好在她年纪小,还是大家眼中的傻子,记不住也没甚关系,只管埋头吃东西。她吃饭的时候很是乖巧,胃口还好,吃了一小碗肉粥,还有一些素菜,鱼肉,最后还喝了小半碗甜汤,惹的老太太频频夸她,“玉珠这胃口真好,好养活,长的白白嫩嫩真惹人喜欢。想起玉宁小时候,那小嘴可挑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瘦的跟个小猴儿一样,幸好年岁长了,吃的多了些,脸儿也圆乎乎的,不若跟长的跟个小猴一样,可得把祖母心疼坏。”
“祖母。”玉宁娇嗔,“可不许在弟弟妹妹们面前说我糗事。”她长相随了母亲林氏,鹅蛋脸儿,一双眼睛水润润,十五岁,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脸上擦了些粉,还是能够瞧见眼底的青影,显然这几日没休息好。
姜玉宁是大房嫡女,也是姜家长女,过些日子要进宫选妃,她是姜家第一个女孩,也格外得老太太喜欢,自幼就常养在老太太身边,对她的宠爱自不必说。得知要进宫选妃,老太太哭的可伤心,觉得宫里不是个好地儿,只希望她们姜家的女儿都寻个如意郎君,而不是宫里那等吃人的地方。
大房所有人都清楚宫里不是个好归宿。
老太太想起这事儿,面上的笑容也浅了几分,忽又想起一事来,跟木氏说道,“老三媳妇,后天是十五,家中所有女眷都要去广济寺上香,你也准备下,到时候带着玉珠一块去,听闻广济寺的广济大师神通广大,或许对玉珠有帮助。”
大房二房的太太都没说话,她们都很清楚广济大师那里是这么好见的,广济大师在寺里设了个很大的签筒,里面的签都快上万支,有根福签,若是能够抽中,可得广济大师那串随身佩戴了几十年的佛珠,这串佛珠被放在寺里当镇寺的东西,听闻当初很受宠的穆贵妃想去寺庙求这串佛珠都未曾求到。
这串佛珠在广济寺都几年,至始至终从未有人抽中过那只福签。能够见到广济大师的人更少,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或许只有抽中那只福签才能见上广济大师一面吧。
况且这大签筒也只有在每月十五才会打开,每人就一次机会。
这些年木氏在邵安城,这才回来,自然不曾听闻福签的事情,只广济大师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自小就知道就这么一位得道高僧,很是了得。
木氏就说道,“儿媳记住了,后日就带着玉珠同母亲一块去广济寺。”
老太太又哪里不清楚,这般说也只是想给三房一个盼头而已。再者老太太对玉珠是有些内疚的,三房这些年远在千里外的邵安城,按理说玉珠的事情不该在京城传开,当年姜安肃写信回府,略微提了下玉珠的情况,这种事情肯定也不能瞒着家里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完信心里不太舒服,她对三房没太多感情,这种不舒服也只是觉得三房出了个傻姑娘,对姜家别的姑娘会有影响。这事儿她就跟身边伺候的老嬷嬷说了下,谁曾想被个小丫鬟听去给传了出去,最后直接把小丫鬟打的半死发卖出去。
吃了晚饭,老太太也都让各自回房。
玉珠儿晚上是自个睡觉,有丫鬟专门伺候着,木氏哄着玉珠儿睡下后这才回了房。
翌日一早,刚吃过早饭老太太让人送来两匹绸子,一套头面,一个金制长命锁,几个花瓶。绸子颜色有些旧,头面样式也早已过时,花瓶和金锁都不是什么新样式,来送东西的嬷嬷说,“老太太让老奴送来的东西,还望三太太莫要嫌弃,这长命锁是给四姑娘的,老太太说了,这些年她也没怎么照料四姑娘,以后要太太多抱着四姑娘去老太太哪儿亲近亲近才是。”
木氏知道伯府眼下光景应该不好过,昨日早上老太太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送给玉珠儿,晚上接风宴时就看见老太太手腕上带了个糯种的镯子,成色比送玉珠儿的翡翠镯子差多了。
这会儿老太太还在往三房送东西,她就有些过意不去,对于老太太为何如此,她还是清楚的,当初玉珠的事情被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传了出去,所以老太太过意不去,这才想要弥补。
不管东西如何,长者赐不敢辞,木氏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想着等大房的玉宁进宫时多添置几件首饰的。
刚把东西收起来,纪大夫就过来,纪大夫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木氏抱着吃饱的玉珠儿过来给纪大夫看诊,看见白嫩小娃儿,纪大夫先笑了起来,“女娃长的真好看。”
木氏道了句谢谢,这才把玉珠儿症状跟纪大夫说清楚。
待把了脉,纪大夫微微皱眉,“四姑娘脉象平和,并无任何凝堵之象,再者太太也说四姑娘前几日大哭还出了声,依照老夫的意思,四姑娘这症状不似呆傻,也不似哑巴。”
“那,那纪大夫觉得姣姣儿是为何不肯说话。”这是三年来,木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诊断,激动也是难免。
纪大夫又仔细给玉珠儿检查一遍,最后还是摇头,“这老夫也说不清楚,或许只是四姑娘开窍的晚,太太莫要着急,慢慢引导着四姑娘开口说话,老夫相信四姑娘定能好起来的。”
玉珠儿身子健康,纪大夫临走时连药方都没开,就是嘱咐木氏多多的引导。
木氏心中还是失望,把人送走,回房抱着玉珠儿教她说话,“姣姣儿,我是娘,喊声娘好不好。”
玉珠儿只睁着眼睛看着木氏,不言不语,木氏看着女儿懵懂的双眼,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也不肯哭出声来,怕外面的丫鬟们听见,捂着嘴巴,眼泪滚过手背滴落在衣襟上。
玉珠儿看的难受,心里一抽抽的疼,血浓于水,她又哪里忍心看着这些爱她的家人难过,可她能接受她们的亲情吗?会不会一接受,她们就如同上辈子家人一样,一个个的再次离开她。
前两日不过心里稍微有了想亲近家人的想法,六哥就在船上被人揍的一身血,她会不会今日喊声娘就给娘带来血光之灾?
看着木氏哭的伤心,玉珠儿那声娘到底没能喊出口,悄悄埋在木氏怀中红了眼。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吃过早饭,姜家女眷收拾了下就坐着马车去了广济寺。
这次去的有老太太,大太太林氏,二太太陶氏跟红姨娘,三太太木氏,大姑娘姜玉宁,二姑娘姜玉香,三姑娘姜玉兰,四姑娘姜玉珠,还有几个伺候的丫鬟。
这么些人,一辆马车是坐不下的,姜家只有一辆马车,还去租了一辆回来,勉强让人都坐进去,稍显得有些挤。
木氏就抱着玉珠儿,一路上听着妯娌说话,心思全在广济大师身上。

第4章

对木氏来说,广济大师犹如救命稻草一样,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大师,或许就能治好姣姣儿,她是不相信姣姣儿是痴傻,若真是痴傻哑巴又岂会大哭喊六哥?
两个妯娌话不算多,大太太林氏性格贤淑平和,二太太陶氏一路上都是沉默,偶尔回老太太一两句话,有些面无表情,看着不太好相处。
木氏当初同姜安肃一成亲就去了邵安城,并未怎么同两个妯娌接触太多。
两个妯娌穿戴也都是一般,带的首饰却比老太太好一些,到底都还是有自己的嫁妆。木氏虽是内宅妇人,这些年就算不在京城也大概知晓勇毅伯府为何这般破败。
上一辈儿的时候勇毅伯府还是勇毅侯府,比现在爵位等级高了一级,姜家算不得望族,也就是之前的老勇毅侯挣下的功劳,被老皇帝封了勇毅候,当初姜家在京城虽是新贵,也算是让人敬慕眼红。
爵位世袭,只下一辈袭爵时若无功劳爵位却是要降一等的。
当初勇毅侯是个有勇有谋的人,按照长子袭爵,勇毅候也知长子是个平庸之人,可另外个嫡子性子高傲,做事不过脑,若真是袭爵,指不定爵位都能整没了,还有一庶子也太过平庸。老勇毅候就想着,不管如何,只要爵位还在,小辈们再有出彩一些的,爵位迟早还会提升。如此一来,还是长子也就是眼下的勇毅伯袭爵。
后来也如同勇毅候料到的一般,勇毅伯果然平庸,这么几十年一个功劳都没捞到,又是闲散爵位,每天连早朝都不上,就靠着祖上那么点封地的租子家产跟俸禄过活着。
老太太也是有嫁妆的,田产铺子什么,可姜家到了下一辈,姜大老爷平庸,这么些年一直是个正八品下的司竹监,别说什么收礼了,每个月的俸禄还不够他去请上峰喝几杯小酒。姜二老爷还是个浑人,在外吃喝玩乐,从不顾家,姜家一大部分的家产都是他挥霍出去的,姜三老爷姜安肃又一直远在千里外的地方,也难怪这十一二年过去,姜家如此破败。
其实三房这些年过的也不是大富大贵的日子,姜安肃在邵安城做县令,为官清正,每月俸禄就四两银子,够干什么,还是她靠着嫁妆。木家也算不上大的世家,木氏原本只是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嫡女,嫁进姜家时就八台嫁妆,也都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还有一间铺子跟几百两银票。
这么些年,也是木氏精打细算,铺子经营不错,每月还能有几十两收入,大富大贵是不可能,精打细算一些还是过的不错的。
木氏也知道丈夫眼下处境,还特意给了二百两银子让他打点一下,自己手中的银两却也剩不到多少。
正想着心事,木氏就听见二房红姨娘说道,“咱们这一大家子去求签,也不知能不能抽到福签,怕是难,这都几年了。”
陶氏看了红姨娘一眼,似嫌她多嘴,果不其然,木氏抬头问,“什么福签。”
红姨娘支支吾吾不说话,老太太瞥了红姨娘一眼,才说,“老三媳妇,这事儿怪我,是我没同你讲清楚,广济大师并不是什么人都肯见,这些年在广济寺设了个签筒,只有抽到福签才能见广济大师一面的,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的。”
“是母亲担心姣姣儿才如此的。”木氏怎会怪老太太,只脸色有些发白,几年都未曾有人抽到福签,她们今天能吗?怕是…木氏心底惶然,一路都有些不安心。
玉珠儿半睡半醒,这些话也给听的差不多,却是没有在意。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在郊外的山脚下停住,广济寺在郊外的山上,这山路还有段要走,姜家女眷下了马车,一大家子朝着山上走去。今儿十五,又是唯一能够求福签的日子,人多就不必说,简直寸步难移。
玉珠儿一直被木氏抱着,木氏抱累了就是甘草接过,玉珠儿就没落脚过,反观连二房的三姑娘姜玉兰都是自个走,她也就是比玉珠儿大两岁而已。
走到半路,众人都有些热躁起来,姜玉兰频频看向玉珠儿,过了没一会儿就跟红姨娘闹了起来,“姨娘,姨娘,我也要抱。”
红姨娘自个都累的不行,另外两个丫鬟都扶着老太太在,哪儿还有丫鬟能抱人,温声劝了几句,姜玉兰还是不依不饶,非要红姨娘抱,“姨娘,姨娘,我累,玉珠妹妹都有人抱着呢。”
“你玉珠妹妹身体不好,这才抱着的。”红姨娘说道。
“姨娘,姨娘,我不管,我要你抱。”姜玉兰今儿也不知是为何,非要人抱。
红姨娘被闹的不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玉兰不许闹,玉珠妹妹是病人,若是再闹,下次定不带你出来。”
玉兰哭丧着脸看了玉珠一眼,玉珠睁着水润的大眼默默看着她,也不吭声。
最后还是二太太陶氏发话了,她淡淡道,“玉兰,不许闹。”又同红姨娘说,“连个孩子的规矩都教不好,我看不如让三姑娘搁我哪儿养段时间。”
“太太,是妾不好。”红姨娘脸色发白,“以后妾会好好教玉兰规矩的,还请太太再给妾一次机会。”
姜玉兰还是有些怕这个嫡母的,一时也不敢吭声。
陶氏说,“且记好了,这是最后一次,若是日后在这般没规矩,琩哥儿和三姑娘就送我房里去养了。”
红姨娘连忙称是,紧紧的拉住玉兰的手跟在众人身后。
玉兰这下也不敢吭声了。
老太太并未阻止二太太教导妾氏规矩,伯府就算落魄,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
玉珠儿正看的津津有味,见这么结束,眨巴了下眼睛看了眼玉兰,正好跟玉兰委屈的眼神对上,她默默收回目光,抱紧了木氏头歪在她肩膀上随意朝四周看去。过了好一会儿玉珠儿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三姐姐怕是在跟她较劲吧,之前府中三姐姐年纪最小,比较得宠一些,现在来了个更小的,就吃味了?
这个小插曲并未有什么影响,约莫又走了半刻钟,终于在人山人海的香客堆里挤到了山头的寺庙。
寺里还是挤满人,玉珠儿四处看着,发现大堂那边有个大大的签筒,应该就是之前说到的签筒,里面密密麻麻插满签子,没有上万怕是也有大几千,她看着上香的客人在那边排队,由着个小僧人看着抽签子,香客抽出一根递给小僧人看一眼,小僧人摇摇头解了签,香客失望离开,应该是没抽中福签。
香客离开,小僧子把之前的签子放回签筒,由着下一位香客在抽。
玉珠儿收回目光,觉得这样能抽到那根福签可真真是个奇迹。就连木氏也是如此想着,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签子,木氏心里越发没底,只想着这次又要空手而归,玉珠儿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老太太先领着一众女眷上香,各自随意给了香油钱,木氏把身上带的一百两银票添了香油钱,又虔诚的磕了几个头。老太太就领着人去签筒那边排队。
队伍排的老长,前面的香客若是没抽中,也是可以继续在队伍末排队重新抽签。
玉珠儿看着长长的队伍,就听见大伯母林氏温和的声音,“这求签要心城,哪怕你在排次队,求的签子和上次也是差不离十,没什么区别,这福签真真是要有福分的人才能求到呢。”
陶氏古板的面上有了些笑容,“大嫂说的是,之前我还特意重排了次,结果求到的签子真和第一次一样的,果真是有福之人才能求到的签子。”
听着大家说话,玉珠儿有些困,趴在木氏肩膀上眯着打了个盹,迷迷糊糊间感觉木氏身子有些抖,一睁眼发现已经到了签筒面前,祖母跟大伯母她们都站在旁边,显然是已经求完签子,只剩下木氏最后一人,手中拿着一根签子,有些不敢看。
众人也不催她,等了一小会儿,木氏才鼓起勇气去看签子,上面写着,‘劳君问我心中事,此意偏宜说向公,一片灵台明已镜,恰如明月正当空。’
显然不是福签,木氏垂眼不语,小僧人接过签子看了一眼,说道,“恭喜施主,是吉签,虽前运不佳,前事去之后,渐见顺利着。”
林氏在心底叹口气,只说着,“弟妹好福气,是吉签呢,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抽中,小师父都说了,前运不佳,前事去后,渐顺利吗,弟妹该有些信心才是。”
“我知晓了…”木氏苦笑,正打算抱着玉珠儿离开,忽又想起什么,看了眼怀中的玉珠儿,她急忙问小僧人,“小师父,能能否让小女也求上一签。”
小僧人看了眼玉珠儿,见如此精致的女娃儿,语气都轻柔了不少,“自然是可以的,还请小施主抽签。”
“姣姣儿。”木氏低头看着玉珠儿,眼中似有祈求,“姣姣儿能听懂娘的话吗?姣姣儿也抽上一签可好,随便抽根出来就是了。”木氏怕她听不懂,指了指签筒,又比划几个手势。
姜家人也不催,站原地等着,虽都觉得玉珠肯定是听不懂的吧。
玉珠儿见木氏眼中的泪光,迟疑了会儿,扭过身子,伸出白嫩肉乎的小手随意从签筒里抓了根签子出来。
姜家人都给愣住了,不是痴傻吗,怎么能听的懂话?
木氏更是惊住,都忘记去看签子上什么签语,玉珠儿也未曾去看,把签子塞到小僧子手中就不管事了。
那小僧人就是觉得眼前这家人有些古怪,却不知为何,等到抽了签子的小女娃把签子塞到他手中,他低头一看,瞬间傻掉。

第5章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善恶有报,积善者终有福缘,福缘已至,当大能者,望惜之。’
这签,这签是福签,小僧人惊呆,广济大师设了几年的福签竟被眼前一个小娃儿给抽中了?
姜家人也未曾回过神来,都还惊诧玉珠儿为何能够听懂木氏的话,木氏正激动着想多问几句,就听见旁边小僧人激动的喊道,“是福签!”
什么?姜家人愕然,转头去看小僧人手中的签子,方才他说什么?福签?怎么会…众人皆是呆愣住。
周围香客却都听见这声呼喊,有人围了上来,“什么?福签?有人抽到福签了?”
“莫要哄骗人?真有人抽到了?我都以为这签筒里没有福签呢,到底哪家抽到的?”
“不清楚,倒是有些面生,小师父,是谁抽到的?”
人群把姜家人跟小僧人围在里面,外面的也挤着想要进来看热闹,玉珠儿有些懵,她抽到福签了?抽到那根几年都未曾有人抽到的福签?怎么可能,她这种命,怎会抽中福签?她是有福之人?可她明明克死了所有人。
小僧人看着玉珠,面色激动,“恭喜小施主,小施主抽中福签,若是可以,还请小施主随我去后面的佛堂一趟,广济大师正在诵经,待会广济大师会见小施主一面的。”
周围人群倒吸气的声音,“这女娃娃抽中的?”
“谁家的娃娃呀?可有人认识?”
“这不是勇毅伯府上的女眷吗?这小女娃是勇毅伯府中的?好似有些面生呢。”
姜家所有人心里都是惊骇万分,老太太觉得头有些晕,让两个小丫鬟扶着才堪堪站稳脚跟,还是旁边的大太太林氏先回神笑着说,“这是我们三房的四姑娘,前两日回京的,今儿带着出去上香,不成想就抽中了福签,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勇毅伯三房?不是就一个傻姑娘吗?”有人惊呼。
林氏温声道,“没有的事儿,不过是丫鬟误传,我们四姑娘就是开窍晚些而已。”就凭方才玉珠能够听懂木氏话,她都肯定这小姑娘不是个傻子,或许真真就是开窍晚一点而已,况且能抽到福签,她可不信一个傻子能抽到福签。
周围议论纷纷,玉珠儿却紧紧搂着木氏的颈子,有些迷茫。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僧人拿着签子请姜家人去了后院等着,“广济大师一会儿就能出来,还请几位施主稍等一下。”又去倒了热茶过来。
姜家人就坐在院中的石凳子上等着,事情太过突然,这会儿他们都没说话,彼此看了几眼,又是沉默。
等了约莫小半刻钟,广济大师诵经完毕,早在经房外等着的小僧人把签子递给大师,告诉他有位小施主抽到福签,广济大师已有百岁高龄,头发胡子早已花白,精神却很不错,听闻小僧人说有人抽到福签也是微微一怔,却并不惊讶。
广济大师去了院中,姜家人急忙起身,大师目光落在玉珠儿身上,这才有些惊讶起来,这女娃的面相带福,光从面相都能瞧出这女娃是大福之人,也不知前世行了多少善事才有今生的福缘。
广济大师上前道了一句佛号,这才说,“小施主既已抽中福签,老衲将开光佩戴几十载的佛珠将赠于小施主。”说罢,让小僧人取了经室供奉的佛珠送了过来。
这佛珠是一百零八颗的菩提子制成,颗颗菩提子圆润,因长年佩戴,珠身散着柔润光泽,不是凡物。
广济将佛珠待在玉珠儿身上,道了一句佛号。
“大师。”木氏抱着姣姣开口,“妾身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大师替小女看一下八字,小女自幼被诊为痴傻,今日小女抽中福签,还请大师替小女看上一看,小女何时才能开窍。”
木氏报了生辰八字,广济一番推算,也是有些震惊,原以为只是有福缘,却不想如此大的福缘,真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八字,这是大德大福之人的命盘,只说,“还请施主放心,小施主并不痴傻,很快便会开窍。”说罢又对着玉珠儿道,“小施主前生行善积德,得以有今生之福气,还望小施主珍之,惜之。”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木氏得了准信,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喜极而泣,连连道了好几句佛号。
玉珠儿不语,她心中的迷茫震撼不比姜家人少,她当真不再是那个天煞孤星命的姜竹了吗?不会再克死家人?或许这一世她真的可以有这些疼她爱她的家人相伴到老?
等到姜家人下了山,一坐上马车朝勇毅伯府驶去,老太太才笑眯眯说,“老三媳妇且不用担心了吧,广济大师都说玉珠是个有福气的人。”
木氏擦了擦泪,“母亲说的是,我的姣姣儿定然是最有福分的人。”
见木氏喜极而泣,两个妯娌安慰一番,颠簸中,马车回到勇毅伯府。
这番事情很快在京城传开,京城所有人都知晓勇毅伯府三房的傻姑娘抽中福签,都道傻人有傻福,就算勇毅伯府让人传话下去,说四姑娘只是开窍晚,并不是痴傻,却没几人相信,毕竟玉珠儿痴傻形象已深入人心。
木氏却管不得这些,她只在乎她的姣姣儿,这几天木氏一直教着她喊人,直到三天后,玉珠儿在木氏再一次开口说,“姣姣儿,喊娘,我是娘。”
“娘。”稚嫩的声音终于喊了出来。
“娘的姣姣儿。”木氏抱紧玉珠儿,放声大哭。
玉珠儿也红了眼,白嫩小手搂住木氏的颈子,或许,或许这一世真的和上辈子不同了。
姜安肃前两日已在大理寺司直任职,每日很是忙,大理寺设司直六人,各地弹劾命官,将校以及死刑犯以下的疑狱,需要审断的,归大理寺司直评议复审,所以每日公务很是繁忙,早出晚归。
晚上回来得知小女儿已会开口喊人,这个在官场清正的男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把玉珠儿抱在怀中,“姣姣,我是爹爹,喊声爹爹可好?”
玉珠儿抱紧姜安肃,埋在他肩膀上,嫩生生的喊了声爹爹。
喜的姜安肃笑开了怀。
旁边性子最跳脱的姜珀又挤了过来,伸手想要抱玉珠儿,姜安肃不给,姜珀收手,兴致却是不减,“娇娇,喊六哥,我是六哥。”
玉珠儿却是不肯了,自早上喊了声娘后,几个兄长就围着她教她喊人,喊了一天,她眼下实在没甚精力。玉珠儿扭头抱紧姜安肃,“爹,困。”
“好好好,爹的姣姣困了,咱就不喊了,让娘帮你收拾了休息去。”姜安肃舍不得小女儿累着,立刻把几个哥哥都给打发了出去。
木氏笑逐颜开的让白芍白芨去提了热水过来,亲自给玉珠儿梳洗一番,哄着睡下。等人睡下,木氏也不肯离开,坐在床尾替玉珠儿掖好被角就那么看着女儿白嫩的小脸,她的心软成一片。
这三年下来,她为了治好姣姣不知耗费多少心神,铺子每月盈利除了顾着家中日常开销,大多数都用在姣姣身上,她想把力所能及最好的都给姣姣。回京后,她给了丈夫二百两银子打点,手中剩余也就约莫二百多两,那日上香给香油钱时,抱着最虔诚的态度给了一半的身家。
好在如今她得偿所愿,她的姣姣儿终于开窍。

第6章

玉珠儿睡下的早,今儿又是头一日开口说话叫人,有些累着,酉时就被木氏哄着睡下,木氏在玉珠儿房中待了片刻,正想着明儿把身上最后一些银两在京城置办一间铺子,她的姣姣儿已开窍,她希望能赚多一些银两,给姣姣儿最好的。
正想着呢,外面甘草进来通报,“太太,程家派人来了。”
“程家?”木氏一时没想到程家是何人。
甘草就说,“太太,程家就是回京时伤了珀哥儿的程家。”
木氏点点头,猜到程家应该是上门道歉,在航船上时,程家来道歉,老爷并未见人,这会儿也不知丈夫意下如何,木氏就说,“甘草,你且去跟老爷问个话,就说程家来人,看看老爷什么态度。”
甘草应是,去了书房找了姜安肃说了这事儿,姜安肃就道,“这事儿听太太的意思就成。”
甘草知晓老爷这是已经不怎么怪程家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