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虞秋乖乖跟在他身后。
暮王府的护卫丫鬟要比堇宁王府多不少,但给她的感觉,这里却比堇宁王府更安静,仿若处处都透着庄肃威严,让她不由规规矩矩地,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这大概就是真正宗室府邸的不一样。
他们进门后便一路往南走,后来往东拐,走了许久,他们才进入一处独院,当下独院里头的亭下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披红纹滚边的鸦青色宽袍,以银色发冠束起一半长发,简单中透着精细的华贵。
而那张脸也是极为好看的,长眉星目,挺鼻薄唇,瞧着英俊不凡。
他正独自下着棋,有发丝落在胸前,透着丝丝的慵懒。
关帆过去拱手道:“王爷,尹先生来了。”
尹陌烨也朝其行了个礼:“王爷。”
这人便是暮王霍淩淮,他落下一颗棋,抬起深黑如墨的眼眸看向尹陌烨:“你来得正好,陪本王下会棋。”他的嘴角虽隐约勾着一丝笑,身上却仍旧透着冷酷不近人的气息。
虞秋抬眸看了看他,便又低下头。
她第一感觉便觉得这人不是善类,让人不由望而却步。
尹陌烨倒没拘谨,直接过去从霍淩淮的对面坐下,与之对弈。
过了会,霍淩淮才难得看了一直站在原地的虞秋一眼,随之落棋道:“倒确实是个美人。”话虽如此说,他看她的那一眼却未有半点惊艳之色,仿若只是看了件还算名贵的物品。
尹陌烨只浅浅地勾了下唇。
霍淩淮吩咐:“给她安排个独院。”
“是!”关帆应下后便对虞秋道,“姑娘请跟我来。”
“嗯!”虞秋再看了看那对弈的二人,便跟在关帆后头离去了。她心下暗道,尹陌烨似乎与这暮王关系挺熟。
关帆领着她往北走了段距离,便将她交给了一位被称为华嬷嬷的妇人,由华嬷嬷领着她继续往北走。这华嬷嬷的模样瞧着也像个管事,但不如堇宁王府的向嬷嬷那般咄咄逼人,她只本本分分做着该做的,路上也没与她说话。
本是安安静静的氛围,后因迎面过来几位女子给打破。
她们个个穿得极为好看,雍容得体,或华丽、或清雅、或鲜亮…长得也是如花似玉,环肥燕瘦。她们大概是在漫步闲聊,后来借着灯光见到华嬷嬷领着一不男不女的人迎面走来,便都停止了话语。
直到离得近了,华嬷嬷才朝她们行礼:“老奴见过几位夫人。”
虞秋闻言暗暗惊讶。
夫人…
那这几位定然是暮王的妾室们,她倒是没看出来那么一个瞧着极为冷情冷性的人,会有这么多女人。
这些夫人也是近了才发现眼前的虞秋竟是个倾城绝色的姑娘,便都惊讶。
那站在中间的夫人问道:“这位姑娘是?”话语间,她打量着虞秋这身穿着,瞧那脸色,似乎是感觉这么好看的姑娘,却不会打扮,真是暴殄天物。
华嬷嬷应道:“是刚被送过来的舞姬。”
“舞姬?”另一夫人出声,语中透着些吃味,“这舞姬还真是好看。”
华嬷嬷又道:“那老奴先送这位姑娘去落脚。”终究是王府的老嬷嬷,虽规规矩矩的,却也不必要真在几位从未真正服侍过王爷的侍妾面前顾及太多,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几位夫人也没阻拦,只在让了路后看着虞秋的背影。
那刚才觉得吃味的夫人又道:“这等玉貌花容,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讨得王爷的欢心。”她姓胡,被唤胡夫人。
另一头,虞秋跟着华嬷嬷没走多远,便被领进了一处独院中。独院不大不小,环境不错,颇为雅致。也悬了些绢灯,明亮清幽。
正是虞秋打量着这独院时,华嬷嬷道:“姑娘去正屋歇息便好。”
“好!”虞秋应下后自己过去了。
她进入房间放下包袱,便去里间坐在了床边。这个房间很大,却也正是因为大,便更是给她空落落的感觉。
当下她也睡不着,就坐在床上抱着腿发呆,颇觉迷茫。
后来房门突然被敲,将她吓一跳,她抚了抚胸口,便问:“是谁?”
外面响起一姑娘的声音:“奴婢是华嬷嬷派过来服侍姑娘的。”
虞秋不需要人服侍,但她觉得独自一人呆在这偌大的独院中,确实太冷清,便起身过去开了门。
那丫鬟见到她,立刻福了个身:“奴婢小桃,见过姑娘。”
虞秋站到门旁:“你进来吧!”
小桃站在房里,问她:“姑娘可是要沐浴?”
虞秋正想洗澡,只是不知该找谁,当下正合她意,她便点头:“好啊!谢了。”
“姑娘客气。”小桃便退了出去。
房里就又只剩虞秋一人,她坐在桌旁托腮看着烛火,乖乖等着水被送来。
她虽无聊,却不敢出去乱走。
不想这时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她心下讶异这水竟是送来得这么快。但她起身过去开门,看到的却是王府的两位夫人,其中一位便是那胡夫人。
她们见她刚好开了门,便走过来颇为不客气地直接进了房。
这气势让她觉得有些不妙。
那胡夫人打量着这房间,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听说姑娘虽只是舞姬,却是独自一人住一院,未想还真是,姑娘住得可还习惯?”
虞秋应了声:“还好。”她心觉无论她们想干嘛,她都受着便是,反正她只是暂时呆在这王府,要不了几天,甚至明天就可能离开。
跟胡夫人一起的这位夫人姓王,王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虞秋身上,一时并没有说话,目光更为不善。
胡夫人从桌旁坐下,问虞秋:“姑娘是打哪来的?”
虞秋想了下,应道:“亲戚送过来的。”
胡夫人冷哼了声:“你与我们王爷认识?”
虞秋摇头:“我今日第一次见。”
“那你怎么不住舞苑,住这里?”那王夫人该是个心直口快的,“你怕不是勾引了我们家王爷?才得此殊待。”
“行了。”胡夫人瞥了王夫人一眼,“许是姑娘背景不简单呢!”这话里似乎有话,也不知是在指什么。
虞秋自觉情况太特殊,便只道了声:“我没有勾引王爷。”
王夫人打量着她这愣头愣脑的模样,忽然道:“瞧着虽长得好,却也不像是个会讨人欢心的,就连衣服都不会穿。若真也成为了王爷的妾室,怕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个守活寡的。”话语间,她语中便有了怨气。
胡夫人闻言变了脸色,立刻道:“你胡说什么?”
王夫人赶紧捂住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便语含不甘地嘟囔道:“我还不是因为这事心里不舒服,时刻挂着,便不小心说出来了。”
本来只是过来探探情况,看这被特殊对待的虞姑娘可是“敌”,如今这事被抖出来,哪还有脸继续待下去,胡夫人便重重地哼了声,起身甩袖直接离去。
王夫人瞪了无辜的虞秋一眼,也没留下,走到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道:“守活寡的可不止我们,这王府里,王爷所有的女人通通和我们一样,谁也不比谁可怜。”想来她是怕人觉得她可怜。
虞秋愣愣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只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暮王的女人真全在守活寡?
但与她无关的事,她也没多想,又去到桌旁坐下发呆等水。
常悦书院中,尹陌烨来到西北角,他见楚惜的房间终于点着灯,便踏了进去,直接进入楚惜的书阁,当下楚惜正坐在案桌后头倚着靠背椅假寐着。
尹陌烨看着他,道:“已经把她送去暮王府了。”
楚惜淡应了声:“嗯!”
尹陌烨继续又道:“这些年,你对她的心意,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这份情不是假的,你真舍得把她推于江以湛?”
楚惜睁开眼,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不是女人。”
尹陌烨自然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默了会后,又道:“只希望你能绝情到底,别到时会后悔。”
“你多虑了。”楚惜起身往对面里间走。
这时尹双突然跑了进来,她看了看楚惜的背影,便问尹陌烨:“师兄,秋秋呢?被送走了?”
“嗯!”尹陌烨瞧了里间那边一眼,迈步离去。
尹双眼睛瞬间红了,咬唇跟了上去。
次日,风和日暖,昨晚虞秋因再次失眠而睡得晚,以至于当下日上三竿,却仍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似乎有要睡到晌午的架势,哪怕窗外啾啾的鸟声不断。
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姑娘,虞姑娘…”
好一会儿后,虞秋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揉着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她打着哈欠问道:“谁?”
“是奴婢小桃。”
“小桃?”虞秋想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处境,便立刻坐起身。
这里是暮王府。
她便不得不压下疲惫的感觉过去开门,眼睛仍旧有些睁不开。
小桃看了看她这一眼睁一眼闭的困顿模样,道:“姑娘,华嬷嬷让奴婢带你去舞苑与其他的舞姬一道练舞半日。晌午的时候,堇宁王便会过来。”
听到这话,虞秋陡然被吓精神了:“什么?这么快?”


第021章
江以湛正坐在书房里看文书,姜风与杨柳分别站在案桌的两端。
如此安安静静了好一会儿后,杨柳看了下窗外的日头,终于出声道:“王爷素来与暮王没什么来往,如今暮王突然邀王爷过去酒叙,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王爷贸然过去怕是不妥。”
姜风抱胸摸了摸下巴,点头附和:“属下也如此觉得,那厮疯得很,谁知他能干些什么。不说别的,他找王爷准没好事,何必如他的愿。”
江以湛搁下手中文书,看着窗外道了声:“无碍。”
大概是觉得时辰差不多,顿了会后,他便起身饶过案桌往外走。
“王爷!”杨柳唤了声。
姜风看了看江以湛的背影,对杨柳耸肩摊手道:“也罢!咱们王爷不是怕事的,反正现在也没事做。”言罢他快步跟上了江以湛。
王爷说过这一行由姜风作伴,杨柳便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姜风跟着江以湛去到正门口时,马车就已被备好,姜风过去撩开车帘,等江以湛上去后,便坐在前面驱着马车离去。
暮王府中,霍淩淮正站在亭下赏着旁边的桃花。
这时关帆踏进了院中,快步过去拱手禀报:“堇宁王已上路,约莫午时中便会到这里。”
霍淩淮伸手捻下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着,道:“去书房案桌上将那包迷幻散拿去。”他冷冷勾了下唇,将江成兮的东西搁在江以湛身上玩玩,也不错。
“是!”关帆去到霍淩淮的书房,拿了那包药便离去。
他去的方向正是虞秋所住之处,他到院口时,恰见丫鬟小桃端着茶水走来。小桃见到他,便立刻福了个身:“大人。”
关帆问她:“虞姑娘何时过来?”
小桃应道:“马上,奴婢这茶便是给虞姑娘准备的。”
关帆正欲再与小桃说些什么,他的耳朵微动了下,转眸看去,便见到已经换上舞服的虞秋正打着哈欠朝这边走来,那模样瞧着似乎极为疲惫。
虞秋平时不爱精于打扮,尤其是后来连女装都懒得穿之后,所以平时的她看着虽仍旧有着最自然的美,却终究是没有好生绽放。当下换了身舞服,发髻高绾的模样,就更是仿若那月里嫦娥,面似花玉,风姿绰约。
这好好的大美人,打起哈欠来,倒别有一番滋味,娇憨可人得紧。
关帆都难得微怔了下,但只一瞬,便收回目光,站到一旁暂时没说话。
虞秋走近了些,捶着脑袋时,才注意到与小桃站一起的关帆,便立刻打起精神,过去规规矩矩地福身:“大人。”
“嗯!”关帆应了声,道,“姑娘若是累了,去歇息便是。”
“哦!”虞秋不知他为何在此,但知道不是她该过问的,她应下后便加快了步伐踏进院中,迫不及待要去房里歇会。
不过上了床欲补觉的她,又起身去到窗边。
她看着那边的院口处,她见关帆似乎在对小桃说着什么,后来关帆大概是意识到她的目光,便转眸看了过来,却只一眼,就转身离去。
她也只是随便看看,便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钻进被窝。
她虽很困,也确实闭着眼,脑袋里想的却是待会她将被暮王以舞姬的身份送给堇宁王之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究竟有多紧张,多害怕。
她不由抱紧被子。
小桃端着茶水进来,见到已在被窝睡觉,背向外面的虞秋,她咬了咬唇,握紧了手里那包由关帆交给她的迷幻散。
虞秋躺着一直没动,也不知是否睡着了,小桃没有打扰她。
就这么任时间静静流淌了会后,小桃便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她直接将那包迷幻散倒入茶壶中。估量着将药粉摇匀了,她深吸了口气,就去到床边唤道:“姑娘?姑娘?”
虞秋感觉自己似乎才刚睡着,她轻嘤了声,不得不坐起身。她揉了揉眼,无力地问道:“该过去了么?”
“是啊!”小桃应道,“去那边准备准备,堇宁王大概已到府上了。”
听到“堇宁王”三个字,虞秋就觉得心里发慌,却不得不乖乖下了床,由小桃给她整理妆发,她懒懒地看着镜中自己,浑身没劲。
这时小桃羡慕道:“姑娘长得真是好看。”
这一点虞秋是认同的,她也觉得自己好看,便扯了下嘴角,并没谦虚。
整理好妆发,小桃去到桌旁倒了杯水,顿了下,便递给她。她接过一口饮尽,就迈步走出房间,打算往舞苑那边去。
小桃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嘴,便跟了上去。
哪怕只是睡着一小会儿,虞秋也仍觉精神好多了。但不过只是走了一半的路,她便就觉得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甚至比睡前还要晕。她下意识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晕归晕,倒也能撑,她便继续往前走。
小桃瞧着她的状态,目光闪了闪后,问道:“姑娘怎么了?”
虞秋摇头:“没事。”大概是又困了,都怪昨晚睡太少。
小桃扶着虞秋快要到前头的回廊时,她有意向回廊的右侧看了看,恰见堇宁王正朝这边走来,她便立刻拉着虞秋停下,再问了声:“姑娘真没事?”话语间,她似有意往虞秋身后移了些。
“我…”虞秋突然感觉天地似乎在晃动。
待江以湛离得近了时,他似意识到什么,便微微转眸朝这边看来,当她见到那正在捶脑袋的虞秋,眼睛明显眯了下。
这时姜风正跟在他身后嘀咕着:“这暮王也真是的,说让我们去后花园找他,却也不派个人来带路。”话罢他突觉后头有石头砸了自己一下,便停下脚步朝后看去,却又什么没看到,当下不由疑惑起来。
转眼间,江以湛便到了虞秋的前方,虞秋抬眸看去,登时便愣住。
惜惜?
脑袋昏沉的她,下意识面露喜色,她当下想不了太多,只本能地快步就跑了过去,她拉住他的手,问他:“你是来接我回去的么?”
正继续往前走的江以湛明显没料到她会玩这一出,措不及防被她拉停了脚步。
绕是他素来冷漠淡定,当下那张冷硬的俊脸上也明显有些怔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被她握住的手,又看着她那张因上了精致妆容,而显得越发动人的小脸,抿嘴并没说话,只是模样瞧着正在渐渐变冷,令站在虞秋身后的小桃不由打了个颤,后退了几步。
不少人知道堇宁王虽是一堂堂郡王,但终究是握着刀剑,踩着鲜血爬到这位置的人,自然让人见了极易心生俱意。何况他性格本就冷血,骨子里便是无情之人,哪怕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子寒意,甚至有人称他冷阎罗。
当下他这模样自然更是让人不由心惊胆战,感觉周身的空气也凉了。
后一步走过来的姜风见到这一幕,便立刻呆住。他先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没看错后,便抓起自己的脑袋,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王爷与虞姑娘何时进展到这一步了?
竟然连手都牵上了。
虞秋越发觉得脑袋又疼又沉,她便拉着他的手胡乱往自己额头上放,语怀委屈:“我好难受,你看看我是不是有热。”
江以湛只冷飕飕的紧盯着她,任着她胡作。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手上所触碰到的独属于她的滑腻肌肤,无论是她那仿若凝脂的脸,还是那软绵温热的小手。
他的唇更是抿成了一条线,极为锋利。
虞秋的眼里渐渐湿润了起来,她抬眸看着他,瞧着极为可怜,也楚楚动人:“我不舒服。”
江以湛看入她那双雾气蒙蒙,似乎能摄人心魂的眼睛。
怕事谁见了这场景,都会觉得她在有意勾引他。
回廊的另一端不远处,霍淩淮正负手缓缓靠近,直至从对面停下,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抬手把玩起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第022章
“惜…”虞秋不解对方怎一直不说话,正欲喊出声,却在这时,江以湛眼睛陡然一眯,忽地毫不留情地挥手将她推开。
“啊!”当下的她,哪经得起他这大汉一推,惊叫间她差点摔倒,好在小桃过来及时扶住了她。但右脚却因不凑巧踩到石子,崴脚的钻心疼痛登时袭来,疼得她下意识痛吟了声。
江以湛朝她的脚看了眼。
巧的是,这疼痛仿若刺激了她的脑袋一般,让她瞬间变得清醒,也不再头疼,她下意识抬眸看向了他。
当她见到眼前的江以湛时,便惊住。
看到他那似乎被谁惹到的冰冷模样,接触到他目光的她,不由打了个激灵。她再四处看了看,仿若在寻找着谁时,隐约想起刚才迷迷糊糊的自己对他做过什么,便更是觉得惊悚了。她下意识要后退:“我…嗷!”她一用脚,便更疼。
江以湛负手朝她靠近了一步,薄唇轻吐:“你什么?”
她赶紧解释:“我只是…”
“堇宁王!”这时霍淩淮不知何时靠近了,忽然打断她的话,他从江以湛身后站定,不徐不疾道,“我特地过来接你,倒没想你在这里。”
江以湛转头看向霍淩淮,眸中之色忽然显得更有些深不可测。
霍淩淮勾了下唇,道:“府上舞姬不懂事,做出这等没眼色之事,我向堇宁王道个歉,我们去后面慢叙。”话语间他朝其做了个手势。
江以湛应了声:“好!”
他再看了虞秋一眼,迈步离去。
霍淩淮看着江以湛走过去后,也侧头看向似乎被吓得不清的虞秋,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美则美矣,却似乎入不了江以湛的眼。
他突然怀疑江以湛可是会乐意接受这个礼物。
随着两位王爷的离开,姜风歪头眸含不解地看了看虞秋后,便也跟了上去,只留懵在原地的虞秋。她看着他们的背影,怔怔出声:“我刚才做了什么?”
小桃心虚地应道:“姑娘自己不该是最清楚的么?”
“我…”虞秋好生想着刚才之事,越想便越觉得惊恐。
她怎会把完全长得不一样的武将江以湛当成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楚惜?竟然还做出那般不理智之事。
现在虽没有头疼脑昏的感觉,她也不由捶了下脑袋。
许是少眠惹的祸。
看来她得找大夫给自己看看身子,或许还得看下心病什么的。
这时小桃问道:“姑娘的脚崴得可严重?”
虞秋稍微动了下脚,感觉到疼后,应道:“不太清楚。”
小桃想了下,道:“要不奴婢先扶姑娘去舞苑,好在王府有良药,只要把那药抹上,休息会,想必能让姑娘撑下一支舞。王爷说过,姑娘必须过去。”
虞秋闻言不由吞了吞口水,若能撑,她是不介意撑的,可想起自己又得罪堇宁王的事,她就感觉慌得很。
姑且不说她更不敢面对他,估计她接近他,得完全靠暮王强塞吧?
被强塞的舞姬,他肯定越发讨厌。
思及此,她便更是苦起了一张脸。
小桃扶着一瘸一拐的她朝舞苑的方向去,因为疼,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她单脚跳过去。直到进入舞苑,那些老早就等着她的舞姬们见她竟是伤了脚,便神色各异了。
有的本就看她不顺眼,便直接道:“即是伤了脚,便别去就是,就那么怕错过在堇宁王面前表现的机会?”
虞秋未语,只坐在亭下任小桃接过其他丫鬟拿来的药,给她抹伤。
任何地方,都是有好人有坏人,有咄咄逼人的,也有温柔待人的,所以这里的舞姬也不乏真关心她的:“虞姑娘可是真能强撑?要不与华嬷嬷说说?我们这里不缺人,不必要姑娘这般艰难。”
虞秋摇头:“没事。”
另外一姑娘又道:“真没事,还是假没事?可别拖累了我们。”
毕竟是被这王府之主特殊对待的人,谁也不知她是何来头,只知她是突然插入的,舞艺极好,也被华嬷嬷特地关照过。她要如何,便谁也管不了,只陪着她休息了会,又准备了番后,往后花园的方向去了。
百花争艳,芬芳馥郁的后花园中。
霍淩淮在亭下招待着江以湛,这时石桌上也搁了几个小菜,霍淩淮正倾身亲自为江以湛斟酒,他道:“让堇宁王过来也没别的意思,辽安那事,多亏堇宁王帮忙,否则皇上那边怕是不好过去。此事我一直记挂着,趁着得空,便特此酒叙以谢。”
姜风见到江以湛端起那杯酒,便不由一阵紧张。
但江以湛本人却面无异色,没什么顾及地直接将这杯醇香怡人的好酒一口饮尽,他道了声:“暮王客气。”
霍淩淮见其面前酒杯见底,嘴角淡勾:“不亏是江湖出身的好汉,爽快。”
江以湛颇随意地为自己倒着酒,那垂下的眼帘盖住他眸底之色。
霍淩淮收回落在对方身上的目光,也品起了酒。
这时,花团锦簇中,蝴蝶翩然间,一干色艺具备的舞姬成排以轻盈的步伐缓缓移到亭前,随即散开来缓缓起舞。不愧是暮王府的舞姬,这些姑娘无论是样貌气质,还是舞姿,皆是精益求精的存在。
此时虽没有奏乐,光是看这些超群的美人献舞,也一定会是享受。
正欲饮酒的江以湛不经意见到众位姑娘间的虞秋,便停下了动作。
当下的她虽穿的与别的姑娘一样,跳的舞也与别人一样,却又更加出彩。无论是如花似玉的样貌,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是游刃有余,又精妙至极的舞姿。
霍淩淮注意着江以湛的反应,也顺着看向虞秋。
这一支舞似乎更考验身体的柔韧度,江以湛打量着虞秋那似乎总能轻易变换任何艰难姿势的身体,眸色微暗间,又看向她的脸。
在跳舞的虞秋并不敢抬眸去看他,但眼角难免的微瞥间,她可以知道他在看她们。虽然这里不止她一人,她却隐约感觉到他似乎一直在看她,便不由越发紧张,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同手同脚,连脚上的疼痛都被她忽略了去。
尤其是想到之前对他做的事,她便有想钻入地洞的冲动。
偏偏她还是得厚着脸皮出现在他面前。
江以湛干脆以单肘抵桌,握着酒杯静静地赏起了舞,亦或是在看她,目不转睛,眼波隐约流动着只有他对面的霍淩淮能感觉到的危险气息。
霍淩淮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怕是错了。
他未语,只品酒赏舞。
这些舞姬中也有想攀龙附凤的,她们入暮王府的时间并不短,自然早已明白想入得暮王的眼几乎不可能。而赫赫有名的堇宁王,她们自然有些了解,当下见到对方亦是紫芝眉宇,仪表非凡,便难免心思活跃起来,盼着他能注意到自己,一时间便更是卖力表现。
一旁的姜风抱着胸,也在认真赏舞,并时不时瞧一瞧王爷的神情。
在江以湛意味不明的目光下,虞秋只觉得自己差点落荒而逃时,一支舞终于作罢,她便与姑娘们打算退下,不想这时霍淩淮突然道:“都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