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她不愿意想这种可能性罢了。
她宁愿元谐是被人陷害的,而不是主动把心放在别人身上。
可偏偏,谢瑶要打破她的所有幻想。
“你若不信,尽然可以到长禧宫去问问。”谢瑶轻摇羽扇,笑靥如花,“本宫没有那个骗你的必要。至于阿姐…她是向来都不瞒着你的吧。”
在那一瞬间,谢琢忽然体会到万箭穿心的感觉。即使是在元谐出事,六王府陷入低谷的时候,她也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不但没有父母,与丈夫离心,还没有了姐妹,失去了朋友。
她也不像谢瑶身怀骨肉。她谢琢是个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双腿一软,无力的跪坐下来,伤心欲绝地说:“阿瑶…你知不知道,我也曾真心把你当做朋友。”
“我知道啊。”谢瑶轻笑着,脸上带着少女的天真,“只可惜那个时候,本宫已经见识过了你两面三刀的真面目。”她坐直身子,看向下方俯首着的谢琢,声音渐渐冷却,“就凭你,也配提朋友二字?”
一向坚强的谢琢,在这一刹那却濒临崩溃。她的眼眶控制不住的溢出眼泪,流在脸上有种灼热的痛楚,好像是在滴血,“原来你…早就知道…是我小瞧你了!”
“别你你我我的呀。”谢瑶轻哼道:“本宫早就说过了,如今大家的身份都不同了,时过境迁,也该换上新称呼了不是?”
谢琢渐渐冷静下来,换上了一脸冷漠。她擦干了泪痕,深深的点头。
谢瑶看戏也看的差不多了,懒得再说话,便下了逐客令,“行了,你道喜也道过了,该回去了。记得本宫提醒过你的,牢记自己的身份,别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做好你的始平王妃便是了。若你还不安分,本宫会让你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说罢她也不再看谢琢的反应,搭着映霜的手起身离开,向里院走去。
穿过一道月亮门,映霜担忧的问她,“始平王妃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娘娘当真就只是警告她,便这么过去了?”
“怎么可能。”谢瑶轻眯双眸,低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谢琢和元谐这两个人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不可能轻易言弃…本宫想要的,不过是多拖延一点时间。”
他们之间拼个你死我活的那一天,迟早都会来的。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谢瑶并不是下不去手的那种人,她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第92章
过了几日,翁幼雪终于能进宫了。她和谢琢的待遇自然不同,才一到宫门口,就被映霜请了进来。
映霜笑道:“河南王妃是想在这儿等一等,还是直接进去见娘娘?”
翁幼雪道:“你们主子在干嘛呢?”
映霜答道:“刚起来,正梳头呢。”
“那我进去瞧瞧她。”翁幼雪也不见外,她知道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希望旧友像以前一样待她。
她走进内殿,替谢瑶戴上一朵刚刚采来的珍珠梅。谢瑶抬头看她,果然是笑吟吟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丫头,怪道能变出这样别致的花儿来。”
翁幼雪笑道:“莲主子吉祥,谢莲主子夸奖。”
“少来这套,坐吧。”翁幼雪也有着身子呢,一早上进宫,也够折腾她的了。
翁幼雪不客气的坐了,在侧边看着她,“阿瑶,你精神可真好,没有孕吐吗?”
谢瑶梳着头,不方便转过脸,就看着铜镜道:“还好,没你害喜害的那么厉害…”头一回怀上孩子,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直到这几天才逐渐放松下来。这个孩子当真省心,除了前些日子让她贪睡了些,改了点儿口味,再没叫她操什么心。可能是月份还小,尚且没显出来吧。
翁幼雪羡慕的说:“真好,我侄儿真乖。”
谢瑶笑道:“那我侄儿呢?”
翁幼雪摸了摸已经开始凸起的小肚子,笑眯眯地道:“皮的很呢,前些天实在没法子出来见你,吐得太不像样子了。”
两个孕妇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知怎的,翁幼雪突然提起一个人,“对了,你听说谢玥的消息没有?”
谢瑶表情微怔,谢玥,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想起过了。她摇摇头,随口问了句,“她怎么了?王硕应该很宠她吧?”
翁幼雪咂舌道:“宠是宠,这一年多点儿就怀了两胎呢,只是一次都没生下来,都掉了。”
谢瑶微微挑眉,“怎么搞的?”
“王公子那正室是个不容人的,再说,谢玥身子本来就不好,听说再也不能有了。”翁幼雪说完,突然觉得不妥,落胎这种事情在孕妇面前说不好。她自个儿不知道忌讳,还不知谢瑶怎么想呢。
谢瑶却顾不上怪罪,她在想谢玥的事情。当初谢玥设计于她,妄图毁谢瑶清白,结果自食恶果。她们之间的恩怨也算清了,以后,应该再也没有交集了吧。
翁幼雪坐了一上午,陪谢瑶用了午膳才走。谢瑶上午见客,费了些神,午睡又睡长了,临近傍晚才悠悠转醒。屋内只点着一盏灯,皇帝坐在那边,却不是在看书,只是那样坐着。
谢瑶慢慢的坐起身,他立刻便察觉到了,过来扶她。谢瑶睡的浑身发热,软软的靠在他身上,说话间还不自觉的带着一丝慵懒,“怎么坐在那里发呆?”
他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没什么…在想些前朝的事。”
谢瑶隐约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发生过什么大事,心中有数,也不追问,只是淡淡的道:“喔…皇上遇上麻烦了吗?”
他拍拍怀里的小姑娘,低低的道:“算不上。朕还没有亲政,该头疼的是皇祖母才对。”
“太皇太后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谢瑶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我估摸着,最晚到咱们孩子出生,皇上就该亲政了。”
只怕…还要更早。
皇帝默了一默,轻叹一声,“当真被你料中,边关来报,蠕蠕有异动。你堂叔谢艺连逃兵都尚且抓不到,如何能应对近些年愈发强大的蠕蠕。”
如果谢瑶不知道皇帝是重生的,可能还会给他出出主意。不过从皇帝把迁都一事提前了十年来看,他心里必然是已经有了想法的。所以谢瑶只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除了负伤的谢泓和年迈的任城王,朝中无大将。我阿兄他们,又资历尚浅,不足以为主帅。若当真要打仗,有资历有能力的也就只有聂怀义了。”
皇帝颔首道:“话虽如此,可聂怀义肩负守护京师的大任,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动。一旦匈奴从北边趁虚而入,守不住国都,那就全都完了。”
谢瑶微微垂眸,低声道:“那皇上…莫不是想…”
皇帝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现在想这些还早,毕竟蠕蠕还没有大规模进攻。不过瑶瑶,你确实要做好准备,朕有可能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这是皇帝前世就有过的想法,不过当时被太皇太后制止了。皇帝若要亲征,必然就要亲政,太皇太后当时认为还不到时候,就让谢泓顶着,结果边关连失数地,直到若干年后皇帝才亲自领兵,才夺回了领地。
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皇帝的确英勇善战。如今他不仅年轻有体力,心智也远超常人,在朝中大将都不合适领兵的时候,他的确是最好的出战人选。
不过,怀有身孕的谢瑶,突然非常不想让他离开。这是一种本能的依赖,若她只是自己还好,可是如今有了孩子,她不想让这段至关重要的时期少了他的陪伴。
可是谢瑶知道,自己不能拦着他。既然当初说要帮她亲政的人是她,如今她就不能反悔。她不但不会拦着皇帝,还要帮他说服太皇太后。
即使难以割舍,也要全力以赴。
太和十五年,冬十月,蠕蠕犯塞,及五原。
主帅谢艺领兵抗敌,不敌而还。谢泓负伤,任城王年老体衰,一时朝中无大将。聂怀义自请出征,但因其守护京师洛阳安危,不可动,以防匈奴人或者南人趁虚而入。
于是,皇帝有意亲征。
皇帝亲征,必要先亲政。否则一个没有掌权的皇帝,说什么都是笑话,如何能够领兵统帅?
一时间奏请皇帝亲政的奏折,堆满了太皇太后的案几。
太皇太后看着不断告急的边关,又看看奏请皇帝亲政的奏折,深思熟虑了三日之后,将谢瑶叫了过来。
谢瑶知道,这将是一次至关重要,改变历史的谈话。
太皇太后一夕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只是她看起来依旧是那么慈爱,“阿瑶啊…看皇上对你这么好,姑祖母也开心。姑祖母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也是时候让皇帝亲政了。只是后宫这一块,姑祖母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一定要好好把持住后宫,戒骄戒躁,不能像阿瑾那样自寻死路,知道么?”
谢瑶恭顺的应下,就见太皇太后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又道:“若这一胎是个儿子,皇上又打了胜仗,便可立你为后。但若是个公主,你就还要再等一等。答应哀家,用心答应,一定要沉得住气!”
年轻人她见得太多了,当年太皇太后还是后妃时,何尝没有经历过女人间的勾引斗角。很多人比她貌美,比她出身高,可就是沉不住气,最后都败在了她的手下。她希望谢瑶不要步那些女人的后尘,很多时候荣耀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是后宫真正的赢家。
谢瑶很认真的答应,表示自己都记在心里,绝不急于求成,看的太皇太后连连点头。太皇太后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有凡事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没有一点差错,她才能放下心。
这次谈话后没多久,谢葭便在谢瑶的授意下奏请皇帝亲政。谢葭身份敏感,两个女儿都在后宫身居高位,朝臣便都觉得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纷纷附议。
太和十五年十月,二十一岁的元谦,终于得以顺利亲政。
谁知就在皇帝亲政后没几日,朝中忽然又有人上折子,奏请立后。上折子的人身份还颇为敏感,就是从四品谏议大夫傅磊。
之所以说傅磊身份敏感,是因为傅磊的女儿是有“平城第一美人”之称的傅兰,去年同谢瑶一起选秀入宫,被封为从六品才人。由于进宫后傅兰一直都未承宠,位份也没有过变化。若不是这一回傅磊跑出来提起立后一事,很多人都差点忘了,皇帝后宫里还有这么一个兰花美人。
毕竟,兰花虽美,但如今的后宫里,却有一朵荷花一枝独秀。
傅磊这么一上折子,众人就开始琢磨了,这傅磊是什么意思啊?虽说他家有女儿在后宫,可傅兰一没有子嗣,二没有宠爱,资历浅位份低,要选皇后怎么都轮不到她!
那就是傅磊想为傅兰的盟友开路?可傅兰自视甚高,在后宫根本没什么特别的来往之人。那么傅磊闹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当真是折子上说的那样,为了皇家的千秋万代?
毕竟这是皇帝头一回出征,对手是不容小觑的蠕蠕,皇帝能不能平安归来,还不好说。鲜卑人不少死在战场上的皇帝。
傅磊虽然说的隐晦,不过就是这个意思。若是皇帝不在了,好歹能留下个皇后主持大局。
一时间前朝后宫都炸开了锅,纷纷商议起来,若要立这个皇后,到底会立谁。
作者有话要说:喂谁是短小君啊!我是个粗人!长的不行!
第93章
初冬微寒,枯枝光秃秃的,尚不见落雪。院子里宫人们麻利的打扫着落叶,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略带寒气的鸟鸣,禅心殿内寂静无声。
温暖如春的内殿里,谢瑶和郑芸芸围作在暖炉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闲话。谢瑶近日胸口发闷,不免有些沉默,大多数时候都是郑芸芸在说,她在旁听着,时不时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个傅磊,当真是会添乱。”郑芸芸微微皱眉道:“他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有没有机会当皇后,就贸然提出立后之事,好像满朝文武就数他对皇家最忠心耿耿似的。”
谢瑶淡淡的笑,“傅家净出些怪人。”
“可不是。”郑芸芸自诩八面玲珑,后宫里头跟谁都能攀上几分交情,偏生这个傅兰油盐不进,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清高孤傲,谁都看不上。
谢瑶好笑的看着郑芸芸颇为气恼的模样,自从上次出了高寄云陷害的事儿,她们现在是越走越近了。
原先后宫里提起和莲贵嫔关系最好的后妃,当数宁芳仪魏南珍。可现在人们说起莲贵嫔的心腹,却要掂量掂量了。
欣才人跑禅心殿越来越勤,宁芳仪却来得越来越少,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和林淑仪在一起打发时间,或者做些谢瑶吩咐下来的事情。
谢瑶也察觉到,她和魏南珍不太交心了。不过谢瑶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早就知道魏南珍就是这样寡淡的性子,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无可厚非。
人走到谢瑶这个位置,就要学会知足,才能长乐。
谢瑶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懒的问她,“你当真觉得,傅磊是为了让傅兰做皇后才上奏的?”
郑芸芸凝神想了一想,摇头道:“这明摆着就是不可能的事儿。恕嫔妾冒昧,嫔妾私心揣度着,傅家人这是不想让娘娘做皇后。”
“嗯?说说看。”谢瑶和声道。
郑芸芸见她没有生气,这才继续道:“娘娘出身陈郡谢氏,深得圣宠,如今又怀上了皇嗣…傅家人恐是担心娘娘生下皇子之后会风头无两,比当年的太皇太后荣宠更甚,所以才想趁娘娘生子之前,另立他人…”
谢瑶颔首道:“是这么个理儿,从私心讲,傅家想给傅兰留一个出头的机会。于大义上说,朝中有一部分朝臣,不希望皇上亲政后,我谢家还继续掌权。”
提起前朝之事,郑芸芸便聪明的低下了头,不再多言。
其实郑芸芸原本也是想走魏南珍的那个路线,谁都不偏颇。可是后来谢葭提拔了她官职低微的父亲,郑父跟着谢葭做事,对谢家马首是瞻,她这做女儿的也端不住了,越来越依附于谢瑶。
二人吃了盏茶,郑芸芸才抬眸道:“嫔妾想了一想,在娘娘生下皇子之前,有资格与娘娘竞争皇后的,共有四人。”
谢瑶抬眼看她,表示洗耳恭听。
“文昭仪入宫时间最长,资历最深,可她无宠无子,皇上不喜,又在太皇太后跟前失了宠。”
谢瑶吃吃笑道:“她便罢了,李冲虽有几分权势,但李家人是怎么上位的,谁不知道?李媛华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惠妃了,不然她也不会在本宫手下乖乖做事。”
欣才人颔首道:“娘娘说的是,所以文昭仪位份虽高,却不足为惧。”
她顿了一顿,又道:“说句老实话,原本谢瑾是最有可能的皇后人选,可出了和六王那档子事,只怕是悬了。加上她也姓谢,傅家人不会支持她。”
谢瑶点点头,“还有呢?”
“林淑仪进宫的日子也不短了,她的出身还不错,膝下又育有一子,平心而论,的确是不错的皇后人选。只不过…”郑芸芸没敢拿乔,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就道:“她这个皇后,恐怕要当到棺材里去了。”
“你这丫头,”谢瑶好笑道:“越来越实诚了,什么话儿都敢说。”
“这不是在娘娘面前,嫔妾才说的嘛?”郑芸芸知道谢瑶是个戒心很强的人,所以她的八面玲珑不能过多的在谢瑶面前展现出来。毕竟谢瑶要的,是她绝对的忠心。
谢瑶听她这么说,果然比较受用,“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林氏这么多年来韬光养晦,不就是为了保住性命?”
只怕如今林氏还盼着谢瑶这一胎是个皇子呢,那样她的危机就被分去了一半,不用担心脑袋顶上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了。
“所以嫔妾估摸着,这个皇后,林淑仪根本就不敢当。她现在怕着呢,恨不得谁都忘了她似的。您没见太皇太后给她抬了淑仪位,她都不见半点高兴?”
谢瑶笑道:“依你这么说,根本就没人能和本宫争位了?”
郑芸芸却突然严肃了神情,摇头道:“娘娘…嫔妾想了又想,还当真有一个人,有可能和娘娘抗衡。”
谢瑶微微挑眉,没有说话,心中却已经有数。
那个人就是魏南珍,谢瑶一手扶持上来的魏南珍。
论出身,魏南珍是正三品官员的嫡女,要高于谢瑶。论性情,她比谢瑶更柔和,更适合做一个大度的皇后。不得不说,魏南珍就是傅磊他们心目中最佳的皇后人选。
“娘娘,不是嫔妾有意挑拨,您要不要…”郑芸芸有些艰难的说:“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怎么个先下手法儿?无非是想对付谢瑾她们那样,给魏南珍下个套,让她再无资格与谢瑶相提并论。
无可置疑的是,在后宫,后位对于每一个女人都有着致命的诱惑。无数人为了得到皇后的宝座,甘愿为之付出一切。谢瑶不得不承认,如果她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如果她还是当年的那个谢瑶,她很有可能被郑芸芸说动。
可是现在,她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光是为了和魏南珍的情谊,也不仅仅是为了向太皇太后许下的誓言。谢瑶觉得,在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做才是对的。
太皇太后既然已经对她那样说了,还同意皇帝亲政,肯定已经为了立她为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皇帝那边,他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即使现在羽翼未丰,也不会再轻易任人摆布。她必须做出信任他的样子来,而不能让他察觉到,她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在为了皇后之位害人。
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果然,此事很快就有了定论。皇帝以战乱在即,无心后宫为由避了过去这次的立后风波。
十一月,皇帝告于宗庙,亲讨蠕蠕。
皇帝本来就日日宿在禅心殿中,决定出征之后,更是尽力时时陪伴在谢瑶身侧。
谢瑶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身上别的地方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瘦,从身后甚至看不出有了身孕。好在如今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太医私底下也恭喜皇帝,她这一胎算是稳住了。
皇帝高兴之余,却还是不大放心。毕竟他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但他的担心从来不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她身子重了,心思敏感,元谦怕谢瑶多想。他待她愈发温柔体贴,经常把她抱在怀里安慰,许诺他会早早打完仗回来,尽量赶在她分娩之前回家。
许是格外珍惜这个孩子的缘故,谢瑶并没有像有些孕妇那样怨天怨地,她对身体出现的每一丝变化都充满了感恩,即使有时候身体会不舒服,她也甘之如饴。所以夫妻俩最后相处的一段时光,温馨而美好。
临别前的那一夜,两人依依惜别,谁都舍不得睡觉。明明熄灯之前说好了,明儿要早起,早点歇了吧,可是他们就算不说话,也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谢瑶就趴在他身边,在皇帝脸上慢慢的亲。温热而香甜的气息冲昏了他的头脑,元谦突然将她压在身下,小心的避开了肚子,低头有些用力的吻她。
“可以吗?”他低声问她,声音沙哑。
谢瑶轻而温柔的“嗯”了一声,伸手搂住他,近乎贪婪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今晚之后,她也要像后宫其他妃嫔一样,独守空房了。
习惯了相拥而眠之后,谢瑶忽然发觉,自己非常非常舍不得他。一想到皇帝要离开,心口好像空了一块。
这原本并不是她想要的啊…
“还不专心。”他在她敏感的地方轻轻一咬,谢瑶尖叫出声,本能的捶了他一拳。皇帝闷哼一声,在此时听来格外的性感而撩人。谢瑶没忍住把他扑倒的冲动,坐起身道:“我是在想,皇上这样太辛苦了。”
他怕压着她的肚子,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定很累。倒不如她在上面,皆大欢喜…
皇帝愣了一下,似乎想要拒绝,但他在内心挣扎了一下,也就由着她了。久旱逢甘霖,皇帝忍不住满足的叹息,不过也不忘添了一句,“瑶瑶…你…别告诉别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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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皇帝出征之前,下旨晋封谢瑶为从二品昭仪,暂掌凤印,统领后宫。谢瑶如今怀着身孕,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养胎,所以她还是照旧把事情分给底下的人做,自己只做最后的把关。
刚开始太皇太后还时不时出来搀和一脚,后来入了冬,太皇太后又染上了风寒,自顾不暇,手就伸不了那么长了。谢瑶有孕在身,不便侍疾,就叫郑芸芸代她陪在太皇太后身边。郑芸芸向来会讨人喜欢,谢瑶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提了郑芸芸为正六品贵人,郑芸芸自是感激不提。
转过年的头个月,是大皇子元恂的七岁生日。自打上回大皇子在谢瑶晋贵嫔的宴会上闹了不痛快,皇帝把元恂揪到禅心殿来之后,谢瑶就没少叫元恂过来。有时候皇帝在,他没办法,元恂就过来呆一会儿,有时候皇帝不叫他,他就推脱着不肯来。
谢瑶听从太医的嘱咐,时不时在宫中走动,除了去魏南珍、郑芸芸那里坐坐,就是到大皇子那儿去。大多数时间里,两人都是各做各的事情,互相不理睬。有时候元恂看着谢瑶渐渐显怀的肚子,也会和她说说话。
有次谢瑶问他,“你还想做你父皇唯一的孩子吗?”
元恂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舍不得母妃。”
“那你盼着我死?”谢瑶淡淡的笑着,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不定,这会是个小公主呢。”
元恂脱口道:“反正父皇那么宠你,他不会让你死的。”他说完了,似乎又有些后悔,扭过头不说话了。
谢瑶愣了一下,就连元恂也这么认为吗?可是谢瑶她不敢冒那个险。鲜卑人的子贵母死制度已经延续了许多代,要取消这个旧制,必然需要时间。
“你在关心我?”她笑着问。
“才没有呢。”元恂轻哼一声。
谢瑶没在意,悠悠的说:“过几天就是你七岁的生辰了,我给你办个小宴会吧?也不叫太多人,就你母妃,宁芳仪,我和欣贵人,怎么样?”
元恂“切”了一声,说:“我才不要你假好心!”说完自个儿想了一想,又小声问了句,“我母妃会来吗?”
“嗯,会的。”如今谢瑶位份在林淑仪之上不说,她想林氏现在一定也想打探打探她的口风。
宴会当天,林淑仪果然出席。谢瑶换衣服的时候,映霜低声向谢瑶禀报了外面的情况。谢瑶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映雪却道:“主子,您是要和林淑仪对立了吗?”
谢瑶摇摇头,“不说林淑仪是个闷葫芦的性子,光是有宁芳仪卡在中间,本宫和她就掐不起来。不过暗中较劲肯定是免不了的,她怕死怕的很呢。她现今巴不得本宫肚子里是个皇子,那样死的就是本宫了。”
映霜叹道:“这有身孕本是好事,牵扯出‘子贵母死’那套制度就麻烦了。听说前朝有的妃嫔为了求生,还自个儿想办法滑了胎呢。”
也不怪她们为了保命做出那种事来,即使盛宠如谢瑶,也不敢保证自己就能打破惯例,活着看到自己的儿子登基。
映雪道:“大皇子为长,立他为太子理所应当,林淑仪未免太过天真了,真以为她能避过这个风头?”
谢瑶轻笑道:“就你还说别人天真?也不怪她这么想,求生是人的本能,若是有希望,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又有谁会轻易认命。”
她给大皇子办的七岁生辰宴,碍于战事,规模并不大,可谢瑶这也是在提醒所有人,大皇子已经长大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个皇子,也比大皇子小上整整七岁。
所谓废长立幼,违礼不祥。没有道理因为谢瑶得宠,就要立她的小儿子为太子。就像太皇太后说的一样,子贵母死制度是后宫女人铲除异己的武器,而不是夺走自己性命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