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瑶只觉得嗓子里堵了块什么东西似的,别提吃东西了,就是咽口水都困难。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只想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想说。每日被映雪逼着吃两口粥喝几口药之后,便是无休止的沉睡。
梦里是她前世十七岁时的模样。在最美的年华,花儿一样的少女却染上了咯血病。她看到太皇太后失望的眼神,听到太皇太后在叹气,说她已不中用了,要抓紧立谢瑾为皇后。
被赶出宫的时候,她近乎绝望的喊着皇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可是宫人告诉她,皇上去了高贵嫔那里…
谢瑶的头越来越沉,脑中仿佛生出个铅块般,胀痛难忍。
她想求一个解脱,想结束这看似无穷无尽的痛苦,可就在一片黑暗中,她心底却仍有一丝清明。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
这般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谢瑶终于再次睁开双眼。出于意料的是,她竟然对上一双愠怒的眼睛。
她惊恐的微张瞳孔,本能的想往后退。
“别动。”皇帝按住她的手臂,沉着脸道:“你还会怕朕?”
谢瑶回过神来,乖乖的躺好。她倒不是怕他,只是的的确确被他吓了一跳。
她张了张嘴,想问一句安,可是喉咙里像被堵住一样,只能发出一些难听的呜咽。
皇帝微微皱眉,道:“你既然病着,那些虚礼就免了。”他打量着她的脸,出事的这几天她都没法沐浴,整个人像被汗水洗过一般,脸色苍白却又泛出一丝病态的潮红。
他想了想,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有点烫,可是他的手常年舞刀弄剑,有些粗糙,对温度的感知没有那么灵敏。他下意识的想摸摸自己的额头,可很快又觉得堂堂君王那么做似乎有些不妥。
谢瑶看着他,艰难的吐出一句,“皇上…怎么会来?”
皇帝轻咳一声,收回手,坐正身子道:“叫你安静躺着,哪来的那么多话。”
谢瑶心想,她也不想说话好吗,只是他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要是不找点儿什么话题,就这么沉默的由他看着自己?太、太尴尬了…
但是皇帝不让她说话,她也只好乖乖闭嘴了。正好她也难受的很,连眼睛都不想睁,干脆又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结果养着养着,就生出了一丝睡意。
皇帝静静的坐在床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转过头看向她的脸。
他缓缓的伸出手,不确定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有反应。
皇帝又轻咳一声,突然俯身,柔软的唇带着灼热的呼吸,印在她的额上。
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他慌张的站起身,步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谢瑶睫毛轻颤,确定他已经离开之后,慢慢的睁开眼睛。
隔着重重帘幕,她隐隐听到皇帝说了一句“她还在发热”…其余的,却是全然听不清了。
明明不是初经人事的少女,却因为一个轻柔的吻而颤栗。谢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落水后遗症。
看皇帝这意思,惠妃栽赃她的事情应该是没成。谢瑶想到这里就放心了。困倦袭来,她再次深深的睡去…
等谢瑶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竟然没人伺候。她有点生气,皱眉刚要喊人,却觉得嗓子里堵的难受。她气愤的用力捶向自己的胸口,又无力的倒在床上,瞪着床顶生气。
不料一个不善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傻吗?”
她慌张的看向来人,皱眉想要反驳,可是才说了一个字,她就被自己难听的声音吓住。谢瑶不想被皇帝看到自己的这一面,干脆闭上嘴巴不说话了。反正他说过的,她病着,不用给他行礼。
她还微微别过脸,朝向床里侧,不想叫他看到自己的病容。谁知他却轻轻转过她的脸,用一种疑惑的语气问她,“朕真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变得那么笨?”
…
谢瑶真是想吐血了。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皇帝,她就是病的再厉害,也一定会一拳打过去。
可惜他是皇帝。
她只好自己生闷气,气呼呼的喘着气,又不能说话,只能听着皇帝教训她。
“别人欺负你,你不知道反击也就罢了,还不会保护好自己?”
他越想越生气,看看她进宫这半年,先是被惠妃罚跪在雪中,又是被高婉仪拒之门外,被内侍局克扣份例,被罗容华当众羞辱…元谦真是怀疑,那个聪明果断的谢瑶哪里去了。
如果这一次他还不出面,她会不会就这么被惠妃给折腾死了?
“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怎么这个时候又不说话了。”光他自己说,她没表示,也没意思。
谢瑶呵呵一笑,就是不说话。他这不是趁人之危吗?哪有在人家生病的时候跑来吵架的?
皇帝微微皱眉,狐疑的看向她的喉咙,“昨儿还能出声,今儿怎么就哑巴了。太医!”他说着便出去叫人。
“皇上!”谢瑶赶紧叫住他,表示自己没哑。她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低声问:“宫人呢?”
元谦避过她的目光,淡淡道:“有朕亲自照看你,还要那些宫人作甚。”
谢瑶无语道:“嫔妾承受不起。”其实她心里很明白,看来皇帝出面之后,她的宫人们也都被带去审讯了。
不过她并不是很担心,既然皇帝出现在禅心殿,就代表他是向着她的。
“你就安心养病。”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好,然后自己出了门。过了一会儿,苏重轻手轻脚的凑近床头。谢瑶一看到他,简直要吓哭了,不顾身上难受,非要撵苏重出去叫皇上。
这边元谦刚刚和安庆礼交待完以后多盯着点儿禅心殿,苏重便一脸为难的走过来道:“启禀皇上,莲主子不叫奴才近身儿,奴才也不好伺候莲嫔娘娘啊。”
皇帝默了一默,道:“你下去。”接着叫诚实跟着他进殿。
他看她脸色发白,心下一软,声音也柔了几分,“怎么,不习惯宦官服侍?叫诚实先顶一会儿,朕再叫宫女过来…”
谢瑶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拉住皇帝的袖子,又看向诚实,点了点头。
诚实讨喜的跪下磕头,谄笑道:“那奴才打今儿起就伺候莲嫔娘娘了!奴才要有什么不对,您只管打骂!”
谢瑶苦笑的看着他,要打要骂,她总得有那个力气才行啊。
“行了,你先下去熬药。”
打发走了诚实,皇帝缓缓低头,看向她拉着他的手,低低的问,“你在怕什么?”
谢瑶心里好像触电一般,赶忙缩回手,坚定的摇了摇头。
“欺君是死罪。”元谦望向她,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怕朕,却怕苏重。”
谢瑶轻轻一颤,不知如何反驳,竟有流泪的冲动。
与其说她是怕苏重,倒不如说她是害怕悲惨的命运…被灌下毒药,被凌虐至死,那是她午夜梦回时最惨痛最不堪的一幕,她永远都不愿意记起,却又无法忘记。
在平时见到苏重,和在她病弱无力反抗之时见到苏重,绝对不一样。
那种无力、那种慌张…那样令人恐惧的心情…哪怕她再世为人,都没办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皇帝见她脸色不对,心知自己是逼的太紧了,怕她伤了身子,只好退了一步,长叹道:“罢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
诚实照顾了谢瑶一天一夜,小太监嘴甜会说话,常把谢瑶笑的咳嗽。每回安庆礼见了就进来骂诚实两句,诚实吐吐舌头,然后继续逗谢瑶。
两天过后,簟秋和映霜她们就都回来了。谢瑶身上虽还不痛快,却还是一个一个的确认过了,禅心殿的宫人,一个都没少。
她嗓子不舒服,还是不方便说话,谢瑶就用眼神询问,结果呢?她和惠妃双双落水这件事,外面是怎么说的?
簟秋道:“惠妃娘娘暂时被软禁了,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没个定论。不过总不是主子您的错,您就放心养病吧。”
谢瑶却没安下心来。这事儿明摆着是惠妃跋扈,可至今没有处置惠妃,是谁在保她?不会是皇上,那…是太皇太后?还是惠妃背后的势力太大,会牵动前朝,所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呢?
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和前朝息息相关,前朝的人借着后宫女眷的势,后宫女人以前朝的父兄为靠山,既然是和身家性命相关的事情,自古又有几个宠妃和权妃敢说从不干政?
谢瑶疲倦的闭上眼睛,暗道这次病好之后,就该培植自己在前朝的势力了…
不过在那之前最重要的,是病愈,还有…承宠。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的腻歪开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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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谢瑶这病,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就是受了凉,染了风寒。退烧之后除了嗓子难受外,最大的特点就是嗜睡。
元谦可是后宫的稀客,论来谢瑶应该使尽浑身解数留住皇帝,趁机和他加深一下感情才对,可如今谢瑶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上皇帝。有时候明明知道他会来,来了可能会觉得无聊,她也撑不住眼皮子,该睡就睡,养好身体为先。
结果谢瑶就发现,皇帝好像是个抖M,她越不理他,他来的就越勤。有的时候她睡醒了,皇帝反倒立马就走。有一次谢瑶觉得好玩儿,故意装睡,等他又坐在她身边,她就突然睁开眼睛,将他逮个正着。她本是笑着醒来,可是不知道怎的,明明是抓住了他在偷看她,可一时间两人都感到非常的尴尬。
皇帝坐立不安,不自在地道:“朕先走了。”
不同于以往的漠视,谢瑶主动拉住了他,低低唤了一声,“皇上…”
她的声音小小的,有点儿哑,像是刚出生的幼猫,软软的一团,看不出一点儿张牙舞爪的样子。他的心忽然变得非常非常柔软,便由她那么大逆不道的拉扯着他的龙袍。
“和我说说话,好不好?”调养了几些日子,她的嗓子已经好了许多,说话时不再那么难受了。谢瑶的身子往床边挪了挪,将头侧向外延,一双清纯中透着妩媚的大眼睛温柔而专注的凝望着他。元谦根本就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谢瑶。
他有点僵硬,但很顺从的坐下。见她一直不安的拉着他,皇帝板着脸将她的手塞回了被子里。
“好热的。”她语气软软的埋怨,与其说是在抗议,倒不如说是在撒娇。
“听话!你的病还没好。”他比她大七岁,语气不自觉的严厉了几分。在她还没有完全长大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像长辈一样照顾她的。
只是他的口气虽然严肃,心里却被她搅的乱成一片。这一刻元谦忽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他上辈子、这辈子,或许还有下辈子,都算是栽在她的手里了。无论前世已经多么了解这个女人,无论他们已经认识了多少年,无论她还是不是当初那个谢瑶…无论何时,她都能轻易而准确的把住他的命门。
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她啊。
他想吸取前世的教训,做一个不耽于美色的好皇帝。他尽力做到对她视而不见,可是每到关键时刻,身体的本能都会驱使着他做出理智不允许的事情。
在马场,他顺着她的心意为她铲除对手;他选她入宫,给她赐号为莲;听说惠妃罚她,他就把惠妃的父亲打发过去,悄无声息的为她解围…如今,明知道现在不是动李家的最佳时机,还是为了她软禁了惠妃,得罪了李冲。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他竟然不后悔。
明明他早已下定决心不要为了女人影响自己的判断,可是为了她,他还是一次次的打破自己的底线,而且不后悔这样做。
在听说谢瑶落水,可能有生命危险之时,元谦其实便已下定决心,不再刻意回避着她。生命太过短暂,这偷来的一世不知何时就会结束。能够去爱的时间本就不多,又何必浪费那么多时间去纠结,去躲避,去痛苦呢?
如果今生的选择是天大的错,那他愿意和她一起下地狱。
谢瑶当然不知道元谦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皇帝终于不再对她视而不见了,这样真好。一切好像又都回到了从前,事情都变得有把握起来。她长长的松了口气,闷闷的说:“可是这样一直躺着,好无聊…”
皇帝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不自觉的带了丝笑,“有朕陪你,还闷吗?”
谢瑶诚实的点了点头,“皇上之前都板着脸,好吓人的。”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微笑道:“皇上还是笑起来好看。”
元谦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笑了,他不自觉的摸了下自己的唇角,疑心道:“朕笑了吗?”
“笑了呀。”谢瑶带着点儿鼻音的说。
皇帝轻咳一声,眼睛看向别处,目光随便转了转,又转了回来,温声道:“你要是嫌闷,我叫人来陪你说话好不好?你喜欢谁来看你?”
谢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笑道:“阿瑶想见魏小仪和柳姑姑,要是能的话,最好还能见一见河南王妃。”
翁幼雪的夫婿三殿下年初已被封为河南王,翁幼雪身为三王的正妃,自然就是河南王妃了。
元谦颔首道:“这些都好说,朕应了你便是了。”
谢瑶笑道:“多谢皇上!”禅心殿的宫人虽然回来了,但这几日还是没有外人来过,谢瑶觉得不安。他这一答应,谢瑶心里就放心了不少。
她拉住他的手臂,笑吟吟道:“皇上对阿瑶真好。”
元谦有点好笑的看着她,“这样就算好?我倒不知,你何时变得这样容易满足。”
谢瑶扑闪着眼睛,奇怪地道:“皇上这话说的,倒好像很了解阿瑶似的。”
皇帝一怔,见她眼底清澈,不似作伪试探,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她很快又问起第二个问题——“皇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结果皇帝又语塞了。
难道要他说出自己的心意?那绝对不可能。
“因为你傻,看着怪可怜的。”元谦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谢瑶差点被他气吐血,明明应该是温情时刻好吗~既然他不解风情,她只好继续启发,“那谢贵人也傻,高婉仪也可怜呢。”
皇帝的关注点明显和她不一样,“高婉仪可怜吗?”
“她倒也不是可怜,只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喔,不对,我说错了…皇上本来就怜惜高婉仪嘛。”她对高寄云,始终心存芥蒂,说话间不自觉的便带了一丝酸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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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皇帝正要开口跟她解释,忽然想到什么,极其微妙的一笑,“你这是…”
“我这是好奇!”谢瑶才不肯承认自己吃醋了,绝对不承认!
“别胡思乱想的了。”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退烧了,又替她盖好被子,道:“你再睡一会儿。”
她不依,果断从被子中挣扎出来,再次拉住他,“皇上要走了吗?”
“嗯。”他抓住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故意板着脸道:“听话。”见谢瑶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皇帝无奈,只好道:“你不是想见这个见那个吗?朕去安排一下。”
谢瑶这才乖乖的缩回了手,但还是不安的看着他,“皇上还会回来吗?”
他无声的点点头。谢瑶却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的问,“皇上,外面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都没人来看我呢。”
“你安心养病,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又有何用。”他不欲多做解释,见她还欲开口,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竟然用食指抵上了她的唇。谢瑶一怔,完全失语,皇帝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急急的走出禅心殿。
她的唇软软的,美丽而诱人…刚才那一瞬,他突然有吻她的冲动。
只是她的病还没好呢…元谦微一摇头,挥去脑中混乱的想法,大步流星的走了。
谢瑶还留在屋里发呆。映霜轻手轻脚的走过来,给谢瑶喂药。见谢瑶呆呆的样子,映霜打趣道:“主子,皇上都走没影儿了,您还想着呢?”
“胡说什么!”谢瑶瞪她一眼,娇嗔道:“没个正形!我是在想正事儿呢。”
映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那咱们莲嫔娘娘在想什么正事儿呢?”
谢瑶踢开一层被子,身子往上动了动。映霜忙放下药碗,扶着她坐起来,顺手塞了个靠垫在她身后。
“你们这些日子还是不能出禅心殿吧?”谢瑶沉吟道:“皇上也不许外人进来,这么说来,我不也是和惠妃一样被软禁了?”
“主子怎么能和惠妃一样,她是害人的!”映霜宽慰道:“只是主子还病着,所以才没法儿出门。至于我们呢,也是皇上嘱咐我们不要到处乱跑,现在外头还乱着呢,再沾着什么就不好了。外头人不能进来,那也是皇上的吩咐,怕打扰了主子静养。”
“你没骗我?”谢瑶狐疑道。
映霜笑道:“您不信我,总要信魏小仪她们。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来看您啦。”
映霜说的不错,次日一早,魏南珍便头一个来了。魏南珍先是担忧的将她打量一番,见她精神不错,身子也没什么大碍了,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姐妹两个才说了几句话,外头又响起通传声,道是河南王妃来了。魏南珍代谢瑶迎了出去,领进来了半年不见的翁幼雪。
翁幼雪亲亲热热的挽着魏南珍的手进来,见到谢瑶,脸上又是想哭又是想笑,还是孩子气十足的模样,哪有一点王妃的派头。谢瑶将她笑话了一番,翁幼雪却哭了,吸着鼻子说她俩坏。
魏南珍笑道:“阿瑶你瞧,她呀就是被三殿下宠坏了,还是个小孩子脾气。”
谢瑶附和道:“可不是。”
翁幼雪嗔怪的瞪了她俩一眼,却是害羞的笑了。她是个有福气的,一被下旨赐婚没多久,三殿下便封了王。老三视她为福星,对翁幼雪非常不错。
翁幼雪笑道:“说起来多亏了皇上,在我嫁过去的节骨眼上给我们家王爷封王。皇上的这几个兄弟里头只封过一个二殿下,结果没几天还把二殿下咸阳王这个帽子给摘了。我们家王爷老实,哪想过封王这种好事会轮到他头上呢?要论得陛下看重,谁能比得过老六?”
“幼雪,”魏南珍有点责怪的说:“莫提政事!前朝男人们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女人议论。”
翁幼雪吐吐舌头,却不在意,又问谢瑶身子如何,皇上待她如何云云。谢瑶被她问的头晕,只好敷衍道:“我好多了,前些日子昏昏沉沉的,好容易才活过来一半儿。如今见了你们,就活过来了另一半。”
翁幼雪笑道:“我看你精神也不错!那你还没说呢,皇上待你好吗?外面人都说,皇上现今宠着你呢!”
“瞎掰扯什么,”谢瑶笑笑,与魏南珍对视一眼,“皇上是什么样子,我们里头的人最清楚。外头的话,却是不可信的。”
翁幼雪惊道:“那传言是假的,皇上对你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谢瑶似不经意的看了魏南珍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温柔可亲,方道:“只是也就是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才有机会见得天颜。”
“你且放心罢。”魏南珍牵住谢瑶的手,柔声道:“皇上许是面冷心热,对你还是上心的。这回惠妃的人一口咬定是你拖惠妃下水,皇上为了翻供,亲自出面审理此案,把那些弄虚作假的奴才折腾了个半死,才算把局面给掰扯过来。前些日子怕惊到你养病,皇上就没叫外人来看你。如今什么都好了,你总算能安心了吧?”
魏南珍的确懂人心思,没错,谢瑶提出想见她们,其实并不是出于单纯的想念,而是想从她们的口中得知宫内宫外她从皇帝那里无法得到的讯息。谢瑶感激的笑笑,至此才算稍稍松了口气。
可等翁幼雪她们走了,下午柳姑姑来的时候,谢瑶就没那么轻松了。
因为柳姑姑代表的,是太皇太后。
柳姑姑先是一脸严肃的责怪她,不该锱铢必较,当时争一时之气拉了惠妃入水。又是赶紧安慰,说太皇太后一直惦记着她,只是她老人家这几日换季也不小心染了风寒,这才没来看她,叫她好好养病,一切都有太皇太后做主呢。
谢瑶听着柳姑姑打官腔,等柳姑姑说够了,准备告退了,谢瑶才拉住柳姑姑道:“柳姑姑,阿瑶从来没把您当做外人。刚才那些是太皇太后想说的,那您呢?”
柳姑姑一怔,忽然笑了起来,“莲主子是个明白人,又何须把话讲明…”
谢瑶问道:“姑姑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柳姑姑悄悄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莲主儿前途无量,心中自有计较。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您只管吩咐。”
“姑姑客气了。”谢瑶展颜一笑,对簟秋道:“簟秋,替我送一送柳姑姑。”
等她们人都走远了,谢瑶嘴角的笑容也冷了下来。
若她是前世那个刚刚入宫的小女孩,面对太皇太后的恩威并济,她早就吓得服服帖帖了。可如今的谢瑶又怎么会甘于沦为太皇太后的木偶?
太皇太后叫柳姑姑既打压她又安慰她,就是想一边提拔着她得宠,又叫她不敢过分违背太皇太后,顾忌着惠妃,在后宫形成一种平衡,让一切按照太皇太后的想法进行。她想让谢瑾做皇后,让惠妃做权妃,让谢瑶做宠妃…
可是有几个宠妃不想做权妃,不想做皇后?她凭什么就得让着惠妃,让着谢瑾?
如果这次她不把惠妃也拖下水,又怎么能引起李家的愤怒?不让李家愤怒,又如何把此事闹大?
不把事情闹大,又如何帮助皇帝,除掉李家这个心腹大患呢?
谢瑶敢跟柳姑姑那样说,是因为她们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对李家的厌恶。
谢瑶在后宫呆了一辈子,什么风流秘闻她不知道?她隐约记得当年柳姑姑本来是要出宫嫁人的,结果被惠妃的父亲李冲看中,骗去了身子…结果李冲最后也没有娶柳姑姑,而是通过柳姑姑,搭上了太皇太后…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柳姑姑和谢瑶一样,看似是太皇太后的人,实际都在背地里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忤逆着太皇太后的意愿。就比如,扳倒惠妃。
不管怎么说,见过她们三人之后,谢瑶对局势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不再那么忧心了。没过几天,她的病便好的七七八八,可以下地走动。
禅心殿也允许出入了。惠妃那边,据说罚了她一年的俸禄,收走了惠妃手中的金印,也就是夺走了惠妃手中的权力。李家自然不依,四处蹦跶的厉害。谢瑶还没侍寝呢,就把她传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
元谦也朝着“昏君”的方向发展了。谢瑶的病刚好,他便打破后宫原有的格局,留宿禅心殿。
谢瑶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对镜梳妆,听到后没有激动也没有惊讶,而是挺奇怪的问了诚实一句,“诚实啊,你说句老实话,皇上为什么不宣我到乾元殿去呢?我还挺想坐坐那个什么春恩车的。”
诚实不愧叫诚实,头上流了三道汗珠子,嘴里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回嫔主儿,您是不知道,皇上有一毛病,不爱叫人碰他的床。”
“噗!”谢瑶真心意外,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元谦有洁癖呢?难道重生一回,他变成了处女座?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月都有那么三十来天不想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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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元谦不像是那种来找妃嫔只为了办事儿的皇帝,他今儿来的挺早,傍晚就来了,看样子是打算在她这里用哺食。晚饭之前,他换好衣服,进了茶室。谢瑶很自然的尾随着他进了西配殿,笑问:“皇上想喝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