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谢瑾愈发得意,回去的路上看都不看谢瑶一眼,牛气的简直鼻孔朝天。二房的谢琦也以为谢瑾入了太皇太后的眼,马上就要进宫当娘娘了,半点骨气没有的往谢瑾身边凑,把谢瑾捧的很是受用。
一回到谢府,谢瑾就急匆匆地跑去前院跟谢葭邀功。
谢瑶不缓不急地走在后面。外出归府,论理,她们都要给父亲请安。
还未进得屋去,隔着一层青竹色的纱窗,谢瑶便听到谢瑾在里头炫耀。
“阿父,这回您可不能再向着那个谢瑶,说我没她懂事了!您不知道,太皇太后可喜欢我了呢!”
谢瑶嘴角微挑,走到门前,自有几个机灵的小厮抢着打起了竹帘,一口一个四姑娘好。
她礼貌地浅笑,抬步进了屋。谢葭含笑望着她,谢瑾轻哼一声,扭过头不理会谢瑶。
谢瑶请了安便告退出来,谢瑾还留在那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她好不容易得着一个把谢瑶比下去的机会,哪里肯轻易罢休?也不顾谢葭被她闹得头疼。
其实此时此刻,比谢葭更头疼的大有人在。谢葭同父异母的弟弟谢菽当属其中第一。
他们的父亲谢沛身处天子脚下,谢家又是太后本家,消息自然灵通一些。在圣旨下来之下,谢沛就听说圣上有奉太皇太后南巡的意向。
谢沛挂念着两个儿子的前程,在写家书的时候,他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远在洛阳的兄弟俩。
论理说他们两个都提早知道了南巡的动向,应该提早作些准备才是。谁知道谢菽却没当回事,府邸没修葺不说,提都没敢对郡守提,生怕消息不实,平白惹了郡守大人生气,最后白忙活一顿,岂不是不美?
谁知南巡之事竟然成真,凭白被那谢葭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现在谢葭可是郡守齐文斌眼前的大红人,这怎么能不让谢菽眼红?不但如此,今天谢琦还告诉他,太皇太后要回府省亲。可她老人家不来他这个嫡子的府上,反倒去了谢葭那里,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真是心塞的要死。
谢菽心中不平,怎么想怎么不舒服。晚上回屋睡觉的时候,袁氏见丈夫愁眉不展,便问他怎么回事。谢菽起初还不肯说,后来被这妇人缠的烦了,才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谁知袁氏比他还激动,一听就气炸了,从榻上跳起来骂道:“你这阿兄好不要脸,得了好处也不想着提点自家兄弟一二,就知道自个儿吃独食,也不怕噎死!”
谢菽本来就心烦,听袁氏像泼妇骂街一样咒骂自家兄弟,不但没有感到好受一些,反倒更加心气不顺,没好气地说:“得了吧你,少说两句,憋不死你。”
袁氏不依道:“我看你是喝多了酒喝傻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菽皱眉,“这话怎么说?”
袁氏本来都要睡了,这下子来了谈性,干脆坐起身来,寻了个青缎靠枕垫在身后,抬眼看向在房内走来走去的谢菽,冷笑道:“你还不省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代表的就是正统!甭管你是嫡出庶出,她回家省亲住在哪儿,谁就是谢家这一脉的继承人!”
恰好这时,屋内烛花突然传来一声爆响,听得谢菽一个激灵,大半夜的,冒了一头的汗。
“这可如何是好?”谢菽又是惊又是悔,眼下的情形对他实在太过不利,瞧他庶兄谢葭整日跟随圣驾,干的都是体面又出风头的差事。他呢?一个管后方的御丞,只能整日看管着那些犯人,以防他们闹事,真是吃力又不讨好!
袁氏瞧不上他这副窝囊样子,白了谢菽一眼道:“这还不简单。大伯不是管着郡里的人事吗?接驾一事又由他全权负责。明儿个你只要跟他说一声,让他帮着把你调去个体面的位子就是了。”
谢菽失望地摇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主意!我和大兄向来不和,早早各自开门立府,他凭甚帮我?”
“凭你是嫡出!凭你阿母是被三媒六证娶进来的!”袁氏恨道:“你大兄禀性愚弱,不堪大任,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好运气竟然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他自己挣的官位也就罢了,谢家的爵位,决不能被他抢走!”
谢菽垂头想了一想,竟是别无他法,只好道:“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明儿我去同大兄说说,若是不成,也无他法。”
“也不尽然。”袁氏嘴角上翘,唇上那颗黑痣仿佛淬了毒般,在昏黄的烛光下,带着一股森然之气。“他若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接驾之事不是由他全权负责吗!你就偏生跟他对着干,让他也捞不着好果子吃。等谢葭犯下滔天大罪,你看他还如何和你争这奉恩公之位!”
次日一早,谢菽匆匆去大狱交待了一番,就跑去行宫求见谢葭。可皇宫不是说进就能进的,他在外头等了半天也没堵到谢葭。结果等到日头高照,晒出了他一身的汗,行宫里才有人出来回话,说是谢大人为了准备迎驾,早早回府准备去了,没给谢菽活活气死。
他憋着一肚子气,连中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赶去了谢葭府上,见谢府上上下下忙做一团,却乱中有序,人人面上带着喜色,谢菽既羡慕又嫉恨地叫人通传。谁知不但谢葭没有亲自来门口迎接他,就连大管家刘亚都没露面,只独二管事赵斯一个来迎他进府。
赵斯那副笑模样仿佛是缝上去的一般,见谢菽摆着张臭脸,他也不在意,仍旧是笑呵呵地道:“二老爷这边请。”
谢菽虽然从未来过谢葭府上,但这时候的府邸布局规模都差不多,他一看方向就察觉不对,不满道:“你这奴才,怎么领着我绕远道?”
赵斯“哎呦”一声,解释道:“这您可就冤枉奴才喽!您是有所不知,那边大厨房里,四姑娘正带着丫头婆子们准备给太皇太后的家宴呢,怕小丫头们不懂事儿,冲撞了二老爷,这才带您从这边儿走,图个清净。”
谢菽惊讶道:“给太皇太后老人家备膳这等大事,怎么能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操持?!大兄未免太过草率了!”
赵斯心里“切”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二老爷这话就没趣了,咱们府上四姑娘,那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柳姑姑亲自调-教过的,岂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可比的?再者说了,您吃过最近风靡洛阳城的烤肉串没有?那就是四姑娘想出来的法子,连六殿下都说好呢。”
谢菽倒真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那个木头一样的大兄能生出这么灵秀的闺女来。但他不想被一个奴才比的浅薄了,只好尴尬地咳嗽一声,瞪眼道:“就你话多?还不给你二爷领路?”
等两兄弟终于见面,谢菽倒脸红起来,吭吭哧哧半天才把来意说清楚。他当初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也有求到谢葭头上的一天。
谢葭听了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满口答应,只道:“你担任御丞一职已经有些年头,临时换人,只怕大牢里会出了什么乱子。冲撞了圣驾,那就是咱们的罪过了。”
谢菽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也不是说非要立马调动官职,只要能先到御驾跟前伺候,那便是好的。”
谢葭道:“此事我会尽力周旋一二,阿弟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太忙,就不招待你用饭了。”
谢菽见他应下,虽然没透什么底,但也不好逼的太紧了,只好饿着肚子出来,心中暗骂谢葭小气,一口饭都不给他吃。
他嫌弃人家,不知人家也看不上他呢。赵斯送了谢菽出来,面上不显,心道:这二老爷好生小气,不给奴才赏钱也就罢了,求人上门,连礼都不送,当谁该着他呢,真真儿好笑。但赵斯不是个贪图钱财的,心里想想,也就罢了。
谢瑶那边,忙了一天,总算把膳食初步定了下来。她见时辰不早,把单子交与徐姑姑,去了常氏屋里。谁知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往日最是活泼的绿竹,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摆膳,大气都不敢出。
绮竹上前迎她时,悄悄的使了个眼色。谢瑶心知,这是常氏心情不佳了。可她没两个丫头那么怕常氏,依旧和常日里一般净手吃饭、调-教谢璋。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谢葭今晚没有过来。
以往有过谢葭不来常氏屋里用膳的时候,但那是他不在府里,在外头忙公事。
可谢葭今日,分明未曾出府。
那他去了哪里呢?
肯定不是在书房。那样的话,他会特意打发人回来告诉常氏一声儿。
府里女眷不多,左右不过是元氏那里,或者谢玥的生母吐奚氏那儿。无论是哪,对常氏来说无疑都是一个天大的打击。如谢瑶所说,她在这府中最大的倚仗,可不就是谢葭的宠爱吗?
几个孩子还都未成年,没了谢葭的爱宠,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滋没味的吃完了哺食,谢瑶打发人送谢璋回去,这才对常氏道:“娘,您不用太过担心,阿父应是去了元氏屋里。”
常氏苦笑道:“我料得也是,太皇太后就要来了,元氏是主母,良人总归是要和她商量一二的。”
谢瑶见常氏这样明白,倒颇为意外,“既然如此,您还担心什么呢?元氏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阿父才不会在一夜之间就对她改观。”
常氏摇头道:“我是怕…”她欲言又止,“这回大姑娘立了大功,让太皇太后记起了咱们家,省亲之后,你阿父定然要赏她。连带着对太太,肯定也要重上几分。我这个年纪,倒是没什么了。只是可惜了你们几个…”
谢瑶失笑道:“您是担心女儿也会失宠?”
见常氏点头,谢瑶倒乐了,“没影儿的事儿,也值得您去担心?放心罢,等省亲宴过后,还不知谢瑾怎么臊呢!”
为了让常氏安心,谢瑶小声把事情给常氏说了。常氏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好半天才讷讷道:“我前世也不知是造了什么福,生下你这样好的姑娘。”
一句话倒把谢瑶给说臊了,红着脸退了出来。
结果谢瑶出来后没多久,谢葭就来了常氏屋里。常氏先是一喜,再是心底一沉。谢葭面带怒色,显然刚刚生过一场气。她可不想触了谢葭的霉头,就叫丫头去给谢葭换衣裳。等谢葭脸色好看些了,常氏才小心翼翼地奉上一杯茶。
谢葭见常氏胆小的跟只兔子一样,摇头笑笑,拉过她在一旁坐了,好笑道:“你怕我做什么?”
常氏不安道:“良人不是去了太太屋里?怎的这个时候又来了。”
“这是吃味了?”谢葭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放心罢,我不过是与她说两句话。谁知这鲜卑婆娘凶恶,一言不合便恶语相向。她那屋里,我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原来谢葭去找元氏商量省亲事宜,闲暇时无意说起今日谢菽上门相求的事情。他念着兄弟情分,更怕谢菽和高氏他们给自己捣乱,就想找个小差事交与谢菽了事。谁知不知道触到元氏哪根神经,当场气的跳高,骂谢葭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元氏大闹了一场,逼着谢葭打压谢菽,抢来爵位,继承家业。谢葭不愿听一妇人之计行事,两人针尖对麦芒,吵了一通,这回元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谢葭说也说不过她,又被她哭的心烦,干脆抬脚来了常氏这里。
谢葭走后,听到风声的谢瑾跑到元氏这里来,母女两个满口鲜卑话,叽里咕噜的把谢家人骂了个遍。
元氏恨道:“我以公主之尊下嫁谢家,他们不将我视为珍宝供着便罢、一个个的目无尊长,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你那祖母跋扈,偏心二叔,我处处忍上。谁知二叔也是个不知好歹的,要跟你阿父争位子不说,还要叫你阿父搭桥。你阿父也是个傻的,他怎的不为咱们娘儿几个想想,若叫二房得去了爵位,岂不是要我向老二媳妇那个村妇低头?你阿兄和你,在阿瑜他们面前都平白矮了一头。你这个糊涂的阿父,他怎的就不明白!”
与此同时,关于爵位一事,谢瑶兄妹二人也在讨论。
赶上太皇太后省亲这样的大事,谢琅提前从官学告假回来。有些日子未曾见面的兄妹,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谢琅叹道:“你不知道,方才听闻阿父去了元氏那里…我想着,若有一日娘亲失了宠,就得靠着咱们兄妹几个了,万不能有一事行错。”
谢瑶没想到,谢琅竟有这份心性。他的孝顺自然十分难得,只是懂事的让人心疼。她自己重活两世,倒不觉得什么。可她的阿兄不过十二岁,放在现代,那还是个刚毕业的小学生呀。环境逼人,果然不假。
这两年来,谢瑶在谢府中有了一套自己的用人班子。元氏那边闹起来没过多久,谢瑶这方就得了消息。谢瑶正想问问谢琅的心意,便问他对爵位一事有何看法。
谢琅不假思索地道:“阿瑶是问我的看法,还是阿父的看法?”
谢瑶奇道:“莫不是你与阿父的想法不同?”
谢琅摇头,“也不尽然。只是阿父的想法为重,我的主意,不说也罢。”
“此话怎讲?”
谢琅道:“若按我看,这爵位不争也罢。好男儿志在四方,凭靠自个儿的本事,未尝不可挣出一片天地来。”
谢瑶暗暗皱眉,心底并不十分赞同,但并未说谢琅一个不是。这想法好是好,谁都不靠,只是太过理想化了。可年轻时谁没有过这样不成熟的念头?谢瑶并不想强行用自己的念头去给哥哥洗脑。
谢琅又道:“可看阿父的意思,他分明是以退为进。表为不争,实为…”
他话未说完,谢瑶已然明白,不由暗暗吃惊,谢琅竟然这般通透。
谢琅见妹子吃惊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瞎猜的,若说错了,阿瑶可不要笑话我。”
“哪儿的话,阿兄所言极是。”谢瑶忙道。
谢琅道:“我也是近两年才悟出来,咱们阿父瞧着为人厚道老实,实则胸有宏图之志。”
谢瑶笑道:“这就是说阿父表里不一咯?都说阿兄最像阿父,那阿兄瞧着亦忠厚老实,可是内里一肚子坏水儿?”
谢琅佯怒道:“你这小妮子,我看你才是一肚子坏水儿!”
谢瑶眨眨眼,没有否认,她可不就是坏。但只要他们都过得好,她就是怎么样都值了。
她故意开玩笑,可不就是想让谢琅心里轻松一点吗。今晚的事情,到底是让谢琅心慌了阵子。
不过没过多久,谢琅的担心就彻底的消失了。
因为太皇太后省亲那日发生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从此在这个家中,没有哪个子女会比他的胞妹谢瑶更得父亲看重。而当年在平城那短短几日暗无天日的时光,绝对不会再次上演。
转眼就是太皇太后省亲之日,谢府上下早早做起了准备,一切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回省亲,不仅太皇太后会来,皇上和六殿下元谐亦会同往。谢家人不敢掐着时辰出门恭迎贵人们,早早地便各自穿上礼服,迎了出来。
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迎来了凤驾,众人纷纷见礼。在门口简单叙话几句后,终于入府开席。
太皇太后一路南巡下来舟车劳顿,近日来胃口都不是很好。没想到这谢府的饭菜倒颇合她的口味。她说与谢葭听了,谢葭心思一转,便道:“子敬不才,这些新奇的菜式,都是府中四女阿瑶想出来的。”
太皇太后一听,便笑道:“阿瑶吗?倒是有些日子不见那孩子了。前几日宫宴上人多,没来得及和自家闺女说话。快叫她过来!”
被点名的谢瑶,在谢瑾等人嫉恨的目光中,缓缓地走到主位前。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终于V惹,日更六千的日子就要开始啦!灰常感谢每一个在买正版的读者,每人亲一口,么么哒!
第 29 章
谢瑶心里有数,这是自家老爹有意为她铺路。
因为嫁给元谐这一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她不知道元谐那边是怎么跟谢葭说的,但显然的,他处理的很好,没有叫谢瑶有一点难做。前几日谢葭特意送了她好些东西,还宽慰她世间好儿郎多得是,不必过分介怀此事。
谢瑶心一横,干脆坦白,直言自己有意进宫。
谢葭当时吓了一跳,只当女儿还小不懂事,以为当娘娘有多风光。他就把进宫的风险,和谢瑾很有可能会进宫的事情说与她听。
不想谢瑶听了竟很认真地问谢葭,他可想让常氏有好日子过?
常氏是他的爱妾,谢葭当然顺势点头。谢瑶就道,眼下常氏虽有谢葭照拂,可常氏毕竟是妾室,身份矮了元氏一头,难免时常受委屈。将来谢瑾进宫,元氏头上有了诰命,更加不会将常氏放在眼中。她不想让常氏一世为婢,她想进宫去,为生母挣一个诰命。不说让常氏和元氏平起平坐,起码不能让常氏任人欺负了去。
谢瑶没敢说,她还怕常氏色衰而爱弛,谢葭将来会变心。这些都是未知数,谁都说不准的。
谢葭感念她一片孝心,哪有不依的道理?况且谢氏本家统共就这么五个姑娘,进宫两个,那还算是少的。
谢葭就道:“既然你心意已定,阿父自然会全力帮你。只是你要答应阿父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无论何时都要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先。什么都不及她的幸福重要。
谢瑶一听,眼睛发酸,差点掉下泪来。
原来对父亲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家族的富贵,不是他的仕途他的前程,而是…她的平安。
第二件事,则是有关谢瑾。谢葭心知这姐妹俩向来不和,他不指望着她们能在宫中互相帮衬,只求谢瑶答应,不要亲手伤谢瑾性命。谢瑶虽有些手腕,但对谢瑾并无杀意,前世如此,今生亦然。没有二话,她便一一答应下来。谢葭自是欣慰不已。
闲话不谈,这方谢瑶走到太皇太后面前,依次向太皇太后、皇帝、元谐问安。
元谦和元谐论来都是外男,所以她们这些同辈的姑娘都避的远远的,若非太皇太后召见,根本走不到这近前来。
可到底是在同一个大厅里,就算看不清楚,此时宴上静的针落可闻,听总是听得清的。
谢瑾和谢玥等人,一个个竖起了耳朵,不放过这边的一丝动静。
只听太皇太后和蔼地道:“好孩子,快起来吧。”
元谐也温和道:“四姑娘不必多礼。”
只有元谦…他仍旧自顾饮酒,神情淡然若常,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谢瑶见到元谦的反应,心底一沉,还没来得急细想,就听太皇太后笑道:“前两年听你说起洛阳的牡丹好,去年有事耽搁了。这不,今年就来瞧了。阿瑶所言果真非虚,若说这牡丹,洛阳若认第二,便无处敢认第一了。”
要说太皇太后南巡为的就是看她口中的牡丹,谢瑶第一个就不相信。不过既然老人家这么说了,那就是长了谢瑶的脸面,谢瑶哪有不感激的道理。祖孙两个随便聊些洛阳的风土人情,倒是一片和睦。
那边谢瑾听得生气不已,她没想到太皇太后这么快就把她忘了。谢瑾当然不甘落后,拿了杯酒,就要上前敬太皇太后,生怕被谢瑶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风头。
太皇太后见她不请自来,暗想这丫头未免太没规矩了些,不会分场合时宜。她们在说话呢,她都敢贸然打断。
再瞧谢葭,见谢瑾这样冒昧行事,也是脸色发红,一旁的元氏却是不以为意。太皇太后心中长叹,这都是元氏这个做母亲的没教好啊。
但她没有为了这点小事斥责谢瑾,而是不动声色地抿了小口,就淡淡地叫谢瑾退下了。
谢瑾不甘地退下,还未回到席上,就听太皇太后笑吟吟地道:“若说起来,比起酒水和酪浆,我还是更爱喝茶。听阿榕说过,阿瑶的茶泡的极好,比宫中的手艺还要妙上几分。宫里头不方便,这不,我就亲自来了,倒要尝尝阿瑶泡出来的茶可否与别处不同!”
她话音刚落,还未落座的谢瑾仿佛定住一般僵在那里,脑中轰的一声,臊的脸色通红!
一旁的谢琢等人早已叽叽喳喳的低声笑了起来,敢情好,这几日来谢瑾都是在自作多情啊!人家太皇太后根本就不是因为谢瑾才来谢葭府上的,可笑她以为自己多大的脸面,到处炫耀个没完!
谢瑾这回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就连着元氏都觉得女儿行事太过草率,搞得她面上无光,狠狠地瞪了谢瑾一眼。
此时常氏心中却是欣慰不已,她只得了一个小角落坐着,可她没有半分不甘。看着太皇太后那样喜欢自己的女儿,常氏心里比什么时候都甜。
正式的宴会过后,太皇太后专程去了谢府的茶室,看谢瑶煮茶。
谢葭宠爱女儿,在府中单独辟了一处干净小院,专门供她捣鼓茶水点心。谢瑶老早就知道太皇太后要来,特意将这里收拾了一番。只见花木扶疏,窗明几净,小桥流水,仿若世外桃源,好不写意自在。
太皇太后一看这里就叫喜欢,元谐更是赞不绝口。元谦则沉默地站于桃花树下,若有所思地看着树下阴凉处摆着的那局残棋。
在院里看了一会儿,几人进得屋去,谢瑶终于开始泡茶。比之两年前的力气不足,如今她泡起茶来愈发得心应手。闲暇时怕几人坐着无聊,还主动讲起了浅显易懂的茶经来,气氛始终和煦热络,没有片刻的尴尬。
等到茶水终于煮好,元谐提议到外头树下去饮。此时已是炎热的六月天气,屋里虽放了冰,但到底不比外头阴凉处有风来的凉快。太皇太后等人皆着厚重的礼服,听了这个建议,自然无一反对。
到了树影下,凉风一吹,令人心旷神怡。几人品了一品,谢葭常喝女儿泡的茶,自不必说。太皇太后等人却是头一回尝,都是赞不绝口。就连对谢瑶颇为冷淡的元谦,也十分诧异地望了她一眼。
艳丽的桃花下,元谦身着白锦龙袍,坐的端正。一张白净的面孔,不知是因着天热还是旁的缘故,染上淡淡的粉红色,柔和了几分他那淡漠的神情。
谢瑶暗想,他生得真是好看。他不像元谐那般过分白皙,可也不黑。脸型上宽下窄,不偏不倚是她在现代时最喜欢的那种男星脸。五官立体,如同刀削的一般恰到好处。
可是上一世,她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旁人的身上…那个不值得她爱的男人。
今生呢?她还是不能保证会爱上元谦,会对元谦好。就连她说要进宫,也是利用元谦的成分居多。因为她知道,只有进宫才能利用自己重生的优势,过上更好的生活。
罢了。还有几年,她不急着想这些事情。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还未发生,想多了,那便是庸人自扰了。
谢瑶收回思绪,见几人脸上都浮出一层薄汗,就叫人伺候着贵人们擦脸。等几人洗漱完了,又有两样稀奇玩意被端了上来。一样是她前几天才苏出来的奶昔,一样是酸奶。都是用冰镇过的,这个时候喝正好。
太皇太后等人果然喜欢,只可惜太皇太后有了些年纪,不能多用。
不光几个主子,谢瑶还单独给柳姑姑备了一份,这是孝敬她的。柳姑姑是她命里的贵人。这次太皇太后回家省亲,本来也犹豫过要去哪儿。还是柳姑姑帮腔,提起了谢瑶。当然了,这只是柳姑姑单方面的说辞。但不管怎样,她谢瑶得承这个情。
柳姑姑笑道:“难为太皇太后这么喜欢,四姑娘可不要藏私,把方子交出来才好。”
谢瑶乖巧道:“哪儿能等着姑姑要呢?一早便预备好了。”
太皇太后搂了谢瑶一下,不知是对谁笑道:“这孩子可真懂事儿,我喜欢的,恨不得日日揣在怀里。”
在场的个个都不是傻子,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又看好了一个姑娘,想选进宫去呢。
谢瑶却装作不知,拉住太皇太后的袖子直撒娇,“姑祖母要是喜欢阿瑶,那就在洛阳多住些日子嘛!”
这话儿,自然也是她揣摩着太皇太后的心意说的。整个下午,她都把老人家哄得心花怒放。
前世太皇太后对她还算喜欢,但那多半是因着血缘的缘故,情分太过单薄了些。她若出了什么事,太皇太后考虑的还是局势,而不是她。
谢瑶倒不指望着,这个出色的女政治家能出于喜欢她,就做出甚么有损大局的事情。论起冷静和算计,太皇太后更胜她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