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欢心里又急又痛,她从小照顾刘晟,不知刘晟为何要如此对她?还有李颢陵…她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同那落花一般渐渐萎缩了,如果梓宸再有什么闪失,她一定无法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如果把地图给了他,李颢陵成功发兵,就又是天下大乱。
李颢陵带兵多年,若他利用大齐旧臣对辽国不满之心起兵造反,只怕会闹得不好收场。造反这种事,若是李颢陵胜了,李颢元与梓宸必死。若是他败了,李颢陵便难逃一死。自己给了他地图,也是死罪。
“你为什么要逼我…当初,你不是没有机会做皇帝,是你自己失去了机会,难道你能怪罪于我吗?颢元,颢元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非欢又急又气,却是欲哭无泪。
“可是你知不知道!”李颢陵忽然面露痛苦之色,竟然是要流泪,“我有多么恨他!恨父皇这样对我!”
非欢见他这般,仿佛被刀子捅了一样疼。她仰头怔怔地看了一眼昭元殿房梁上绕成一团的龙凤,蓦地开口道:“我给你地图,你先把宸儿还给我。”
“你先告诉我地图放在哪里,否则今日我就要带太子离开了。”李颢陵的脸色已经微微发白,显然也是很不好受。
非欢现在的体力并没有打过李颢陵的胜算,可是这时候再叫人来帮忙显然已经迟了。李颢陵的确精明,知道她以前做皇贵妃的时候习惯了他这样从窗子进来,念起旧情这才失了警惕心,却没有想到此一时彼一时,他们都已经不似当年了。
“就在昭元殿房顶那团龙凤里,你把蟠龙最终的红色珠子拿下,机关便开了。”说完这话,非欢便又走近了一步,隐忍着低声道:“李颢陵,你别让我恨你…”
只见李颢陵忽然笑了起来,脸上换上了一副更加诡异莫测的表情。伴随着他双手的向后松开,婴儿的啼哭声与非欢的尖叫混乱作一团。
非欢连忙去接梓宸,奈何李颢陵动作突然,他又忽然用自己的身体拦住非欢,一招猛虎擒龙反握非欢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孩子坠落在冰凉的瓷砖上。
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身量尚小,从这样的高度摔下来,相当于成年人从高台坠落。
只会五脏俱裂,疼痛而死。
非欢尖叫一声,双腿立刻一软便坐倒在地。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爬到了梓宸身边,一把抱起了自己小小的孩子。只见梓宸浑身抽搐,面露青色,竟然已是处于弥留。
“李颢陵!我杀了你!”她忽的拔出发间凤钗,直直向李颢陵刺去。十八班武艺,只要是她会的全都使了出来,却因没有力气,一一被李颢陵挡了。
外头的宫女官宦听得非欢尖叫,这才破门闯入跪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见到屋里乱成这样早都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除了跪在那里竟然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远桑最快回过神来,叫人去传太医,自己到昭元殿大门口叫了侍卫进来。
侍卫很快便来了,李颢陵见势不妙就往窗子跑去,只留给非欢一句话。
“既然不能爱我,就恨我吧。”
恨…
可她还有什么力气去恨?
非欢怔怔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她没有想过,李颢陵若要起兵造反,太子就不得不除。他动不了皇帝,却能害得了毫无抵抗能力的太子。
他不需要使用任何计谋,只要说几句往日的事情就可以让非欢同情他,可怜他。
非欢甚至怀疑,他的病他的毒是不是也是假的,所以才能有精力去做这样要了她命的事情。
元梓宸受了重创,昏迷不醒。与此同时,襄亲王李颢陵纠合齐国旧部十万人,起兵造反,意在恢复故国,赶出辽人。
其实非欢知道这不过是李颢陵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何尝不想一统天下,做个旷古烁今的圣明天子。只是他若想夺取皇位,就只能利用这一点了。
而李颢元这边,丞相房宁替李颢元出了主意,对外宣扬李颢陵伤害太子在先,造反再后,罪孽滔天,必须讨而诛之。
宫里,太医院的太医全都出动,围在太子榻前出主意。
非欢医术比不过其中几个老太医,也就不去班门弄斧,只是出宫想去程宗奇那里要一颗保命的丹药,想暂时保住元梓宸的性命。
谁知湖心亭下的总部竟然是人去楼空!不仅是总部,湖心亭茶楼和逍遥醉酒楼竟然都换了她不认识的人经营。
冥兮楼的人像是陡然失踪了一般,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非欢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京城找不到人,她只得策马去了湖心小筑。果然,刚到云梦湖边她的马儿就有些不正常,想必是感应到了李颢陵的坐骑玄离。
她给李颢陵的那张图是假的。想必李颢陵他们现在已经被困在下面了,不知可还有一线生机?
非欢冷笑一声,与元弄染派来保护她的启一同下了水底。
用早先放过的钥匙开了大门锁,倒也不必担心这第一道暗器,想来李颢陵他们进去时已经把这里的机关破坏了。
非欢二人小心地顺着地图所指的方向走着,一路小心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两人沿着石壁约莫走了一刻钟,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的通道上写着“入之则生”,右面的上面写着“不入则死”。
这是一个死胡同。地图上只有这一处没有标明该怎么选,后面的路却是相通的。
非欢本来打算让二人分头行动,却被启拒绝了。要生则一起生,要死则一起死。他身为护卫,断然没有让主子一个人面临危险的道理。
非欢点头应下,开始琢磨起以李颢陵的性子会选择哪条路。
作者有话要说:梦真新文:
第六十九回
入之则生。
不入则死。
一般人看了这八个字应该都是会有些害怕的,瞧着第一个好像有生机,就会选了那个去。
李颢陵性子向来别扭,搞不好会选第二个。非欢这样想着,便招呼了启向右手边的通道走去。
李颢陵生性多疑,估计他不会带别人来这么重要的地方。就算是带了,也只能是老姚或者张顺。那二人的武功均在非欢之下,启制住李颢陵也非难事,所以非欢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反倒是李颢陵,他拿了错的地图,只怕是要被困在这里,也不知会不会受伤。
非欢正要进那通道,启却抢先一步,低声道:“让奴才为主子探路。”
非欢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她看东西不太清楚,比不得启敏感,他二人可不能在此处白白送了性命。
启蹲□子慢慢挪动着,非欢有样学样,小步子跟在后面。他们带了一日的干粮和水,因此倒也并不着急。
非欢心里一面担心梓宸的安危,一面又痛恨李颢陵的疯狂,难免有些不专注,连启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都没注意到。直到撞在了启的身上,她才停了下来,轻声问:“怎么了?”
启忽然拔出佩剑,他来不及说话便快速挥剑,漫天飞来的四五十只箭竟然都被他打开了。非欢惊魂未定,刚呼出一口气,却发现启的左手臂被箭扫了一下,只怕是擦破了皮。这点小伤本也没什么,只怕是箭上有毒。
二人急急忙忙过了通道,非欢在心里早已把李家的祖宗骂了一千遍。搞什么箭雨啊,难不成想弄死他们自家祖孙?
好不容易过了这狭窄的长廊,非欢连忙检查了启的伤口。箭头上果然是淬了毒的,只是年头久了些,又不是剧毒,非欢快速处理了一下撒上些准备好的药粉,倒也能挨得过去。
启是个老江湖,这点小伤自然不在意,于是二人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路有地图指引就好走多了,一路上也没碰到什么机关,只是这里太黑,非欢眼睛有些看不清楚,得要启扶着才能走路。
这样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启知道非欢产后体弱,便提议坐下来歇歇。非欢以为他的伤口痛了,就点头坐下。启怕非欢着凉,却也没办法生篝火,只好让非欢就着火把烤手。
这一停下来二人便怔住了,刚才只顾着赶路,倒是没看看这宝库的壁画。刚才就着火光看去,这面墙壁上竟然是一个女人的画像。那女人穿着皇后朝服,容貌生动,竟然十分熟悉。
非欢“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不小心碰掉了启手中的火把。不知道是这地下阴暗潮湿还是怎的,那火把竟然灭了。
本来以启的手劲是不该出这种意外的,只是他也是着实被吓了一跳。
那墙壁上画的女人,竟然就是非欢!
“这是怎么回事…”非欢强定心神,用火折子重新燃了火把再看过去,这壁画并不是这一两年才完成的,看样子最少有七八个年头了。
她拍了拍胸口,忍不住说:“吓死我了,这是谁画的,怪渗人的!”
“是啊,陛下您还好端端地活着,不知是谁竟然将您的画像画在了这里,真是诡异。”看非欢不但没休息好还被吓着了,启有些赧然,站起身道:“这里感觉不太对,咱们继续走吧。”
他们刚刚已经吃过了一些干粮,这会儿虽然受了惊吓,但体力已经好了许多。
二人按照地图的指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非欢忽然停住脚步,拉了启一把。他微微一怔,刚要开口就见非欢做了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你听,有打斗声。”
启凝神听去,果然传来打斗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极小,甚至还没有二人的脚步声大,他只能偶尔听到一点点。他心下愈发佩服非欢的耳力,此刻却也顾不上称赞,只得悄声问:“怎么办,去看看吗?只是那里并不是正确的方向,怕是有危险。”
非欢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们必须找到李颢陵,冥兮楼竟然被他搬空了,此事着实诡异。”
最近的事情,处处都透着奇怪。
启点了点头,便要开路,不想被非欢拦住了。启下意识地回头看她,只见非欢微微颔首道:“我听得清楚,让我来。”其实是因为启受了伤,非欢担心他会被人所伤。李颢陵害过很多人,却还不至于亲自对她动手。
非欢循声过去,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那打斗声忽然听了。她垂下眸子仔细听去,却只听到忽忽风声。
非欢大惊失色,连忙使了轻功跳了起来,对启大叫一声:“危险!”
她还没说完这两个字,胸前便被人重重击了一掌。那人竟然是对她的武功极其熟悉!
非欢心中难过至极,手上反应却很快,她反手捉住这人手腕狠狠一扭,虽然没有扭断却也是伤了他的筋骨。
刚才两人是在空中打斗,那人被非欢纠缠住,一吃痛腿上力气便松了些,直直往下坠去,还不忘死死扯着非欢。
非欢早已没了力气,空中没有借力点,她一下子就被扯了下去。到了地面借着地砖的反射和火把的余光,非欢这才看清的身下之人。
难怪她觉得这人招数熟悉,还知道她的武功路子一般,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非欢唯一的弟子刘晟。
看到是刘晟,非欢反而松了一口气。往那边看去,启和李颢陵已经打成一团。
李颢陵竟然是和刘晟一起下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他们两个难道是窝里斗?
“非欢,小心刘晟!”伴随着李颢陵大喊一声,刚刚还瘫倒在地的刘晟猛地跃起,也不顾手腕断没断,两只手用力按住非欢的双肩,狠狠地压了下去。非欢来不及躲开,只得一掌打向刘晟的胸口。
这一掌打得结结实实,非欢并没有留情,用了□分的内力。刘晟生生受了这一掌,忽的吐出一大口血来,染上了非欢的裙角。
非欢不念旧情,也是因为刘晟对她下手太狠,她现在已经是痛得站不起来了。好在刘晟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和李颢陵恶斗一番不说,非欢又这样发狠。他倒在地上,嘴角一直在流血。
她紧紧地盯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声音已经变成凄厉的哭腔:“为什么?!晟儿,为什么连你也要这样对我!”
刘晟已经是强弩之末,竟然还笑了起来:“哈!林非欢…欢姐姐,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非欢捂着胸口一面运气,一面忍着剧痛问道:“你…你是恨我瞒着你,询兮是你生父的事情?”
刘询嗤笑一声,冷冷道:“那个老东西与我何干!”他回头看了渐渐处于下风的李颢陵一眼,面露狠色:“其实…他的毒是我下的。冥兮楼也是我假冒了你的名义迁走的。他起兵造反,是我鼓动…待他夺了皇位再死去,这天下…还有你…就是我的了…”
非欢惊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忽然仰起了头,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啊!原来你们一个个害我伤我,竟然都是为了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忽然感觉一阵头痛,竟这样晕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无榜也日更哦~梦梦预计还有两三章就完结了。
关于非欢的那个画像和本文前传有关,不过那篇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看情况而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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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崇元元年的天气可真是反常极了,南国早春,往年这个时候都城的人们早已经换上的轻薄的春衫,今年却都还穿着棉衣马甲,冻得够呛。
闹着要恢复故国的大齐旧部不少,让他们这么一闹,一部分眷恋大辽的家伙趁机作乱,竟然也兴兵造反,一时之间天下大乱,人人自危。
宫里面就更是混乱,原本应该主持大局的皇后娘娘竟然失踪了,太子性命垂危,这样下去只怕活不过三日。
太后无奈,只得出来在后宫坐镇。顺便下了一道懿旨,让礼妃南宫璟云代行皇后之权。
这可把礼妃乐得不行,她是最愿意看到皇后消失的人了。自古宠妃无实权,凭什么她林微心权宠皆得?
太后有心扶持礼妃,就跟皇帝说了打算安排礼妃侍寝。李颢元一句“忙于战事”就把太后顶了回去,的确,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平息战乱,别的都不着急。
况且那皇后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若是不回来了最好,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立礼妃为皇后了。太后算是看出来了,皇帝谁都不喜欢,除了皇后。但若皇后不在了,对于皇帝来说谁都一样。
何况儿子生命垂危,母后却不知所踪,怎么都说不过去。尽管李颢元解释皇后是去寻解药了,可太后就是不信。皇宫大内什么好东西没有,她还要去宫外寻找?
至于礼妃,她更是极尽所能在太后面前说皇后的不是。比如“太后别总想着皇后了,气大伤身”;比如“辽国女子骨子里就带着粗俗野蛮,太后不必放在心上”;再如“她就是一朵娇艳的野蔷薇,皇上不知怎地就被迷了过去,过些日子也就忘了她了…”
这世上的争端,永远都不会停歇。无论是上一朝还是这一朝,在相同的地方总有不同的人做着相同的事儿。
四月末的时候,后宫里发生了几件不小的事情。先是前皇后司徒沅湘无缘无故地死了,死的时候衣衫不整,显然是受了□。礼妃行着皇后之权就去看了一眼,回来之后恶心得连着好几顿吃不下饭。
据说司徒沅湘的脸都肿了,浑身都是抓痕鞭痕,甚至还有烫伤的痕迹。□更是肮脏不堪,满室浊气。
因为司徒沅湘的宫殿位置偏僻,礼妃又嫉恨她做过皇后,于是随便一个受了皇上冷落,耐不住寂寞的理由,便打发了安妃的死。
司徒家族更是面上无光,只差寻个地缝钻进去了。安宓公主没当上皇帝,又和李颢元不亲近。司徒家这回,可算是彻底的败落下去。
一连阴雨多日,这日终于放了晴。宫里头也总算有了一件喜事,太子醒过来了。虽然身子还是很虚弱,但总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本是大喜的消息,可却也只得按捺不发。太子是国家之本,李颢陵竟敢刺杀太子,这是朝廷给他定下的一大罪状。此时民心不稳,新生的大胤朝必须控制人心。无论李颢陵的出发点是什么,李颢元才是先皇指定的新君。因此谋杀正统太子的人,就是逆贼。
朝廷隐瞒了这个消息,却是急坏了非欢。她出宫也将近一个月了,被李颢陵锁在这湖心小筑里还真是窝囊。
看着她的人倒也眼熟,是当年和他们一同去北方寻找零殇剑的张顺和老姚。其实李颢陵也真是看得起她了,如今她伤成这个样子,就算是爬都爬不出去,又何必让这两人来看着她。
眼下正是李颢陵用人之际,只怕这两个人也是心中不爽,觉得被非欢拖累了。张顺是个圆滑的倒还好,只是老姚是个粗人,有多少不满就露了多少出来,每日里送来的皆是些粗劣的饭食。
非欢没有力气,连筷子都拿不稳。心里又惦念着梓宸,就算是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何况她吃惯了玉盘珍馐,哪里还吃得下这剩菜剩饭一样的东西。
不过好在是落到了李颢陵手里,若是被刘晟囚禁,今日还不一定要受到怎样的对待。或许是非欢迟钝,可这么多年她也没觉得刘晟对她有什么旁的心思。她可是比刘晟大了足足六岁。
想起刘晟,就不由得想起那日的激战来。
那天的局势本来是对非欢他们有利的,不想李颢陵与启打斗时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机关内的迷香是无色无味的,这才把他们几人都迷晕了。
因为李颢陵身上的毒发作,他才得以最先醒来。他绑了启之后去看刘晟,却见刘晟已经断了气。
刘晟怕是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筹谋了这么久却被自己心爱之人杀死吧?倒也是省了李颢陵的力气,不必亲自动手处置刘晟了。这样心计深沉之人,留着只是祸害。
何况,他竟然还悄悄地给李颢陵下了剧毒!
这毒,恐怕是在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就开始下了。
李颢陵眼下也无心忧愁这毒,何建平已经差了人去寻名医,还有程宗奇的丹药续命,想来撑个几年不成问题。
他得了皇家宝库的巨额资财之后自是大力招兵买马,有了这笔军饷,可以说和朝廷是势均力敌。朝廷受了两面夹攻,俨然对京城形成包围之势。
而且李颢陵还有冥兮楼之人相助,更是如虎添翼。冥兮楼之人之前都曾见过李颢陵住在总部,知道他和非欢关系不同一般,又有刘晟帮忙说服,就对他们的话信以为真。
李颢陵称,这皇位是李颢元篡夺而来,他□非欢使得非欢有孕在先,使得非欢不得不跟了李颢元。李颢陵为了非欢和非欢的孩子,便放弃皇位。
他还说如今皇后被软禁于宫中,太子被礼妃谋害,皇帝反倒嫁祸于他。李颢陵于是愤而起兵,希望冥兮楼之人相助,救回楼主。
冥兮楼安插在宫里的眼线不是被李颢陵收买,就是被他杀掉。剩下的人无法亲自入宫,也就信了李颢陵之言,成为他手下得力的干将。
最棘手的只有三个人,程宗奇,南宫衍,琬纯。琬纯性子烈,不好劝服,已被刘晟杀死。南宫衍被李颢陵约出来喝酒,已被毒酒结果了他的性命。至于程宗奇,他医术高明,武功却不是十分高强。李颢陵与询兮父子联手,也就捉住了他。废去全身武功,如今只得做了个军医。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些日子老姚故意透露给非欢的。非欢得知南宫与琬纯二人皆被杀害,心里仿佛空了一块似的,除了流泪竟也无话。
这期间李颢陵来看过她,一同带来的,还有一瓶哑药。
“我不会伤害你的,非欢。”他亲手给她喂了药,在她耳边低喃着,“这药只会让你三日不能开口说话,你安心在此养伤便是。”
话虽如此说了,他却并不着急给她接骨,只是让程宗奇开了中药调理内力。
非欢知道,他是怕自己逃跑。好不容易得来的猎物,又怎么肯轻易放手呢?
很快,李颢陵就叫了冥兮楼的几个阁主和轩主来。众人见非欢身受重伤,又被李颢陵安置在此养伤,已经是全然信了他的话了。
非欢本来已经心死,但想到这些不知情的属下还在被李颢陵利用,忍不住用手比划着想要纸笔。众人哪里明白她的意思,非欢气急了却是嗯嗯呀呀地说不出话来,只得伸手去要手指。
李颢陵自然是赶忙上去拦了,从身侧紧紧抱住她,然后侧过头去和众人解释道:“非欢应该是想说让我们竭尽全力给她报仇,不要让她白白被人欺侮。”
几人皆点头称是,因为正围着城,他们也不便久留,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见他们一个个离开,非欢颓然地软倒在李颢陵怀中,知道大势已去。只怪冥兮楼心太散,这样便被他利用了去。若是造反成了,李颢陵必会将他们灭口,免得日长梦多。若是造反败了,他们是一定要跟着李颢陵一起死的。
李颢陵见她呆呆地看着地面,不由心里发慌,低头便吻向她苍白的唇。刚才神色还很呆滞的非欢忽然激动起来,使尽了全身力气挣扎。李颢陵见状无奈,怕无意中伤到了她,也只得将非欢抱到了床上,乖乖离去了。
不过李颢陵来这一趟还是有好处的,非欢的饭菜质量提升了许多,起码是能入口了。看守非欢的人也换成了原先襄亲王府上的几个死士。
不过非欢并没有再在这里呆多久,就在四月将要过去的时候,向来安静的湖心小筑热闹非凡。还不及非欢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便见一个黑衣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不好了,那卖国的狗皇帝带着大军来了!快把娘娘带到下面暗道躲藏!”
李颢陵已于十日前称帝,他们不知非欢身份,便笼统地称呼非欢为娘娘。
非欢本想出言讽刺,告诉他们躲下去没用,李颢元知道宝库的秘密。可是等李颢元找下去不是更好?宝库他们进不去,只能等在暗道里面,让李颢元来一个瓮中捉鳖。
鳖,她现在可不就是那老鳖吗?想到这里,非欢忽然吃吃笑了出来。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她现在竟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她这一生,或许就是为了来偿还前世欠下的罪孽,或是为了渡劫。她努力过挣扎过,却都逃不过命数。该来的还是要来,还不如随遇而安。
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可是非欢真的累了,可能这本能也累了吧。她甚至想还不如早点死了,死了就能去地下见她的如心,她的娘亲,她的师父,她的妹妹阿殇,她的好友南宫衍和琬纯,她的好姐妹福兮…还有刘大娘,淑太妃…
太多太多的人,都在地下等着她呢。
这人世,又有什么可留恋?
正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李颢元已经带兵冲了进来。那些死士被杀死的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帝王都对这样一个女人着迷?她虽然很美,却已经不再年轻。就像美丽绽放的花朵,已经到了盛极的时刻,马上面临着凋零。
终章
崇元元年四月的最后一日,天儿总算暖和了些。万物复苏,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皇宫中也因皇后回宫和战事告捷而变得喜气洋洋。
且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皇后所居的昭元殿外,一队羽林卫严密密守在门口。上次太子出了事,向来好脾气的皇上斩了一队的侍卫,可算是给羽林卫们一个重重的警告。以前他们仗着是当年皇帝亲自带出来的,守卫大多不太认真。经过这么一次,宫里的禁卫也就严格了许多。
人间四月,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皇后宫里却还燃着上好的银碳取暖。原来皇后回宫时受了重伤,这刚刚接上断了的腿骨,不能受一点风寒。
昭元殿管事的女官远桑就坐在皇后凤塌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绣着一方锦帕。几个小宫女却是耐不住屋内燥热,一边扇着风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宫内外的八卦。
“听房丞相说,襄亲王是没剩多少日子啦!这下子可好了,咱们的皇后娘娘可以稳稳当当地住在昭元殿了。”
“哪呀,我听说襄亲王对娘娘也…咱们皇后娘娘不就是皇上从襄亲王那里救出来的吗?要我说,就是换了天,咱们皇后娘娘还是能住在昭元殿。”
远桑只一个恍惚的功夫,那枚闪着银光的绣花针便深深地刺入了她的指尖。瞬间便有圆润的血珠涌了上来,无声地滚落到了她才刚刚绣了一朵蔷薇的帕子上。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喊一声疼。只是微皱着眉,对身边的几个小宫女沉声吩咐道:“把嘴都管严实了,襄王爷这事,谁都不许透露给皇后娘娘。”
几个小宫女自然是唯唯诺诺地低首称是。
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名平躺在八宝琉璃榻上的女子已经苏醒过来。此时,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房梁上刻着的绕成一团的蟠龙和栩栩如生的凤凰。
她苍白的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喉咙里似乎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说不出话来。费了好大的力气,那女子才将将唤了一声:“远桑。”非欢声音不大,远桑却是立即便做出了反应,快步至于床前伸手扶着她微微抬起来的手。
非欢忽而紧皱娥眉,微微颤抖着的羽睫下藏着一层水珠,似乎是已经再也无法隐忍下去。就连她的声音,也是如一丝将断的线一般,嘶哑得很:“扶我起来…去乾元殿。”
“皇后娘娘…”远桑犹豫地看了皇后的双腿一眼,忽然一咬牙跪地恳求道:“娘娘,您的伤还没好,太医说过您两个月之内都不能下地走动。况且皇上也吩咐了,若娘娘有什么事儿只需奴婢们去跑腿传话即可,只请您千万要保重凤体。”
非欢喉咙微微一动,似乎是十分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声音很低却万般坚定:“去传凤辇。”她知道皇帝此时定是在应付战事的,如果单单通报皇后身子不适请皇帝前来看望,还不知要等上多久。
见远桑还没有动作,她便用双臂撑着上身坐了起来。远桑见了不免大惊,忙上前扶起了皇后。一边的小宫女见状便会意地去传了凤辇。
皇后所居的昭元殿和乾元殿本来便相隔不远,因此不多时皇后的肩舆便已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门口稳稳落下。她扶着远桑的手臂急急走上玉阶,直看得周围宫人啧啧称奇。这皇后断了腿骨,胸腔也受了重创,怎的还能走得如此稳健?
殊不知非欢是用尽了自己毕生修为,将所有的真气都护于伤处,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完成夙愿。
李颢元听闻皇后亲临,果然撇下一干重臣匆匆出殿相迎。他神情急切地扶住非欢,焦急地道:“微心,你怎么来了?伤得那么严重,就不要随便走动了。”
相比于李颢元的心急如焚,非欢此时显得格外镇静。只是这种镇静就好像是火山爆发之前的平和伪装,令人抑制不住地心惊肉跳。
她太心急,以至于并没有看向他写满担心的眼睛,只是平静地说:“把零殇剑还给我。”
李颢元显然一愣,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能——”
非欢见李颢元拒绝,立马便打断了他,瞠圆了眼睛对他怒目而视:“给我!”她短短两字,就好像是利剑一般刺进了他的心里。可是他不知道,她的愤怒并不是对他而来。
李颢元好像顿悟一般,忽而苦笑一声,颇含讥诮的意味。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她只需一个微寒的眼神,或者一句不深不浅的话,就足以令他生不如死。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办法呢?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依着她吧…
他亲自去取来了那把传说中“可动龙脉”的零殇剑,郑而重之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李颢元从她的眼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想他已经预感到她要做什么了。李颢陵伤了她的儿子,害死她的挚友,欺骗她的部下,扰乱她的国家,她的确有理由亲手杀了他。
如果被活捉,以李颢陵的性格或许会生不如死。倒不如死在心爱之人手里,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清瘦身影,突然之间就产生了一种将要永远失去她的可怕念头。但只转瞬之间,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怎么会呢?他和她,他们两个才是将要牵绊一生的人。
马车驶出了宫门后,老天爷就像是变戏法一般,天空訇然降下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却使人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美感。
非欢单手握着零殇剑,另一半身子略靠在远桑身上,边走向城门边听九门提督禀告道:“贼兵头领既已得了不治之症,此仗我军可谓必胜无疑。各地驻扎的将领听闻零殇宝剑重归于圣上,大多都已归降。那些冥顽不灵的,也差不多都自裁了。只是这襄…这逆贼头子却是宁死不降,倒也是,反正都是一个死,他又还有多少天可活呢?”
骤然感受到皇后冰冷的目光,九门提督不由浑身一凛,忙话锋一转:“不过怎么说他也都是皇家的人,皇上尚未开口,微臣不敢轻举妄动。”
说着他又向城下伸出手去,胳膊大致晃了晃兵力密集的地方,颇有些得意地道:“皇后娘娘您瞧,就是那里了。逆贼仍一意攻城,只是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多,而且都被我军包围了。所谓‘擒贼先擒王’,微臣敢打保票,不出三个时辰便可抓到逆贼。到时候要平息这场叛乱,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了。”
非欢眉头微皱,忽而问道:“你姓司徒?”
九门提督虽然不知皇后为何突然这样问,但仍是连连颔首称是。
非欢微微点了点头,因为她看不太清楚远处,便淡淡地提问:“冥兮楼的人都如何了?”
九门提督闻言顿了一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悲痛且追悔莫及:“回皇后娘娘的话,恕微臣失职,臣等接到娘娘命令的时候,冥兮楼的人已被诛杀了大半。后来微臣宣读娘娘懿旨的时候,他们之中竟是无人相信,仍一意孤行。现在活下来的,怕是也已不多了。”
非欢只觉呼吸急促,心悸难耐。她强忍着疼痛,简短的话语之中含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王者之气:“开城门。”
用尽全力爬上马的时候,非欢只觉胸腔一震,随即便着着实实呕出好大一口血来,绯红的鲜血溅在通体雪白的马上,显得格外刺目。
不理会身后远桑的大喊声,非欢咬着牙极力在雪地上策马奔驰着。她心中的那个愿望也越来越坚定,只因为她抱着那一个念头的时候,心里再也感受不到愤恨、悲痛或者…绝望。
这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非——欢——”
她忽然浑身一颤,脑中顿时一片混沌。儿时少时的记忆纷纷交错涌上,让她痛苦不堪。
她缓缓回首看了皇帝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凄绝的笑容。
如果…
如果还有来生,如果还是你最先遇到我…那么,我愿真心实意地爱你,只爱你一人。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也很想从一而终,只做一个幸福的小女人。不用背负仇恨,不用顾虑天下,只做你的妻子。
…
待非欢行至短兵相接之处的时候,早已是精疲力竭。她喊不出一个字来,便只是用零殇剑撑着地,一步又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两军厮杀得最激烈的地方。
齐军见了皇后此般虽然不明所以,但仍是下意识地上前护驾。而令人惊奇的是,就连敌军见了大齐的皇后,也皆是纷纷停止了挥剑。非欢不理会任何人,只是直直地望着那个被敌军拥簇着的黄衣男子。
明黄,本是专属于帝后的颜色。但他向来如此,最喜明黄,最喜世间最尊贵的一切。呵呵,她怎么忘了呢,她怎么能忘了呢!他最爱的永远都是权力,是天下,是那种在高处俯视浮生未歇的快感。
那男子亦回视着她,神色平静,比浓墨还深沉的眼中不夹杂一丝情感。
另一边的非欢却已是曲了眉,显得十分难受。尽管她已经竭力隐忍着那份痛楚,不让自己显现出懦弱来,但仍是有两行清泪出卖了她,顺着美丽的脸颊汩汩流下。
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是,她忽然便提起零殇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众人只觉银光一闪,便见血色纷飞,仿佛破碎的娇艳花朵,在盛开到极致之后轰轰烈烈地死去。
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他们初见的那日。尽管互相都并无好感,但起码没有之后的那么多权力纷争与感情纠葛…
非欢的身子微微晃了晃,突然倒在地上。因她紧紧握着李颢陵的手,他也被她拉着跌倒在地。
李颢陵本来已经做好被她杀死的准备,这会儿却是愣住了。直到鲜血染红了他明黄的衣衫,李颢陵才回过神来紧紧抱住非欢。
非欢的手仍然紧紧握着带血的零殇剑。她缓缓睁开眼睛,竟然笑了起来:“是你…杀了我。”
原来电光石火之间,非欢拉了他的手,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她恨他,他却爱她。手刃自己的心上人,是比自己死去还痛苦的事情。
她这是在报复他。
李颢陵知道,她已经失去如心,又要失去梓宸,原本便已经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她选择死在他的手下,是想让他痛苦悔恨,心碎至死。
“非欢,你好狠的心…”李颢陵忽然仰起头来,眼泪一滴滴地砸在非欢苍白的脸上。
非欢用力喘了口气,含着笑意说:“我恨你。”
李颢陵浑身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地面上的血迹斑斑,很快就被这诡异的雪所掩埋。
“可是你知不知道…”她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抚上李颢陵的脸,“我恨你,是因为我爱你。”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令人绝望。
这是她第一次对李颢陵说出爱来,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这一生只过了二十四年,却已经很漫长,很漫长。她已经很累,想放下所有的一切,去陪伴地下的亲人。
仇已报,泪已干。她不想再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死去。那么这次,就让她自私一点,让她先离开,让活着的人为她难过吧。
她这一生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就让她自私这么一次…
李颢陵心中痛极,仿佛被千斤石轮碾过一般,碎成了粉末。他从未这样狼狈地哭泣过,泪滴仿佛急雨,破坏了他之前全部的伪装。
他是那么爱她,爱她的温暖,爱她的可爱,爱她的多变,爱她…他的爱那么深那么深,可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他强忍着将这份爱暂时埋在心底。却没想到他的隐忍,竟然令他们永远无缘。
他甚至想过接受她和别人的孩子,只要她能开心地活着。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不仅仅是因为他嫉妒。元梓宸是太子,他若为帝,定然是容不了这样一个存在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相爱的两人已经站到了对立面?为什么他们两个,一定要有一个受到伤害?
李颢陵曾经说过,没有了非欢,这天下就算是得到,也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天下了。
他长叹一声,抽出非欢手中的零殇剑。这把他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宝剑,因为沾染了她的鲜血,在他眼中已是最令人厌恶的东西。
就用这把引起一切祸乱的剑,结束这一切吧。
李颢陵也笑了起来,举起零殇剑直直刺向自己的胸口。
他没有李泽轩那样洒脱,可以做到无怨不悔。李颢陵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十四岁初见的那一年,他就会选择带她离开。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他们终究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非欢看着李颢陵的举动,含着那丝凄凉而无奈的笑意,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
五年后。
崇元五年,春。
太子已经在昭元殿门口蹲了很久了。可恨他那父皇,仗着自己是皇帝,就不守祖宗规矩,硬是进了母后的产房。
梓宸正怨念不已的时候,忽听屋内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他猛地跳了起来,拍手叫道:“妹妹出来了!”
一旁的小厮刚想问问太子爷为什么是“妹妹”,报喜的宫女便满脸喜色地跑了出来喊道:“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公主,皇上高兴,要大赦天下呢!”
梓宸没兴趣听这些宫人讨论赏钱的问题,趁人不注意,他便灵巧地溜进了屋子。
一室温暖。
梓宸小心翼翼地踱步到母后床边。只见李颢元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跟个小猴子一样瘦小。他有些担心妹妹,正想上去问问情况,却见父皇将婴儿放在了母后身旁。母后一脸喜色,反复摸着那孩子的脸,嘴里直念:“是心儿啊,是我的如心回来了…”
李颢元也是满脸笑意,当即便下了旨:“这孩子,就叫倾心吧。”
梓宸微微怔了怔,扯了一旁宫人的袖子问道:“远桑姑姑,如心到底是谁?你不是说在宫里不许提起这个人的名字吗?为什么母后就可以提?”
远桑慈爱地摸了摸梓宸的头顶,长叹一声,这才笑道:“一切都过去了。”
所有的一切,随着小公主的出生,都已经过去了。
时隔五年,非欢终于放下心结,重新开始她的人生。生命中的之前的二十九年,她受尽磨难,尝遍了人世间的各种痛。可是这世上没有谁非要另一个人陪伴才能过一生,为了生者,她终于选择了坚强地活下去。
原来五年前非欢自刎之时,因为她受了重伤体力不支并没有将动脉划断。经过程宗奇竭力救治,她便缓了过来。又听说梓宸的身子渐渐好了,她这才安心养伤,直到半年后完全康复。
至于李颢陵,就算是没有那一剑也已经没有几日可活,那日便断了气。李颢元没有为难他的家人,还保留了襄亲王的爵位,让他入了皇陵。
一切尘埃落定,非欢的心结却是过了四年才逐渐解开。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非欢看到小女儿,已经心满意足地睡去。李颢元抱着怀中的小婴儿,只觉得无比满足。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满目山河空念,不如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