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泽轩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李颢陵就知道李泽轩没有信他刚才说的话。
明明就是变着法把他囚禁在府里了,这究竟算是怎样一种保护?
李颢陵是怎样的性子?他宁愿动而死,也不愿意囚而生。
所以哪怕知道现在情势不妙,他也必须要竭力去争取。就算失败了,起码也是自己的选择。
他很想开口问李泽轩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理智提醒着他应该告退了,应该回到他那个没有生气的府邸中。
李颢陵忽然便想把非欢接到府中。他冰如湖水的心,也便只有她能安慰了吧。
这样想着,李颢陵便急急地告了退,预备谴人去蔷薇苑一趟了。谁知人才刚刚出了乾元殿几步,便被湘妃身边的一个宫女拦住了去路,说是湘妃十分想念李颢陵,想请他去见一面。李颢陵微微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拒绝了。他这个时候去给湘妃请安,只怕是会连累到她。
那宫女见李颢陵拒绝倒也并不失望,只是微微笑道:“湘主子请殿下宽心。”
李颢陵这才察觉出些许不对来,这个宫女说是湘妃宫里的人,但是看着十分眼生。
湘主子…难道说…
李颢陵心中微微一惊,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略点了下头便急急忙忙地出宫去了。
这晚的夜色有些奇怪,明明还不到天亮的时候,天空却亮如白昼一般,有些刺目。肃郡王府的暖阁里头,李颢元的脸色也是有些不对劲。
他已经在非欢床头守了一整晚了,不仅不发出一点声音,还不做任何动作。整个人就好像雕像一般立在那里,背影显得格外削瘦。
夜里本是极静的,因此一点点的响声都会听得很清晰。李颢元听到门口有动静,这才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向雕花木门。
“主子宽心,是奴才。”
直到房宁沉稳的声音传来,李颢元才稍稍松了口气,抬步走出了暖阁。
“二哥回府了吗?”
房宁点点头:“宫禁之前便回府了。”房宁想了想,还自动补上了一句:“琬纯姑娘没带人来,估计是被冥兮楼那边暂时压住了。”
李颢元颔首,沉吟道:“他们那里想必也不是十二分的安全。既然如此…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啊。你再去叮嘱禁卫一次,务必万分警惕,不得懈怠!”
房宁应道:“主子放心。”
李颢元满意地拍了拍房宁的肩膀,宽慰道:“辛苦你了,只要过了这个月…就好了。”
房宁连忙俯身称不敢,李颢元知他恪守规矩,也不避让,只是虚扶起他,让房宁先退下。房宁犹豫了一刹,忍不住劝道:“时辰已经不早了,估计皇贵妃娘娘一时也醒不来,殿下不妨先歇着,奴才们会竭力守着的…”
李颢元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说拒绝的话,只是淡淡地道:“以后不要叫她皇贵妃了。就叫…林姑娘吧。”
房宁吃了个软钉子,也就不再坚持,恭敬地行了礼告退了。
李颢元见他身影渐远,方才小心地从门缝间侧身进去。他不敢将门开得太大,怕木门的声响吵到非欢休息。
不过他没走几步,脚步便停了下来。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刚非欢的睫毛好像动了。
李颢元心中不禁有些紧张,动作却快了许多,几大步便走到了非欢身侧。他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谁知他的身子刚一沾到床,非欢便坐了起来,揽住了他的脖子。
闻着她的体香,李颢元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非欢柔软的唇贴了上来,他才微微回过神来。
他想他应该推开她的,可是软玉在怀,李颢元又不是圣人,如何推开自己的心上人?他只微微一怔,便深深地回吻,好像要把她印在身体里一般,不断地深入和索求。
禁欲了太久的身体逐渐变得火热起来,他的手控制不住地伸入她的衣襟,嘴也没有闲着,在她白嫩的锁骨上印下一个个令人脸红的吻痕。
许是触及了伤口,非欢忍不住轻声呼痛,渐渐地也清醒过来。
当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捏住她胸前的柔软。非欢连忙后退,毫无力气的手用力推着身上的男人。
非欢倒也没耍赖说他趁人之危欺负她,因为刚刚她的神智是清醒的,只不过是把身边的人错认成了李颢陵才会这样。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就很轻柔:“颢元,对不起…我…”
李颢元恋恋地松开了她,顿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不,是我的错,冒犯你了。”
他喉咙微动,替她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看似冷静,体内的火热感却未曾散去。
非欢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二人一时无话。
李颢元的身体有了变化,他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这里。这样看着她,他担心自己会受不了。
他有些慌乱地走出屋去,吩咐下人准备冷水沐浴。衣服脱到一半的时候,小厮忽然过来通传,说是南宫侧妃来了。李颢元皱了皱眉,恨声道:“她倒是会掐算时候!这个时辰还过来做什么?快点打发她走。”
小厮甚少看到李颢元这般语气,连忙应下,将南宫璟云撵了回去。
李颢元匆匆地逃了,二人第二天见面的时候,便显得十分尴尬。李颢元见非欢原本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些粉来,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又怕她憋坏了,就起了个话题:“蔷薇苑那边太偏僻了,我就擅自做了主让你在这里休息几天。”
非欢听出他话中的歉意,心也有些软了:“那…就麻烦你了。”
李颢陵那边不方便,琬纯他们现在还没来抢人,说明冥兮楼里也不是十分安全。暂时按兵不动,或许是正确的选择。
李颢元松了口气,二人又闲闲说了几句宫里的情形,李颢元就去书房办公去了。她昏迷的时候他可以守,可她醒着的时候他却不敢直视她。
或许是畏惧,或许是一种自我保护。李颢元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承认,非欢昨晚只是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更可怕的是,那个人可能是他唯一的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嗯,**抽,码好的章节找不到了…果然存稿箱这个功能不安全。
通宵码字补上。
寅时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
第五十回
“林姑娘,侧妃娘娘来探病了,要奴婢请她进来吗?”
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名叫流雪。她得了李颢元的吩咐,日日侯在这里伺候非欢。年龄虽然不大,人却很伶俐,一般没什么事儿都不打扰非欢,只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做绣活,倒是让非欢想起了锦和宫里的远桑。
非欢暂住的暖阁虽然布置得很精致,位置在府里却是比较偏,这三天除了李颢元都没有什么人来过。南宫璟云好歹也是个主子,流雪也是没办法才进来通传。
流雪见非欢微微蹙了眉,只以为她是身子乏着不想见,便连忙开口道:“姑娘若是身子不适没法子和侧妃娘娘说话,奴婢回了她便是了。”左右李颢元嘱咐过她,凡事依着非欢的想法就好。
非欢皱眉却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懒得说话,而是因为南宫璟云这个人和她是见过面的。如果这样贸然相见,搞不好会惹出点麻烦。
可若不见…倒是显得她心虚了似的。既然已经决定以新身份生活下去,就要有勇气用自己的真面孔示人。何况那南宫璟云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应该不会笃定她就是宫中刚刚薨逝的皇贵妃吧?
思索一番之后,非欢还是让流雪去请她进来了。只是当流雪去而复返的时候,非欢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现在的身份是待嫁的谦柔夫人,却出现在李颢元府中,显然是不妥的。
所以说李颢元很有可能对外宣称她是那个谦柔夫人的妹妹林微心。在这里的理由呢…很好编,比如说林二小姐离家出走,或者外出游玩受了伤一时不敢回家…
如果说她的身份变成了那个没有婚约的林微心呢?
非欢忽然想起,那时候就是李颢元劝她只安排一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女孩不太安全,所以又找了一个替身戴上了人皮面具…
莫非…莫非李颢元是真的存了那个把她困在这里的心思?
而南宫璟云也是看出了这一层,所把她当作了“情敌”?
非欢顿时觉得有点儿头疼。她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了,哪怕外面不大安全,她也不能再陷进一个无望的感情深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功夫,南宫璟云已经走近了。非欢很快便回过神来,抬眸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除了衣饰的变化之外,她的模样神态似乎都没有多少改变。看样子…李颢元果然不大喜欢她。
非欢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说点什么,南宫璟云忽然向她俯□去,轻轻柔柔地笑道:“璟云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非欢心头一跳,身子虽然有些僵,幸亏病中脸色苍白,并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她隐约意识到了南宫璟云是在试探她,于是故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侧妃玩笑了,要说和姑姑相似,我那姐姐可要胜我一筹呢。”
许是因为她反应很快,南宫璟云眼中的疑惑似乎淡了几分。
“林姑娘莫怪,你们姑侄的确是很像啊。我又只见过皇贵妃娘娘一次,难免便眼花了,认错了人。”说着说着,南宫璟云忽然擦了擦眼角,神色有些哀戚:“说起来皇贵妃娘娘于我还有知遇之恩,谁知娘娘红颜薄命,竟然就这么走了…”
非欢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为自己的“死”而落泪,心中忽然一阵恶寒。宫里的人,林家的人,此刻也会如南宫璟云一般为她流泪吗?
只是这些人…有几个会是真心为她难过的呢?
非欢收起怅惘,不由微微皱了眉。这个南宫璟云,看起来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实际深不可测。方才她一进来就向非欢行礼,非欢只想到了要应对她的试探,却忘记了在提起皇贵妃时要装出难过的样子来。南宫璟云的这一滴眼泪分明就是在提醒非欢:我知道你是谁,只不过不拆穿你罢了。
但南宫璟云道行再深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非欢是经过大起大落的人了,应付她的小伎俩还是不成问题的。两人交谈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南宫璟云便隐隐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她匆匆告辞,没过多久,李颢元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这样出众的相貌,又处二十岁的年纪,因为奔跑,白净的脸上透出一种异样的艳丽来。但李颢元毕竟是一直担着禁军统领一职,他的这种俊美并不失男子的英气,只是有一种别样的惊艳。
非欢向来都是秉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念头,觉得李颢元的“美貌”让人没有安全感。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一个眉目如画的人,总会让人产生不真实的感觉。
就比如此刻,他的声音温温润润地传来,就好像天边的清歌。
“非欢…你没事吧?”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非欢也不答,只是轻轻笑了笑道:“以后叫我清平吧。”
李颢元心中猛地一刺。
非欢这是在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她…从来就没有想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李颢元顿了许久,也不记得自己点没点头,只是怔怔地道:“我刚刚从宫里回来,皇后下了懿旨,追封…追封祺皇贵妃为孝如祺皇贵妃。”
“哦。”非欢淡淡地微笑道:“司徒沅湘比她姐姐还小气,人都死了还不给个夫人当当。”
李颢元苦涩地轻轻扯了扯嘴角。两人低声交谈着,天色不知不觉便渐渐暗了下来。李颢元正觉得时候不早了打算离去,一道寒光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飞速逼向床上的女子。
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李颢元随身都佩着剑。突生变故他也不见惊慌,很快便拔出剑来与来人纠缠起来。
非欢不自觉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套上外衣。毫不意外地,另一名黑衣人从窗口跳了进来,趁着李颢元脱不开身,直直逼向非欢。
非欢懒懒地看了来人一眼,伸了个懒腰。
没办法,有伤在身动不得武,她只能装作从从容容的样子来,相信李颢元的能力,不让李颢元分心。
李颢元很快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不速之客。他挡在非欢身前,稳如磐石,让人心安。
长大了呀。昔日那个被人追杀的清秀少年,已经强大到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非欢心中忽然氤氲上轻微的伤感。
不过这份伤感很快便被人打破了。从窗口跳进来的那个黑衣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忽然便瞬间移动到了非欢耳侧。非欢暗叫不妙,正打算拼力挣扎,却听那人在她身后低低地唤了一声“公主”。
非欢顿时心中大乱,也停止了鱼死网破的打算。知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那么就是说…这人是元弄染派来的?
这样一想,非欢忽然觉得这黑衣人的眼睛,有些熟悉。
还来不及多想,便听一阵脚步声如暴雨一般响起,是房宁领着李颢元的手下冲进来了。显然黑衣人并不止这两个高手,外头一定还有许多人在和王府的兵士交战。
非欢定了定心神,压低声音对身侧那黑衣人道:“你先走,三日后傍晚,湖心亭茶楼见。”
黑衣人闻言神色一顿,倒也并未多做迟疑,只是装样子一般推了非欢一下便迅速地脱身了。非欢配合地做戏,轻轻地“啊”了一声呼痛。
另一个黑衣人却仍旧是不明状况,只以为是李颢元强行将非欢困在了这里,见他因为非欢的叫声而出神,马上便找出了一个破绽,提剑向李颢元直直刺了过去。
刀光血影之间,非欢脑中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李颢元嘴角决绝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这段日子要忙自主招生的事(初审过了北师大、南开和浙大),寒假只有一星期…纠结,结局已经想好了,但不想仓促结束烂尾。不过大家放心,不会差太多了,加番外五万字以内一定完结了。
为了感谢大家蹲坑这么久…梦梦决定实话实说了。咳咳,我决定让非欢最终和李颢元在一起。
2011就要过去啦。祝大家新年快乐,梦想成真~么么~
第五十一回
眼前这场景有点诡异。
李颢元半赤着上身,身上馋了一圈圈隐隐渗血的白纱布,面色苍白地靠在床边。
“你真的没事?”
问话的不是来探病的非欢,却是看起来十分虚弱的李颢元。
非欢不知道这些刺客是什么来头,但她凭借那一声“公主”也隐隐猜到了些。他们不但不是来刺杀她,反而是来保护她的。估计是以为李颢元囚禁了她,所以才会对他下手这么重。
非欢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的伤都是皮肉伤,你却是动了心脉的,怎么反而问我有没有事?”
太医诊治过后,她又替李颢元把了一次脉。虽说命是暂时保住了,可看这情形没个把月他是下不了地了。
这正给她离开这里多添了一个理由。多事之秋,李颢元尚且自顾不暇,她留在这里也不过是分他的心罢了。
从李颢元受伤之后她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只是看李颢元伤得那么重,她一时也不好提出要走的事。
床上的李颢元听了她的回答却是不大满意,皱皱眉道:“我听到你的喊声了。”
非欢无奈道:“只是略微触动了伤口罢了,没什么大概。”她才在这里坐了不一会儿功夫,李颢元已经啰啰嗦嗦问了她好几次了。非欢再也坐不住,便就着流雪的手臂缓缓站了起来,低声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待李颢元点头,便转过了身去。
李颢元微微叹了口气。
他从九岁起认识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毕竟也有十二年了。他时常想,非欢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可想要和她拉近距离却是那么难。
这个笑起来如春水梨花一般静美的女子,骨子里比谁都坚强。她很爱自己,总想着保护自己,看起来很自私,却又比谁都能对自己心狠。
这样矛盾的性格…
李颢元的眼睛,忽然有些微的朦胧。
他实在是太心疼她了。
非欢却没有察觉到李颢元心中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她只知道自己如果再不离开这间屋子的话…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她的伤,哪里是皮肉伤那么简单?不说那木梁有多重,光说心里的伤…福兮毕竟陪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了,当年对如心也是悉心照料,还曾经冒过生命危险帮她报仇…非欢心里早已经把福兮当成了姐妹,是她想要保护的人之一。没想到到头来,她还是害了身边的人。
最绝望的事情绝对不是死去,而是看着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护着的人,一个个在自己身边倒下。而且,自己还不能懦弱地选择死亡。
因为她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人命与太多的希望。
非欢真的很累了。如心去后,她的身子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之后又多生变故,几乎没有睡过一夜的好觉。
果然,刚刚走出李颢元的屋子,非欢便一个踉跄,软软地倒在了流雪身上。
三日后,湖心亭…或许有一些事情,真的到了该清算的时候了。
显然地,与此同时,也有另外一个人也抱着同样的想法。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颢陵的正妃,离京省亲却又突然返京的沈湮若。
而且,此时此刻她距离非欢也并不遥远,可以说是同在一个屋檐下。非欢前脚才回了暂住的屋子,后脚房宁便到门口候着了。听说了来人,非欢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恹恹地想挡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连忙问:“你是说,她现在正和南宫璟云在一起?”
“是。”房宁向来平静的脸上此刻也有一丝凝重:“林姑娘,您当初出宫已经做好了冒险的准备,是福不是祸,迟早都是躲不过这一关的。”
非欢几不可闻地微微一叹,房宁说的她何尝不明白。沈湮若与南宫璟云不同,她们才是直接的对立者。如果说以前二人还算是朋友的话,墨殇死后,这根线也就断了。
见或不见?南宫璟云只见过她一次,而且年纪还轻,比较好应付。那么沈湮若呢?她们虽然接触不是很多,但毕竟认识多年,沈湮若不可能认不出非欢,只是看她想不想认罢了。
忽然之间,非欢眼风一转,有些犀利地看向房宁。这个人,李颢元的谋士,应该是知道李颢元的心思的。那么他现在劝着非欢见沈湮若,是不是有一丝打算渔翁得利的意思?毕竟以沈湮若的立场,她是不希望非欢进李颢陵府中的。
房宁被非欢看得微微发慌,正打算寻个由头退下,却听碧衣女子轻轻开口,声音仍是那般平和,好像刚才的凌厉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先生去请王妃过来吧。这么久不见,总是要叙叙旧的。”
如蒙大赦一般,房宁连忙应声退下,出了房门被冷风一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不像他。房宁虽然出身微寒,但从不惧怕权贵。可就是非欢这淡淡的一个眼神,让他忽然之间便胆寒。
来不及深思,房宁连忙差人答了沈湮若的话。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沈湮若便已经笑吟吟地站在非欢身前了。
若是以往,沈湮若是要给非欢行礼的,如今自然不同了。沈湮若倒也是个痛快人,不似南宫璟云那样遮遮掩掩,径自便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下。
非欢不自觉地看过去,只见来人一身浅灰色的宫装,妆容淡淡,一副清纯可人的样子,此刻正柔柔地看着她。非欢轻哼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沈湮若,你还是那么爱装。”
沈湮若闻言不怒反笑,好像见了非欢很是开心一般:“林非欢,你还是那么能勾引男人。”
非欢的心忽然有些轻松了。沈湮若以真面目说话而不是打太极,显然也是有求于她。
求她什么,不要嫁给李颢陵吗?非欢冷笑一声,淡淡地道:“我可以说,是你家男人先来勾引我的吗?”
沈湮若脸色微变,嘴上的话却不曾停顿:“我知道他喜欢你,只是你知不知道,陵喜欢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你绝对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非欢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地答道:“我不想也不在乎是不是第一,只要是唯一就足够了。”
“你!”沈湮若“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显然已经动怒:“唯一?那我算什么?还有…”她的脸上忽然浮现出浓浓的讽刺来:“大公主算什么,白芷晴算什么?”
“你?”非欢撑住有些下滑的身子,坐正了些道:“你是沈家的女儿,一个李颢陵登基的筹码,一个…大公主的替身。”
沈湮若显然也不想提其他和李颢陵有过纠葛的女人,她恨死了那些女人,可现在却要用她们来阻挡非欢和李颢陵在一起,只要一想,她就觉得心如刀绞。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没办法容忍非欢站在李颢陵身侧,没办法容忍非欢…占据他的心。
她竭力让自己显得冷静一些,重新坐了下来,挑眉道:“你知道陵和大公主的事?也知道他和白芷晴的纠葛?”
“唔,他跟我说过一些。”非欢忽然忆起那天,在辽国都城的客栈里,李颢陵明亮的眼神,她和他紧握的双手,还有她对他的要求…
“我信了你,你可不要负我。”
时过境迁,她仍旧记得那日李颢陵眼中的欢喜,还有他的坦白,他的无措。
心中忽然袭上一阵巨大的无力感。其实她早已经想到了,沈湮若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早在沈湮若寻到李颢元府上的那一刻起,非欢便已经预料到沈湮若必定知道什么非欢不知道的事,而这些她不知道的真相,恰恰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或许是已经习惯看着身边的人渐渐离开,非欢的心已经有些麻木了。背叛也好,伤害也罢,还能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呢?大不了她就了却了对李颢陵刚刚生出的那一点情,和他结盟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没什么不能承受的。
收回思绪,只见沈湮若陡然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不成是我看错了,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心里有没有他呢?”非欢拿起放在床边的茶盏,轻轻抿了口之后方低声继续:“你也不要啰嗦了,别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直接说重头戏吧。”
沈湮若闻言忽然眉梢一动,竟然扯了个笑出来:“看来陵对你有几分真心,告诉了你不少的事情呢。不过你知不知道,如诗公主是他和白芷晴的女儿?你又知不知道,当年你的如心怎么会那么巧地死去?”
非欢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她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她知道自己应该尽量去信任李颢陵,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抬眸看向沈湮若,重重地吐出两个字来:“证据。”
沈湮若这时忽然畅快地笑出了声,几乎要笑出泪来:“哈哈,真好,有一个人一起和我承受这种痛苦的感觉,真好!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简单得很,你让他们两个滴血认亲不就好了?他们是不是父女,可不是我说了算的。当年他那么喜欢如心,我还以为如心是他的孩子,没想到却是白芷晴那个贱女人…”
“够了。”非欢轻轻皱了皱眉,“我不在乎李如诗是谁的女儿,我是问你,你凭什么说如心的死和李颢陵有关?如你所说,他是那么喜欢如心。”
“我也说过,陵喜欢的东西很多。必要的时候舍弃一样两样,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也是打小就认识他的,应该了解他是怎样的人。”沈湮若故意一顿,故作神秘地拖长了语调:“陵做事一向谨慎,他是怎么和白芷晴联手除掉如心的,我并没有证据,如果有我也一定会毁掉,因为他是我的丈夫,我自然会无条件地帮他。”
“你想问陵为什么要那样做?很简单,如诗是他的女儿,哪怕是李如诗继位都要比李如心继位好上许多。那时候因为你的姐姐,林家风头正盛,陵怎么会冒这个险?何况,他知道如心是你的命根子,除掉如心之后你必然会怀疑上司徒沅意,那样…还能借你之手除掉他的心头大患,你说,这样对他有利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