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城澄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怎么说话呢,我脑子怎么啦,不就是有病么,至于叫你这么嘲笑嘛!再说了,夫妻之间,有什么可斗的…”
行霈叹道:“当初你是为了孩子,才匆匆地跟了他,是与不是?”
城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霈是误会了,只怕现在行霈还以为她的孩子是皇帝的呢。等等——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长公主会不会知道了?长公主是皇帝的同母胞姐,她会不会把她的想法告诉皇帝?
她的脑子里一瞬间出现了无数个问号,眼下也不知从何问起,就只好先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不是,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其实我的孩子不是…”
她话未说完,就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原来你们跑到这儿来躲清闲啦?”
两人抬头一看,却是长公主寻到这里来了。城澄收住话头,勉强笑了笑:“我刚才喝得急了,过来醒醒酒。我和驸马是旧识,不知他有没有向公主提起过。”
长公主笑道:“望之当然同我说起过了。还说只可惜嫂嫂生为女子,不然还能‘与子同袍’,哈哈!”
城澄见长公主如此大度,暗暗地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行霈这厮嘴这么欠,与子同袍这种话都在长公主面前说得出口。
行霈懒洋洋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抬手搭住长公主的肩,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才来没一会儿呢,再玩儿会儿吧,姑娘们都高兴着呢。”长公主低声哄他,城澄避过身去,听两人窃窃私语,突然有些想念裴启旬。
她对着小溪发了会儿呆,等她回过神时,宋行霈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长公主还留在她身边,正凝视着她。
长公主平日里总是一副笑模样,城澄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心头不由一跳。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长公主笑道:“嫂嫂可是想念皇兄了?”
城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见她点头,长公主叹气道:“怀怡真是羡慕嫂嫂,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说起来咱们成婚的日子都差不多,怎么我这肚子就一点动静都没有呢。是不是我年纪大了,不好生养?”
长公主虽然叫城澄为嫂嫂,但实际上她比皇帝大一岁多,比城澄大四岁。不过就算如此,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罢了。城澄摇头,安慰她:“怎么会呢,长公主正值盛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放宽心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呢。”
“嫂嫂怕是不知,公主出降不比寻常人家,平日里我都是住在公主府,与望之分府而居。”
城澄“啊”了一声,意外道:“可是先帝时期,我记得有公主就住在驸马府上呀。”
“是啊,皇考仁慈,并不严格要求公主们执行这项规矩。只是我当初想着也不了解驸马的人品,怕自己没有退路,这才叫皇上赐了公主府,如今倒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城澄点点头,颇有几分同情这位长公主的境遇。只是她不明白,长公主怎么会把这么私密的事情说与她听,这究竟有何目的?
“望之一直想要孩子,您看,”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扎辫子的姑娘说:“那是望之的侄女,宋府的少大小姐,今年都十一了。望之要是早些年没有外出游历,早早娶了妻,他的孩子定不会小自个儿弟弟的女儿那么多。”
城澄试着换一个角度宽慰她:“可他若是早早地娶妻生子,就没有和公主的这段良缘了呀。”
长公主笑笑,略带娇羞地道:“这倒也是…”
两人说话间重回宴上,长公主突生兴致,叫人拿来笔墨,给城澄画了幅画像。她今日着了件梨花白织锦木兰裙,外头罩了件大红色的纯色斗篷。俏生生立于花树之下,当真“绝世而独立”。
长公主笔力绝佳,众人看了都说好。唯有行霈不说话,提起笔在城澄脚下加了几朵落花。
玩闹一天,城澄很是尽兴,吃饱喝足还带了幅画回家,多美的事情呀!只是今天没顾上歇午觉,她还没上马车就觉得困了。本打算上了车就好好地睡一觉,谁知一钻进车厢,城澄便愣住了,惊讶地看着坐在里头的男人,脱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启旬没什么表情地说:“接你回府,不行么。”
“不是公务繁忙么?”
他面上闪过一丝一瞬即逝的尴尬:“忙完了。”
城澄狐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他前几日病了,皇帝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有什么可忙的呀!忙着造反么?不过是找个借口放她自己来罢了!
今日和行霈略有和解,还喝了好几种美酒,城澄心情不错,懒得和他计较。
她进去在他身边坐下,没再多说什么,头一歪,往车壁上靠过去就开始睡觉。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他亲自来接她,虽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但就是让她有一种“投我以木瓜,报我以琼瑶”的喜悦感。上午她刚刚想念过他,他便来了。这种得到回应的感觉,让她心里头的小花儿悄悄地发了个芽儿。
婢女放下帘子,马车刚刚开始行驶,颇有几分颠簸。城澄根本就睡不着,但两人昨天刚吵完架,和他说话又觉得尴尬,她只好闭上眼睛装睡。
她身上有酒气,她一进来裴启旬就察觉到了,不由轻轻皱了皱眉头。此时见她压根没有搭理自己的*,一上来就只顾着睡觉,他真是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发,最后只能默默地消了。见她一直在挪动身体,睡得不大舒服的样子,干脆伸手将她揽了过来,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城澄立马做出很嫌弃的表情,但实际上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里头都挺受用的。人的身子再怎么说都要比硬邦邦的车壁舒服多了,她挪了挪身体,很快就寻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近距离一看,他就知道她根本没睡了。裴启旬既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亲。她说了声“讨厌”,然后默默把头埋到他怀里去。
他低低地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不生气了?”
只听一个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生什么气啊,谁跟你生气了,我这么大度的人。”
他把她从自己腰上扒拉下来,伸手去捏她的脸,满是宠溺地笑话她:“厚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
“哪有,你血口喷人!”她瞪起眼睛,“我刚才分明是闭着眼睛说的!”
第56章 退让
第五十六章退让
他怜爱地看着她,眉目间满是温情。平日里,他的笑容总是带有三分凉薄。此时这般深情而温柔的眼神,她还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
城澄突然觉得累了,并不是那么想从他身边逃走。他的怀抱太温暖太可靠,既可遮风挡雨,又能让她心驰神荡。她为什么还要逃呢?
以前总想着留在他身边不过是权宜之计,可日复一日地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竟已不想离开他。
“启旬,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她头一次叫他的名字。
荣王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唤他了,闻言不由一笑:“当然。”
“你给我一些自由,不要一直看着我好不好。”她心平气和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他听。
他长长一叹,轻抚她的脸颊:“本王不愿做那个恶人,可本王更怕失去你。你明白么,城澄,本王赌不起。”
她认真地看着他:“你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我绝不会不告而别,我发誓。”
“都说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你要是骗本王,偷偷逃走了怎么办?”
“那就让我永世骨肉分离,永远得不到自己最爱的人。”
她的毒誓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她便已经说完。事已至此,裴启旬无奈地看着她,不得不答应下来:“好,本王答应你,不再限制你的出入。只是如果要出京城,一定要本王同意,可以么?”
“当然。”她喜笑颜开。
“别高兴得太早了!”他宠溺地捏捏她小巧的鼻尖,“你要是敢逃,就算去往天涯海角,本王也会亲手把你抓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王爷神通广大,我哪里能逃得过您的手掌心呀?”
他摇头:“油嘴滑舌。”
不管怎么说,自那日起,荣王果然不再限制城澄出入王府了。天气渐渐转暖,城澄如鱼得水一般,逐渐找到了以前的生活状态。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晌午去外头下馆子,吃饱喝足之后就去听小曲儿,听评书,下午或逛逛街,或回府睡午觉。晚上等裴启旬回来,两个人一会儿用晚膳,说会儿话就歇下了。
有时候裴启旬有军务要处理,晚上就不过来找她了。甚至有的时候他一忙起来,她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城澄就是觉得很心安,一点都不担心他会离开。因为她知道,他就在那里,不管身在何处,心都连在她的身上。
出入自由之后,城澄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饭庄和铺子,就数奕郡王府了。云舒也常来,只是她带着两个孩子不大方便,所以还是城澄去找她的时候比较多。
这日照常是在奕郡王府中,城澄和云舒两个都穿着身单薄的双织暗花纱裳,两个人懒懒地躺在摇椅上,在葡萄架下乘凉。婢女在旁边煽动着羽毛扇,动作轻柔得没有一点声响。
城澄好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是根本没睡,时不时打个哈欠,动动身子。云舒心里有事睡不着,就悄声问她:“睡了么?”
“嗯…”她支吾着应了一声,撑起眼皮,“怎么了?”
“没事,你睡吧。”云舒歉然道。
城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没事你说吧,我不困。”
她都困成这样了还说自己不困,云舒好笑地说:“那我就说了啊?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啥?”她配合地问。
“我想出京城,去外地走走。”云舒看着她,一脸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困在这府里了!”
“啥?!”城澄惊讶得差点跳起来,她坐直身子,拉住云舒道:“你这是咋了,还想仗剑闯天涯?不会是被我传染了吧?”
“我承认,是有你的因素。当年你说走就走,多么潇洒。去过那么多地方,我都从未见过。”
城澄劝她:“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你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啊,不说别的,孩子你放得下?他们还这么小,奕王也不会让你带着他们折腾的。”
云舒摇头:“我没打算带着孩子一起。元之和靖沅都有乳娘照顾,不会有事的。”
城澄见她神情不似玩笑,便道:“你是认真的?”
云舒颔首:“老实说,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实在太无趣、太琐碎了。如果我的一生都要这样度过,一眼望去都能看到头的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你放心,肯定不会的。”城澄笑笑:“就像小时候我们以为自己不会长大,会永远无忧无虑下去一样,你别看现在的生活平坦又顺遂,但老天爷啊,他就喜欢戏弄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给你整一出麻烦,让你感叹他老人家的无常。”
“你呀,乌鸦嘴。”云舒呸了三声,道:“我说真的,我是真的想出京转转,不用多久的时间,三五个月就好。你…想不想和我一起?”
城澄本来还没什么想法,被她这么一说,心里怪痒痒的:“你想去哪?”
“江南太远,三五个月肯定不够,先去北面,甘肃那一带吧。”
“你想看沙漠呀!”城澄眼前一亮,“我也想去,原本从河间出来,我就想往甘肃去的,结果就得知了娘亲离世的噩耗…”
云舒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过去的事情,就别太难过了。大娘泉下有知,若知你如今成了王妃,不知该有多高兴。”
城澄点点头,硬生生地掐灭了心中刚刚升起的悲伤,道:“我倒是想去,只怕我家王爷…”
“我正是要问你这个呢,荣王殿下以前都不让你出府,现在好不容易让你在京城内自由活动了,但要是离京,只怕是难。别说他了,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跑掉。天大地大,到时候他上哪儿找你去?”
城澄轻轻翻了个白眼:“你说什么呢,现在是你想和我一起出去,不该帮我说话么!”
“我说的是事实啊。”云舒拍拍她的肩,“你还是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说服你家王爷吧。”
城澄着实犯起了难,从奕郡王府出来,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云京梦醉。
云京梦醉是一家酒楼,与得闲居并称京城四大酒楼之一,城澄是这儿的常客。她一来,小二便认出了她,将她请到楼上的雅间上去。
都说喝酒的人不爱独酌,可城澄不同,只要有酒,有伴没伴儿她都能喝得很开心。今日也是一样,她想得头皮都发麻了也没想出一个好主意,干脆就不想了,先喝两杯解解馋。在王府里,看着她的人太多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报到荣王那里去。
相比之下,这里就好多了,关上门儿,谁都不知道她在屋里头做什么。几个丫头守在外面,谁都不许随意进来打扰。
不过今天,解忧突然敲门进来,瞧着是有话要说。城澄趴在桌上,抬眼看她,随口问道:“怎么了?”
“苏大少爷路过门口,看到奴婢,就猜出您在屋里了。”解忧为难道:“他说想见您一面,叙叙旧。这可怎么办?”
城澄见她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好笑道:“这值什么叫你发愁的,让他进来就是了。你和南慧一起进来伺候。”
解忧应了一声,出去请人进来。要不是她提前说过要见城澄的人是苏临麒,城澄还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精神萎靡的中年人和去年那个意气风发、嚣张跋扈的苏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坐。”尽管此时城澄很想问一问他到底怎么了,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佯作淡定地说道。
苏临麒看着她,慢慢地在城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对不起…”
他指的是哪件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城澄笑笑,眼中波澜不惊:“麒麟,你想让我说什么呢,没关系?”
苏临麒摇摇头:“我知道,我犯下的错误不可原谅。是我弄巧成拙,害了你终生…”
他把罪过一股脑儿地往自己头上揽,反倒让城澄不好再指责他什么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和准则。当初是她遇事慌乱,吓昏了头,才会一时轻信了他,把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苏临麒身上,未免太过。更何况阴差阳错之间,她也收获了一桩好姻缘,算起因果,苏临麒还算是她和荣王的半个媒人。
不过尽管如此,城澄还是清晰地认识到,她和苏临麒不可能再做朋友。而且都不用她亲手报复他,看得出来,他已经遭到了报应,只是不知这报应从何而来。
“你固然有错,但责任不能说完全在你。”城澄实事求是地说:“该是你承担的你便承担,无需你负责的,你也不必强迫。”
苏临麒摇头道:“城澄,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该我受的报应,就合该我受。而且我没想到,这现世报会来得这么快…”
第57章 拉锯
第五十七章拉锯
苏临麒的事情,城澄早就听叶婉仪说了,可具体是怎么回事,婉仪当时也没和她说清楚。说她不好奇,那是骗人的,不过现在,城澄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所以即使苏临麒说到这一步,她还是没有顺势问他一句到底怎么了。
最后还是苏临麒按捺不住,主动同她诉说:“我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了…”
城澄奇怪道:“你们苏家不是京城里头数一数二的贵族世家么?怎么还会有姑娘弃你于不顾,另嫁他人?难道是入宫了?”
苏临麒摇摇头:“其实就算她不嫁人,她也永远不可能嫁给我。因为…她是我的亲妹妹。”
城澄的双眼一点一点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没错,我是个畜生,我不是人,喜欢自己的亲妹妹。”
城澄沉默了好一会儿,用以消化这个事实:“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不恨我么?临安嫁了人,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子嗣,算不算是对我的一种报复?”苏临麒苦笑道:“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
“你想多了。”城澄真是不知说他什么是好,“你过得不好,并不能让我高兴。人世间的悲剧那么多,有什么可幸灾乐祸。谁知道哪天就轮到自己身上呢。”
“你是个豁达之人,可我不是。”苏临麒沉声道:“是皇帝指婚,把临安指给了十二王爷。她本不必这么早嫁人…”
绕来绕去,为的还是结盟一事。城澄微微一笑,起身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如你所说,你们两个注定是不可能的,又何必迁怒于他人呢?当然,你怎么想,我管不着。我出来的时候太久,该回去了。付钱的机会留给你了,当做赔罪吧。”
说罢她也不管苏临麒再说什么,便径自走出酒楼。
回去的路上,南慧悄声问她:“王妃,您信苏大少说的么?”
“一半一半吧。”城澄道:“他在红袖招买醉的事也有好些日子了,如果只是为了换取我的同情,他不必采取这么复杂的方法。”
“这是信的一半了,那不信的一半呢?”
“吃一堑长一智,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城澄有她自己的想法:“我之所以没有和苏临麒翻脸,不是我顾忌着那点儿微薄的旧情,只是王爷现在还不能和苏家撕破脸皮。德妃娘娘去得早,王爷在后宫无人接应,而苏家,既有太后,又有珍妃,不容小觑。”
南慧见她真心为裴启旬着想,心中犹然生出几分感激,还有几分庆幸。感激的是,城澄愿意从荣王的角度考虑问题,做荣王的贤内助,庆幸的是,她当初执意留下来是对的,她没有跟错人。别看王妃看起来稀里糊涂,心里头还是明白轻重的。
城澄回到府里,想起云舒提起的事情就犯起了难。她把谷雨叫来问:“王爷回府了么?”
“还没呢。要奴婢去二门等着么?”
“不必了。”城澄打发她下去,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说服他。他们两个的关系正是渐入佳境的时候,他会放心让她离京么?
可是,他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事到如今,她的心已经落在他的身上,难道他还是不相信她,觉得她会逃跑不成?
她从傍晚想到天黑,终于把裴启旬给盼了回来。远远听见脚步声,她便起身走到门口,一看见他就埋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他一笑,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怎么,想本王了?”
“我快饿死了!”她嘟起嘴巴抱怨。
裴启旬既无奈又生气地说:“不是叫你不要等么?”
她的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满是委屈地说:“你凶我…”
他被她治得彻底没脾气了,只得好言哄道:“好好好,都是本王的不是。王妃如此贤良,本王却不知惜福。快让人传膳吧?”
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摇了摇,仰头看着他说:“你先吃,等用完了膳,我有事同你说。”
他摸摸她的头,满是怜爱:“什么事啊?现在就说吧。”
“不行不行,我怕你听完了气得吃不下饭。”
裴启旬好笑地说:“知道我会生气,你还要说?”
她又点头,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他都不好意思跟她发脾气了:“说罢,什么事儿?”
“那我说了,你要是生气怎么办?”
他无奈地说:“能怎么办,本王保证不打你就是了。”
“那也不许摔东西。”
“好。”
“不许不理我…”
她向来痛快,这一回婆婆妈妈的,唬了裴启旬一大跳。他禁不住开始瞎猜:“你今天出去做什么了?四弟非礼你了?”
“噗——”城澄差点喷他一脸口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当然不是了。是…云舒想去甘肃游玩一番,要我陪她一起去,你…你能同意么?”
他定定地将她望着,笑容一点点敛去,转眼间又是往日里那个深不可测的荣亲王:“你觉得呢?”
“说好了不打我的啊…”她开始害怕了。
“心野了,是不是?”他抓住她的手腕,放在自己胸前,“在本王身边待久了,腻了?”
“别瞎说…”她毫无气势地反驳,“我只是想出京散散心罢了,当初要不是为了回京祭拜娘亲,我现在早就去过祁连山了。现在正好云舒想去,我和她做个伴,不比一个人去强?”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走了?”
“我,我还会回来的!”她抓紧他的手,主动保证:“最快三个月,最慢半年,我一定回家。”
裴启旬轻轻眯了眯眼睛,突然笑了:“三个月?半年?孟城澄——你觉得本王有没有可能让你逃离本王的视线一天?”
“那你跟我一起去呀,可能么?”她急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至于天天把我当犯人一样地看管着么!”
他最怕她这么说,只得缓和了语气,好言劝她:“城澄,你一个女孩子,就算加上傅云舒,你们两个外出不安全。去年淮河才发过灾,北面乱成一片,本王放心不下。”
“那你就派几个人保护我,帮我赶车提行李,成么?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之前我可在外头待过六年啊,现在还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么。”
“你那是命大。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初你走得突然,没有人注意到你的离开。可如今不懂了,你是本王的王妃,万一你前脚刚一出京城,后脚就被人抓来威胁本王,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那就是我咎由自取,你别管我就是了。”
“你!”裴启旬气结,当真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正在教育不听话的女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是夫妻,本王岂能弃你于不顾?倒是你,总是想着法儿地离开这里,你心里到底…”
他很想问问她,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的位置,可是话到嘴边,他突然问不出口了。他想知道答案,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害怕,怕她骗他,也怕她不骗他。爱得多的人,顾虑总是要多一点。
城澄负气地说:“我?我怎么了,我本来就这样,一个地方呆不住!既然王爷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的,不如咱们一起去呗!”
“胡闹,本王乃是宗亲,又手掌兵部,怎能轻易离京?”见城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裴启旬压低声音问道:“你还想不想夺回昭祉了?”
“我…”提起女儿,城澄就没话了,“我心里好苦!”
撒娇不成,生气没用,她只能采取第三方案,装可怜了。
裴启旬一看她捂住脸,肩膀耸动,竟然哭了起来,一颗心顿时就软了下来。旁人都说荣王神机妙算,可此时的裴启旬就算千算万算,也没算出这一切都是城澄提前设计好的套路。
“别哭,别哭了,本王答应你还不行么?”荣王叹气,将她拥在怀里,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装哭,结果装着装着还真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甚至哭红了一双眼睛。听他这样说,她立即惊喜地从他怀中抬起头,顶着两只红红的眼睛兴奋地看着他:“真的么!”
“嗯。”他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这下开心了吧?”
她果然破涕为笑,笑容甜美,如同雨后初霁的晴空。他掏出帕子替她擦脸,边擦边低声说:“不过你要答应本王,随行的人,由本王来挑选,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家里来信,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