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裴子扬才终于接受了现实——他的母妃,是真的熬不过去了。不然对宣妃那样薄情的皇帝,也不至于踏入她的寝宫,还靠她那样近。
“扬儿…”宣妃强撑着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
裴子扬如梦初醒般,连忙上前,跪在宣妃榻前。
宣妃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感觉得到裴子扬的难过。她笑了笑,伸出手慈爱地摸了摸裴子扬的头,就像他小时候一样。
“扬儿,以后母妃不在了,你要听父皇的话,知道吗?”
裴子扬好想任性地摇头,告诉宣妃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死。可是话到嘴边,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在宣妃期待的目光里,他只好沉重地点了点头。
宣妃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抬眸看向皇帝,“皇上您看…扬儿他答应了…您方才答应妾身的事情…也一定要做到…好吗?”
裴子扬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惊慌地握住宣妃的手,又看向皇帝,追问道:“父皇,母妃,你们…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靖武帝道:“朕与你母妃说好,只要你娶了叶家的两个姑娘,朕就…”说到这里,皇帝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不远处的绯心一眼,“不怪罪众臣的抗旨之罪。”
常言道,法不责众。大臣们敢聚众闹事,就是吃准了皇帝不敢把他们怎么样,顶多处置一两个领头的。而今天带头反对皇帝的,除了礼部侍郎彭曲,自然就是绯心的父亲刑部尚书左晖,还有左家的亲家,兵部尚书苏振国、九门提督傅铎了。
“母妃!”裴子扬目光沉郁,敢怒不敢言。他好想问一问宣妃,为何要让他陷入这等进退两难的境地。可是面对着行将就木的母亲,他根本说不出口。
他也没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忤逆他的父皇。因为事到如今,裴子扬不仅仅要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活,更重要的是,他还要肩负起所有人的希望,在通往皇位的道路上浴血奋战,加冕为王。
“扬儿…”宣妃深深地看着他,轻声道:“你靠近些。”
这就是想说悄悄话,不想让他人听到的意思了。
皇帝识趣地退后两步,但他余光瞥到身侧的绯心,又感觉十分尴尬,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意思。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忽然想起兰贵妃呈上来的那个签文——武则天登位。
绯心那样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当真会有谋权篡位的一天吗?
若是绯心不是出身左家,皇帝必然只会把这张签文当做无稽之谈,一笑而过。
可问题的关键就是,绯心出身于左家。
看看左家上一辈的女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绯心的大姑姑是容家族长的妻子,德高望重的当家主母。二姑姑三姑姑都是宫妃,若不是嬛贵嫔早亡,想来位分也还会再提。四姑姑是煜亲王正妃,为人强势干练…
想起皇贵妃当年也有过天真烂漫的样子,靖武帝实在不得不怀疑,绯心如今的温文尔雅,是不是全都只是她的伪装。
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好在宣妃已经替裴子扬做主,让皇帝的两个外甥女进贤王府。都说日久见人心,绯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很快就能知晓了。
绯心一向心思细腻,如何看不出皇帝正在偷偷地打量着她。
饶是绯心再好脾气的一个人,这个时候也禁不住有几分恼了。
在她看来,靖武帝这个公爹不喜欢她也好,无时无刻不想着往贤王府插人也罢,都还算是在她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可是如今,他竟然荒唐地立了兰妃做皇后,还罔顾昔日左家对他的恩情,恩将仇报,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苍天作证,左家这些年虽然不断地发展壮大,但他们从未有过半点不臣之心。左家想要的,只是自保,只是荣耀,这些都是靖武帝当初金口玉言地承诺过的,可为什么天子也可以这样出尔反尔,说翻脸就翻脸呢?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兰妃吗?
绯心并不这样认为。
兰妃固然可恶,可靖武帝也不是什么好人。别看他以仁君自诩,可这种利用完了别人,再将人一脚踢开的做派,实在与小人无异!
她冷眼瞧着,只觉得她的姑姑好可怜,而这后宫所有的女子,如宣妃,如景妃,全都是可怜人!
想到这里,看着病榻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宣妃,她眼眶一热,鼻头发酸,禁不住落下泪来。
绯心扭过头,正要掏出帕子擦眼泪,门口突然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正是皇帝身边的越公公。
此时的越公公脸色煞白,甚至比说出宣妃病重的消息时还要惊慌。
靖武帝见了便皱眉道:“怎么了?”
越公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道:“启禀皇上…景妃娘娘她…自缢了!”
“什么?”靖武帝大惊失色,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不悦道:“怎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自缢了?”
越公公战战兢兢地说:“景妃娘娘留下一封遗书,道是…道是…”
皇帝冷着脸问:“道是什么?”
越公公的声音越来越小,“道是宁死不肯屈于楚氏之下…”
“放肆!”皇帝大怒,“她这是在拿命逼朕!”
景妃和皇贵妃一向交好,因为没有孩子,她对皇贵妃的子女还有绯心都非常好。听说这个消息,绯心心中十分不好受,看到皇帝这样绝情,她更是感到无比的悲凉。
皇帝还在说:“她这么有骨气,那就不用给她任何追封了。哼,这样也好,朕就让那些老顽固看个清楚,这一回朕绝对不会妥协!朕要做一个由着自己心意行事的皇帝!”
越公公匍匐在地上,恐惧得直打颤,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绯心遍体生寒,同样在发抖,可她张开嘴唇,想要问一问皇帝何至于狠心至此。
就在她做出糊涂事之前,塌上的宣妃突然发声,唤了她一句。
“心儿。”
绯心连忙上前,与裴子扬并肩跪在宣妃榻前。
“母妃最最庆幸的事…就是让扬儿娶了你。”宣妃用尽浑身力气,展颜一笑,竟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绯心心想,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了吧。
她握住宣妃的手,连连点头,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别哭。答应母妃…”宣妃看看她,又看向裴子扬,“你们一定要…齐心协力,互相扶持…成为天下之主!”
绯心一个劲的点头,答应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母妃你放心,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宣妃慈爱地笑了笑,目光充满怜惜,“你是个好孩子…长辈要你嫁人,你便嫁人,长辈让你生子,你便生子…可是绯心,你要记得…在这宫里要想活,就要兼听他人的意见…可若是想要活得好…你就要为你自己而活。”
“为我自己而活?”
宣妃微微颔首,虚弱地笑道:“你们两个呀,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好在你们都还年轻。事到如今,闹成这样也好,你们应该很快就可以长大了吧…只可惜母妃…看不到那一天了。”
绯心摇头,不肯接受现实,“不要,母妃你振作起来,太医说你只要熬过这个冬天,就不会有事的…”
宣妃柔声道:“不了…景妃妹妹先走一步,黄泉路上她一定很孤单。母妃孤单了一辈子,也想找个做伴的人,这就…随她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彻底消失。
眼看着宣妃的手重重垂下,绯心的眼泪夺眶而出,“母妃!”
她一向端庄矜持,可此时此刻,她用手背抹着眼泪,哭得像个孩子。
不仅仅是为了刚刚故去的景妃和宣妃,还为他们终于画上终止符号的少年时代。
无论下过多少次决心,直至此刻,绯心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
只有鲜血和眼泪,才会让他们记住教训。只有亲身尝过有多痛,才会懂得该如何反击。
宣妃说的没错,无论是绯心还是裴子扬,他们都不得不长大了。
这种被迫着成长的感觉,这种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禹禹独行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好在前方长路漫漫,她不会是一个人。
绯心泪眼模糊地看向身旁静默无声的裴子扬,一头扎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子扬…”
绯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相比之下,裴子扬却是平静得有几分骇人。
“我在。”
简短而有力的两个字,让她慌乱的心跳神奇的安定下来。
“哭吧。”裴子扬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哭完了,我们就站起来。”
第43章
宣妃过世之后,裴子扬以日代月,为宣妃守孝二十七天。一个月满之后,贤亲王奉皇帝旨意,迎娶叶氏二女入贤王府。
皇帝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外甥女嫁给裴子扬,显然有些安定人心的意思。
先前立后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重臣们和皇帝的关系直接降到了冰点。很多人都担心,皇帝被新皇后蛊惑,会立六皇子为太子。
靖武帝为了表明自己仍然属意长子,不顾宣妃才过世一个月,也不管裴子扬的反对,硬是将两个外甥女塞进了贤王府。
皇帝的这番做派,让京中许多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都嗤之以鼻。但无可置疑的是,他这一招十分有用。朝臣们因此放心了许多,也不再日日跪在光华殿了。
而京城中待嫁的少女们,更多的还是对叶熙和叶纯两姐妹的羡慕。要知道她们好多人的出身都不比叶熙和叶纯差,可她们就没那个运气嫁给文武双全的贤亲王。
不过旁人不知道的是,叶氏姐妹才刚刚进府,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
皇帝偏爱长子,当初为裴子扬择府时,特意圈了一大片的地。贤王府随着裴子扬的加官进爵不断扩建,如今已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宅,从前门进到后门出,半个时辰都走不完。
这样宽阔的府院里只住着绯心一家三口,难免显得空阔寂寥了些。加上宣妃病逝不久的缘故,贤王府上下没有一点儿红色,看起来十分冷清。
叶熙和叶纯的轿子从偏门抬进来,一路寂静无声,直至二人下榻的小院。
叶熙还未下轿,就听妹妹叶纯气呼呼地说:“简直太过分了!说什么宣妃病故不久,不给我们办婚宴也就罢了,院子里竟然也一点儿红色都没有,这不是成心给我找晦气吗?!”
叶熙连忙劝道:“纯纯,你别说了。”
“我偏要说!”叶纯怒道:“姐你看啊,就这么个破院子给我们姐妹俩住,贤亲王妃摆明着在欺负人啊!”
叶熙环视了周围一圈,柔声道:“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毕竟…毕竟咱们都是侧室。”
叶纯听了更加不高兴地说:“姐,你可别这么说,贤亲王妃的位子本来就是你的,若不是那个左思,咱们根本就不用受这种委屈!”
叶熙叹息道:“可咱们又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只能慢慢儿来了。”
叶纯眼珠儿一转,上前握住叶熙的手,低声道:“姐,今晚王爷肯定会先去你那里,你可一定要抓住王爷的心啊!”
叶熙红了脸,娇声道:“说什么呢,你我都是侧妃,说不定王爷会先去你那儿呢…”
叶纯大大咧咧地笑道:“长幼有序,怎么说也该是姐姐先嘛。”
姐妹俩提起裴子扬,顿时有说有笑起来,刚刚的不愉快也淡去了几分。
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裴子扬今夜仍旧宿在正院,哪里都没有去。
雪落无声,窗纸映出一截红梅。枝头上压着沉甸甸的细雪,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绯心将儿子哄入梦乡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突然间,绯心背上一暖,一个人从背后压了上来。她笑了起来,回头望他近在咫尺的脸。两人一言不发,眼底却都满载着柔情蜜意。
等熄了灯,绯心窝在裴子扬怀里,两个人都没有一丝睡意。
裴子扬道:“我还以为,你今夜要赶我离开。”
绯心打趣道:“怎么,你希望我赶你走吗?”
他苦笑一声,失笑道:“自然不是。只是想到你考虑了那么久的要求竟然用在她们身上,我便不确定了。”
当初在江浙之时,裴子扬吓坏了绯心,于是将无条件答应她一个要求作为补偿。之后裴子扬对她百依百顺,绯心一直没能用得上那个要求,直到一个月前。
她要他按照宣妃的遗愿,迎娶叶熙和叶纯。
绯心浅浅勾唇一笑,摇头道:“你错了,我不是要你娶她们,我是想让你当皇帝。”
事关皇位这样的惊天大事,也就只有她能够举重若轻,说得如此轻巧了。
裴子扬颔首道:“我明白。皇叔说得没错,过去于皇位一事,我根本算不得上心。就算下定决心,也不过说说而已。可现在不同,我是准备认真争储了。”
“我看得出来。”绯心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小手轻轻覆上他的俊脸。她闭上眼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低低道:“但愿我们一路前行,不忘初心。”
他顺势在她额上一吻,极温柔地极温柔地道:“你放心。”
绯心这边倒的确是放心了,叶熙和叶纯却是将冷板凳坐了一夜,两姐妹谁都没有睡。
昨天叶纯嘴上说得好听,说是希望姐姐叶熙先承宠,实际上叶纯心里还是盼望着裴子扬能先到她那里来。谁知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来人,叶纯失望至极,一大早上就对着镜子摸着自己的脸,嘟囔道:“难道我没有姐姐漂亮吗?”
婢女硬着头皮提醒道:“侧妃,您该换身衣服,去给王妃娘娘敬茶了。”
叶纯一听果然不高兴了,白了侍婢一眼,冷着脸道:“催什么催!姐姐侍候王爷,肯定没那么早到的,我去那么早做什么,给那个左氏献殷勤吗?”
婢女害怕得低下了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结果叶纯磨磨蹭蹭了好半天,等她盛装打扮完了去往正院的时候,叶熙都已经在里头好一会儿了。
叶纯暗道奇怪,出嫁前奶娘同她们说过,女人新婚之夜都会艰难一些,第二天恐怕会累得腰酸背痛,很难起得来才是,怎么叶熙还来得这么早?
她迷迷糊糊地进了门,就见叶熙笔直地跪在那里,身子微微发颤,看起来已经跪了好半天了。
叶纯见状心里顿时有一股邪火冲了上来,她不管不顾地仰起脸,冲着绯心喊道:“王妃娘娘,我姐姐昨晚刚刚侍寝,身子正虚弱着呢,你怎么好叫她长跪不起?”
此言一出,叶熙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比方才还要苍白上几分。
叶纯奇怪地看着她,正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就见绯心和煦地笑道:“侧妃误会了,不是我有心为难,而是你姐姐自己要跪着等你的。”
“等我?”叶纯好像明白了什么,顿时后悔不已,嘴上却责怪起叶熙,“姐,你怎么这么傻,你自己敬茶就算了,何必等我呢!”
叶熙心中暗道,谁知道你会来得这么晚?想想她真是委屈至极,本想着在王妃面前表现出她姐妹二人共进退的样子,却没想到叶纯竟然拖了后腿,不但没给王妃下马威,反倒让她主动在王妃面前做了规矩,丢了面子。
更让她惊骇的是,听叶纯方才的口气,昨夜王爷也没到她那儿去。那王爷是去了哪里呢?
叶熙看向上首端坐着的王妃,答案昭然若揭。
“好了,开始吧。”绯心好像没听到姐妹二人的龃龉一样,例行公事般地接了她们奉上来的茶盏。她连喝都没喝一口,只做出了个轻抿的样子,就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了。
“你们先前在宫中住了那么久,想必规矩都是学得极好的。”绯心淡淡一笑,笑容却明显没有走心,“进了贤王府,就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三思而后行。我要说得就这么多,你们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说罢她也不顾姐妹二人的反应,直接搭着如兰的手回了后院。
绯心这么做,一是不乐意搭理这姐妹俩,再则是澈儿还在等她。那小家伙黏她黏的厉害,一大早看不到娘亲,只怕要哭得厉害呢。
绯心走后,叶纯恨声道:“姐,这王妃也太不拿我们姐妹当回事了!咱们可都是服侍王爷的人,可你瞧瞧她那口气,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姐妹,而是把我们当成下人了吧!”
叶熙脸色不大好看地说:“你错了,不把我们当回事的不是王妃,而是王爷。”
叶纯惊讶道:“姐姐这话怎么说?”
“王爷昨晚没去你那里吧?”叶熙凉凉道。
叶纯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意外地看向叶熙。果然,叶熙道:“王爷也没到我那里去。咱们进府头一天,王爷便不来看咱们,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是要难过了。”
“什么啊,这也太过分了吧!”叶纯当即翻了脸,“不行,我要进宫去找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评理!”
“哎!”叶熙拦了一把,没有拦住,索性由着叶纯去了。
叶熙的陪嫁侍婢焦急地说:“大小姐,您怎么不拦着点儿二小姐呀?她这样闯进宫去,可是要捅娄子的。”
叶熙看着叶纯远去的背影,柔柔地说:“我拦过了,可是拦不住呀,又有什么办法…”
其实对于王爷的冷落和方才那尴尬的一幕,叶熙心里远比叶纯更觉得耻辱。可她自认为自己是成大事者,绝不能在这种小事上失了分寸,就只好让叶纯做这个出头鸟了。
叶纯前脚刚刚冲出贤王府,不管不顾地往宫里去告状,绯心后脚就接到了消息。别的地方不说,至少在贤王府,她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绯心听说后冷笑一声,一边拍着孩子的背,一边道:“真是个没规矩的丫头,想出府就出府,想入宫就入宫,也不知道同我说一声儿。罢了,由着她去吧,人家可是叶太后的侄孙女呢。”
如兰担忧道:“小姐,您就不怕她向太后告状?”
绯心牵起嘴角,淡淡一笑,“我还真是不担心。叶太后和我还有子扬都隔着辈分,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把我们叫过去责骂。反正咱们和叶家的立场从头到尾就不一致,还用得着害怕这点儿小事吗?”
如兰点点头,“您说的也对。”
“以前我们都怕叶家姐妹嫁进来,可是既然她们已经入了府,那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绯心冷静地分析道:“你当皇上和她们当真有什么甥舅情分呢?不过是两个政治棋子罢了,偏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敢闹事,当真可笑。你且看着吧,就算是闹到皇上那里,陛下也只会斥责叶纯,不会说我一个不字的。”
第44章
正如绯心所料,叶纯一进宫,就在叶太后那里碰了钉子。
听完叶纯的哭诉,叶太后没好气地说:“哭,你还有脸在哀家面前哭!连个男人都看不住,有什么好哭的?真是给我们叶家丢人!”
叶纯委屈道:“姑祖母,这事儿又不能怪我们!都是贤王妃巴着王爷不放,我又有什么办法?”
叶太后不相信地问:“出嫁之前,哀家不是让人教了你们好些法子吗?子扬就没多看你们一眼?”
叶家的这两个女儿不说倾国倾城,但姿色都属上乘。自古英雄爱美人,叶太后并不认为裴子扬会是个例外。
叶纯嘟嘴道:“别说多看了,自打我们进府,王爷都没露过面!”
叶太后一听,脸色就不大好看,“子扬也太不给叶家面子了…”
“就是啊!”叶纯在旁煽风点火道:“您把他叫过来,说他一顿吧!”
叶太后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向叶纯,斜眼道:“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让哀家训斥贤王?如今就连皇儿都要忌惮他三分,哀家这个没什么实权的太后怎么好教训他?”
叶纯意外地说:“不是吧,王爷竟然这样厉害吗?”
叶太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丫头,让哀家说你什么好?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像个什么样子?”
叶纯不服气地说:“姑祖母不喜欢我就算了,我找皇上说理去…”
“站住!”
如果说叶太后方才还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提点叶纯的话,那么现在,她是当真动了怒,在用太后的身份压叶纯。“你说你要去哪儿?”
叶纯还在气头上,没好气地说:“我说我要去找皇…”
她话还没说完,叶太后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狠狠甩了叶纯一巴掌。
叶纯被这一耳光给打蒙了,好半天都才回过神来,“凭什么…”
她话音未落,叶太后又是一巴掌打过去,疼得叶纯直接掉下了眼泪。
她双亲过世的早,最亲近的亲人除了叶熙就是叶太后了,叶纯怎么也没有想到叶太后竟然会狠狠地打她耳光。
“贤王妃仁善,放任你胡闹,哀家可不能看着你走上歪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叶太后打完了就有几分心疼,拉着叶纯坐下来道:“傻孩子,既然你已经嫁了人,那不管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后宅之事了。女人后院里的事情,怎么能惊动皇上呢?皇上帮你们姐妹定下了婚事,那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要是不能得宠,那只说明你没本事。”
叶纯反驳道:“我才不是没本事呢!”
“那就好好回去打扮打扮,引起子扬的注意力,不要再胡闹了。”叶太后严肃道:“你记得,进宫告状只能说明你没用,不但皇上不会帮你,哀家也不会。进了贤王府,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你明白吗?”
叶纯似懂非懂,但她被叶太后打怕了,还是点了点头。等脸上的红肿消了一些,才敢捂着脸回贤王府。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侧妃进宫告状反被太后打了两巴掌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贤王府。不仅绯心知道了,就连她圈子里的好友们都有所耳闻。
安二的妻子秋氏抱着女儿来看绯心的时候,就笑吟吟地说:“原本我还担心那两个侧妃进了门会让你难做,这下可好了,王爷不亲,太后不爱,她们两个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威胁了。”
绯心淡淡笑道:“既然知道皇上只是为了叶家的地位才想要联姻,那她们进府之前就不应该有什么期待。那个叶熙还好一些,那个叶纯,却是太过蠢笨了。”
“你还是小心些好。”秋氏提醒道:“听说叶家上一辈有一位姑娘,也就是叶纯的姑姑,当年也在叶太后的安排下伺候了皇上。只是后来…听说折在皇贵妃手里了。叶家的人,只怕一直都记恨着左氏呢。”
绯心点点头,感激地道:“多谢,我记得了。”虽说上一辈的恩怨和她们没什么直接干系,但秋氏说得没错,她不能因为裴子扬冷落叶氏二女就放松了警惕。
秋氏笑道:“不说我们家爷同贤亲王的关系,就是以咱们两个的交情,也是不必言谢的。”
绯心摸了下秋氏怀中小女儿的脸,笑盈盈道:“那可不是,咱们可是未来的儿女亲家呢。”
秋氏闻言大喜,抬起头道:“王妃说的是真的吗?”
绯心怪道:“咦,你不记得了吗?当初咱们可是指腹为婚过的。”
秋氏忙道:“我自然记得,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您还愿意。”
秋氏这么说并不奇怪,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当初她们约定做儿女亲家的时候,裴子扬正在前线打仗,生死未卜,绯心正是最为孤苦无依的时候。可现在,裴子扬身为政绩卓越的贤亲王,乃是皇位的第一顺位人选。在这样的情况下绯心还愿意和安家结亲,那对秋氏而言便是天大的荣耀了。
绯心温柔地笑道:“子扬的想法我不好说,但我心里自然是愿意的。”
秋氏见她没把话说满,难免有几分失望。不过她知道,绯心这么说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在不久前的后位站队中,安家保持了中立,没有帮忙反对兰妃上位。也就是裴子扬胸襟宽广,才没有和安氏兄弟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