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上皇退位之前,太后的身份是贵妃。六宫无后,她位分最高,便早早地接受了后宫内务。
她不仅手握实权,还十分得宠,膝下育有皇二子永湛和皇幼子永溶。永湛便是如今的皇帝,他登基之后为了避讳皇帝,其余兄弟都改了一个水字。
其实前朝皇长子乃是正宫皇后所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立为太子。只是生母早逝,后来就划归到得宠的叶贵妃膝下抚养。正因为如此,废太子跟叶贵妃、永湛都很是亲善。
后来,皇长子行为不端,被太上皇废黜,圈禁在府中。处置了自己的儿子,老皇帝也不好受,得了一场大病,腿脚不灵活了,心灰意冷之下就把皇位传给了自己宠妃的儿子,也就是皇次子永湛了。
这叶贵妃实在是好福气,权力宠爱集于一身,又有两个出息的好儿子。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在太上皇退位后,太上皇竟主动搬到距离慈和宫很远很远的怡园去,两人很少见面了。
萧章恶意揣测着,应该是太后更年期到了,惹人讨厌的缘故。
见太后不理她,眼瞅着有把她晾上一上午的趋势,萧章不愿坐以待毙,主动开口:“不知太后娘娘今日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太后见她率先开口,不由感到几分吃惊,放下手中茶盏道:“贤嫔,你的规矩是跟谁学的?”
萧章笑靥如花:“未进宫前,是跟自家长辈,还有宫中出来的老嬷嬷学的。进宫以后,自然有教引姑姑教授。”
太后冷哼道:“哼,你的教引姑姑是谁?看来是没教好呢!”
萧章佯作惊讶地说:“太后娘娘这话臣妾不明白,不知臣妾方才哪里出了差错?”
太后道:“你难道不知长辈不先说话,就不能先说话的道理?”
“哦,您说这个呀…”萧章笑吟吟道:“您这不是贵人多忘事么。臣妾怕您年纪大了不记事儿,忘了叫臣妾来过的事情吗。”
太后是个头发都没白多少的半老徐娘,当然不喜欢听别人说她“年纪大了”,当即沉了脸色:“你放肆!”
萧章不慌不忙道:“臣妾要是放肆,那北静王岂不是更加放肆?”
太后着实一愣:“这与溶儿又有什么相干?”
萧章娓娓道来:“臣妾过去曾奉召伴驾,给太上皇他老人家弹琴解闷。北静王时常去怡园,臣妾在旁瞧着,见他与太上皇说话,可比这没大没小多了,太上皇可喜欢着呢。臣妾本以为太后娘娘与太上皇一般宽厚,没想到却是这样的…”
这样的严苛变态。
萧章故意把后面的词省去了,可太后听得明白,倏然变色道:“大胆!北静王是本宫和太上皇的儿子,你算什么,也敢与北静王相提并论!”
因为太上皇还活着,太后不好自称“哀家”,仍似以往以“本宫”自称。
萧章淡淡道:“臣妾再不济,也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妃嫔,是您与太上皇的儿媳。还是说…”萧章沉吟道:“您直把北静王当儿子,不把皇上看做儿子呢?”
“你…”太后被她堵得胸口一窒,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
周贵人见她二人唇枪舌战,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样子已经做了很久了。此时见太后胸口急剧地起伏,面色不对的样子,她忙起身扶住太后,又是端茶又是送水,叫人传太医来。
萧章走上前去,挡在周贵人和太后之间。周贵人未料到她会突然插上一脚,惊疑不定地望向萧章。
萧章对她使了个眼色:“你先下去。”
“贤!嫔!”太后咬牙道:“本宫还没死呢,这里轮不到你做主!”
萧章拍了拍太后的背,轻笑道:“臣妾哪敢擅做主张?这一切不都是顺着太后娘娘的意思来的么。”
太后还要发作,萧章凑近她耳边,低低笑道:“太后要说与北静王相干的事情,让周贵人她们听见恐怕不大好吧。”
太后一怔,一想也是,正要把闲杂人等打发下去,但转念一想又不愿意在萧章面前落了下风,故意说:“周贵人是本宫的内侄女,本宫对她放心得很。”
萧章一顿,没想到原来周贵人与太后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过去从没听人提起过。估摸着是她入宫时间尚短,太后又深居简出的缘故吧。
萧章闻言并不说话,只是眼角微微上挑,似不经意地望了周贵人一眼。
周贵人虽然为人不温不火的,但她能成为除了吴贵妃和皇后之外唯一能生下皇子的女人,自然别有一番城府。
见萧章一个眼风扫过来,周贵人会意,主动起身道:“嫔妾就不叨扰太后娘娘和贤嫔娘娘休息了,先行告退。”
太后见她乖巧,顺水推舟道:“好孩子,那你就先回罢,改明儿咱们娘俩再聚。”
等周贵人走了,太后才反过味来——贤嫔怎么知道她要说的是北静王的事?
她转过视线打量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子,只见贤嫔个子高挑,肤白貌美,生得端庄柔婉。单说相貌的确是不差,但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也说不上十分的惊艳。
这样一个女子,怎么就入了太上皇、皇帝,还有她的宝贝儿子水溶的眼了呢?
难道是因为她牙尖嘴利?太后才不信!她心想着,这贤嫔在几个爷们面前必定是一副奴颜媚骨相,到了她跟前才恃宠而骄,这般嚣张!
想到这里,太后愈发不悦,只觉得自己被贤嫔看轻了去。
她坐直了身子,摆起了太后的架子,肃容道:“贤嫔,你可知罪?”
萧章摇头:“臣妾不知。”
太后猛地拍案,高声道:“你背着皇帝勾引北静王,可是杀头掉脑袋的死罪!”
萧章被她逗笑了,反问道:“太后娘娘,臣妾愚钝,不知何时勾引北静王爷了?”
太后冷冷道:“溶儿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本宫还不清楚吗?他一向不是个对女子上心的,本宫赐予他多个婢妾都被他拒绝了。偏生是你…他竟在本宫面前提起过你两次,若不是你有心勾引,溶儿怎么会把你放在心上?”
我勒个去,这是什么神逻辑啊?萧章心里给她跪了。
“太后娘娘,您这也未免太过捕风捉影了吧。再者说了,且不论现在凤印不在您手中掌管,就算是您管着后宫的事儿,也不能凭北静王三言两语就给臣妾定罪吧?”
太后自从新皇登基后,代掌了十几年的凤印就交给了皇后掌管。此时听萧章这样直白的说出事实来,太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十分古怪地说:“本宫今日叫你来,只是想警告你,别跟溶儿走得太近!锦嫔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她进宫这么多年,皇上可一次都没翻过她的牌子。”
萧章笑笑:“太后娘娘只管放心便是。”
太后见她这副样子,心中早已烦闷至极,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罢,罢,你下去吧。今日本宫便饶你一次,但你记着,你若引得皇帝与溶儿兄弟不睦,本宫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萧章干脆地一礼:“臣妾告退。”
说罢便走人,气得太后又是一阵呼吸急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萧章一出门,抱琴就迎了上来,着急忙慌地说:“姑娘,您和太后娘娘起了争执?”
她们等在外面虽然听不清楚,但也能隐隐听出太后语气不对。
萧章心情颇好:“嗯,老妖婆,当了太后还不安生,活该太上皇不理她!”
“老天爷!”抱琴惊道:“我的好姑娘呀,您可小点声呐!”
“切!”萧章疾步走出慈和宫,不屑道:“我怕她?”
抱琴快急哭了:“姑娘何必这般给自己树敌呢?过去姑娘在家里可不是这样的…”
萧章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太后心里既然早已认定我为敌,我就是曲意奉承她,也不过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比起表面上交好,暗地里被自己人捅到,萧章宁愿所有的敌人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起码明明白白,可以逐个击破。
前世娄太后那么凶悍她都不怕,又怎会怕一个家族势力单薄、脑回路奇葩的叶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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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 第049章 私会水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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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私会水溶
太后那里显然安插了各路人马的眼线,几乎是萧章刚出慈和宫,她与太后产生口角的事情便传到了不少人耳中。
傍晚,怡园那边来人,又叫萧章过去。萧章考虑到她如今的身份,不好总去自己公公那里,就叫人回了,说是身子不适,头晕,下不了地。
她本只是找个托词懒得出门,没想到听在太上皇耳中却以为她是被太后气病了。
老爷子心里头着急,但他腿脚又不方便,不好亲自去,就打发了他身边最为得力的掌事姑姑谷雨亲自去颐福宫探望她。
萧章原本正坐在屋子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嗑着瓜子,一听说老皇上那来了人,以超人的速度丢了瓜子儿,脱鞋,钻进被子里,动作一气呵成,不过几息的功夫,把清芷都给看呆了。
谷雨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叫人放下了床帐子,身子朝里面躺着,只留下一个清瘦的背影。
抱琴悄声道:“谷姑姑莫怪,主子折腾了半大下午,好容易才睡着呢,奴婢们不敢吵醒主子,让姑姑白跑一趟了。”
谷雨深深地望了床帐子深处一眼,别有深意地笑笑:“主子为大,你们做得没错儿。”
抱琴笑道:“那请姑姑到外头喝茶。”
谷雨这等身份,她们这些一等宫女根本不敢拿银子打赏,只得恭恭敬敬地把她请到了外间,奉茶送糕点,好一顿殷勤伺候。只把谷雨服侍得舒舒服服了,这才满意走人。
抱琴她们的马屁没白拍,天一擦黑,怡园那边就送过来了一堆赏赐。怡园的人也不说是什么缘故,可萧章知道,那是太上皇代表太后送来的歉意。
萧章看着那大包小卷的东西,说心里头一点感动都没有那是假的。她知道自己还要去好多个世界,所以不想轻易动感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外星女汉子也有心。
不管太上皇最初利用她的目的是什么,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对她还真算不错。
萧章翻看过那些赏赐之后,悄悄挑了几件不是特别名贵、但符合自个儿心意的小玩意收了,其他的都郑重嘱咐抱琴收好。
她随手捧了卷书册,靠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等着抱琴回来回话儿。
谁知道抱琴回来之后,脸色明显不对,她身后还跟了一个身型陌生的人。
那是个高挑的女子,身上笼着厚重的披风,看不真切面孔。
萧章心里咯噔一声,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大声询问,又怕隔墙有耳,只得压低了声音:“抱琴,你把谁带进来了?”
抱琴一脸的为难,咬唇纠结了半天,发狠似的一跺脚:“姑娘您放心,清妍清芷她们都被我打发出去了。今晚奴婢守夜,奴婢就在耳房守着,谁也不让靠近。”
萧章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加奇怪,不由凑过去伸手拉起那陌生宫女的帽子,掀起来一看,她就愣住了。
…竟然是水溶。
怎么办,她好想给这货一耳光啊!大半夜跑到她这里做什么?不知道避嫌两个字怎么写吗?他还想让太后把她叫过去一顿羞辱吗?
水溶看出她表情里的深意,忙道:“你放心,没人看见我来。”
萧章气笑了:“我能放心才怪,大晚上的,你跑来做什么?”
水溶正要说话,抱琴突然出声:“奴婢先下去了!”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你瞧瞧你!”萧章摇头道:“都是你这样子,让我的丫头都误会了。”
水溶无奈一笑,解开身上的水绿色披风,伸手就要去拔头上的钗环,被萧章伸手拦了,打趣道:“好姐姐,一会儿回去可还得再插上呢,取下来多麻烦。”
水溶这才想起来害臊:“不许告诉旁人我穿女装的事…”
萧章爽快答应:“我脑子有洞才会跟别人说。”
水溶点点头,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又检查了遍门窗,才坐了回来,郑重道:“我有话对你说。”
萧章伸出五指挡在他面前,打断道:“等等,你要是表明心迹之类的可就算了,我不嫌命长,还想多活几年!”
水溶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这就是我今日来的原因,我不想让你和母后之间彼此误会。”
烛光将他原本温润如玉的脸镀上一层光晕,愈发显得水溶丰神俊逸,眉清目秀。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萧章,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嘲笑他了。
“溶姐姐有什么话白日里说不行,非要大晚上的过来?”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她用食指拨弄了一下他发间的碧玉钗,没想到水溶突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耳根子发红不说,一抹娇红还慢慢地爬上了白皙的脸颊。
他恼了:“别叫我姐姐!”
“嘘…”萧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点,被人听见怎么办?”
水溶理直气壮地微微扬起下巴,不在意道:“听见就听见,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完这话,水溶自己也觉得可笑了。若不是见不得人,他怎么会大晚上的打扮成这幅样子。
他清清嗓子,低声道:“小王深夜前来,是因为有公务在身,明日便要动身离京。下回见到贤嫔娘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王不愿母后与贤娘娘之间生了间隙,情不得已之下,故而夜访颐福宫,还望贤嫔娘娘见谅。”
他说了这么多话,萧章的回复只有三个字:“说人话。”
装熟让人讨厌,装不熟更让人讨厌呀!明明之前都是可以你我相称的关系了,何必在私底下还这么拘束。
水溶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无奈道:“好吧。简单地说,就是母后误会你了。回头我会跟她解释的。”
“哦。”萧章道:“那你今晚来干嘛?就为了说这个?”
水溶正要开口,萧章见他一脸正经,忽然起了逗弄之心,扯住他披风的带子笑道:“还是这宫中无人服侍北静王爷,想起了小嫂子的好处来?”
“你…”萧章以为水溶会生气地反驳她,谁知水溶憋了半天,却正经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回换萧章呆住了。
这…这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水溶便继续道:“我与父皇都不曾把你当过外人。那些陈年旧事与其等你自己查探出来,平白生了戒心,还不如由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
昏黄的烛光下,水溶娓娓道来当年的恩恩怨怨。
原来,当年太上皇匆忙退位,不及深思就把皇位传给了当时实际上的皇长子永湛,曾让太后十分生气。
都说大孙子、小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叶太后也不例外。
在她看来,她的长子永湛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善于伪装,太上皇并不是多么喜欢他。
而她的幼子水溶,生得一表人才不说,又会说话讨人喜欢,文治武功也都十分不错。她心里打的算盘一直都是,先叫先皇后留下的倒霉太子做她小儿子的挡箭牌,等到老皇帝出手废了太子,再把水溶推上太子的宝座。
结果她万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因为腿脚不方便的缘故,干脆直接把皇位丢给了今上,连个太子都没来得及封,一点过渡都没有。
这可让叶太后接受不了了。
她仗着自己得宠,在后宫又掌权多年,就跪在乾元殿前求老皇帝收回成命。
太上皇却心意坚决,干脆打发人收拾东西,搬到怡园去住了。
叶太后就作啊,她出言威胁太上皇,说他要是不立北静王为太子,她就绝食割发。
剪头发这种小事在萧章看来很正常,在斯坦星球就是剪个洗剪吹出门都没人说你奇怪。但在这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首先,这里的人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发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大的自残行为。
其次,这“割发”二字,未免还有断情之嫌。
太上皇和叶太后之间虽有多年的情分,但皇帝就是皇帝,他岂能因一妇人倾天下?
最后的结果就是,太后头发也剪了,绝食也绝了,永湛还是照常当上了皇帝。
叶太后这么一下子闹得,不仅夫妻之间决裂了,母子之间也有了裂痕。顺带还黑了无辜的水溶,搞得皇帝多年来一直对他心存疑心。若不是有太上皇护着,以皇帝的深沉心计,水溶就算是他亲兄弟,也指不定能活上多久。
听完了这么长一段故事,萧章单手托腮,沉默半晌,道:“所以呢?”
水溶皱眉:“所以?”
萧章打了个哈欠,不耐烦道:“所以这跟我讨厌太后有什么关系啊?她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好嘛。”
水溶怔了怔,长叹一声:“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的母亲。就请你看在我与父皇的面子上,不要同她老人家闹脾气吧。”
说罢水溶站起身,对着萧章长长一揖。
“不成不成。”萧章摆手道:“你一个姑娘家,该行万福礼才对。”
“这怎么行…”水溶话音刚落,突然眼睛一亮,道:“是不是我行了女子的万福礼,你就不生气了?”
萧章微微别开脸,不说话。
水溶为难了会儿,最终还是慢吞吞地屈膝行礼,直把萧章逗笑了。
“得了,瞧你怪可怜的,我就不难为你了。我答应你,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绝不主动去找太后娘娘的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你看怎么样?”
水溶连连摇头,正色道:“不行,不能让母后打你。母后若是要动手,你就…你就派人找皇兄,实在不行,找父皇也成。”
萧章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容简直藏不住了,心想着这人真是好玩,越了解越觉得他有趣。初见时那个袖手旁观的腹黑少年,到哪儿去了呢?现在这副模样,当真好笑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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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章节 第050章 绵里藏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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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 绵里藏针
等水溶交待完了,天色也黑透了。
抱琴搁门外着急的要死,连着敲门催了三四遍,才把水溶撵走。
把他人赶走之后,抱琴拍着胸脯走到萧章身边来,大冬天的,吓得她连刘海儿都被额头上的汗水打湿了。
萧章乜她一眼,调笑道:“既然怕成这样,何必领了他进来?拿根扫帚把人赶出去不就得了!”
“我的好姑娘呀!”抱琴无声地嘶吼着,“那可是北静王爷!”
萧章咯咯笑道:“哪儿啊,我瞧着怎么像是北静公主呢?”
抱琴欲哭无泪,琢磨了一会儿,竟认同了萧章的话:“王爷扮女装,是挺好看的…”
主仆两个笑作一团,这时,屋外头来了人,是清芷。
抱琴的笑容骤然止住,不悦道:“我不是叫你去给主子做绢花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清芷哭道:“抱琴姐姐饶命,我就是来找您说这事儿的。”
她捧出两个毛茸茸的绢花,绢子料子虽好,但做工极差,跟萧章刚到地球时候的绣花一个水准。
抱琴在萧章面前没什么主意,在宫女们面前却能摆起架子:“哎?做绢花都不会,你还好意思管着主子的行头?”
清芷愧疚极了,把头埋得很低很低。
萧章想了一下,冲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等清芷慢腾腾地挪了过来,萧章又道:“伸出手。”
“主子…”清芷猛地抬头,犹豫着不肯伸手。
抱琴疑惑地抓起清芷的手,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竟然没有一处是好的,旧伤新伤布满了白皙的小手。
抱琴也不是个太过严苛的人,见状点点头道:“唉,好吧,看来你是真不会做针线活。罢了,你就挑几个配主子衣服的颜色,让底下的人去做吧。”
清芷颔首应了,小声说了一句:“清妍姐姐做针线活就极好的,我去拜托她好了…”
抱琴不耐烦道:“得了得了,这么点小事你也闹到主子面前,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清芷大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正事儿!奴婢是来禀报主子一声,今天晚上皇上被留在慈和宫用晚膳了,赶上要翻牌子,皇上就在太后娘娘的授意下选了周贵人…”
抱琴一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萧章。她生怕自家姑娘生气,已经做好了冲上去安慰她的准备,谁知萧章只是淡然地点点头:“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清芷退出了屋子,抱琴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叫了句:“姑娘?”
“嗯。”萧章应了一声,微微蹙眉道:“抱琴,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抱琴心里一突,完了,她家姑娘的平静是装出来的,心里还是介意皇上召幸周贵人的事情!
要说奇怪,是挺奇怪,自打半个多月前贾元春被封为贤嫔,皇帝就没去过旁人屋里,今儿怎么突然就跑到周贵人那里去了。不过既然皇上是在太后宫里用的晚膳,那也就不奇怪了,毕竟…
想到这里,抱琴忽然愣住了,惊道:“姑娘的意思是?!”
“清芷知道得太详细了。”萧章低声道:“平日里咱们要知道皇上翻了谁的牌子,都只能打听出一个结果来,可清芷一个小小的宫女…”
抱琴接话道:“姑娘的意思是,清芷是皇上那边的人?”
萧章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胡说什么。皇上在我这儿安插眼线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清芷的背景不简单罢了。”
抱琴应道:“姑娘别费神了,我帮你留心着她便是。”
萧章点头道:“嗯,其实她也挺好的,对我够用心…也可能是我多心了,她只是做事比较认真,爱钻牛角尖,打听详细一点而已。就像为我选衣服,她为了找到最完美的一套,一大早天不亮就跑去司衣司监工,气喘吁吁地跑来跑去。就像为我绣绢花,就算再没天赋,戳烂手指她也要绣出最好看的一朵,直到确定做不出来为止…”
抱琴也犹豫了:“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
萧章打了个哈欠,摆手道:“行了,不想了。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也快去歇着吧。”
…
次日是给妃嫔们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最近后宫是非不断,贬了一个瑜答应,罚了一个贤嫔,太后跟贤嫔吵架,吴贵妃和贤嫔翻脸…似乎每一个风波,都和贤嫔二字相关。
人人都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向贤嫔,偏生当事人贤嫔一点自觉都没有,仍旧慢悠悠地品茶。
皇后的心绞痛又犯了,没精力应付一众妃嫔,没露面便派桂嬷嬷早早地把她们打发了出去。
萧章想着要不要去关心皇后一下,起码做个样子出来。她想了下,打发了清芷进去问皇后一声可否觐见。
皇后倒是答应了,只是瞧气色是真的不好。萧章便安抚了她两句,然后有眼色地赶紧退下。
回到颐福宫后不久,板凳还没坐热呢,清水进来通传,道是周贵人来了。
萧章还未开口,清芷心直口快,已经冷哼道:“她是不是走错了地方呀,这里可不是慈和宫!”
“清芷,胡说什么。”萧章嗔她一眼,看得清芷咬唇低下头,萧章才道:“去请周贵人到花厅说话。”
她换下家常衣服,又用了点糕点,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羊奶,洗了把脸。忙活完了这一切,才慢悠悠地扶着宫女的手走到花厅去。
萧章就是这么个没出息的、小心眼的人,她晾不了太后,但昨儿个太后怎么对她的,她总能还给陪着太后在暖阁里吃饭的周贵人吧。
等到萧章进了花厅,果然看到周贵人小脸冻得发白,一副楚楚可怜还不敢声张的模样。听到萧章前来的脚步声,周贵人一早就站了起来候着,规规矩矩地给这个比她年纪小还晚进宫的姑娘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