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珠见他露出狐疑的表情,不由暗自后悔自己的大意,慌忙补救道:“我爹爹是大夫,自然看过不少医书。我小的时候同他去乡下避难,他闲着无事,便教了我一些。”
花御一对步行云印象不好,一点儿都不想提起他,所以只是“哦”了一声,便把这茬揭了过去。
就这样,遗珠又陪着花御一念了一个月的书。他说话的气息已经越来越稳当了,只不过他捂着耳朵,听不到自己的进步。
有时候遗珠甚至感觉他背书时与常人无异了,不由惊喜地看着他,可花御一听了却是不信,只说她诓骗他。
因为等他松开耳朵再说话时,就又退化回了原先的水平。
遗珠觉得很神奇,私下里去请教步行云这是怎么回事。步行云看着她故弄玄虚地笑笑,伸手撩了撩自己的银发,“我,就是这么厉害。”
虽说步行云的疗法小有成效,但只有遗珠听到有什么用呢。步行云也是精明,悄没声儿地请来了皇后。
因为提前告知花御一他就会紧张的缘故,所以皇后来得很突然。
国强听到消息的时候,皇后人已经到门口了。他来不及知会花御一,就匆忙去迎皇后,“皇后娘娘吉祥!殿下正在书房读书,奴婢这就去通传。”
皇后却说:“不必了,提前告诉了,绍仪反倒念的不自在。”
国强只得引着皇后,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书房外。
皇后听到花御一大声说话的声音,的确流畅了不少,心中高兴至极,当即便说要重赏步行云。
步行云脸皮厚度堪比城墙,他也不推辞,当即笑着应了。却见皇后突然推门而入,国强刚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结果皇后一进门,就看到昏昏欲睡的遗珠,竟然坐在花御一的软榻上。向来不喜欢旁人近身的花御一,竟用手指支撑着遗珠的脑袋,防止她跌倒。
皇后心中一突,看这二人举止亲昵,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步行云和国强便一起重重地咳嗽起来,用二重奏把遗珠给吵醒了。
她的意识逐渐清醒,眼睛却还是闭着的,艰难地喘着气。午后小睡后醒来,气息总是分外灼热,胸口也十分憋闷,总要缓一会儿才能好。更何况她刚才睡得并不舒服,这会儿正是不痛快着呢。就没好气地说:“怎么不念了,突然咳嗽起来?”
“儿、儿臣,给母后请安。”
听到花御一问安的声音,遗珠一个激灵,慌忙睁开眼睛,正对上皇后意味深长的目光。
“遗珠见过皇后娘娘。”她起身行礼,气度从容,没有半分秘事被人发现的慌张,这样磊落的神态,反倒让皇后纳闷儿,疑心着自己方才是不是想多了。
可她一个民女,如何能够坐在皇子的坐榻上?花御一还那样纵着她,着实不得不令皇后多想。
但先前皇后着急让他们父女给儿子治病,说好了他们私下相处可以随意一些,这会儿要是再责怪遗珠僭越,反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皇后便笑道:“都起来吧。刚才绍仪念书,本宫都听到了,的确有所进步。步姑娘服侍绍仪辛苦,看来是觉都睡不好的,既如此,不妨多在房内歇歇,或是去本宫那儿坐坐。绍仪这里,让小强守着就是了。”
皇后话里话外,这便是不大想让遗珠和花御一亲近的意思。也难怪,花御一毕竟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统的贵重之人。就算是做他的妾室,遗珠这样背景不明的姑娘怕是都不够格。花御一毕竟还年轻,皇后怕他一时迷了心窍,做出什么丑事就不好了。
放在以往,皇后自然是不担心的。她生养的儿子她再清楚不过,那样眼高于顶的一个人,连瑞安王的女儿安敏郡主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步遗珠这样的乡野丫头。可是看到了今日的事情之后,皇后便不敢再大意了。
遗珠心思敏感,听到皇后的话,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配合地说:“那遗珠便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了。”
花御一却是微微皱眉,皇后看起来再温婉和煦不过的一个人,但论起手腕,也绝非常人可比的。只怪他方才大意,因捂住双耳练习,也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思及此处,他不禁责怪地望了国强一眼。
国强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一张苦瓜脸。花御一懒得理他,去问皇后,“母后怎、怎么会来?”
皇后看了步行云一眼,笑道:“原是听步先生说你的病有了进展,我这才来瞧瞧的。不过除此之外,母后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花御一神色未变,仍旧是淡然地看着皇后。从小他就是这个性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很难高兴起来,对于皇后所谓的好消息,他根本没什么期待。
“你清越姐姐来了信,说是下个月就要启程,回国省亲了。”皇后很是高兴地说:“她出嫁四年,头一回回来,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听到胞姐要回鲁国省亲的消息,向来淡漠的花御一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母后的意、意思是?”
“后宫如何布置准备,自然用不着你操心。只是赵国国都距离咱们这里有小半个月的路程,母后不放心。赵国境内的安全自有赵国的人负责,咱们的人也不方便入境。只是到了咱们的境内,断不能叫你姐姐发生什么意外。”
花御一听出来了,这是要叫他带兵前去迎接姐姐的意思。
皇后怕他不乐意揽这件麻烦事,又补充道:“不是母后多心,不说清越在赵国是个什么处境,光是和咱们鲁国有新仇旧恨的便不在少数。你还在治病,母后原不应差你出门。只是你哥哥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一出城门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让他出京等于羊入虎口。母后思来想去,你最是稳重,只能麻烦你走一遭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花御一见母亲说了这么多,心里头不禁有几分酸涩。他打小不爱与外人接触,惯来是能不见人便不见人的,所以及冠之后也没有领差事,只是仍旧闭门读书。但凡他那个大哥像那么一点样子,母后也不会求到他头上来。
他便应承道:“母后放心。”
皇后闻言心中一喜,不光是因为他答应了这件差事,更是因为花御一说话时虽然仍有几分别扭,但听起来的确是比从前好多了。人一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原也不必非让你这个皇子亲自去的,只是听你姐姐说,赵国不仅有一位公主要来做客,竟然连太子也要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花御一意外地点点头,心里明白过来,既然对方派出的是太子,那他们鲁国也不能太过拿乔,起码是要有一位皇子去边境迎接的。
花御一轻叹一声,突然没自信起来,“儿、儿子只怕…怕自、自己这个样子,给、给鲁国丢脸。”
皇后一怔,心疼地看向儿子,“母后知道你要强,但既然赵国的太子和公主来了,你迟早都是要见的。母后都想好了,路上就让步先生跟着你,提前点出发,不急着赶路,这样就不耽误治病了。说不定等你到了边境,这点小毛病早就好了呢。”
皇后说得轻松,可是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花御一口吃这毛病是打小就有的,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好。如今初见成效,他还答应外出见人,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花御一沉默,显然是并不相信皇后的安慰之词。
皇后看着他缄默的样子,不知忽然想到什么,对步行云说:“还要劳烦先生随绍仪走一趟了。”
“好说好说。”对于出去游山玩水,步行云并没有什么意见。他只在乎一件事,“不过皇后娘娘容老夫多一句嘴,这次大公主省亲涉及到两国的公主和皇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您是不是也要多准备一点护卫啊?不然老夫就是鞠躬尽瘁,怕是也护不住恒王殿下啊。”
皇后还没说话,花御一就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谁、谁用你保护?”他没见识过步行云的功夫,只希望他不给自己拖后腿就不错了。
皇后却是对步行云做过一些调查,对步行云的武功有所耳闻的。再想到上次步行云遭人追杀,还有花御一差点被人刺杀的事情,皇后也能明白他的顾虑,便承诺道:“这个先生放心,皇上到时候会派冯将军带领八百精兵护送,又是在我鲁国的境内,地方官员自当听从调遣,不会出什么大乱子的。”
“如此甚好,甚好。”
皇后微笑道:“虽说清越那边下个月初才出发,但本宫怕你们路上急,寻思着过几日就叫你们启程,步先生不妨下去准备准备,免得到时候忙乱。”
步行云如何听不出来,皇后这是婉转地要他滚蛋的意思,他连忙答应了一声,左手拉着遗珠右手拉着国强走了。
等房门复又关上,皇后方收起客套的笑容,正色道:“绍仪,方才有外人在,母后也没有明言。你不是一直想娶一位公主么?正巧这回就有赵国的公主过来,你可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花御一闻言颇有些不舒服地说:“母后,儿子虽有、有意迎娶公主,可、可这事…急不得。”
皇后只以为他是害羞,便笑道:“你放心,母后知道你打小便是个有主见的,断不会擅自做主替你乱点鸳鸯谱的。不过我看这事儿有谱,毕竟是和你清越姐姐一同过来的公主,想必和清越的关系不错,说不定就是为了促成你们,清越才带她一起来的呢。”
人还没见着,花御一不想妄下定论,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皇后见他如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嘱咐了他两句路上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第二天早上,遗珠难得睡了个懒觉。不用早起去陪花御一念书的日子,简直幸福的冒泡。
醒来之后,她也不急着起床,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结果许是早起习惯了,冷不丁再让她睡,她反倒睡不着。遗珠无奈地叹息一声,刚睁开眼睛,就被吓了一跳。
“啊——”
“闭嘴。”花御一捂住她的唇,“本、本王放、放开你,你,你别叫。”
他宽阔的手掌几乎覆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遗珠此时呼吸困难,哪里还敢再与他谈什么条件,连忙不迭地点头。
等花御一一松手,遗珠便赶紧转过身背向他,胸口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刚才她真是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被刺客追杀到了门口,此命休矣。
花御一见这姑娘特意背过了身,还挺注意形象,不由摇了摇头。他真是不懂她,替她换药的时候那般义正言辞,结果要说男女之防,有时候她却比谁都要重视。
“殿下怎么会到我这里来?”待平息了气息之后,遗珠压抑着怒火问。
他如何听不出她言语之中隐隐的怒意,心头立时燃起一把无名火,“你赖、赖床。”
遗珠一听这话,简直被他气笑了,“殿下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
花御一不明白,怎么就是他管的宽了,她玩忽职守还有理了!“你忘了,要当、当值?”
“当值?”遗珠皱眉道:“皇后娘娘不是让我歇几天么?”
他嗤笑一声,“本、本、本王,同、同意了么?”
遗珠算是明白了,花御一这个黑心老板不把自己压榨干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她只好无奈地说:“好好好,是我的错,我这就去洗漱更衣,去书房伺候您!”
花御一皱眉看她,怎么听这语气,她还很不情愿似的?“让你伺、伺候本王,你应该感、感到荣幸。”
遗珠冷眼看他,她是真不明白,这花御一是哪里来的自信?是,她承认他身份高贵,俊朗不凡,可是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看得上他的这些外在条件。
遗珠刚想还嘴,却忽然看到花御一微微抬起的下巴,还有那张俊脸上倨傲的神情。
她忽然想到昨日书房里,花御一磕磕巴巴、神色委顿地告诉皇后,他没有自信,他怕给鲁国丢脸的样子。
两相对比之下,遗珠仿佛忽然间明白了花御一为何这样霸道无礼。
其实,他根本就不是自负。恰恰相反,花御一的骨子里,应当是非常非常自卑的。所谓的自傲,不过是他掩饰自己内心卑微的一种方式而已。说到底,他根本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嘛。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遗珠就不跟他计较了,反倒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花御一,直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转过身去看遗珠房里的摆设。
就在遗珠刚觉得他有几分可怜,打算不和他一般见识的时候,就听花御一开口道:“你、你这屋子…”
遗珠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只有她一人居住,收拾得干净整齐。昨晚回屋早,她还采摘了一些鲜花摆放在房内。没想到花御一有心,倒是注意到了。
遗珠笑了笑,正准备迎接花御一难得的夸奖,就听他满是嫌弃地说:“怎、怎么这么破?”
遗珠闻言没忍住,一个枕头丢了过去。
她力道太小,绣花枕头与花御一的衣袖擦肩而过,并没有打到他多少,却足够使他愤怒,“你、你敢袭主?吃、吃了熊…”
“对,我吃了熊!”花御一没想到,遗珠发起火来,气势竟然更甚他一筹,“这位殿下,你现在能不能出去了?”
花御一有点被她吓到了,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地说:“本、本王凭、凭什么要听你、你的?”
遗珠瞪起眼睛,“就凭我早上还没刷牙!”
空气瞬时安静。
花御一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竟然没说什么,默默地出去了。
遗珠看他走了,这会儿才有些后悔。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她从小的骄傲和尊严,当真是被现实磨得一点儿都不剩下了。
她到底是没能守住自己应有的风范和从容,如果她的亲生父母知道,应该会很难过吧。
不过他们没有资格怪她,没有人有任何资格怪她。
不把那些虚无缥缈的尊荣放下,她该怎么活?她还能怎么活!
遗珠叹息一声,起身洗漱完了就到花御一那里去,脸色不大好看的样子。
平日里花御一总是嫌弃她吵,总是要自己做这个做那个。如今她不说话,不理他了,花御一还真是浑身都不舒服。通俗一点说,他就是皮痒痒,想让她抽两下。
不对,应该是挠两下!
花御一神色一亮,好像突然有了灵感似的对她说:“你、你过来。”
遗珠睨他一眼,放下手中的墨,慢慢靠了过去,还是不说话。
“本、本王痒、痒痒。”他指指后背,“你,给我挠、挠挠。”
遗珠意外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三岁的智障儿童。
顶着这样一张出尘俊逸的脸,他竟然要她帮他挠痒痒?
如果可以,她真想让步行云把他给毒哑了。花御一要是不能说话,凭他的姿色,一定会是个出色的男宠。
现在嘛…遗珠寄人篱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翻着眼睛给他挠痒痒。
两人距离近了些,气氛却还是有些冷。遗珠沉默地抓着他的背,花御一心里却是越来越痒。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主动找话题和别人聊过天,这会儿简直为难至极,只觉得说都不会话了,一出口就想拍死自己,“本、本王要去边境,你、你要去么?”
他要去边境接花清越和赵国太子的事情,遗珠昨天也听到了。她本以为自己该是毫无悬念地跟步行云同去的,却没想到花御一会这么问。她一时也忘了自己在跟他闹别扭的事了,只是反问道:“殿下不打算带我出门么?”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花御一简直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他的嘴怎么能笨成这个样子?
带遗珠一起去,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光是因为他习惯了有她伺候,更主要的是上回的刺杀仍旧让花御一心有余悸。
这个丫头必然不简单,如果他不亲自带在身边,花御一不放心。
上午他已经伤了遗珠的心了,这回他一定要好好补救一下!
结果说出口的却是:“看、看你表现。”
这话遗珠当然不乐意听了,“哦,那就算了,殿下既然不想看到我,那遗珠不跟着去给您添乱就是。”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花御一。
他动了动薄唇,想告诉她自己不放心把她自己留在宫里,让她知道他并不讨厌和她相处,可是话到嘴边,他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而且结巴的老毛病犯得更厉害了,“本、本、本王的姐、姐姐,人很、很好。”
他试图用她姐姐的人格魅力诱惑她和他一起出门。
遗珠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知道花御一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见她不明白,花御一着急了,“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
“这么笨!”
遗珠委屈到简直想哭,她发现自己和花御一真是天生的冤家。他们两个凑一块,不是他把她气死,就是她把他气死。
既然总要分出个你死我活,遗珠决定让花御一去死。
“对,我是笨。不过殿下别忘了,有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爹爹说了,我原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姑娘。既然遗珠现在蠢了,那肯定是受了身边之人影响的缘故咯。”
花御一左看看,右看看,空荡荡的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个“身边之人”,不是他是谁?
“你,你好大的…”
“殿下瞎说什么大实话!”遗珠捂住胸口,咬唇道:“就算你早上看到了,也不能直说啊!讨厌死了。”
花御一被那一句“讨厌死了”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我我我、我看见什么了?”
他一着急,连自称本王都忘记了,一张秀面爬上一层可疑的红晕。
“殿下怎么这样,敢做不敢当呀?”遗珠看他一副好像生怕她会赖上他的样子,不由嗤笑一声,“您放心,我不会让您负责的。”
花御一见她竟然敢耍自己,原本是很生气的。可是见她的气好像撒出来了一些,就又没那么生气了。
他小声咕哝道:“负、负责就负责…”
遗珠没听清,“什么?”
“没、没什么。”他正襟危坐着说:“总之,你不、不许闹脾气。你得,得跟本王一起去。”
遗珠还真不是跟他闹别扭才说自己不想去的,事实上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她也不想跟着花御一一起出门。
倒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她对赵国人天生就没有好感。
慕容家雄踞北方多年,征战四方,自是打了无数场胜仗。可让遗珠感到反感的是,赵国人不仅强迫百姓从军,还虐杀俘虏,甚至经常屠城,以防叛乱。
这样的作为,纵然拥有天下第一大国的实力,也没有天下第一大国的胸襟。
甚至遗珠以为,赵国和亡秦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以暴制暴,必然不得长久。
天下间像她这样想的人,定然不在少数。只不过如今赵国实力正盛,没有人敢随意议论,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惹不起,那还躲不起么?
更何况这次赵国使团一行,还有一个她不想见到的故人。
花御一见遗珠只顾着发呆不说话,不由急道:“我、我不管,你必、必须去!”
遗珠无奈地看着他,刚才花御一说她闹脾气,倒不知是谁在闹脾气呢?
不过她也懒得再在这件事情上和花御一起争执,反正到时候她称病出不了门就是了。她一个学医的人,想要装病糊弄过花御一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故意转移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殿下刚才提到的姐姐,可就是这次您要去迎接的大公主?”
花御一以为她默认了会跟去,也就没再多过纠缠,“嗯。本、本王就只有,只有这一个姐姐。”
遗珠点点头,难怪轻易不肯出门的花御一会答应去迎接大公主,一母所出不说,又是唯一的姐姐,他们自然是很亲近的了。
遗珠忽然想起,自己也有这样一位亲姐姐。
她小的时候,姐姐对她也是疼爱有加的。只是后来,姐姐十三岁就嫁了人,姐妹二人就再也没见过面。遗珠也不知道,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
应该是不大好的。
因为她唯一的姐姐,嫁去了赵国。
她有些惋惜地轻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花御一一怔,“此、此话怎讲?”
“我虽长在民间,却也听说过赵国皇室的一些事情。当年赵国皇帝的原配皇后死后,纳了好些国家的公主做妃子,当时还形成了送美女入赵都的热潮。”她顿了顿,微微一笑,“也是,天下第一大国的皇后,谁不愿意做呢。想来赵国的后宫,定是一番龙争虎斗。”
“你、你知道的,倒不少。”花御一怪声怪气地说:“既、既然知道,就别整、整日惦、惦记,惦记别人家的后宫了。就你、你这样的,鲁、鲁国皇宫都、都混不明白,去赵、赵国,一定竖、竖着进去,横、横着出来。”
遗珠见他磕磕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奇怪地道:“殿下是哪里看出我想入赵国的后宫了?”
赵国皇帝的年纪比她爹还大,她才没有那个癖好去服侍老人家。
遗珠却不知道,花御一是怕她年纪小,被赵国的浮华迷了眼睛,想仗着自己的美色去赵国争宠。
她虽没有高贵的出身,但这副样貌,当真是越看越叫人移不开眼睛。
花御一初次见她时,遗珠只着荆钗布衣,赶路而来,风尘仆仆,倒不觉着什么。日渐相处下来,才发现她五官端正,轮廓近乎完美。无论是正面还是侧脸,没有一个角度不令人惊艳。而且这种美不是张扬外露,而是毫无侵略性的。好像不知不觉中就会让人认定,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加貌美的女子。
当然遗珠身上最出彩的,还要属那清朗的眉眼。她的眉骨生得极其大气,一双大眼睛又清澈而明亮。如果单有这眉,单有这眼,都不会有她如今的姿色。可是这眉眼若是组合在一起,那便是睥睨天下的绝艳。
至于她的胸…
花御一摸摸下巴,表示自己早上真没注意看。
如果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大,那他应该会注意到的吧?
遗珠见他不答话,只是怪异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心中发毛。
花御一见她神色有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轻咳一声,肃色道:“你、你若不想去赵国,为、为何打、打听这么多?”
“这可不是我打听来的,赵国那么大,人人都在议论好嘛。”
不知怎的,听她这么说,花御一忽然想起皇后的话。皇后让他把握机会,娶赵国的公主。他当时听了这话觉得不舒服,还不知道为何。现在才隐约明白过来,大概是“把握机会”这几个字,骤然把他的姿态放低了。
可就如遗珠所说,赵国势大。纵然他是鲁国的嫡出皇子,想娶赵国的公主,只怕对方也要认为是他高攀。想要让自己的腰板挺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让自己的国家更加强大。
可是现在,他整日闷在书房里读书,根本就对国家毫无贡献…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气闷。不是他不想报效国家,只是他这个样子若是出仕,除了让人耻笑还会怎样…
遗珠见他今日总是恍惚,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眼瞅着午膳的时辰到了,就让人去花厅摆膳。
自从上回遗珠在萧贵妃那里吃撑了,花御一就揪着她陪自己吃饭。
花御一这人虽然暴躁了些,但有一点好,就是他喜欢清静,不讲排场。所以他们用饭的时候,也不叫多余的人伺候,就他们两个一起。
刚开始遗珠还装模作样地给他布菜,后来花御一嫌烦,说他自己有手有脚,不用遗珠伺候,让她和他一起吃便是。
听他这么说,遗珠自然是推辞了两句,结果他就开始拍桌子,问她吃不吃,不吃滚。遗珠没办法,只得从善如流地和他一起吃了。
其实这些宫廷美食,她享受得理直气壮——她平日里伺候他那么辛苦,只赚每个月那二两银子顶什么用!还不如跟着他吃点好的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