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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的孩子,总是要早熟一些,或者说是不得不早熟一些的。
长华殿里唯一比较天真烂漫的皇子…也就只有裕贵妃的儿子,五皇子敬修了吧。
裴清殊每回见到这孩子,都会觉得这孩子的名字和他的性格一点儿都不合适,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反过来的。
也不知这孩子是像了谁,课上打瞌睡,醒了就用毛笔的尾端去偷偷地戳人家的后背。
除了敬坤之外,他谁都敢捉弄。襄亲王家的小儿子,上回被他害得坐了一屁股墨汁,事情闹得裴清殊都听说了。
把他提溜起来教训吧,这小子认错倒是贼快,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裴清殊又舍不得真打他,顶多罚他抄抄书,关关禁闭。等抄完了,思完过了,他就该咋样还咋样,整个一记吃不记打的小傻子。
对此最着急的还不是裴清殊这个父皇,或是裕贵妃这个母妃,而是傅煦这个舅舅。
说来也是神奇,敬修除了两个人之外,天不怕地不怕——一个是敬坤,一个就是傅煦。每回一见傅煦,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的比谁都快。
有一回裴清殊甚至还见到向来老成持重的傅煦,追在敬修屁股后头跑。
裴清殊都没顾得上生气,反倒忍不住笑着问向傅煦:“阿煦,修儿又怎么了?”
“皇上,五殿下偷偷藏了火折子,不知要做什么去了!您快让人拦住他啊!”
火折子?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纵火吧?
裴清殊一听,也不敢大意了,赶忙让人去追。
他身边的侍卫们身手在整个大齐都是数一数二的,更遑论抓敬修一个小兔崽子了。
很快,敬修便被人反手押着,押到了裴清殊面前。
“你拿了火折子?想干嘛呀?”裴清殊忍着笑,一脸严肃地问他说。
敬修嘿嘿一笑:“听说小孩子玩火儿会尿炕,奶娘他们老不让我玩儿火折子,我就想试试是不是真的会尿炕…要是奶娘说得不准,以后我就可以不听她的话了呀!”
裴清殊:“…”
这孩子到底像谁?!
等他把敬修提溜去琼华宫,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和裕贵妃说过了之后,裕贵妃反应极快,三下五除二地抓住了敬修,照着他的屁股便开始一顿胖揍。
裴清殊冷眼看了会儿呜哇乱叫的敬修,无奈道:“行了,都别演了。手抬得那么高,都没使一点劲的,还是省省吧。”
裕贵妃嘿嘿一笑,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看了裴清殊一眼。
裴清殊好像瞬间就明白…敬修这孩子像谁了。
让人把敬修领去奉先殿思过之后,裴清殊坐了下来,认真地对裕贵妃说:“慈母多败儿,你老这样惯着修儿可不行。”
裕贵妃笑呵呵地替儿子说话:“皇上,男孩子这个年纪,都是难免会有几分调皮的嘛。”
“谁说的?朕小时候就不这样。”
“有几个人能和您比啊?”拍龙屁的话说到一半,裕贵妃忽然意识到好像长华殿里的其他几个皇子也都挺听话的…那就…“有几个人能和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他们比啊?”
裴清殊:“…”
“行了,这长华殿里的皇子都被你念叨了个遍!你怎么不说说,有几个人像修儿这样调皮?连皇兄和堂兄们他都敢作弄,朕看这小子是真的皮痒了。”
“皇上,作弄别人的事情,是修儿的不对,以后臣妾一定好好说他。不过修儿这性子啊,就这样,您也别太指望着他能‘修身养性’了。”
裴清殊无奈地看她一眼:“人家都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够上进,你倒好,除了吃喝玩乐,你都教修儿什么了啊?”
裕贵妃一脸无辜地说:“臣妾也只会吃喝玩乐啊。别的臣妾都不会,怎么教啊。”
裴清殊都被她给气笑了:“你啊!”
“嘿嘿,”裕贵妃讨好地凑近裴清殊,挽住他的手臂说道:“其实皇上,臣妾这样由着修儿,也不全然是因为溺爱他哦。”
裴清殊微微挑眉:“哦?那你和朕说说,你还有什么大道理不成?”
“有的啊!皇上您想啊,我哥他成天追在修儿屁股后头跑,是为了什么?”
提起傅煦,裴清殊仿佛明白了什么,有点出乎意料地看着裕贵妃。
裕贵妃继续说道:“他那么想让修儿上进,还把自个儿的儿子送来给修儿做伴读,无非是因为自己尝到了甜头,想要再立一次同样的功劳,延续傅家的荣光罢了。”
裴清殊不禁有点对裕贵妃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你这小脑袋瓜,还想得挺深。”
“那当然了!”裕贵妃颇为骄傲地挺起了胸。
“那你…你也是傅家人,你就不想延续傅家的荣光吗?”
“皇上您是不知道,我们傅家的钱啊,几辈子都花不完。我觉得家里有吃有喝,挺好的了,要那么多荣光干嘛?我才不想让修儿活得像您这么累呢。”
裴清殊哭笑不得地说道:“朕勤于政事,在你口里倒是成了反例了。”
“不是反例,只是臣妾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是皇上不那么忙就好了。如果皇上不那么忙的话,就能多一些时间陪宝璋了吧。”裕贵妃笑着看向裴清殊,弯弯的眼睛好像两道月牙。
“宝璋,”裴清殊见她这个样子,不禁想起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一件事,“如果朕的一些做法,可能会触及傅家的利益的话,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心无芥蒂地陪在朕身边吗?”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情啦。”裕贵妃一脸“我又不傻”的表情,探究地看向裴清殊:“皇上想要做什么?只要不砍了我们家里人的脑袋就行。”
裴清殊好笑地说:“好端端地,朕砍你们家人的脑袋做什么?”
“喔,那您就别和我说了。政事什么的我也不懂,我可不想干政啊!”
“你就是想干政,也得有那个干政的脑子啊。”裴清殊温柔地敲了敲她的脑门儿,“起来用晚膳了。”
第159章
裴清殊并非只是和裕贵妃说说而已。他想做这件事情,已经想了十几年了, 那就是改变现有的官职“世袭”制度。
虽说大齐一直以来都是以科举制为主的, 可是世家大族在朝中的地位仍然不可小觑。
就拿神枢营来说吧, 神枢营的上一任指挥使是傅太后的哥哥荣国公。荣国公告老之后, 就由其子傅然继承了他的位置。
不仅仅是在军营里,其他朝廷机构也是一样。在位的大臣们都会先努力督促自己的儿子读书,等到儿子考中了,就想办法安排到自己所在的衙门里来。等将来自己退下来了,就顺理成章地让他的儿子顶替他的位置。
长此以往,要职渐渐全都被世家权贵所占据,寒门子弟除非是像陈起这样个人才能十分突出的, 都很难出头。
裴清殊早就有心改变这种状况了, 只是因为先前国家面临的外忧内患太多, 裴清殊一时没腾出手来解决这件事。
再有就是…他想要打破这种“成规”的话,势必会触及世家贵族的利益。
该怎么改,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且不会引起朝廷动荡, 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裴清殊自己属于温和改革派, 他不喜欢一下子大刀阔斧的改革,总觉得那样做不够稳妥。
他的心腹大臣们也大多和他政见一致。
不过,裴清殊的近臣当中就有许多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的。裴清殊觉得,他们也有可能是不想一下子触及到自家的利益,又不敢忤逆裴清殊的意思,才这样表示的。
对于这一点, 裴清殊也能理解。甚至他还想过,单独把几个寒门出身、没有太多背景的大臣凑在一块儿商议此事,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他相信自己身边的这些心腹大臣,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内阁之中无一人反对。甚至首辅魏青松还表了态,说他愿意就此告老,并且不为其子安排任何官职。
起初裴清殊刚刚听说魏青松想要致仕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以为魏青松是在和他闹脾气。
可他很快就发现,魏青松是认真的。
“皇上,臣今年也六十多了,是时候该歇歇了。”魏青松笑了笑,裴清殊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当年那个雷厉风行的中年男子,现今已是满脸的皱纹。
“魏爱卿,你可想好了?”
魏青松郑重地点了点头。
考虑到魏青松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裴清殊沉默了一会儿,十分真诚地问道:“那你可还有什么要求?只要朕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你。”
魏青松这一生为国为民,操劳了一辈子,从来都不曾为自己提过什么要求。
不过当裴清殊这样问他的时候,魏青松想了想,还真想出了一个要求:“老臣斗胆,求皇上一件事。”
不知为何,魏青松若是无求于裴清殊的话,裴清殊就会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似的。所以现在听说魏青松有求于他时,裴清殊甚至有点高兴:“魏爱卿但说无妨。”
“臣…知道皇上志在四方。先定匈奴,再平大宛,只是迟早的事情。或许有一天,战火也会波及到辽国…”
“你是怕朕伤及你的女儿和外孙吗?”裴清殊浅浅一笑,“放心吧,襄仪是你的女儿,也是大齐的长公主,是朕的义妹。这些年来,她还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是不会恩将仇报的。”
“谢皇上!”魏青松向裴清殊行了一个大礼,“臣知道皇上仁慈,臣说这些话,或许是多此一举了。不过希望皇上能理解臣为人父母的心情。”
“当然。”裴清殊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舒服。
他正想扶起魏青松,却见魏青松仍然低头跪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裴清殊不解:“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魏青松艰难道:“皇上…臣,向来疼爱小女。不过万一有一天,要在襄仪母子和国家大义之间取舍的话,臣也不想让皇上为难。”
裴清殊鼻子一酸,明白了魏青松的意思:“你这又是何苦?”
“还请皇上答应老臣,切莫因为老臣之故,耽误了江山社稷,否则老臣万死难辞其咎!”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就算当真如你所说…”裴清殊不想这样说,却还是不得不说:“朕也会以大局为重。”
“谢皇上…”魏青松缓慢且郑重地向裴清殊磕了一个头。
…
从雍定十年开始,吏部便在裴清殊的授意之下,在授官之时尽量避开父子同属一个衙门的情况。
虽然没有推出明确的政策,可是好几个大臣在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运作”之后,都找到了裴清殊这里来。
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裴清殊都没有见。
第二次来的时候,裴清殊就直接问他们,他们的官位是皇位还是怎么的,还需要儿子来继承?
那几个大臣吓得膝盖一软,下意识地跪在了地上,之后也不敢再来了。
雍定十一年十月,朝廷正式颁下诏令,从雍定十二年年初开始,除有皇命特授之外,全国上下禁止父子等直系亲属在同一衙门办差。
原先在同一衙门的父子,暂时保留其职位,待雍定十三年官员例行考评之后再进行调任。
因为有之前一年多时间的缓冲,改革进行得相对来说还算顺利,不过上上下下的怨言总是免不了的。
毕竟这一项新政只是给寒门子弟提供了更多、更公平的机会,对世家子弟来说却是几乎没有一点好处。
但是反对这项新政的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有的人胆子大些,敢和朝廷正面刚,直接就敢请辞,或者告老。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有点权势的人。不然那些低级官吏就算请辞的话,也起不到什么向朝廷宣泄不满的效果。
几本辞官的折子送到裴清殊的御案上之后,裴清殊准了其中几个他早就看不大顺眼的老顽固。
还有几个只是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但自身很有才华的官员,裴清殊就暂时将他们的折子压了下来没有处理。
比较来说,这样敢直接辞官的人,已经算是胆子比较大的了。有些胆子小的,根本就不敢这样做,只能三五成群地在背地里抱怨几句。
要让他们为了此事而造反吗?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让他们拿什么来造反?
当今皇帝登基十余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大齐的所有精兵,早已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所以这些人就算心怀怨气,但也只敢嘴上说说,连写都不敢写。
毕竟有“天道会”的前车之鉴在,一旦写了什么对皇帝不敬的文章,就有可能掉脑袋,甚至连累全家,傻子才会这样做。
与此相反的是,在裴清殊的老师卢维的影响下,数百名江南学子纷纷提笔,盛赞当今圣上的这一“德政”。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那些对新政表示不满的官员,便更加不敢在公开场合发声了。不然的话,他们很容易就会被扣上一顶“假公济私”、甚至“心怀不轨”的帽子。
和这些人比起来,有些人倒是想的比较开。
比如娴贵妃的父亲钟太医,因为有女儿的提醒,他早就预感到了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
所以新政颁行之后,他倒是很快就接受了,并且还向娴贵妃提出自己半年后便会告老。至于他的儿子小钟太医能走到哪一步,他也完全不会强求。
其实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钟太医早就觉得累了。比起在宫里们给贵人们开一些不温不火的太平方,还不如在京城里开一家医馆,那样能够帮助的病人更多。
或者,就沾儿女的光,在家里享享清福也没什么不好的。
娴贵妃见父亲想得开,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裴清殊不想让这件事情在朝中发酵太久,眼看着这项政策基本落实下去之后,裴清殊便又以一道新的旨意,吸引了众人的眼球——他打算重新修订《大齐律》。
律法乃是国之根本。想要修订律法,没有个十年八年、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是绝对完成不了的。
正因如此,《大齐律》已经许多年都没有修订过了。
裴清殊做出这一决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登基十余年来,各项改革都已经做了不少,可是还不够系统化。修订大齐律的过程虽然艰难,可是功在千秋。
只要是律法上正式规定了的东西,就算将他有一天他不在了,他的子孙后代还是会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当然,如果后人要在他这一版《大齐律》的基础上再修订的话,那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事情了。
他要做的,就是把大齐之前空缺了多年的东西都填补上,然后再将自己的执政理念融入其中。
比如轻农税,重商税,但在律法中保证商人的权益。
比如改革婚姻制度,允许寡妇、和离甚至被休者再嫁,不强制命令二十岁以上未婚女子婚配。提高女子权益,允许女子上学、自立门户等。
再比如逐渐解除海禁,陆续开放各个口岸,允许经审查合格的商人进行海上贸易等。
如此两年以来,大齐的财政收入得到了迅速的提升。
裴清殊这个省吃俭用了许多年的皇帝,手里终于有了不少“余钱”。
不过他并没有像某些一夜暴富的人一样,就此变得奢靡无度。
他很清楚,这些钱都属于国家,而不是他个人的私产。
所以手头变得宽裕了之后,裴清殊既不修建宫殿,也不扩大后宫,而是将银子投入到养兵、强兵和发展教育上面。
他知道,大齐和匈奴迟早还有一战,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而这一次,他要斩草除根。
第160章
这几年来,北夏王呼屠吾斯一直蠢蠢欲动, 在暗中招兵买马, 裴清殊其实都心中有数。
这个呼屠吾斯自以为聪明, 实际上连他叔叔呼韩邪的一半都比不上。
从他当初决定暂时向大齐称臣开始, 他就已经注定了失败。
以大齐目前的实力,裴清殊相信他们解决一个呼屠吾斯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麻烦的是,北夏和大宛结了盟。要想动北夏的话,就绕不过大宛这一关。
裴清殊思前想后,觉得光凭大齐一己之力,未免太过勉强。
所以他在暗中联系了向来与大宛不睦的吐蕃,想要与吐蕃合力扛敌。
吐蕃早就想收拾大宛了, 只是碍于自身实力不足, 担心会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 所以才一直没有行动。
现在得知齐国有这个意思之后,吐蕃那边几乎是没有考虑似的,很快就传回了肯定的答复。
现在裴清殊要做的,就是等。
等呼屠吾斯先忍不住动手。
当然, 如果只是一味地等待, 未免太过被动。
所以裴清殊想了一个法子来激他。
那就是让呼屠吾斯这个北夏王,在岁末朝贡的时候亲自来长安向裴清殊朝拜。
自打上回陵川之战之后,除了呼屠吾斯主动来了一次长安,想要求娶婉云之外,别的时间里呼屠吾斯都没有来过长安。
或是出于心虚,或是出于其他的什么顾虑, 裴清殊不得而知。
双方像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一样,裴清殊也不曾召见过呼屠吾斯。
可是这回,裴清殊突然召见他…呼屠吾斯就觉得不对劲了。
齐国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来使说的是让他去齐国参加岁末朝贡,顺道和皇帝一起迎接新年。
可这个邀约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汉人口中的“鸿门宴”。
说句老实话,呼屠吾斯不想去,甚至可以说…是不敢去。
可他现在是人家的臣子了,主君召见,岂容臣子拒绝?
呼屠吾斯想过装病,可他的心腹大臣们都不答应。
“单于,我们都已经窝囊了多少年了?如今我们也已经养了不少兵马了,难道您还想继续给齐国皇帝当牛做马,让他有机会羞辱您吗?”
呼屠吾斯身边的一个汉臣说道:“就是啊单于!当年您选择向大齐臣服,只不过是麻痹齐国人的‘缓兵之计’而已。现在时机已然成熟,还有大宛的支持,您还犹豫什么呢?”
呼屠吾斯看了他们一眼,迟疑道:“可是汉人出兵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我这个时候出兵的话,该以什么名义才好呢?”
就算这几年呼屠吾斯没有去过中原,但他也听说过,裴清殊这个皇帝夙兴夜寐,勤政爱民,几乎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要想找个理由来向齐国发兵,可真是没有那么容易。
“不如这样吧单于。咱们不是还缺一些粮食吗?不如您上书一封,说咱们缺粮,让朝廷拨救济粮给咱们。若是齐国皇帝不肯的话,那咱们不就有理由反了吗?”
“若是他给了呢?”
“那也不错!咱们收了他的粮食之后,明年再给他要!我就不信齐国皇帝能一直这么大方!”
呼屠吾斯被说动了。
几日之后,一封求粮的奏折,便出现在了裴清殊的御案上。
裴清殊看完之后,甚至还笑了一下。
“瞧瞧,咱们想让人家做恶人,人家还想让咱们做恶人呢。”
公孙明接过裴清殊丢来的那封奏折看了看,沉吟道:“皇上打算怎么办?”
“两种办法。一,给他粮食,不过要让朕的人来给。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再往北夏输送几万人马。二,不给粮食,像之前一样,把吃不上饭的平民接到中原来,将他们分散开来,在指定的地方生活。”
公孙明笑道:“不管是哪种,呼屠吾斯都肯定要气死了。皇上心里更倾向于哪一种?”
裴清殊不答反问:“你觉得哪种能让呼屠吾斯更生气?”
“还是第二种法子更好。皇上若想让呼屠吾斯率先发兵的话,往北夏放太多的人手反倒不利。第二种的话,可以说是维持了之前的老样子。虽说可能会帮北夏减轻一些负担,不过据臣所知,呼屠吾斯本来就不会管那些妇孺老幼的死活,所以问题不大。而且北夏的人口本来就少,若是再这样减少下去的话…臣觉得您都不用发兵来收拾呼屠吾斯,他自己就老实了。”
一旁的傅煦赞同地说道:“一个空壳子一样的单于,做来还有什么意思?臣若是呼屠吾斯的话,一定心悦诚服地向大齐臣服。”
“阿煦,这种话由你说来,总觉得怪怪的。”裴清殊和公孙明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还是多说点反对意见,这样朕比较习惯。”
公孙明火上浇油般地说道:“就是啊,阿煦要是不扫兴的话,那还是阿煦吗?”
傅煦不敢瞪裴清殊,只好瞪了公孙明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公孙明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往旁边躲了一躲:“这才是阿煦嘛。”
傅煦见裴清殊也不管管他,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们。
…
如同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北夏那边得知裴清殊又不肯直接给粮之后,简直气得直跳脚。
呼屠吾斯没忍住,暴躁地掀翻了眼前的桌子:“再这样下去的话,我北夏都要被齐国人给搬空了!”
“算了单于,事已至此,您还管什么名不名的?齐人不是有句话,叫‘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吗?咱们臣服了齐国这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不反了他做什么?”
“对!反了他!”
“杀到长安去,让那齐国皇帝知道知道我们匈奴人的厉害!”
就连裴清殊安插在呼屠吾斯身边多年的人,都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支持呼屠吾斯起兵。
呼屠吾斯不由地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了。
在愤怒和屈辱感的驱使之下,他猛然间站了起来。
他不能再这样忍耐下去了!
直觉告诉呼屠吾斯,就算他现在不反的话,等到了年末朝贡的时候,裴清殊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还不如趁齐国人不备的时候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呼屠吾斯的如意算盘,注定只能是一场空。
这几年来,他是做了不少准备不假。可他不知道的是,裴清殊为这场仗所做的准备,远比他多得多。
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备,粮草还是药品,裴清殊都已经准备充足。再加上海路已通,朝廷随时都能从南方调兵调粮,这一仗,裴清殊足足有九成的把握能赢。
如果有这么大的赢面大齐都能输的话,那他只能说,这就是天意。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雍定十二年九月,北夏王呼屠吾斯起兵造反。
消息传到长安之后当日,裴清殊便点了辅国大将军容漾为主帅,卢劭为副帅,即日北上,领兵平乱。
这一回,他不需要再向上回一般设下重重陷阱,引匈奴人入套。
他要从正面迎敌,用原始也最直接的手段,让这群狼子野心的匈奴人彻底向大齐臣服。
他选择派出容漾和卢邵的原因很简单。上回陵川之战之后,容漾可谓一战成名。只要是经历过那场战争的匈奴人,都对容漾这位“白袍将军”颇为惧怕。
有这种优势在,裴清殊自然是要利用的。
不过裴清殊早就想好了,这场仗还会牵涉到大宛,和匈奴当初和呼屠吾斯分裂的那一部分部落,光靠容漾的威名是不够的。
在大宛和吐蕃相继发兵之后,裴清殊在大朝会上说出了自己即将御驾亲征的打算。
一些大臣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不由慌乱起来。
许多人纷纷劝阻裴清殊,劝他不要以身涉险。
可裴清殊不是要和大臣们商量,而是通知他们自己的决定。
北夏这块生在他胸口数十年的腐肉,裴清殊想亲手剔除它。
见裴清殊心意已决,大臣们没有办法,只能请裴清殊多带兵、多带护卫、多带粮,一个个的好像裴清殊的老父亲,对着要出远门的孩子唠叨个没完。
裴清殊嫌他们啰嗦之余,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感动。
可能是…他有些想念那个有点唠叨的父皇了吧。
不过满朝文武那么多人,总有些人的声音会比较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