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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皇上曲意承欢的妃嫔多了去了,也不差妾身这一个了吧?”杜若入宫也有些日子了,见裴清殊性情温和,温润如玉,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何不让妾身保持本心,在您面前只做自己呢?”
裴清殊还从未听过此等言论,倒是新奇有趣,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裴清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杜若一脸娇羞地跟裴清殊说,她的小名叫若若,她的亲朋好友都是这样叫她的,希望裴清殊以后也能这样唤她。
裴清殊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毕竟他私底下经常唤妃嫔的闺名,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让裴清殊没想到的是,在他应下之后,杜若竟然十分大胆地问道:“那皇上…以后没人的时候,能让我也叫您的名字吗?”
就在杜若即将将那几个字叫出口的时候,裴清殊寒声阻止道:“不行。”
杜若愣住了:“什么不行?”
裴清殊声音低沉且清晰地说道:“朕的名讳,不是谁都可以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杜若V:为什么皇上不接我的套路???急,在线等
第106章
除了太上皇和两宫太后会叫裴清殊“殊儿”之外,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叫过裴清殊的大名了。
这么多年没有被人直呼其名, 裴清殊发现, 当杜若要叫他名字的时候, 他竟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非常得不舒服。
主要原因,大概是他和杜若还没那么相熟。若是换做皇后或是裕、娴二妃的话,或许他就不会这样抵触。
好在杜若还算识趣,见裴清殊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就不再提这件事了。
…
六月的最后一日,宫外突然传来噩耗,老宁国公昨夜病逝府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 裴清殊微一叹气, 心情颇有些复杂。
“来人, 替朕更衣。”宁国公是裴清殊父辈的人物,虽说早已不问世事,不过毕竟是长辈,当年在朝中也是桃李无数。如今人不在了, 裴清殊总该去看看的。“去宁国公府。”
换上素服之后, 裴清殊轻装简从,来到宁国公府吊唁。
因为事先并不知皇帝会来,裴清殊抵达容府的时候,容家人还在府内忙于丧事。
直到守在门口的家丁击响了报丧鼓,容家人方匆忙出来迎接。
容家家主去世,灵堂之上, 容家子孙自是哭得肝肠寸断。
按说前来吊唁的人也该掉上两滴眼泪,方才显得真诚。不过容老爷子生前和裴清殊没有太多接触,裴清殊现下实在哭不出来。
好在人到了他这个位置,也不会有人勉强他什么。只要裴清殊能来,给容家这个脸面,容家人便十分感激了。
宁国公世子都已经泣不成声了,还不忘跪在裴清殊面前,叩谢天恩。
裴清殊扶起他说:“慎之不必多礼。老国公为大齐鞠躬尽瘁,如今他老人家仙逝,朕来送他一程,也是常理。你既是宁国公世子,继承国公之位,顺理成章。以后整个宁国公府,就交给你了。”
“谢皇上!”尽管容潭已经尽力掩饰了,可是在提到袭爵这件事情的时候,容潭实在没忍住,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
裴清殊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不过心里却是受了很大的触动。
离开容家之后,裴清殊就在想,其实,老国公去世之后,容潭哭得那么伤心,不能说容潭不爱他的父亲。只是容潭这个世子,已经当了太多太多年,或许他早就厌烦了世子的称号,想要名正言顺地当国公爷了。
类似的道理,如果当初太上皇没有退位,而是让裴清殊在太子之位上熬个十年、二十年再继位的话…那裴清殊心里,又会是怎样一番滋味呢?
以前裴清殊还年少的时候,还有几分少年意气,觉得太上皇这里做的不好、那里做的不好。其实仔细想想看,太上皇亦有他的处世智慧。
由此,裴清殊觉得自己不能做一个讨人嫌的父亲——他突然想到,等将来天下太平,大齐再无后顾之忧的时候,他便效仿太上皇,早早退位算了。
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毕竟现在匈奴未除,离裴清殊可以卸下重担那天还早得很。
就连裴清殊自己都不知道,等他到了太上皇的那个年纪,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像太上皇当初那么洒脱地放手让权。
毕竟坐久了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再将它交出来,哪怕是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
老宁国公去世之后不久,裴清殊接到太上皇从河北行宫送来的四百里加急信,说是他想回京送老友最后一程,顺便参加十四的婚礼,然后再回行宫。
他写信的目的,是想问问裴清殊,可要他带着婉晴一同回来。
裴清殊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婉晴暂时留在了行宫里。毕竟她才刚刚离宫三个月,这么快就回来的话,恐怕众人好不容易忘记的事情,又会重新记起。
这三个月来,裴清殊和太上皇一直都在通信,说的主要就是婉晴的事情。
据说刚去行宫的时候,婉晴整日里不吃不喝,也不理人。
太上皇亲自喂她,却被她打翻了饭碗。
太上皇虽说已经退位,但若论身份地位,他甚至在裴清殊和两宫太后之上,是这天底下一等一的尊贵之人。
见大公主竟敢对太上皇这般无礼,当时在场的所有太监和宫女全都吓得跪倒在地。
就在他们准备着迎接太上皇的暴怒,甚至是迁怒的时候,却见太上皇亲手捡起了大公主脚底的一块碎瓷。甚至还和声细语地嘱咐大公主,让她小心脚下,不要被瓷片扎到了。
宫人们吓坏了,赶紧上前打扫。
等他们打扫干净之后,太上皇就让他们退了出去。
信里,太上皇只告诉裴清殊他给婉晴讲了两个故事,婉晴便开始乖乖吃饭、听他的话了。
不过,在裴清殊的再三追问之下,太上皇都没有告诉裴清殊,他和究竟婉晴说了什么。
…
裴清殊刚刚当上太子那会儿,帝师岳安就向他强调一个道理——“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身为帝王,必须要努力达到“中”与“和”的状态,国家方能政通人和。
除了皇帝自己内心的中与和之外,学会使用制衡之术,也是为人君者的必备能力之一。
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要广泛使用制衡之术,以掌控全局。
之前傅煦的前妻容岚在宫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裴清殊还担心容家势大,在想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压制容家,甚至还曾想过为容漾之子和自己的外甥女牵一根红线。
谁知转眼之间,老宁国公突然身死。
虽说从表面上来看,老国公早已不问政事,于容家无损,可按照惯例,父亲去世,身为人子理应丁忧。
这样一来,不管是新任宁国公、神机营指挥使容潭,还是裴清殊的二姐夫、兵部侍郎容漾,都要守孝二十七个月。
这么重要的两个职位若是拱手让给他人的话,几年之后,还真不知容家能不能有先前的辉煌了。
为了安抚容家,尤其是容潭和容漾,在太上皇回京之前,裴清殊又在私底下见了这兄弟俩一次。
容潭是老国公的嫡长子,又继承了老国公的爵位,为亡父守孝二十七个月自然是没得说的。
不过容漾是次子,又已经搬离宁国公府多年,裴清殊便向他提议,让他效仿先前的公孙明,以迁都在即,朝中诸事繁多为由,以日带月,守孝二十七日之后,继续在朝为官。
有皇帝的恩旨在,旁人也不敢说什么闲话。
容潭听说之后,立马高兴地看向容漾,用眼神暗示容漾答应。
这倒不是说容潭和容漾兄弟二人的感情有多么要好——虽说他们是同母所出,不过当年容漾如此优秀,在京城风头无两,容潭难免对这个弟弟有几分忌惮。
好在容漾后来尚了公主,完全没有和容潭争夺爵位的意思,现在容潭又已经顺利继承了国公之位,那么在容潭看来,哪怕是弟弟继续为官,自己暂时赋闲在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毕竟只要容漾还在朝中,容家就不会轻易没落下去。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容漾竟然非常坚定地拒绝了。不管容潭怎么给他使眼色,容漾都辞而不受。
容漾坚持要给父亲守孝,这是占了大义的。裴清殊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得答应。
不过,裴清殊还是想不明白。容漾此人虽然看起来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甚至仙风道骨的样子,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裴清殊自认了解容漾——他是一个权力欲望极重的人,心中亦有大抱负。
可为何此时裴清殊给了他一个继续往上爬的机会,他却没有抓住呢?
裴清殊自己想不明白,就拉来公孙明解惑。
许是旁观者清,公孙明想了想,就想出了个大概来:“皇上,这或许是因为,驸马了解您太了解他了吧。”
裴清殊好笑地说:“你在说什么拗口令呢?”
“哈哈,臣是说,驸马知道,他的野心和抱负,您全都知道。他也知道因为当年的事情,您心里始终有一根刺。他现在啊,是想改变自己在您心中的印象,希望您以后能更加信任他一些呢。这个啊,叫做以退为进。”
裴清殊看公孙明说得头头是道的,不由笑道:“静之向来心思缜密,他的心思,怎能如此轻易地被你看透?”
“这还不简单吗?因为我比他更聪明呗,哈哈哈哈…”
看着公孙明笑得一脸自得的样子,裴清殊都忍不住跟着他笑了。
…
这几年来,太上皇在景和园、皇宫还有建福宫中来来去去,是以宫里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早就不像先前那般隆重地迎接太上皇。
只有林太后的永寿宫里摆了一桌酒席,给太上皇接风。
来的也只有裴清殊、十四、还有乐仪兄妹三人而已。
十四婚期将至,裴清殊越看越舍不得,颇有种自己养大的猪要被白菜拱了的感觉。
不过,十四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再让他成天呆在宫里,也已经不合适了。
现在比起舍不得他,倒不如省下些时间想想,待十四大婚之后,该把他送去哪里办差合适。
按说这种事情,裴清殊身为皇帝,直接一道圣旨发下去就可以定下了。
不过十四是裴清殊的亲弟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打小又十分依恋他。因此,裴清殊对他难免多几分疼爱,便问了问十四自己的意思。
十四挠挠头道:“嘿嘿,皇兄,要我说啊,您不如把我留在宫里,给您做个御前侍卫。阳儿脑子不好使,什么都不会,不过舞刀弄剑还是可以的。”
第107章
裴清殊好笑地说:“你当御前侍卫就是好做的了?宿卫扈从,训练考核, 可没有一项是容易的。朕这宫里, 可不养闲散宗室。”
“这…”十四有点犹豫了。他仔细想了想, 做裴清殊的御前侍卫, 好像的确不大轻松的样子。
太上皇在旁见他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竟然还非常认真地考虑过立十四这个糊涂蛋做太子呢?
“殊儿,这小子糊涂得很,自己又没什么主意。你是兄长,替他做决定就成了。”
“那…你就先留在宫里, 做个蓝翎侍卫吧。”
蓝翎侍卫是正六品, 一般皇子们刚刚开始办差的时候, 都是从这个品级上下的位置开始做起的。
“谢皇兄恩典。”正如太上皇所说,十四自己是有些迷迷糊糊的,裴清殊说什么,他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他不知道的是, 其实一开始裴清殊是想送十四去兵部历练一番, 让他跟着容漾多学习学习的。只是现在容漾不在兵部,裴清殊若是把人送去,反倒显得像是急于让自己的亲弟弟取代容漾的位置似的。
所以裴清殊思量了一番之后,决定让十四暂时在宫里当差。
就十四这个脑子,要是去了别的地方,裴清殊都担心他被人骗。
乐仪有一段时间没见太上皇了, 见裴清殊他们说完十四的事情,乐仪便拉着太上皇,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好在林太后看出裴清殊似乎有话想和太上皇单独说,等饭吃得差不多了,就领走了乐仪。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之后,不等裴清殊主动开口发问,太上皇便笑道:“你放心,晴姐儿在行宫里一切都好。朕还让人给她找了几个师父,继续教她读书写字。最近她还在学习画画和弹琴,每天忙碌得很呢。”
“父皇,您可真是让儿子刮目相看。”裴清殊还是忍不住好奇,“您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晴姐儿想开的?”
“不是和你说了吗,我给她讲了两个故事。”
“什么故事啊?”
太上皇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殊儿,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听故事?”
“谁让您卖关子来着?”
太上皇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其中一个。我跟她讲啊,人活在这世上,不能怨天尤人,更不能因自己的出身,而怨恨父母和其他的兄弟姐妹。比如说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皇子,既聪明,长得又漂亮。只是他和所有的皇子都不一样,他是在冷宫里出生、长大的,一直长到五岁,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一面。他母妃呢,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和婉晴相比,这个小皇子的出身和境遇算是很悲惨了吧?可他并没有因此便生出什么怨毒之心,不仅孝敬父母,还友爱兄弟,从不嫉恨得宠的兄弟…后来这个小皇子长大了,因为天资聪颖,能力出众,还被封为太子…”
裴清殊才听了几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非常无语地看着太上皇:“父皇,什么很久很久以前啊,这也不过就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吧?”
“呵呵呵呵呵…”太上皇干笑几声,道:“故事而已,别那么较真嘛。”
“好吧。不管怎么说,您这般照顾婉晴,儿子欠您一个人情。”
太上皇笑眯眯地说:“父子之间,还这么客气做什么?”话说到一半,太上皇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愧疚之色,“父皇以前,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现在能帮上你一点儿…父皇心里觉得好受多了。”
裴清殊心中一酸,浅浅笑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儿子都已经不在意了,父皇又何须再提?”
太上皇闻言拍了拍裴清殊的肩,欣慰地笑了笑。
…
御花园的栖凤园里,娴贵妃与毅亲王侧妃齐氏沿着石子路慢慢地走着。
齐氏抱怨道:“贵妃娘娘,您这病可算是好了。加上这回,我都递了三次牌子了!”
娴贵妃浅浅一笑,问道:“什么事情,叫你这样着急?”
“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就是有些心里话不说出来,我憋得慌罢了。”齐氏抿抿嘴道:“您也知道,我和府里那些女人向来合不来。有些话,我也就只能和您说说了。”
娴贵妃想了想,道:“可是为了那楚氏?”
齐氏惊讶道:“娘娘,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
“女子生而不易,从小在家从父,等好不容易长大了,又要出嫁从夫。整日里所见、所念,不过后宅那点儿事情罢了,有什么猜不出来的?听说这届秀女之中,有二人姿色最为出众,除了那位被选进宫里的宓美人之外,就只有毅亲王殿下的这位新庶妃楚氏了。”
“娘娘,我就知道您能懂我!”齐氏恨恨道:“那个楚氏,年轻貌美,嘴巴甜不说,还会跳舞,王爷喜欢她喜欢得很呢!听说那位杜美人也是,不仅生得好,舞跳得也别致。这段时间宫里最得宠的,就属她了吧?”
娴贵妃摇摇头道:“姐姐,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开吗?要是真去计较这些事情,只会把自己气死。不如想想别的事情,稳定一下心神。”
齐氏感慨道:“我只是觉得,做女人实在太难了。青春易逝,韶光易老,最好的年华不过就那么几年。男人们就不一样了,三妻四妾,到了多大岁数,都还可以再纳新人。只闻新人笑,不问旧人哭…”
“行了行了,再说下去,可就要成怨妇了。”娴贵妃伸出手,接住一片落下的桐花,“姐姐今天来,不止是向我抱怨一个庶妃得宠这么简单的吧?”
齐氏被人看透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贵妃娘娘。您也知道,我们家王爷岁数比皇上大,孩子们都老大不小的了。眼看着府里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有了差事,我也想为我们家敬松谋一个好前程。可是王爷却说,敬松尚且年幼…哪里的事情呀!他也不过就是比二公子小上那么一两岁而已。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请娘娘,在皇上面前为敬松美言几句…”
“姐姐,你也真是着急了些。本宫没记错的话,敬松今年才十四吧?这个年纪,你舍得让他去军中吃苦?”
齐氏咬咬唇道:“没什么不舍得的!我父亲便是武将,我没觉着军里有什么不好!”
娴贵妃婉拒道:“就算姐姐不心疼,可是宫里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这话,我和皇上说不合适。”
齐氏有些意外地说道:“娘娘,敬松和二殿下向来要好,若是敬松有出息,将来于二殿下也十分有利啊!”
“姐姐说笑了。敬亭他还是一个孩子,除了好好读书,不要在长华殿里不要调皮捣蛋之外,我对他没有什么别的期望。”
齐氏忍不住看向娴贵妃的眼睛,颇有几分恼怒地说:“娘娘,您连我也要瞒吗?为人母者,哪个不是望子成龙呢?”
“望子成龙,望子成龙,可又有几人能化身为龙呢?”娴贵妃摇摇头道:“罢了,我无意与姐姐争论如何教育儿子,不过有一点,姐姐你大可放心。皇上十分重视人才,敬松这般优秀,皇上是不会埋没了他的。”
娴贵妃这话,看似保证了敬松的前程,可却又什么都没答应,齐氏都有点被她给整懵了。
不过听她这么夸自己的儿子,齐氏还是忍不住有几分高兴:“那就借娘娘吉言了。”
…
清晨,坤仪宫里,宋皇后刚刚起身,就见琥珀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忍到宋皇后洗漱完了,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时候,才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给了皇后听。
宋皇后听了,不禁有几分惊讶:“你是说,昨夜宓美人惹恼了皇上,被皇上赶回宝慈宫去了?”
琥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道:“是啊,可不是吗,这回杜氏丢人可丢大发了!皇上待人向来温和,宫里头还从没有出过这种事情呢!”
皇后忙道:“快,替本宫梳妆,本宫要去乾元殿一趟。”
在裴清殊刚刚登基的那几年里,不管他有多么忙碌,都会经常来坤仪宫陪皇后母子一起用早膳。
不过自打娴贵妃母女出事之后,裴清殊便对皇后管理后宫的能力多少有些不满,近日来坤仪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这些日子,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过去宫里有多少人说她贤惠,现在就有多少人在背后说她无能。
那些风言风语,甚至就连在长华殿里学习的冬哥儿都听说了。
当儿子回到坤仪宫里,问她是否确有其事的时候,皇后只觉自己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出乎皇后意料的是,在她看来一直都还年幼的儿子,却像个大人一样地鼓励她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裴清殊除了减少了来坤仪宫的次数之外,并没有对皇后进行什么其他的惩罚,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愿意给皇后机会的。只要宋氏能抓住机会,未必不能重新来过,赢回裴清殊的尊重和信任。
而现在,机会便来了。
皇后来到乾元殿的时候,只见一个御前宫女正捧着一个托盘退了出来。皇后定睛一看,那托盘上面,竟然是几片碎瓷。
处于上位之人,发起脾气之时,动辄摔杯砸碗。有人发起脾气来,甚至连名贵的花瓶都舍得砸。
不过裴清殊爱惜东西,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情。
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108章
宋皇后按捺住心中疑惑,走上前去。
临进门前, 小德子低声提醒她说:“皇后娘娘, 皇上打昨儿晚上起心情就不大好, 您小心着些。”
“多谢公公提醒。”皇后浅浅一笑, 在婢女的搀扶下踏过门槛,步入乾元殿。
裴清殊见她来了,心里颇有几分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皇后是为了杜氏的事情来的吧?”
“是。”宋皇后温声道:“听闻杜氏惹恼了皇上,臣妾身为六宫之首,理应为皇上分忧。若是杜氏犯了错,也自当应由臣妾这个皇后来管教。”
裴清殊叹了口气, 三言两句地大致将事情和皇后说了一下, 皇后却是听得心惊肉跳。
“这…这女子怎如此大胆, 竟敢妄议朝政?况且…她还是说皇上的不是!”皇后被吓懵了,“皇上竟然没有当场处置她,只是让她回了宝慈宫吗?”
裴清殊冷笑一声,道:“她既然说的是朕的不是, 朕若因此而罚她, 岂不是显得自己气量太小,容不得人吗?”
“可,可她冒犯皇上,总不能就这么过去了。”皇后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皇上不便出面, 便让臣妾来罚她。让她在宝慈宫里好好闭门思过,抄写《女诫》、《女则》,再不敢让她对皇上不敬。”
“《女诫》就算了,让她抄抄《中庸》吧。”
“《中庸》?”皇后一怔,但也没有多想,很快答道:“是,皇上,臣妾这就吩咐下去。”
裴清殊本来还有几分心气不顺,可见皇后今日这般主动为他分忧,心里头倒是舒服了不少,连看皇后都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昭屏,你平日里厚待妃嫔,对她们亲如姐妹,怎么今日却主动罚起了宓美人?你不怕她记恨你?”
宋皇后忙施礼道:“皇上,之前都是臣妾的不对。臣妾不该妄图贤名,对后宫妃嫔、皇嗣、宫人都疏于管教。不过皇上放心,臣妾以后不会了。臣妾身为皇后,理应为皇上分忧。哪怕因此而得罪后宫众人,臣妾也在所不惜。”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呢?”裴清殊浅浅一笑,亲手扶起皇后,“不过你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毕竟管理后宫,不同于打理王府。处在咱们这个位置上,是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更不可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过,只要你自己无愧无心,别人说什么,都阻碍不了你前进的路。”
不知为什么,宋皇后看着裴清殊,只觉这话表面上是对她说的,其实却是裴清殊对自己说的。
“是,臣妾明白了。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处理政务了,臣妾告退。”
裴清殊点点头,待皇后走后,裴清殊突然发觉自己心中清明了不少,已不似之前那般烦躁了。
裴清殊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向来极少发怒,却会被杜若一个小女子激起了火气。
可这也要怪杜若实在太过气人——昨夜他们说起迁都之事时,裴清殊给了杜若一个恩典,让她可以为自己的新寝宫换一个名字。
谁知“迁都”两个字不知哪里惹到了杜若,竟让她冷下脸说:“皇上究竟为何非要迁都不可呢?”
虽说后宫向来有不得干政的规矩,不过既然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裴清殊也没有太过忌讳。想着杜若聪明好学,便解释给她听:“国都所在,须有控制八方、长驾远驱之效。攻守咸宜、地势优越,方可使我大齐立于不败之地。就大齐目前的版图来说,燕京偏居一隅,非国都上选。当年太祖定都燕京,也不过是因为他的封地和势力都在此处罢了。”
“皇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不就是因为燕京距离北夏很近,一旦长城失守的话,燕京便保不住了吗。”杜若颇有几分讽刺地说道:“可是这么多年来,匈奴人都没有攻破长城防线。皇上又何必这般惧怕他们,早早地便将自己躲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