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应了一声,走了。
林灯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百无聊赖之下,她正想回黄包车上坐着等,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她走来。
看到那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人时,林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竟然、竟然是萧凯……他也来学校里备课了吗?
可是好奇怪,这个时间他应该刚刚来到学校不久才对,为什么他会提着两个手提箱往外走?
眼看着萧凯逐渐走近她所在的地方,林灯难得犹豫起来,不知自己是该和他打招呼,还是转过身子装作没看见他。
毕竟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而已,现在他们的共同好友谈聪健不在,她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才不会尴尬。
让林灯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她想不到该怎么和萧凯打招呼才比较自然,正想转过身装缩头乌龟的时候,萧凯突然发现她了,有些意外地叫了一声:“林小姐?”
林灯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僵了。她回过头来,干笑了一声:“萧先生,早啊。”
萧凯温和地说:“早。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林灯突然语塞。
她是来找姚启安拿赡养费的。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萧凯面前她突然说不出口了。
萧凯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心中却已是有数了。他没有再逼问她,只是拉开门道:“你要不要进来?”
林灯摇摇头:“不用了萧先生,等门卫回来之后就会放我进去了。”
萧凯点点头,因为和她不熟,这就准备要走。
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之前,林灯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勇气,问他:“萧先生这是要走?”
问完之后,林灯的心脏就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交浅不言深,以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问出这样的话来其实是有点逾越的。
好在萧凯似乎并不介意,还很随和地说:“嗯,是的,我从震旦大学辞职了。”
“辞职?!”林灯吃惊地望着他:“怎么会?”
萧凯苦笑了一下:“这就说来话长了。你还有事情吧?我怕说起来耽误你的时间。”
林灯忽然想起什么,心里有点忐忑,表面上却很大方地说道:“上次萧先生请我喝咖啡,我还没有回请呢,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萧凯闻言,不由定定地看了林灯一眼。
他从小到大,因为家庭和求学经历等原因接触过许多女性。害羞的、奔放的、单纯的、富有心机的……各种各样的女子他都见过。
可是像林灯这样的女孩子,萧凯还是第一次见。
她给他的感觉,很特别,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特别。
总之她就是和其他女孩子不太一样。
萧凯最近非常忙碌,从震旦离职,马上又要到新学校任教,有稿子要写,还要筹备新杂志编辑部的事情……他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忙,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地就来学校收拾东西。
可是鬼使神差地,他没有拒绝林灯的提议。
“林小姐还真是客气。”萧凯微微笑了一下,从口袋中拿出一支钢笔,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页,写下一行字后递给林灯,“这是我编辑部的地址。我最近白天都在那里,你有空的时候来找我就好。那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厅。”
“好的。”林灯如获至宝地收好那张纸,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挑。
看着萧凯清瘦的背影,林灯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
天啊,她刚刚做了什么?
竟然主动约了一个年轻男人喝咖啡……?!
这可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呢!
林灯感觉自己都快精分了。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责问她:“林灯啊林灯,明明来上海之前你都已经想清楚了,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为什么还要主动往人家身边凑?丢不丢人呀你!”
另一个声音反驳道:“喝杯咖啡怎么了!喝杯咖啡就代表对人家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吗!不说和人家交朋友,就当是追了把星、请偶像喝杯咖啡还不行吗?”
“就是!”林灯决定同意自己脑海里的第二个声音,因为这个说法比较符合她的心意。
她就当追个爱豆,跟历史名人近距离接触一下了。这样的机会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呢!
林灯正在给自己洗脑她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帅气,而是出于对名人的崇拜心理才会约萧凯的时候,另一个历史名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姚启安看见她,远远地便露出了一丝笑容。
阳光下的青年男人笑起来还是很耀眼的。不过对于林灯来说,他已经是属于过去的风景。
“你来啦。”姚启安上下打量了林灯一下,见她穿着一身九成新的女学生装,勾勒出纤细的腰身,显得整个人更加精神了。额前还留了新的刘海,又为她增添了一丝温婉的气质,真真是一个亮眼的大美人。
姚启安状似随意地问她,语气之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吃过早饭了吗?”
林灯淡淡地回答:“吃过了。”
“噢……”姚启安看起来有些失望,“我还没有吃,正打算出去吃呢。”
林灯一点都没有奉陪的意思,所以只是抿抿唇,没有接话。
姚启安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庄票出来:“哦,对了,这里是三百大洋。我料想到你这几天该到上海了,所以一直带在身上,给你。余下的四百……你给我一个地址吧,我回头再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姚先生。”林灯接过那张庄票,放进布包,“我想过了,你已经给了我不少钱了。我有手有脚,学习之余还可以做些事赚生活费。”
姚启安不赞同地说:“林灯,我知道你要强,不过上海这地方物价真的很高。而且你刚来一个新环境,学习都不一定能跟得上,哪有什么精力去赚钱?”
其实姚启安说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过林灯真心觉得他们这前夫前妻的老见面不是个事儿。尤其是在刚刚偶遇萧凯之后,林灯更是觉得自己不想从姚启安那里拿那么多钱了。
见林灯抿着嘴不说话,姚启安仿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皱起眉道:“你……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所以不想见我?”
林灯摇摇头:“我不是怨你,只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是我负了你,让你年纪轻轻的便背负上了失婚女子的名声,以后难以再嫁……”姚启安长叹一声,情真意切地说:“这笔钱就算你不要,我也会替你存着,有机会再给你,就当是我对你的补偿。否则午夜梦回间,我也是不能够心安的。”
林灯见他坚持,只能道:“那就随你吧。”
反正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来找他了。
姚启安见她终于松口,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对了,你现在住在哪?决定好上哪所学校了吗?”
林灯不明白,他们两个都已经离婚了,姚启安还这么关心她的生活做什么?
以前他俩新婚的时候,他可都没正眼瞧过她几眼呢。
不过林灯今天来不是和姚启安吵架的,所以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姚先生,我觉得我还是和你说清楚比较好。我们已经离婚了,就像你在报纸上说的,从此互不相干,各自安好。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意我家住何地,在哪里读书呢?”
姚启安怔了怔,不敢相信林灯是真的如此绝情。
其实直到正式离婚之前,姚启安心里都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林灯有可能只是以离婚作为要挟,想要让他重视自己而已。
甚至在他们登报离婚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姚启安还想过,林灯会不会受不了离婚之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或者后悔和他分开了,想要和他复婚?
不光是他,云青青也是这么想的,还曾好几次担心地问他如果林灯回来求他的话他会怎么办。
可是现在,看到林灯那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和语气,姚启安终于明白,一切都只是自己想多了。
从头到尾,林灯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和他离婚。
她对自己,早已没有了一丝情意……
林灯没有兴趣陪姚启安站在大门口发呆,见姚启安不说话,她就当他已经听进去了。
“谢谢你的赡养费,以后都不要联系了吧。再见。”林灯说完,便转身毫不留恋地坐上了徐家的黄包车,只留给姚启安一个决绝的背影。
……
回到徐家的时候,林灯意外地发现家里竟然有争吵的声音。
上了二楼后她才发现,吵架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大少爷徐宛昌和她的妹妹林灼。
“怎么了灼儿?”林灯见徐宛昌指着林灼的鼻子骂,心里很是不悦。不过这毕竟是徐家,林灯没有立即发作出来,而是先问清楚林灼事情的原委。
听林灼说了她才知道,原来是今天早上徐宛昌想上厕所,结果正好赶上林灼在用洗手间,耽误了他几分钟。
就是这么几分钟而已,徐大少爷便不乐意了,对着林灼破口大骂,让她滚到楼下去上。
林灯无语地道:“表哥,这二楼的洗手间本来不就是你和宛娜表妹共用的吗?几个人合用一个洗手间,时间上出现重叠很正常,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吧?”
徐宛昌见林灯来了,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不过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什么合用,你们来之前,这洗手间就是我一个人用的。那个小杂种,也配和我共用一个浴室?”
听徐宛昌这么说,徐宛娜的头瞬间低了下去,小声地啜泣起来。
徐宛昌一听见她的哭声就烦,忍不住骂道:“哭,成天就知道哭!和你那个倒霉的娘一样,天天哭丧呢?给我滚到一边儿去!”
徐宛娜再也待不下去了,哭着跑下了楼。
相比之下,林灼就要坚强多了,还敢和徐宛昌正面呛声:“不好意思,是姑姑告诉我们可以用这个洗手间的。你要是有什么意见的话,就和姑姑去说吧。”
徐宛昌大怒:“你少拿我娘来压我!我娘什么都听我的!”
林灯见他俩又要开吵,忙道:“好了好了。表哥,灼儿才十三岁,你和半大的孩子置什么气呀?以后我们用洗手间的时候尽量快一些,行不行?”
林灯的话徐宛昌倒是听得进去。他默了一会儿,对林灯道:“你……你想用就用吧。我就是看不惯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就敢和哥哥顶嘴,成什么样子!”
林灼闻言不由瞪了徐宛昌一眼,还要还嘴,却被林灯拉回房间里去了。
“姐!你拉我做什么呀!这个徐宛昌还好意思说我呢,他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吗?我讨厌他,讨厌死他了!”
林灯无奈地说:“灼儿,我知道这个徐家表哥不是很好相处,不过呢我们现在是寄居在别人家里,确实是给人家添麻烦了,腰杆子不够硬呢。反正哥哥已经出去找房子了,你再忍几日,等我们搬出去就好了,好不好?”
林灼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林灯见妹妹听话,微笑着摸了下林灼的头。她正准备下楼去喝杯水,却听林灼叫住她说:“姐,你小心点。”
“啊?怎么了?”林灯不明所以地说。
“我感觉那个徐宛昌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不像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林灼实话实说。
“啊?有吗?”
林灯本来只是隐约觉得有一点不对劲而已,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不过现在既然连林灼也这么说的话……
“嗯!”林灼点点头,“姐,你可真要小心一些啊,这几天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了。”
林灯答应了一声,忽然间下楼喝水的心思都淡了,便吩咐彤云去给自己倒一杯水来。
在林灯的印象当中,表兄妹也是正经亲戚,是有血缘关系的。可是在这个年代,表兄妹仍旧是可以通婚的。哪怕表兄妹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觉得是乱-伦。
所以林灼提醒得没错,她现在若是不住在徐家也就算了,但既然是和徐宛昌一个成年男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还是注意些为好。
……
林春华今天上午就出去参加朋友组织的聚会去了,姑父徐信良有生意要忙,也是不知所踪。所以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只有徐宛昌兄妹和林灯姐妹两个。
上午徐宛昌才骂了徐宛娜、还和林灼吵了架,所以饭桌上的气氛略有些尴尬。不过徐宛昌倒毫不在乎似的,一个劲地和林灯说话,搞得林灯食不知味,只吃了五六分饱便又上了楼。
午歇过后,下午徐宛娜带着林灯姐妹俩去了一趟裁缝铺,带她们定做了两身风华女校的校服。一套夏装,一套秋装,不过都是长袖的,只是材质不同而已。这年头事儿多得很,还不允许女子公然穿短袖呢。
由于外面天气太热,林灯她们几个都没什么逛街的兴致。量完尺寸、又在附近的文房四宝店添置了一点学习用品后,她们便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林修诚已经在了。姐妹俩欣喜地凑过去,异口同声地问:“哥哥,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林修诚一怔,有点抱歉地说:“我今天看了三家,都不大合适。一间太偏,一间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家太贵。”
“要多少钱?”林灯立马问。
“不含水电,二十五个大洋一个月。”
果然是有些贵了。
姚启安给林灯赡养费时,是按照林灯租没有水电的房子,租一个房间来算的,房租的标准只有四到五元。
这个标准已经比林灯在杭县租房的话高出不少了,所以当时林灯也没好意思多要求什么。
不过如果可以自主选择的话,林灯当然希望选择条件更好一些的房子。她和林灼的学校在公共租界里,为了上学方便,且保证安全,他们新家的理想位置是在租界,哪怕是租界的边缘都可以。
除此之外,因为兄妹三人每天晚上都要学习、看书,所以家里至少要有一展电灯。
一般通电的房子都会通水,所以不算房租,每个月的水电费就要差不多十个大洋了。
根据他们的预算,租一个三到四室的房子,房租不能超过十八元,的确是有些勉强了。
林修诚无奈地说:“现在这房租涨得太快了。前几年我来上海参加学习班时,也曾短租过一段时间的房子,根本就没有这么贵。”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要么多出钱,要么将就一下,降低标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彤云主动表示:“我不需要单独的房间的,只要有床铺盖,什么地方我都能将就。”
林灼也说:“我可以和彤云睡一间!”
林修诚道:“就算是你们两个睡一间,那也要租三室的房子,房租很少有二十元以下的。没办法,主要是租界里的房子都太贵了。”
林灯忽然心念一动:“那租界以外一点的房子呢?我和灼儿可以坐电车上学。”
林修诚看来已经提前做好了功课:“那就不一定有水电了。除非我们自己联系电力公司安灯泡、给房子通电,不过安装费房东是不会出的。”
林灯沉默了。
看来租房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烦一点啊。
按照一个月二十元计算,加上十元水电费,一个月光是在房子上的钱就要投入三十元,平均他们兄妹每个人出十块。
林修诚可以工作还好说,可林灼上学没有收入,若是按照这个标准租房的话,就算不吃不喝,不到两年存款就会花干。
林灯手头的钱多一些,多少可以帮衬一下妹妹,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开源和节流,他们总要选择一样才行。
林灯闭了闭眼睛,想到老式马桶和抽水马桶的区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开源。
通水和通电的房子是她的底线!她实在不想过之前那种“原始”的生活了!
至于怎么开源嘛……
远在杭县的锦绣布庄没了他们兄妹三个的操持,收益肯定一日不如一日,不能指望着那个来钱。
想要在居之不易的上海安身立命,他们还是得想办法,找出新的赚钱渠道。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10个红包~
改编自百科资料。
最近身体出了点小问题,三次元又忙的要命,可能不能定时分两章更新了,但我会尽量坚持日更六千的。。如果当天不更的话微博容默o 通知qaq
林小姐与萧先生
第六十章 林小姐与萧先生
找房子的事情迫在眉睫, 第二天一早, 林灯和林灼就都在徐家呆不住了,顶着炎炎烈日跟林修诚一起去看房子。
林灯畏热,这年头又没有防晒霜, 幸好临出门前林春华叫人给她和林灼送了两把蕾丝阳伞,才叫她不至于被晒化在外头。
这年头租房子大多都要通过介绍人, 林灯他们兄妹三个刚来上海, 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这人还是林春华介绍给他们的。
其实按照林春华的意思,林灯三兄妹完全可以住在他们家里, 还不用交房租。不过林灯他们都觉得不大方便, 所以便婉拒了林春华。
说起来昨晚林春华回家之后,拉着林灯兄妹几个聊了好一会儿天。通过和林春华的对话林灯才得知, 原来林春华虽然看起来在家里说一不二,但她毕竟不赚钱,徐家的一家之主还是她的丈夫徐信良。
徐信良是从北方逃荒过来的手艺人, 以前他亲自给人家盖房子、搞装修,现在他手底下养着一群人, 给别人盖房子、搞装修。
在林灯听来,他有点像是个包工头,或者装修公司的老板。
因为徐信良曾经受过穷, 知道没钱的滋味有多难受,所以他对金钱非常在意,把控得十分严格。据说他每个月给林春华的钱都是定量的, 刚好够家里的花销。如果林春华想多要的话,他就说好多人欠自己的钱没还,要不回来帐,或者说公司运转不开,没有多余的钱给她。因此林春华手中的现钱并不多。
她会给林灯兄妹几个说这个,主要是因为林春华给了他们一笔钱,作为他们兄妹在上海租房的补贴——足有一百个大洋之多。
这个数字在杭县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不过在上海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林春华觉得有点拿不出手,怕林灯他们误会她小气,所以才会做出一番解释。
面对姑姑的如此好意,林灯他们怎么会反过来怪罪她?他们三个都觉得已经很麻烦姑姑了,不好意思再收她的钱。
最后姑侄几个推来推去推了半天,直到听到门外徐信良回来的动静,林春华不容置疑地将钱塞进了林修诚的口袋。
他们怕被徐信良发现之后再怪罪姑姑,只能低声谢过林春华,记下了这份人情。
有了林春华的补助,兄妹三人今天看房的时候便好像多了一点底气。
原本介绍人安排要看的第一套房子是离风华女校不远的,位置非常好,有三个房间,不过租金要二十六个大洋一个月,远远超过了林灯他们的预算,所以兄妹三人便直接决定不去看了,节省时间和体力。
“就看二十元以内的吧。”林修诚不想委屈了两个妹妹,所以把预算稍微提高了一点。
于是他们看的下一套房子,月租刚好十九元。
这套三室的房子位于公共租界的边缘,距离附近最近的电车站大约两公里,坐三站电车到学校。直接步行去学校的话差不多五十来分钟。有水有电,不过房子比较老旧,房子后面一条街就是上海县城,居民素质普遍不高。
介绍人看起来十分诚恳地说:“你们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的啦,这两年国外在打仗,好多洋人都来了上海,尤其是租界,所以上海的房价涨得飞快,这地儿已经是性价比很高的啦!”
看得出来,林修诚似乎有些心动,不过林灯对这栋房子还不是很满意。所以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说再看看,考虑一下再说。
结果接下来看的是一家不如一家。
林灼的脚还没有养好,大热天的看了这么多房子,她已经十分疲倦了。趁介绍人不注意的时候,林灼小声对林灯说:“姐,要不咱就定挨着县城的那家吧?房子虽然老了点,不过还算干净。”
林灯也压低声音道:“我主要是对那个位置不大满意。坐车尴尬,走路也尴尬。你说咱们住在那里,是花钱坐电车还是走路上学呢?”
林灼的脚走不了太多路,林灯虽然吃了半年多的药,身体已经好些了,但体质还是不行。让她们姐妹俩每天走上四公里坐电车,甚至步行八、九公里都是不大现实的。
先叫黄包车然后再去坐电车倒不是不行,可是这样一来花钱,二来上学时间早的话,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叫得到黄包车。这样一来,她们就得包车,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还不如多花这部分钱租一个离车站近一点的房子,直接坐车上学。
林灼听了,不由丧气道:“可是我们都看了一天了,还是没有什么合适的房子……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寄居在别人家?”
林灯宽慰她说:“租房子不是一件小事,看上一两天没有找到合适的是很正常的。别灰心,离开学还有些日子呢,我们再多看看就是了。”
林灯已经想好了,除了走介绍人这条路子之外,从明天开始她还要看看报纸上的广告,说不定能找到更加合适的房源。
于是第二天上午,林修诚照样出门看房,林灯和林灼则留在家里看报纸。
可下午姐妹俩按照报纸上登的地址去看了两家之后,才发现难怪这年头通过广告租房子的是少数。
原来广告大多会夸大、美化房子的状况。真正去看时才发现,房子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差得多。
看到林灼近乎绝望的样子,林灯决定先不看了,送林灼回家。
她们两个明天要去学校参加入学考试,然后根据考试成绩决定从几年级开始念,所以这个考试对她们来说很重要。
林灯也就罢了,不过林灼的基础还不够扎实,还是需要再复习一下的。
林灯怕找房子的事情影响到她的心态,所以就让林灼先回家温书。自己则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向黄包车车夫报出了一个地址。
临出发之前,彤云不放心地看着她说:“小姐,您要一个人在外面吗?太不安全了,还是让我陪您一起去吧!”
林灯摇摇头,果断地拒绝了:“你先送灼儿回家吧。她还小呢,你帮我照顾她一下,我晚饭前就回去。”
彤云回过头,看了看脸上还有些稚气的三小姐,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
林灯要去的地方,正是萧凯的编辑部。
其实这两天林灯的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请萧凯喝咖啡这件事呢,只是她感觉找房子的事情好像比较急,就先去看房子去了。结果看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上海的房子还真难找。
也就是刚才,林灯忽然灵机一动,感觉她可以去问问萧凯。他虽出国留学几年,不过小学毕业就来到上海求学,归国也已经将近一年了,想来对上海的了解应该比她多很多才对。
说不定在找房子这件事情上,萧凯就能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林灯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好给自己一个去见他的合理理由。只是快到目的地时,林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萧凯好像很有钱啊。
不对,是很有很有很有很有钱……
像他这样的人,恐怕根本就不会为了租房子的事情发愁吧!
能资助革命事业的豪门贵公子,怎么可能会在意这点小钱……
林灯感觉自己刚才的智商好像欠费了。
不过萧凯并没有向她透露过自己的家世,所以林灯问他一下租房的事情,也并不奇怪吧?
林灯这样想着,朝萧凯新杂志的编辑部走去。
这是一栋位于新法租界中的两层小洋房,原本属于华界,直到1914年才刚刚被划入法租界。
由于这里有一个上海非常著名的高级住宅区,所以房价一直居高不下。萧凯的杂志还没有正式发行,就能把编辑部设立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可见他是真的非常有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