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再好不过了。
林远山和方氏不是口口声声把“孝”字挂在嘴边,用孝道二字绑架他们吗?
那么好,他们是林灯姐妹俩的长辈,而林老爷子同样是他们的长辈。想要让女儿们听他们的话?可以,他们得先听林老爷子的话。
林远山和方氏都深知这一点,所以尽管二人心中再不情愿,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不然就是在孩子面前打自己的脸了。
……
从祠堂里出来时,雨势已经小了。
一场让林灯担心了许久的风波终于平息了,林灼不用缠足了不说,在婚事的选择上还有了一定的保障,林灯心里是真的替妹妹感到高兴,可林灼的反应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到林灼的房间之后,林灯忙活着让人给她准备吃食的时候,林灼就坐在那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中邪了一般,让林灯忍不住担忧地看着她问:“灼儿,你没事吧?”
“姐,我没事,我就是开心。”林灼说着,又一滴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林灯知道她今天是被吓到了,想她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的确是十分不易。
温柔地帮妹妹擦去眼泪之后,林灯拉起她说:“来,吃些东西吧。折腾了这么久,你一定饿了。”
厨子做了两碗咸菜肉丝面,面很筋道,就是不知是不是盐放多了,汤有点咸。
林灼的眼泪掉进碗里之后,她感觉面好像更咸了。
可她的筷子还是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吃一直吃,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她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她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的才行。
……
林灼可以光明正大地放足的第二天,林灯姐妹俩上完半天课,便与杨哲思挥手作别。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天她们只上半天课,赶国文和数学的进度。
中午彤云也回来了。同样是因为快要过年了的缘故,缝纫机培训班那里放了假。主仆三人便在吃了午饭之后一起出了门,去往锦绣布庄。
快过年了,林灯给林灼和彤云分别定做了一套新衣裳。彤云的是一套水红色绣云纹袄裤,林灼的则和林灯现在身上穿的款式类似,是一套石榴红绣白色梅花纹的袄裙,小姑娘穿上之后看起来十分讨喜。
林灯原本还担心妹妹放足的事情会被人发现,所以给她做的是曳地长裙。现在林灼可以自由露出脚面了,林灯便让店里的裁缝把裙子改了改,很快就改好了。
穿上新衣服之后,姐妹俩又一起去理发店修剪了头发。林灯原本是考虑过要不要赶个时髦,在民国年间烫一次头发的。结果在看到理发店里那简陋的烫发工具和昂贵的价格之后,林灯便果断地放弃了——这性价比未免也太低了吧!
她还是继续保持黑长直一段时间,等烫发技术进步了,她有钱了再说了烫头的事情吧。
林灯看着镜子里长发及胸的自己,目前来说还是挺满意的。
十六岁搁在这个年代可能不小了,可是在她看来还是个小姑娘而已啊,打扮得素净一些也挺好的。
……
回到林家之后,彤云刚把林灯的头发编起来,就听朱氏那边的人来叫,说是快过年了,让林灯过去帮忙。
左右也是闲着,林灯便跟着去了。
一进门,朱氏便嫌弃地看着她说:“又没让你干什么活,怎么还是那么瘦?”
林灯看朱氏这“估量家里养的猪多重了”的眼神,不像是在关心自己。果然,朱氏的下一句话就是:“安儿明天早上就回来了,你这样子怎么给我老姚家生孙子?”
林灯无奈地表示:“娘,我有每天按时喝补药呀……可能还是吃的没什么油水吧,身上的肉就是不见长。”
林灯是给姚家交了一点伙食费,不过交得不多。因为她知道朱氏有多抠,就是交的多了,朱氏也不会给她改善伙食的,所以还不如交的少点意思意思得了,在她嘴馋的时候自己出去买点吃的就好。
事实上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以来,林灯觉得自己还是丰满了一点的。无论是她这个年纪应该发育的部位,还是身体的其他地方。
不过原本的林淑婉的确是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一样,林灯又不想一下子补大了,就没有刻意去增肥,所以她现在看起来的确还是偏瘦的。
听了林灯的话,朱氏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咳,我最近在给云儿准备嫁妆呢,家里不是那么宽裕,伙食上是差了一些。不过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吗?过年这几天你多吃一点补补身子,争取趁着安儿在家的这段时间赶紧怀上,知道了吗?”
林灯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只能答应了。
至于她答应朱氏的是这几天多吃一点好吃的,还是抓紧时间给姚启安生儿子,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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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青
第三十八章 云青青
下午林灯难得满足了朱氏摆婆婆谱的欲望——在打扫房间和给朱氏捏肩之间, 林灯选择了后者。
虽说朱氏老嫌弃她力气太小, 捏得不够到位,可林灯的态度还是很好的,小小地在朱氏面前刷了一波好感度。
“你自己的院子, 自己能收拾好吧?”朱氏脸上一副适意的表情,语调慵懒, “安儿向来喜洁, 你可别把屋子里弄得跟个猪窝一样。”
“母亲放心,我和彤云前几天就在慢慢收拾了,等一会儿回去之后, 一定再好好打扫一番。”
“嗯, 那就好。”正常来说林灯嫁过来之后,姚家是该再派个人去服侍她的, 但是朱氏抠得很,不舍得花这个钱,想着新媳妇应该多做点活, 就没给林灯送人。
林灯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个,毕竟她独立惯了, 身边一个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已经够用,再多了反倒多添心思。
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林灯便和彤云一起开始了最后一轮的大扫除。倒不是为了迎接姚启安归来, 而是为了她自己——林灯想给自己找点活做,省得看到门口的红对联,就想到远在另一个时空的亲人……
……
第二日一大早, 林灯还未睁眼便听到了彤云兴奋的声音:“小姐快醒醒,姑爷和老爷快回来了,太太那边来人叫您,让您去门口接人呢!”
昨晚林灯有点思乡,很晚了还毫无睡意,估摸着是下半夜才睡的。这会儿被彤云一喊,林灯只觉头痛欲裂。她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嘟囔道:“让我再睡一会儿……”
彤云却不肯放过她,过来掀林灯的被子:“小姐,不能再睡啦,再睡就迟了!”
彤云到底顾忌着她是个小姐,没有掀开太多,但只要掀开一个被子角,林灯苦苦捂了一晚上的热气就没了。
一股凉风从被窝外袭来,仿佛钻进了骨头里。林灯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情不愿地慢慢坐了起来,眼睛却还是半闭着的。
在彤云的摆弄下换好衣服之后,林灯被按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由着彤云在她头上瞎折腾。直到彤云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林灯才“嘶”了一声睁开眼睛。这一看她就愣住了。
“你给我梳了个啥?”
林灯看着镜中自己仿佛古装剧里一般的造型,无语地说。
彤云还以为林灯是不喜欢这个发式,连忙道歉:“对不起小姐,彤云手笨,会梳的发髻就这几种……”
“不是,按照平时那样编下辫子就行了,弄这么复杂干什么,拆了吧。”
林灯自己平日里的发型基本都是披肩发,不过对这个时代的旧式女子而言,披头散发是十分不雅的,就算不把头发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要编成辫子才能勉强见人。所以林灯一般都是披一半头发,另一半编成辫子,算是打个擦边球。
彤云担心地说:“可是小姐,今日姑爷回来,您不打扮得隆重一些吗?他可是要带那位回来的呢,您可不能被她给比下去了。”
林灯好笑地说:“你给我整成这样,才要叫我被人比下去了呢。”
平心而论,彤云给她盘的这个头发,要是配上一些古时候的头饰还是挺好看的,只可惜受时代因素影响,这样的打扮在民国时期实在是太落伍了。林灯没想着走在时尚最前端,但也不想因为过于守旧而引发围观。
虽说在彤云动手拆发髻之前,林灯灵机一动,想着她要是以这副守旧的姿态出现在姚启安面前,会不会让他对自己更加厌恶,从而使离婚变得更加容易……可林灯转念一想,反正姚启安都已经有了云青青,不管怎样都是不会对她有什么好感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送上门去让人家嘲笑呢。
重新编好头发之后,林灯对镜抹了一点口红,又把口红抹了一点在腮上,晕开当做腮红,这才起身出门。
这只口红是她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奖励自己连日以来的辛劳。这年头的金属管状口红还不能旋转,是直上直下推出来的那种,饶是如此价格还是很贵,只能在洋行里买到。
要是搁在过去,林灯肯定是要先上底妆,然后才涂口红和腮红的。不过她去洋行逛了一圈就发现,这年头的粉底基本就是□□,擦上去太不自然了。十六岁的小姑娘皮肤底子本就很好,所以林灯才略过了底妆,直接上彩妆。
简单打扮了一番之后,林灯来到门口时,朱氏已经在了。
朱氏远远见了她,张口便抱怨道:“怎么这么慢!”等林灯走近了,朱氏才发现她今天涂了口脂和胭脂,还挺好看的。朱氏一想就明白了,原来这林氏是在梳妆打扮,想要吸引自己的儿子呢,完全没想过林灯是因为过年了,为了自个儿心情好才打扮的。
林灯虽然来得比朱氏晚了一点,但此时天还只是蒙蒙亮,泛出暗蓝色的微光。
林灯刚到不久,道路尽头便陆续出现了几辆黄包车。林灯现在视力好,一眼就看出头一辆黄包车上坐的是姚老爷,后面那辆上面坐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是姚启安,女的想来便是那位传说中的云小姐了。
离得有些远,林灯看不清云青青的面容,只见她一身青衣布裙,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学生气十足。和身着藏青色长衫的姚启安坐在一起,好似一对璧人。
看得出来,姚启安十分宝贝云青青。下黄包车的时候,是姚启安先下的。还未站定,姚启安便转过身去,绅士地伸手去扶云青青。
云青青搭住姚启安的手走了下来,脸上带着娇羞的笑意。
“老爷,安儿,你们回来了!”朱氏有阵子不见丈夫和儿子,不由欣喜地说。
姚老爷矜持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姚启安面带笑意地说:“娘,这是青青,我带她回来见您了。”
一看到云青青,朱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冷淡地说:“嗯,先进屋吧。”
林灯现在算是发现了,原来朱氏当初不是针对她,而是对“儿媳妇”这种生物过敏。只要是她儿子的女人,起码一开始,朱氏都是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
要说朱氏刻薄吧,她的确是刻薄,可林灯知道,她会这样,多少也是因为当年朱氏的母亲就是被朱氏的祖母这样对待的,而朱氏当年也是被她的婆婆这样对待的。朱氏耳濡目染,以为这样的婆媳关系便是天经地义的。归根结底,不过一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罢了。
从见面到进门,林灯就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一样,没有人和她说话。
姚老爷走在最前面,朱氏拉着姚启安嘘寒问暖,林灯就默默地跟在朱氏的后面,暗想着这位云小姐的长相——偏瘦,瓜子脸,大脑门,发际线有点危险。一双微微上吊的丹凤眼夺人眼球,颧骨略高,显得有点刻薄,好在嘴唇丰满,下巴圆润,才勉强有了几分娇憨之意。
平心而论,这位云小姐长得不赖,不过说不上是什么大美人。如果以10分为满分的话,林灯给她打6分。云小姐要是能画个发际线粉,或者留个刘海的话,颜值应该至少能够提升05分……
林灯正暗自瞎琢磨的时候,云青青主动跟她搭起话来:“林小姐,原来你是没有裹脚的吗,真的是太好了。”
林灯心里奇怪,自己裹不裹脚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吗?还没开口,就听云青青继续说道:“我听启安说你是旧式女子,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见识,甚至连杭县都不曾出过,真是可怜。你放心,以后我会多帮助你进步的。”
听了她的话之后,林灯小小的脑袋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exce ?这是什么神奇的展开。
林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径自往屋里去了。
云青青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她便调整好了表情,跟在姚启安身后进了堂屋。
进屋之后,姚老爷和朱氏相继在主位上落座。
林灯走上前去,礼貌性地给姚老爷问了个好。
姚老爷点点头,没说什么,脸上看不出喜怒。
朱氏瞟了云青青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是云氏吧?也忒没规矩了些!都没见过我这个婆婆,就擅自和安儿住在一起了,你可还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云青青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她先看向姚启安,无声地告诉他自己都是为了他才会这样隐忍的,见姚启安眼中流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她才转过头对朱氏说道:“母亲您别生气,我……我和启安也是情难自禁。”
从姚启安的口中云青青早就得知朱氏这个素昧谋面的婆婆对她的出身很是不满,若是先见过朱氏的面再商议她和姚启安的婚事,那朱氏是肯定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云青青为了抓紧姚启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斩后奏,将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同居了之后,朱氏就是不想接受她也不得不接受她了。
至于以这样的方式和姚启安在一起后,朱氏会不会一直找她的麻烦这个问题,云青青当然想过。
云青青认为,姚启安现在的事业都在上海,是断然不可能回老家的。而朱氏这样守旧的女人,又在上海呆不惯。只要她们婆媳不住在一起,那么朱氏就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至于逢年过节时的相处……为了能和姚启安在一起,云青青愿意忍。不仅如此,她还会努力用她的一腔热忱去感化朱氏。
就算退一步讲,朱氏冥顽不灵,不肯和她好好相处,那云青青也不怕。
她相信,姚启安的心是在她这里的。只要她能一直抓住姚启安的心,就不怕无法在姚家立足。
不过林氏这个所谓的原配,似乎是个麻烦……
因为她比云青青想象中的,要好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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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妾之争
第三十九章 妻妾之争
在见到林灯之前, 云青青一直以为林灯就是那种传统的旧式女子, 身着宽袍大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好像一个满清遗老一般, 让人看着就倒胃口。至于气质嘛,她一个没文化的小脚女人能有什么气质?肯定是粗俗不堪, 让人望之生厌的。
可她却没想到, 林灯竟然没有裹脚。这也就算了,她的打扮虽然不算新潮,却也并不老土。一身浅粉色百蝶穿花纹袄裙不显臃肿, 竟是十分修身, 甚至勾勒出一点曼妙的曲线,看着既不失少女的天真, 又有一丝女人的妩媚。
毫不夸张地说,一打眼望过去,林灯绝对是人群之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这是令云青青始料未及的。
她突然有点怀疑,姚启安当初答应娶林氏这个妻子, 是不是和林氏的长相有关。不管是与否,这个林氏生得这样貌美,不知道姚启安会不会舍不得和她离婚……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云青青脑中一闪而过, 就被她自己给打消了。她相信姚启安不是那般浅薄的男子。他们两个是灵魂上的伴侣,而这个林氏在思想上的高度不可能比得上她。更何况如今她和姚启安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她相信姚启安会对她负责的。
想到这里, 云青青含情脉脉地看了一旁的姚启安一眼。
朱氏看见云青青对着自己儿子抛媚眼的样子就来气,冷哼一声道:“什么情难自禁,我看就是不要脸!”
“娘!”姚启安一听朱氏这么说就不乐意了,不假思索地站出来为云青青说话:“您误会青青了,她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姚启安向来孝顺,如今却为了云青青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朱氏,朱氏心里自然十分不好受。但她不会怪罪自己的宝贝儿子,只是觉得云青青这个狐狸精着实可恨。
想到这里,朱氏白了一眼云青青,没好气地说:“哼,说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云氏,以前你怎么样我不管,以后你成了我们姚家的人了,就给我收敛一点,恪守妇道,少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好好在家里伺候安儿,知道了吗?”
朱氏这话充满了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姚启安听着是非常不舒服的,觉得母亲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给他丢了人。
他刚想出言表示不满,便见云青青拉住他的手,对他无声地摇了摇头。
云青青看向朱氏,以忍辱负重的姿态对她说:“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启安的。”
姚启安听了这话,不禁越发感动了。想云青青一个从小接受新式教育的女中学生,竟然为了他而忍受他这样无知的母亲,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
朱氏却没看懂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云青青是服了软,脸上还浮现出几分得意来:“对了,这是林氏,是安儿的正室妻子,你来给她敬个茶吧。”
云青青一愣:“敬茶?”
“对啊,”朱氏理所当然地说:“妾室进门,不都要给正室敬茶的吗?”
至于给姚家二老敬茶,那就不必了。一个妾室而已,没有那个资格敬媳妇茶。
云青青听朱氏竟然称呼自己为妾室,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可怜又无助地看向姚启安:“妾室?”
姚启安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样子,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绞了一下似的,痛得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忘记了理智,激动地说:“娘,青青不是妾室,她是我唯一的爱人!我的心里只有她,不可能再容下其他人了!”
朱氏皱眉道:“什么情啊爱啊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安儿,你已经有妻子了!”
姚启安恨恨道:“可那不是我想娶的,是你们逼我娶的!”
姚老爷原本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出声,这会儿他却是忍不住开口了:“安儿,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你和林氏的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你从前不说什么,直到婚期都定了才悔婚,你让我们怎么跟林家交待?你去问问整个杭县,有几个人不知道咱们两家的婚约?你那个时候退亲,别说我们家难做人了,林氏这辈子也就完了,所以她当时才会……才会一时想不开。不管怎么说,林家毕竟是咱们家的故交,咱们不能这样做人啊。”
“是,我们姚家不能背信弃义,所以我不是听您的话娶了这个林氏吗?可是父亲,母亲,为了这个林氏,为了姚家的名声,你们就忍心看着我痛苦一辈子吗?”
姚启安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是,我和林氏小时候是见过几回,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这些年我读了新式学堂,留了洋,林氏却故步自封,只知在家绣什么花。她这样的女人,我实在无法与她共同生活!”姚启安说着,看了一旁的云青青一眼,“青青就不一样了,她是我最忠实的读者,她能读懂我的灵魂!不仅如此,她还很细心地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忍受我所有的坏毛病……这样的好女孩,我绝不能辜负她!”
姚老爷皱眉道:“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休妻再娶?你才成婚多久,要是为了这么个女人休妻,街坊四邻、乡里乡亲都会怎么说我们姚家?!林家能善罢甘休?!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朱氏附和道:“就是!让云氏做妾还不行吗?她要是真像你说的那么爱你,又何必在乎名分!”
“母亲,名分不是青青要求的,是我要给她的,我不能委屈了她!”姚启安说着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忽然小了下去,“而且我和林氏还没有夫妻之实,我和青青却已……”
姚启安还要说话,却听朱氏不容置疑地说:“安儿,赶了这么久的路,就算你不累你父亲也累了。云氏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先下去休息,这事儿等以后再谈吧。”
“母亲!”姚启安显然很不满意这样的处理结果,但朱氏和姚老爷已经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姚启安没有办法,只得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愁云满布。
云青青一想到“妾室”两个字,便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姚启安心里觉得亏欠了她,赶忙将她搂在安慰。
“小姐……”看到不远处相拥着的一对男女,彤云不禁担忧地看向林灯。
林灯却很淡定,脸上并没有一个准弃妇应有的表情。
“走,回屋去。”
戏已经散场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路上,彤云试着安慰林灯:“小姐放心,看样子老爷和太太还是很向着您的。有他们在,这个云氏一定越不过您去。”
“他们哪里是向着我?他们在意的,不过是姚家的名声罢了。”林灯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这样说好像有些凉薄,便又补了一句:“不过倒多亏了有他们,才叫我方才不至于太过难堪。”
彤云忙道:“哎呀小姐,您多心了,方才难堪的哪里是您啊?明明是那个云氏才对!您没看见太太说她不要脸时候的样子?瞧她那脸色难看的,我都差点笑出声了呢。”
“行了行了,我好困,先不说这些了。”林灯一进门,便直奔着她的大床去,“我要先补个觉。”
“小姐,您还有心思睡觉啊 !”彤云惊讶地说:“姑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不抓紧时间和他培养一下感情?”
林灯不以为然地说:“培养什么感情,人家身边不是有人了吗,我又何苦去讨那个嫌。”
彤云认真地说:“不会啊小姐,今天我仔细看过了,论样貌,那个云氏根本就比不上您。姑爷天天和她在一起,说不定早就看腻了。刚才姑爷是没仔细看您,如果面对面相处的话,姑爷就会发现小姐比那个云氏强多了……”
“爱谁谁吧。”林灯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彤云见她已经钻进了被子里,开始打哈欠了,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们家小姐哪里都好,就是太不会管束男人了。
……
林灯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熟。
她今天起得很早,所以就算补了一觉起来,也不过是平时的早饭时间而已。
“小姐,太太那边来人了,说是老爷还在补眠,太太要帮老爷收拾行李,就不叫你们过去用早饭了。”
林灯一副“我这双眼看透太多”的表情,好笑地说:“她这是在躲姚启安和云青青呢。”
“小姐?”不知怎的,彤云觉得当“姚启安”三个字从林灯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冷漠,就好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似的。
她家小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彤云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她家小姐一脸幸福地提起她的启安哥哥。
那时候的小姐,是多依恋和仰慕姚家少爷啊……
不过彤云想想就明白了,她家小姐这是伤了心了。
想来也是,虽说林灯表现出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青梅竹马的夫君成婚不久便离了家,不久之后又突然领回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要休妻再娶的意思,小姐心里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这样一想,林灯对姚启安的冷漠似乎就不足为奇了。
“嗯?怎么了?”林灯看着彤云一会儿迷惑,一会儿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知她是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