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风听他话意,知他们确是打算跟着一起进山,这男的倒也罢了,女的生的如此容颜,要是被撕个几瓣岂不暴殄天物?
“虽然徐某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童镖头和岑舵主都是江湖中也算是前辈高手了,却在一夜之间被生生撕裂…依在下拙见,要么这山内有什么可怖的机关陷阱,要么,就是藏着比猛虎野狮更为凶残的兽类,一旦着道,都是令人终生遗恨呐。”徐来风看向长陵,温言道:“荆小姐听在下一句劝,上山之事,交给徐某就好,若是当真拿到要物,我只看一眼,会依约归还。若是小姐实在信不过,让叶公子跟着我便好,你是千金之躯,何必以身犯险?”
长陵看他磨磨唧唧起来简直比叶麒还要麻烦,眼不见心不烦地一闭眼:“我爹既然派我过来,就算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会怪罪于你,我心意已决,徐岛主就不必再过问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徐来风也不是狗拿耗子之辈,他起身道:“既然如此,徐某过会儿会让人将燕灵山地图送来,以供荆小姐参详,明早我们打算辰时出发燕灵山,二位还当早些就寝,若是过了时辰,请恕徐某不能久侯。”
“多谢徐岛主如实相告,”看他起身,叶麒也站起身来相送,“关于小姐的身份,还请徐岛主能够保密。”
“那是自然。”
徐来风离开房后,叶麒道:“这姓徐的应当对山中情况也没有什么把握,他不让你上山,倒是一番好意。”
“他不让我上燕灵山是好意,”长陵整个人就着床榻一躺,不咸不淡道:“那你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儿来,难道是不怀好意?”
叶麒挨着她身旁坐下,“其实,我听完陶风说的之后,就想同你说…”
“怎么,你也不想让我上山?”
“找东西固然重要,要真是把命给搭进去,那又不值当了。”叶麒的声音很轻,“现在徐来风也算积极,若真有所发现,我跟着他,你在山下,也算是万无一失了。”
长陵坐起身来,凝视着叶麒的眼睛,直瞅的他都有些不自在了,她忽然道:“叶公子,我就算听了你的,倘若你上山半天不下来,我还能站得住么?还是你觉得,等天色黑了,再让我独自一个人去找你,更安全?”
叶麒:“…”
长陵眉尖一挑,“你再废话我把你敲晕,明早自己上山。”
“可我还是觉得…”
话没说完,叶麒看她一拳挥来,忙一蹦三跳跳开,“行行行,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去找徐兄要份地图。”
长陵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起身打洗脸水去。叶麒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等长陵回身时,他已经不见了人影。
*****
大概是上山这件事既令人兴奋又恐惧,天还没亮,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侯在厅内,个个刀剑弓弩恨不得插遍全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群打算洗劫村镇的山匪。
徐来风看人凑齐了,重申了一遍上山要遵守的规矩,也不知这些大老粗听进去几分,待戴乐将馒头和水囊备妥,众人一拎包袱,便齐齐往燕灵山而去。
陶风和戴乐没有随往,叶麒担心荆无畏的人会突然横插一脚,索性让他们暗中派人分守山脉两侧,以备不时之需。
燕灵山果然毫无美感可言,路径崎岖陡峭不说,抬头一眼望去,满目乱石秃露,每走几步便要遇到挡路的巨石,石上还步着苔藓,非攀岩附葛不能前行。
饶是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懂武功的,爬了一会儿都有些气喘,行得数里,山路倏然平顺起来,两旁有峭壁笔立,中间留出一条狭窄的泥路,仅容两三人方能并肩而行。
徐来风回头道:“过了这条道后,就是迷雾林了,大家都紧跟着自己组的领队,每组领队都跟着我,千万不要跟丢了——万一真的有谁丢了,也切莫要自行寻找,记得第一时间告知于我,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稀稀拉拉的应了声是,那游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道:“大家都是自愿受请而来,徐岛主也不是他们的老妈子,何必如此费神。”
徐来风笑了笑,道:“游少侠误解了,徐某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只是怕走到了那屏障之处,若是凑不齐人,到头来还是白忙活一场。”
游三奇道:“什么屏障之处?为什么非要凑齐这么人?”
“这个…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叶麒走在徐来风身后,听这话中之意仿佛已经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但似乎需要人多才能解决,他心中虽然好奇,也没有多问——前方就是迷雾林了。
长陵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山雾,天地间都笼罩其中,视线都被雾气挡在三步之内,回过头时,只能听得到那些人的脚步声,影影绰绰人都瞧不甚清。
徐来风背着一箩筐的木箭,每走一段距离,都抽出一根插入土中,以箭头来区分方向,那游三忍不住道:“要引路用石子不就好了,这箭头要是给人踩着,还不得伤着?”
徐来风耐心解释道:“这山中气候变幻反复无常,随时会起风下雨,普通的石子记号很容易被打乱,地上沙土泥泞,就算是用木箭,最多也只能维持一两日。”
自打进入这迷雾林之后,叶麒就总觉得哪里透着怪异,但怪在哪儿他又说不上来,“这雾不像是普通山中水汽所凝出来的,徐岛主,你之前走过几次,可有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徐来风道:“没有啊。”
叶麒又问:“那童镖头、岑舵主他们呢?”
“他们都是走着走着,就说要回去了,可我下山之后又没见到他们,想来是迷了路。”
这山中树木极高,越往里走,越有一种阴冷骇人的阴森感,所谓云里雾里当如是。
游三几次蹿到树顶上去,都觉得自己身在云端,瞧不见远处光景,他之前还自恃轻功高强,迷了路可以飞到高处,这下不免有些瘆得慌,拉着徐来风的袖子问:“徐岛主,我们这都走了三个多时辰了,还要走多久啊?”
长陵与叶麒闻言一怔,徐来风也莫名了,“我们最多也才走半个时辰,哪有走三个时辰?”
“怎么没有三个时辰?”游三急的一指天,“你瞧这日头当空,现在不是午时是什么时辰?”
徐来风仰头望了一眼雾蒙蒙的天,更是奇道:“哪来的日头?你们看得到日头?”
“我都快连徐岛主的脸都瞧不清了,哪还能看得到日头?”叶麒见游三冷汗涔涔,手足发颤,飞快搭上他的脉,“咦,我觉得他好像中毒了…”
游三没听到这句,他不知又看到了什么,一把挣开叶麒,“我、我不走了…我要下山、要下山!”
说着就要回头往山下奔去,徐来风身形一闪,快他一步扣住他的肩,“游少侠,你先冷静一点…我们…”
他的声音卡壳了一下,突然听到后头传来兵刃相接的声响,叶麒与长陵快过几步,穿过雾层,只见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那十几人接二连三动起手来,有人口中嚷着“你早就想对老子图谋不轨了是不是”,也有人道“宝藏是我的,谁都别想和我抢”,更多的则是像游三那样喊着要回去,转瞬之间,有人被杀,有人溜之大吉,场面一时混乱到失控。
叶麒脸色一变,“莫非都中毒了…”
眼见几个杀红眼的莽夫冲了过来,长陵十指横出,数十根银针洋洋洒洒而出,精准无比地刺入在场诸人的周身几处大穴之上。
那些人身形徒然顿住,她跃身而起,捻着手中针分别于他们小指头上一划,刹那间黑血滴落在地,长陵双手交握,那挥出的银针瞬间又拢回袖中,徐来风这才看清,那每一根针上还连着透明的丝线,宛若绣花针一般。
徐来风眸光一闪,“南华针?”
他一愣之下没看住游三,人一眨眼腾空飞起,蹿入滚滚烟雾之中,长陵听声辨人,指尖一转,针尖倏忽而出,但听“啊”地一声,游三应声落地。
叶麒快步上前,依葫芦画瓢的划破他的小指,毒血一出,人总算静了下来。
过了须臾,这几人都跟回魂似地茫然四顾,看周遭有同伴已惨遭杀害,皆是悚然一惊:“发、发生什么事了?”
“果真是中毒。”叶麒目光四下扫了一眼,“这山林的雾瘴有惑人心智之毒,诸位英雄怕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吧?”
听他这么一说,有人立即道:“我方才看到他向我举刀的,我、我以为他要杀我…”
“混账!分明是你先拔剑,我的刀一直在我的背上,你看我现在都没拔下来!”
“雾瘴有毒,”徐来风喃喃道,“为何我之前都没有发现?就算是巫马他们,也不至于像今天…”
“这雾气之中虽然有毒,毒性却不太深,徐岛主内力深厚,心志坚定,想必才不受侵害。巫马先生还有岑舵主他们,功力自然也不浅,所以就像游少侠这般,只是记岔了时辰,心中恐惧这才惦记着要下山。”叶麒走出几步,“我家小姐自幼擅毒,这种区区小毒,对她自然没有妨碍,当然,在下没有中毒的理由,与徐岛主也是一样的。”
长陵看他后半句瞎扯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叶麒没事,多半是因为近来服药服的勤,纪北阑的药中本来就有祛毒护心之功效,至于自己…或许是因为释摩真气,又或许是昔日中过同心蛊,才得以不受其扰。
徐来风觉得有理,眼看着原来那十六个人死了三个,逃了五个,还有八个之中有两人受了伤,于是上前道:“我先前不知山中瘴气有毒,险些害了诸位,实在抱歉。眼下既得知缘由,各位不妨用方巾浸湿蒙上脸,应该能抵挡一阵子。前方依旧迷雾重重,若是想就此下山,现在走还来得及。”
几人相互对望了几眼,那两个受伤的血都没止住,当先打了退堂鼓,还有两个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被这阵势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的抱拳告辞。
这时,游三后知后觉地恍过劲来,他见长陵出手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妨抱一抱这神功盖世美人的大腿,于是笑道:“都走到这儿了,说不准就差几步,再多走走看吧。”
余下三人多半和游三怀着一样的心思,一边暗戳戳斜视长陵,一面对徐来风道:“徐岛主,我们跟着你就是了。”
叶麒看他们目光总瞟向长陵,心中不大痛快,上前一步,拦住他们视线问:“还未请教三位壮士大名?”
“在下高轩。”
“在下高淼。”
“在下高魁。”
叶麒:“…三位是亲戚?”
“不,我们只是恰巧同姓罢了。”
徐来风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聊姓甚名谁,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我们抓紧赶路,务必要在天黑之前翻过此山。”
*****
接下来的穿山过道,就顺当了许多,七人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徐来风看到前方一棵被凿得坑坑洼洼的老树干,突一抬手,“停下。”
游三“呀”了一声,“这树显然是人为砍的…莫非这荒山真的住了人?”
叶麒略略瞄了一眼,嘴角一弯,“痕迹尤新,是徐岛主做的记号吧。”
“嗯。”
徐来风走到树旁,树后一大片雾气就像天幕上垂坠一大块厚厚地幕帘,生生拦截了前方的道路一般——
长陵留神倾听,没察觉到前方有什么活物,正待向前,叶麒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此处雾气最重,自下而上涌出,下方极有可能是…”
“是什么”没说完,突听有人“哎哟”一声,却是那个叫高魁的脚下踏了个空,整个人就要跌入崖下,徐来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臂力一使,将人带回了地面上。
“…断崖。”叶麒慢半拍才将后半句续完。
“这里确实是是断崖,不过,却是与寻常断崖略有不同。”
徐来风唰地打开扇面,运足内劲徒然一挥——扇子脱手而出,掀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飓风,随即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回到徐来风手中。
沉甸甸的云雾受了这滔天一扇,顷刻间翻腾散去,露出了一道惊人光景。
峭壁前,是一根又一根高耸的石柱,梁柱之间相距数尺之长,有点像是习武之人都有练过的木桩,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斧凿——石下临着深渊,多看一眼都不免怵目惊心。
这重重石柱对面一端俨然也是断崖,云雾笼罩,望不见尽处,众人还待多看一眼,不过眨眼之际,浓雾涌了回来,重新遮住了一切。
“要到对面那座山,需得借此石柱而过,但此处亦山中浓雾之出处,单凭徐某一己之力,也仅仅只能驱开瞬息,”徐来风回过身一叹,“我本来是想借多人之力,同时发出内力,或可使雾气多散一会儿,可惜我们眼下只剩七人,这个方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那三个姓高的一听,脸色立马变了,高淼道:“徐岛主,你既然早知我们人数不够过不去,为何还要领我们到这里来?”
高轩也附和道:“对啊,我还以为你们有办法,现在这天都快黑了,回去怕都是难事。”
游三看他们吵吵嚷嚷,嘿然一声:“都别吵了,徐岛主只说这个方法行不通,又没说没有其他法子?你们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吵成不成!”
“游少侠高估徐某了,我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徐来风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就无计可施了。你说,是不是啊,叶公子?”
他说着,转头看向叶麒,笑容可掬道:“啊不对,应该说是…贺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徐小哥虽然是别的故事的男主角,在这个故事里也未必就是主角阵营。
他为什么要帮荆无畏,其实他没有帮,他就是想要秘籍而已。对一个武痴来说,老徐的内心没有太多框框条条,什么大人物小人物在他心中都一个样,他的眼中只分为:武功好的和武功不好的人。
第八十章 :隐村
叶麒正蹲在断崖边望下边的滚滚浓雾, 听到徐来风点出一句“贺公子”的时候, 他明显的怔了一下, 却没有站起身来,而是回了个一脸懵:“啊?”
游三莫名道:“你不是说他姓叶么?怎么又改姓贺了?”
姓高的三人也奇怪的瞄了过来,长陵正盘算着从什么角度能出其不意地把徐来风踹下去, 但见叶麒撑着膝盖直起身道:“唉, 还是被认出来了…没错,在下就是传说中精通奇门秘术, 鹤鸣山的鹤老的传人, 徐公子真是好眼力。”
徐来风一脸“我就静静看你怎么胡诌”,叶麒走出两步,深深回望他一眼道:“消此迷雾的办法不是没有, 但要过这阵法却不太容易…若是误入歧途,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啊…”
不知是哪个字戳到了徐来风, 他一听,先是眸光一闪,继而点头道:“贺公子既有办法, 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参详参详。”
其余几人一听什么“鹤鸣山传人”, 目光中不无崇拜之意, 长陵则是被这种套路惊到了, 尚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徐来风为什么不继续戳穿,就听叶麒道:“这些雾气乃是山谷之下的沼气所凝,遇火遇热可散, 只要我们能找到一柄巨大的火扇子,来回煽出飓风,相信可多驱逐片刻。”
高淼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来什么火扇子啊?”
叶麒眉眼一弯,看向身后丛丛棕榈树,徐来风顺着他的目光掠了一眼,登时抚扇笑道:“有了,我们将树砍下,火灼树叶,再以树干为扇柄,不就是火扇子了么?”
众人这才会意,高轩刚好背着斧头,二话不说就去砍树,高魁与高轩最是壮硕,主动请缨当“持扇人”。
徐来风点燃树叶之后,高魁高轩两人同时抱着粗壮的树干,“嘿”了一声,“火扇子”带着沉甸甸之力当空一扫,霎时云浪掀出数丈,高耸如竹笋的石柱再度呈现在眼前,目光所触视野,比之方才更为广阔。
叶麒与徐来风几乎同时往前一步,望着前方景致,两人眸中各有异色,齐声道:“别停!”
高魁高轩二人闻言,继续奋力而扇,灼热的火气穿透湿润的空气,当跟前所有遮挡之雾都消散时,叶麒眉头一簇,不知看出了什么门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高淼哈哈笑了一声,“诸位,老子先走一步啦!”
“不可——”叶麒出声之际,高淼已然腾空跃向石柱,石柱之上凹凸不平,但他身手尚算不错,勉强站稳之后,骤听隆一声,那根石柱毫无预兆往下一沉,以那根石柱为中心,周围一圈崖柱轰然崩裂,高淼惊叫一声,甚至没来得及踏出第二步,整个人就跟着坍塌的山石一起跌入深谷之中——
游三本来也想快走一步,被这渗人的一幕吓的腿都软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机关…”高魁脸色惨白道:“这、这么多山石都是机关陷阱不成?”
“此乃星宿机关,”徐来风的瞳孔一缩:“这每一根梁柱都是一圈星宿,看来…若不能寻得正确的解阵之法,下场则会和高淼一样。”
“二十八星宿阵?”长陵只望了一眼,颇是惊奇扭过头,“那不是…”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叶麒同她点了一下头,附耳道:“确是我贺家的二十八星宿阵。”
高轩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忘了继续“煽风点火”,眼见云雾又起,叶麒突然道:“高兄,请继续扇!”
徐来风看向叶麒,但见他的眼珠子飞快的转动,所有高高低低地星宿阵都汇入他的眼中,下一刻,叶麒蓦地抬头道:“我们现在所站的方位是朱雀,而对面的断崖则是玄武,过此阵的要领,乃是由南至东,由东至西,再西至北…”
游三完全没听懂,“什么东南西北的…鹤公子,你说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听不听得懂不重要,总之,只要按照顺序走,就不会有错。”叶麒指着距离自己所站位置的第三个石柱道:“第一个位置,是南方七宿的‘张’位。”
所有人都看到他所指的位置,却没有人敢先动一步,就连徐来风也颇是犹豫,叶麒嘴角一勾,试探道:“徐岛主,你是不敢信我,还是不敢当过阵的第一人?”
徐来风瞄了他一眼,心道: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想要借此弄死我,还想激将我当过阵的第一人…啊呸我信你个邪…
徐岛主的内心戏尚没有演完,突然一阵人影从他跟前蹿过,但见长陵如飞叶飘起,干脆利落的落在那个“张”位之上,叶麒一颗心差点没直接从嘴里吐出来,几乎同一时间,手中的长鞭甩了出去,绕在她的腕上,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快回来!谁让你过去了?”
长陵面不改色的驻足于石柱之上,淡定道:“这不是没事么?”
重重石柱…不动如山。
前一刻,所有人还被这姑娘窒息的操作吓得虎躯一震,这会儿,空气中足足静默了两息,叶麒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刷一下收回软鞭,一副高人姿态的望向徐来风:“唔,果然不出我所料。”
徐来风:“…”
大哥,看你那丢了魂的样,怕不是蒙的吧。
长陵问:“少废话,下一个是什么?”
叶麒看长陵眼中毫无半分犹疑之色,俨然对自己是发自骨头里的信赖,他心头一跳,往前跨出一步,在长陵身后一指:“‘翼’位!就是往左数第…”
没说完第几根,长陵已翩然跃到那“翼”位之上,她这次连头也没回,直道:“不必解释,我看得懂星宿阵,你继续念就是了。”
叶麒这下才算是真正露出一点笑意,接下来,他一一朗声道:“‘轸’位、‘角’位、‘亢’位、‘房’位…”
每个字只停顿瞬息,长陵落脚也几乎只是一刹之时,这石柱因长年浸于潮湿雾瘴中,面上滑不溜秋,但于她而言却是行云流水,轻而易举,仿佛足下所踏不过是普通的走桩,徐来风看在眼中,心说:这位荆小姐的身手怎么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最后一个“虚”字音落定时,长陵已稳稳当当扎在对面断崖之上,朝叶麒道:“还愣着干嘛?”
眼见叶麒就要动身,游三忙一把揪住这根救命稻草,“等等等等,鹤公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位的我都记不住啊…”
“那你就挨着我后头走,”叶麒回头看了徐来风一眼,“徐岛主,这阵位可都记住了?”
徐来风虽看不懂这星宿阵,但他记忆奇佳,只听了一遍,便将这破阵之法牢牢刻在心上,他一点头道:“贺公子且先去吧,这里有我。”
“二位高兄,请再加把劲,用力扇两下。”叶麒话音方落,整个人身形徒然拔起,同长陵的“镇定自若”相比,他的身法更是“虚无缥缈”,只那么几下兔起鹘落,顷刻间就跳出了好几步,自诩天下第三的游三牟足劲才勉强跟上他的节奏,待安稳落地时,他悄然看着这两位俊俏男女,想着人家轻功造诣之高,又是钦佩又是惭愧,只盼着这次事后得回炉好好学艺才是。
高魁与高轩看人一下走了三个,生怕会被弃之不理,但欲过此阵,若没人“执扇”又是万万不能,眼见天□□沉,后路是回不去了,高轩急道:“徐岛主,你可不能就这么把我们丢下啊…”
徐来风道:“二位快把树放下,跟着我来,别担心,我会等你们。”
高魁与高轩闻言如获大赦,忙将炽热的树干往旁边一丢,徐来风一次连踏三步,给了他们两及时跟上的空间,待阵过半之时,浓雾又起,徐来风手中折扇一挥,拓出方寸大的路来,身后两人顺着前方人的后背一路紧追不舍,转眼间,断崖近在眼前。
长陵看徐来风没有先开溜一步,轻声道了句:“此人倒还算是颇讲义气。”
叶麒却是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那可未必哦。”
长陵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这时徐来风已带着两人跃了过来,六人险而又险的过了这骇人的奇阵,心中自各有一番感受,徐来风深知方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前冲叶麒一抱拳道:“多亏贺公子相助,否则在下就是多来十次八次,怕也难以顺利过关。”
“耍嘴皮之劳,徐岛主不必客气。”叶麒好整以暇的挽了挽自己的袖子,看向雾蒙蒙的前路,“那咱们继续走起?”
多抵是经历前一番高难度天然机关阵法,之后下山的路反倒顺当了许多,既没有想象中的过五关闯六将,也不见半路杀出什么妖魔鬼怪——越往下行,山雾愈淡,游三他们都肆无忌惮的把脸上湿润的方巾给掀了。
六人又行数里,将至山脚之际,徐来风领路的脚步蓦地停下。
前方是一处野草丛生的草坡,其坡度之陡峭,几乎是垂直而下之势,而下方则是烟雾重重,不知再进去是何光景。
“我的天,还以为就到了,这不会又是一个坑吧?”高轩和高魁条件反射的左顾右盼,似乎在琢磨要不要再砍一棵树丢下试试。
叶麒耳根一动,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长陵也听到了,两人默契对视一眼,足下一点,身如微风般跃然而下,又同时旋身一把扒住草根,任凭余力带着他们一路滑下——叶麒生怕长陵磕着碰着,待快至坡底之际,他身形一翻将她一把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背去摩擦沙石草地,直到“咚”一声落地时,外裳差不多被磨出了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