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桥一下子就懵了。
他怎么可以对别人也这样?
他明明只是她的嘉言哥哥。
易嘉言注意到南桥忽然停下来了,侧头问她:“怎么不吃了?”
“……”她拿着那剩下的半块披萨,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是她的哥哥,沈茜是她的好友,他对沈茜好,也是出于对她好。她怎么可以忽然计较起来?难道她希望易嘉言不给沈茜面子,把自己的面子也给抛在脑后?
心里乱糟糟的,她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半块披萨往嘴里硬塞。
那晚,易嘉言先是驱车把沈茜送回了A大,然后载着南桥一起回家。
南桥一路都沉默着,他把车停在路边,侧过头去看她,轻声叫道:“南桥。”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
易嘉言说:“你不开心。”
是啊,她不开心。
南桥索性不再掩饰,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为什么?”易嘉言蹙眉。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南桥茫然地看着他的眉眼,那尽是关切的眉眼。
她为什么会不开心?他对她那么好,连带着她的朋友,他也无微不至地照顾到了。她有什么理由不开心?
南桥拽着手心,那里面是一片潮湿的冰冷。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卑劣的人,可她却不知道这种卑劣的来源。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私了,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宠爱,就再也舍不得分哪怕一丁点给沈茜了?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明明宁愿自己饿着,也要把好东西留给沈茜的。
南桥觉得心里仓皇又煎熬,望着易嘉言,一句话也说不出。
易嘉言却揉揉她的头,说:“南桥,再过几天我又要走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想带你去玩一玩,你怎么不开心呢?”
“去哪里?”她又慌了。
“老样子,四处飞,四处考察。”他捏捏眉心,哪里好像有一丝倦意,“这个世界上好像总有修不完的建筑。修了拆,拆了修。”
南桥忽然很想哭。
她要怎么告诉他,这样日复一日地盼着他回来,这样迫切地等待着他归家,可是每逢他归家,欢喜不到几天,就又要接受他的离开,对她而言真的太煎熬太煎熬。
他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待在家里呢?
哪怕她待在自己的卧室里,可是知道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他正坐在明亮温暖的灯光下看书,她便会心生欢喜。
可是她为什么欢喜,又为什么失落呢?
第一次,南桥察觉到自己抱有太多复杂的喜悦与伤感,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又为何产生,她说不上来。
她只能呆呆地重复着妈妈的话:“你,你这么每天飞来飞去的,有什么女孩子会跟着你啊?”
这样说,也不过是盼着他能留下来罢了。
易嘉言却倏地笑起来,“傻瓜,你以为我一个人飞来飞去?整个团队那么多人,喜欢你哥哥的女生多了去了。”
他还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怎么小小年纪就和黄姨一样,学会催我谈恋爱了?指不定哪天你哥就带回来一个嫂子,到时候嫂子凶你,我又不敢帮你,可有你受的。”
南桥浑身一僵,刮鼻子这样亲昵的小动作也无法让她喜悦了。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第一次回味过来,也许有朝一日,易嘉言真的会带回一个女生。他会宠她,爱她,时时刻刻与她待在一起。
到那一天,南桥将不再是易嘉言唯一的宠溺。
这样想着,仿佛是有人从她头顶淋下一盆冰水,冰渣子硌在心里,疼得要命。
第11章
易嘉言周二又要出差了,南桥赶在周一下午逃课回家。
她鲜少逃课,但为了多和易嘉言待上片刻,于是义无反顾地跑了。
没想到的是校门口有人等她。
“南桥!”有人等在她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看见她咧嘴一笑。
南桥脚下一顿,侧头望过去。
有几分眼熟。
“还记得我吗?”那人笑得很灿烂,明明已是深秋,天气转凉许多,他还只穿着件衬衣。
南桥记起来了,他是音乐学院的,上一次校庆的时候,两个学院的组织部一起办活动,他还挺热情地配合她。
貌似是叫……
“余成东?”
“你还记得哦?”余成东笑起来,走到她面前,有几分自来熟地伸手去摸她的头。
南桥后退两步,及时地避开了。
“有什么事吗?”
余成东的手在空中顿了顿,然后又自在地落了下去,插进裤子口袋里:“请你吃个饭。”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上次活动办得很成功,多亏你了,所以作为音乐学院的组织部长,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他耸耸肩。
那眼神有些炙热,南桥看出来了,所以只是笑了笑:“不是我的功劳,学院的事情大家都在努力,请吃饭什么的就算了吧。”
她还有些急,低头看了看表,盼着能赶回去要易嘉言请她看场电影什么的。
余成东不让她走,拦着缠着非要请吃饭。
“别这么不给面子呀,我可是等你好一阵了,也不知道你到底多久下课。好不容易等到你了,连吃顿饭的机会都不给哦?”
南桥再三推辞,余成东却抱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头,一直不肯退让。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她急了,干脆转身就走。
岂料余成东忽然追上来抓住了她的手,吓得她把手一抽,连连躲闪,“你干什么!”
平心而论,余成东长得很不错,也会打扮。
C大的音乐学院学费昂贵,一般就读的人都是家里有门有道的。余成东自然也不例外。
但在南桥看来,他更像是个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就像之前搞活动时,他只会呼朋唤友唱歌喝酒,做实事的时候全都是她的学院在动手。为此,部里可没少埋怨学校的安排。
南桥眉头一皱,不再软言软语:“余成东,我不会和你吃饭,你不用再纠缠了。”
余成东终于笑不出来了,定定地站在那里,问她:“我哪点配不上你了吗?”
“吃顿饭没有什么配不配,只有我想不想。”南桥看着他,“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呢?”
***
没想到的是,这个余成东还真是不懂得什么叫放弃。
那天以后,他开始频频出现在南桥面前。
食堂里,他总是四处搜寻南桥的身影,然后端着盘子往她身旁一坐,笑眯眯地说:“真巧啊,南桥。”
也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南桥的课程表,每逢下课,他就倚在教室门口,转过头来冲她笑:“下课啦,南桥?”
他甚至能在图书馆找到南桥,抱着一摞书坐在她对面,到头来书是没看上两眼,光顾着看她去了。
南桥真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开了朵花,怎么忽然这么吸引这只花蝴蝶?
她跟沈茜埋怨,沈茜装模作样看她两眼:“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女大十八变,咱们南桥也长开了?”
这样死缠烂打半个月后,余成东埋下的炸弹爆炸了。
南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狗血又可笑的情节,富家女开着豪车停在学校大门口,高高在上地坐在车里看着来往人流,直到看见她。
当时南桥正和同学一起往外走,忽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白色的玛莎拉蒂里有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女人,因为穿着比实际年龄要成熟一些,以至于南桥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的真实岁数。
大概有二十四五的样子?
年轻女人叫住了她,从车上踩着小高跟走了下来。
“南小姐是吧?我们谈谈。”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只要她开口,南桥就会跟她上车跟她谈。
“我不认识你。”南桥抱着书,不卑不亢。
“我认识你就够了。”女人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弹了弹那闪亮夺目的水晶指甲,“我姓沈。我知道你认识余成东。”
南桥顿了顿,问她:“你是谁?”
“余成东的女朋友。”
南桥一直都知道余成东很烦人,但从来没有想到他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四处招蜂引蝶。
她看着这个女人,了悟地说:“你可能误会了,我跟余成东没什么关系,你用不着找我谈什么。”
那女人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关系,但也只是暂时的。”
“以后也不会有。”
“你就那么肯定?”她问得似笑非笑,“余成东家里有钱,人长得也帅,被他拿下的女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我还不信他这么痴情地追下去,你会不动心。”
那种眼神像是要把人看穿一样,好像这世上所有人无非两种,一种是余成东看不上的人,一种是他一旦看上就一定会得到的人。
南桥不耐烦地换了只手抱书,说:“沈小姐,你多虑了。在你看来余成东是香饽饽,在我看来不过是块橡皮糖。你有功夫来跟我谈,倒不如去跟余成东谈,谈谈他为什么有了女朋友还在外面任意妄为,谈谈别人明明对他没有意思他还一天到晚死缠烂打。”
说完,她转身就走。
“南桥!”那个女人叫住了她,终于变了脸色,“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余成东我会管教,但你也最好管住你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你没给他好脸色,他怎么可能忽然看上你?”
南桥顿了顿脚,没回头。
那人好像觉得自己说中了,语气又有些趾高气昂:“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我见多了,欲拒还迎不过是种手段罢了,谁知道你嘴上说着没兴趣,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心里有事,骨头也轻了,被人哄哄就上了——”
“沈小姐。”南桥倏地回头,一字一句地说,“不要拿自己肮脏的思想去揣测别人的念头。你骨头轻,被他骗了,是你的事,别把人人都想得那么轻浮随便!”
女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你说什么?”
南桥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以后,余成东也来找过她几次,但她理都没理,对方也就没怎么来了。南桥还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料到竟然还有下文。
十一月初,易嘉言参与的一个工程项目在东欧竣工,得到国际建筑界的好评。
公司连同北市政要一起举办晚宴,庆祝这次的项目大获成功,也借此机会与北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聚一聚,拉投资。
前一天夜里,南桥坐在客厅里吃水果,听见妈妈笑着与易嘉言开玩笑:“明晚的晚宴,想好了要带谁去参加没?也让我们提前看看是哪个大美人啊!”
易嘉言笑着说:“哪里来的大美人?我一天到晚飞来飞去的,见到的都是大老爷们儿。”
“团队里有女孩子吧?”
“太熟了,不好下手。”
……
南桥听着他们开玩笑,心里乱七八糟的。
她很怕很怕,怕易嘉言真的带回来个大嫂,怕他真的如他所说那般从今以后唯夫人是从,不再帮着她宠着她。
她好不容易有个哥哥,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了。
正在发呆之际,忽然听见易嘉言问她:“南桥,明晚有课吗?”
她抬头,“啊?”
“找不到黄姨要的大美人,只能借一借她心爱的小美人来帮我撑一撑了。”易嘉言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南桥几乎是心神一震,空白之后,狂喜冲遍了四肢百骸。
他要带她去参加晚宴?
他没有别的女伴,她会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一刻,她觉得全世界的星星都落下来,砸在了她的头顶,晕乎乎的,可是绚烂至极。
南桥毫不迟疑地点头:“去,我去!”
妈妈笑了起来:“南桥去啊?南桥可没出席过那种正规场合,你就不怕她光顾着吃好吃的去了,给你丢人?”
南桥的脸倏地红了,争辩道:“我才不会!我没那么爱吃!我绝对不会丢——”
“她不会丢我的人。”易嘉言把话接了过去,朝她眨眨眼,“只会帮我吸引全场的目光,对不对?”
好像是胸腔瑞安了一颗定时炸弹,一下一下,她清晰地听见了倒计时的声音。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为什么要吸引全场的目光呢?
只要他看着她。
只要他看着她,就好。
***
隔日,易嘉言很早就去学校接到了南桥,先带她去了服装店,再带她去做头发、化妆。
她像是忐忑不安的小玩偶一般,在琳琅满目的衣服堆里晕头转向,却由着他来挑选,在她试穿的几套衣服里颔首微笑,然后随手一指:“这个好看。”
她怀疑自己其实压根不记得刚才穿过那一件了,反正他说好,她就晕乎乎地跟着点头,哪怕穿的说不定是只麻袋,她也乐呵呵地接受。
做头发和化妆的地方是一所很雅致的玻璃屋。
大抵搞这一行的都爱把所有最夸张的东西往脸上头上弄,所以叫Henry的造型师才会看起来那么浮夸。
南桥胆战心惊地指了指那头五颜六色的火鸡头:“我,我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Henry看了易嘉言一眼,幽怨地竖起兰花指:“你瞧瞧你,给我带了个什么人来。小姑娘家家的,这么不会说话!”
南桥脸一黑。
这男的怎么这么……这么软绵绵的?
却见他翘着兰花指从下到上地抚摸一遍火鸡头,情深意重地说:“我可是做了六七个小时才做出来我这发型的,爱不释手呢!”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了。
南桥一头黑线地坐在那里,却看见镜子里的易嘉言似笑非笑地说:“不用担心,他对自己的审美定位虽然歪了点,对顾客的定位还是很准的。”
Henry哼了一声,摸了摸南桥的头发:“发质不错。”
南桥的心才刚刚提起来,就听见易嘉言说:“刘海不用动,就那样。”
“刘海多土啊!不行,不能这样!”Henry看来是固执惯了,对自己的判断十分信任,眼看着就要伸手去撩拨她的刘海。
易嘉言几乎是立马伸出了手,精准地握住了Henry的手腕,沉声念出他的名字:“刘恒瑞!”
目光如炬,言辞凿凿。
气氛僵持了两秒,Henry看他两眼,收回手来。
“成成成,不动刘海,不动总行了吧?”他翻了翻白眼,“真他妈服了你,认识那么多年,还是这么欺负人。”
易嘉言瞥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我欺负人?哪次来这儿没被你宰?一会儿刷卡的时候我只求你不要欺负我。”
南桥怔怔地从镜子里看着他,心情似是海上起起伏伏的一叶扁舟。
为什么不动刘海?
他早就知道是不是?
却见易嘉言只是带着笑意瞥她一眼,接着便坐到了一边,随手拿了本书看。
南桥的目光移不开,只能一直追随着他。
Henry眼睛很尖,不过是扫了几眼,就隐约看出了她刘海之下的秘密。
可南桥不在乎,她在乎的从来就不是陌生人的眼光。
Henry压低了声音问她:“去不掉吗?”
“疤痕体质。”
“要不要我给你遮一遮?”
“这么突兀,遮也遮不住。”
Henry迟疑了两秒钟,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以前腿上有块疤,去医院用液氮处理了,现在虽然有印记,但也不会是肉痕了。”
南桥诧异地抬头看他。
他却微微一笑:“小姑娘,怕痛吗?”
第12章
灯火辉煌的夜,流光溢彩的晚宴。
南桥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合,华衣香鬓,显贵云集。
易嘉言的车停在大门口,一身正装的接待生替他们开了门,彬彬有礼地说着:“欢迎光临,易先生,南小姐。”
车窗外,无数身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昂首挺胸地往大厅里走,脖上耳尖的珠光宝气格外耀眼。
南桥有些紧张地拽着裙角,却见易嘉言先下了车,回过头来将手递给她:“来,南桥。”
她有些羞赧地把手放进他的手心,温热的触觉好像勇气之石,稍微安抚了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南桥从前没怎么穿过高跟鞋,今天却受到Henry胁迫,破天荒地穿了八厘米的锥子跟,一直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生怕摔跤。
易嘉言注意到了,将她的手挽在他的小臂上,侧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从门外踏入大厅,总有人跟易嘉言打招呼。
南桥知道他要忙很多事,懂事地陪他入场后,就独自穿梭在甜品台与酒水台之间,间或听听旁边的人在谈论些什么。
她好多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易嘉言的名字,或是夸他年轻有为,或是念叨着他的老总挖到宝了,这次的项目轰动全城。
虽听不懂商场上的事,但南桥心里仍然很满足,就好像她已有一只脚踏进了他的世界。
钢琴师一曲接一曲地弹奏着。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南桥一下子辨别出来,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绿袖子》!
易嘉言很喜欢钢琴曲,但凡在家,客厅里总是回荡着他喜欢的音乐。
而这一首是他经常放的。
南桥拿着蓝色起泡酒,一下子回过身去,越过人群搜寻着易嘉言的身影。
不远处的易嘉言似乎也有所感应,正与三两人端着香槟在说话,听到钢琴曲,也微微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南桥看见他的唇角微微弯起,眼神里也带着笑意。
宛若万千星辉同时绽放。
她慢慢地小啜一口蓝色起泡酒,很甜。
再伸手摸摸刘海之上那枚他送她的水晶发卡,这一夜的流光溢彩似乎都涌进了她一个人的心里。
在尝一块粉红色马卡龙的时候,南桥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南小姐。”
她转身一看,居然是那天在校门口堵住她的富家女。
沈悦蓝穿着一身蓝色晚礼裙,狐疑地站在那里,看着同样盛装出席的南桥,慢慢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桥把盘子放在了甜品台上,抬头看着她:“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哦?我以为你已经傍上了余成东,没想到你志存高远,他那样的都入不了你的法眼。”沈悦蓝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南桥一眼,“你是想来这儿找比他更有钱的?”
“我没你这么深谋远虑。”南桥也笑了,踏着高跟往人群另一面走,“沈小姐有这种志向,不代表人人都和你一样。”
“你站住!”沈悦蓝提高了嗓音,南桥身边几个正在交谈的人朝她们看了过来。
“是沈总的女儿。”有人低声说。
“哪个沈总?”
“还能有哪个沈总?北市有几个沈总?不就那一个嘛!”
……
南桥听见了,沈悦蓝也听见了。
“我们谈谈。”沈悦蓝说。
南桥不置可否:“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在这里当众出丑了?”
南桥眼神一滞,看了一眼不远处正与人谈笑的易嘉言,最终一言不发地跟着沈悦蓝向后花园走去。
这处会所素来有天空之城的美誉,后花园是空中花园,可以俯瞰半个北市。
沈悦蓝翘着二郎腿坐在阳蓬之下,身后是花团锦簇。
南桥站在她对面,说:“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吧。”
沈悦蓝盯着她:“余成东还有没有继续找你?”
“没有。”
“真的没有?”
“如果你不相信,又何必问我?”
沈悦蓝笑了两声,看着南桥不说话,好半天才问:“你说说,他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这个你应该问他。”
沈悦蓝的笑容倏地没了影,将手里的那杯香槟重重地朝南桥身侧砸去,杯与酒声音清脆地撞击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南桥身体一僵,再看沈悦蓝,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
“问他?我上哪儿去问他?”沈悦蓝咬牙切齿地说,“他爸那点狗屁产业,我压根看不上。当初要不是因为我,他爸哪里来那么多签不完的大生意?他口口声声说着将来我们结婚了,他会对我好,我也就一天到晚哄着我爸给他家好处。没想到区区一个你,他就跟我说他醒悟了,金钱也好,权势也好,统统比不上爱情和自由。”
南桥站在原地,发现那个有钱有势的沈悦蓝一旦歇斯底里起来,也不过是个被人抛弃的年轻小姑娘罢了。
到底也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就算见惯了勾心斗角,见惯了大风大浪,毕竟没有经历过爱情的失意。
余成东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公司的老板,因为余成东攀上了沈悦蓝,从此在生意场上无往不胜,平步青云。
两年多了,余家发展得叫所有人都羡慕,但余成东的心也慢慢变了。
这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大都随心所欲,与沈悦蓝的爱情变得平淡无奇以后,他忽然开始向往别的人。
他喜欢的也许不是南桥,是南桥带给他的新鲜感,是那种与沈悦蓝完全不同的性格与心境。
到最后,他跟沈悦蓝摊牌:“我不爱你了,我也不稀罕你家的钱和权了,再多钱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只想去追求我自己想要的人,想要的生活。”
沈悦蓝把所有的怨恨都怪在南桥一人的头上,如果没有她,余成东就不会变。
“南小姐,我奉劝你离他远一点,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可以给你钱,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这个年纪,想要的无非是房子、车子和票子,这些我都可以给你。”沈悦蓝像是在演电视剧,除了物质,也拿不出别的东西当做底气。
南桥只觉得匪夷所思,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大概会以为这种俗烂的情节只会在小说与肥皂剧里上演。
“我不缺钱,也不缺你能给得起的东西。”她就这么平静地站在原地,反而有些同情沈悦蓝,“那些东西连余成东都不稀罕,我又怎么可能稀罕?不过你大可放心,余成东对我来说,比你刚才要提供给我的这堆东西更廉价,更让人不稀罕。”
“你骗谁啊!你要是没给他希望,他怎么可能跟我摊牌?”沈悦蓝倏地站起身来,指着南桥的鼻子说,“姓南的,你别蹬鼻子上脸,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我帮你下地狱是不是?”
她的态度忽然变得很极端,尖尖的指甲直指南桥,眼神里是一种巴不得把南桥碎尸万段的恨意。
南桥也皱眉,加大了嗓音:“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你有这功夫找我,为什么不去找他说清楚?”
“找他?我还找得到他?我要是找得到他,我何必找你?”
“有钱人都这么无理取闹吗?”南桥也怒了,“他出轨是他的事,他不爱你了也是他的事,你三番两次找我发气算什么?你——”
话没说完,沈悦蓝一个巴掌重重地朝南桥打了下去。
那一巴掌来势汹汹,最先触到的是刘海,长长的指甲将那颗水晶发卡都打落在地。
啪——
很干脆利落的一声,水晶碎成三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了无生气。
与此同时,沈悦蓝凝神盯着南桥的额头,眼神一怔,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你,你的头上……”
南桥恍若未闻,猛地蹲下身去,从地上捡起那三瓣水晶,双手都在发抖。
碎了?
碎了!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死死地捏住散架的发卡,一手霍地高高举起,朝着沈悦蓝也是一个重重的耳光。
沈悦蓝几乎被她打得一懵。
“你,你敢打我?”她尖着嗓音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从今以后在北市消失,一辈子都回不来?”
天台上有风,已入深秋,风里也带着瑟瑟寒意。
南桥看着她,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听一旁的花坛与大理石柱后传来一个云淡风轻的声音:“沈小姐要把我家南桥送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