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熹看着他,还在含笑问他:“哥你什么时候练出这么一手好厨艺的啊?该不会为了娶到余姐姐,所以奋发图强苦练厨艺吧?”
她记得陈烁以前是最不爱踏进厨房的,嫌弃这种地方油腻腻的,是只有老妈子才会喜欢的。
陈烁把筷子放回橱柜上,转过来蹲下身,摸摸她的头,“不是,是特意为你学的。”
这下换陈熹一愣。
破天荒的,陈烁说起了从前的事情。
“当初你走了以后,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回来。我盼着你能好起来,像以前一样做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就算调皮淘气也没关系,我都让着你。但是医生的话摆在那里,就算我的愿望再美好,也不得不接受最有可能的那个版本——你站不起来,你需要人照顾,你没有办法回到以前。”
他伸手摸到了她的脸,“那个时候开始,我就问自己,我该做些什么?答案是我必须学会怎么去照顾你。”
所以他开始学习做饭,开始学习如何去照顾一个人,所以他不仅学会了如何一个人生活,还学会了如何照顾好宠物——热狗的出现不过是为了练习,因为有一天他要负担起照顾陈熹的责任,就算是一辈子,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陈熹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摇头,“我不希望我成为你的负担。”
“你从来就不是负担,是我的责任。”陈烁望着她,声音里多出了一丝苦涩,“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早就该接你回来,但我心怀愧疚,不敢面对你,我甚至不敢看到你的腿。因为你变成今天这样,少不了我的责任。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肆意妄为,做得太少,才让你代替我冲出了门,和妈一起坐上了车;是我没能阻止你,才让你和妈——”
一只纤细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唇上。
陈熹掉眼泪了,一边摇头一边说:“不是,这些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所有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发展到哪一步,当初谁也不知道。你根本没有必要自责,哥。”
她低头,掀开腿上的毯子,“早些时候也会自怨自艾,恨命运不公平,为什么这种事情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为什么我才那么小就是去了双腿,还不能再拿起画笔……”
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滴在地上,砸在谁的心里。
但她抬头擦干眼泪,破涕为笑地望着哥哥,“可是也不全是遗憾,也有收获的。”
她从脖子上拿起那只轻便小巧的单反,“你看,我现在虽然不能拿笔了,但是我还能摄影。”
相机是经过冯子靳改良的,比普通的相机轻便了很多,她虽然拿起来仍然有些吃力,却不至于拿不起来。
“我的手虽然会颤抖,但是拍摄光线的时候会因为颤抖而产生一些附加效果,相片也许会模糊一些,有时候甚至看不真切相片上的景物,但是冯子靳说,模糊也有模糊的美。”她笑起来,“哥,他还把我的照片拿去参展了,照片的名字是不完整的美。虽然没有得奖,但是主办方的摄影大师亲自登门拜访,告诉我他很喜欢我的作品,希望我能继续摄影,展示出更多成果。”
她笑得那么开心,拿着相机对他说:“虽然不能画画了,可是我一样能捕捉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和动人风景,这样还有什么不够呢?”
可是这样说的同时,她也慢慢想起来了,冯子靳明天就要走了。
是她亲自赶走他的。
从今以后大概再也没有人会陪她去海滩等日出日落,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摄影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那个男人永远停驻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只要她回头,他就会回以一个温柔缱绻的笑容了。
也不知是想起了往事,还是冯子靳的缘故,她的眼圈又红了。
陈烁拽着毯子,看着她纤细瘦弱的双腿,低声问:“会疼吗?”
她摇摇头,“下雨天冷的时候会有感觉,其余时候都不痛。”
陈烁闭了闭眼,把她的头按进怀里。
他说:“回来就好。”
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
“你余姐姐人很好,照顾人也很有耐心。”
她也和我一样疼你,也许会给你我没有的温柔与呵护。
“熹熹,留下来吧,以后我们一起生活。”
这样,才够圆满,才够完整。
陈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笑起来,“好,留下来。”
留下来,从今以后回到一家团聚的日子。
留下来,从今以后放冯子靳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
熹熹和冯子靳的故事在正文里差不多就这样^_^。
余下的番外再说。
接下来把正文结束掉~
第50章
第五十章
陈烁去上班后,冯子靳走了。
陈熹铁了心不让他留下来,要和他划清界限,他知道多说无用,从容地离开了。
一大早就赶来陪陈熹的余田田热心地说:“我今天值夜班,白天在家陪你,不如我和你一起去送冯先生吧?”
陈熹摇摇头,“时差没倒过来,就不去送他了。”抬起头来看着玄关处的冯子靳,她微微一笑,“你不会介意吧?”
冯子靳与她视线相接,片刻后也弯起了嘴角,“不介意,你好好休息。”
他推门往外走,听见陈熹那句很轻的“保重”,顿了顿脚,然而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将门带上了。
保重是相见遥遥无期时才会说的话,他不需要。
因为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冯子靳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离开的步伐也从容不迫,不疾不徐。
余田田抱着热狗坐在陈熹旁边,看她的笑容在冯子靳踏出门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她想了想,把热狗放在地上,低声问陈熹:“既然舍不得,又为什么赶他走呢?”
陈熹说:“他有他的大好前程,为了一个残废耽误一辈子,不值得。”
“残废”,多残忍可怕的字眼!
余田田皱眉,“为什么要这么贬低自己呢?你哥哥听到了不知道有多难受。”
“我不会在他面前提到的,你放心吧,余姐姐。”陈熹略带歉意地笑了,“只是我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承不承认,我就只能这样了。”
这辈子,除了拖累身边的人,其余什么也做不到了。
不过二十三四的女孩子,眉眼尚未完全褪去属于小姑娘的稚气,可是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眸里却多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
陈熹现实得可怕,也自卑得可怕。
余田田怔怔地看着她,低头覆住了她的手,半晌才低低地说:“对你哥哥来说,你从来就不是负担,你是他的希望,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我在你回来以前就无数次听他说起你,那时候就觉得,有朝一日能亲眼见见你,那就好了。”
“……”
“所以现在见到了,你也愿意留下来,今后我会和陈医生一起陪着你。”她拍了拍陈熹的手背,弯起嘴角,“丧气的话就别说了,你该看看你回来以后你哥哥有多开心,这难道还不算是立了大功?”
她抬高声音把热狗从书房里又叫了出来,那家伙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应声而出。
余田田抬起它的前爪,放在熹熹的腿上,“这个是你主人的宝贝妹妹,今后要好好相处,培养感情,ok?”
热狗的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好奇地看着这个坐在奇怪椅子上的人。
陈熹弯起嘴角笑,神情温柔,目光如水。她记得哥哥说的话,热狗是因为她才来到这个家的。
狗也是通灵性的,四目相对,它犹豫了片刻,就把脑袋轻轻地搁在了陈熹腿上。陈熹笑出了声,伸手替它挠痒痒,它一副享受的模样。
余田田又是开心又是羡慕,噘着嘴说:“臭狗,当初我可是花了一个星期给它当老妈子,它才肯给我好脸色看的……”
陈熹没能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
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陈医生因为太高兴,臭脾气也一下子缓解不少。
他心情愉悦地去了医院,逢人便说:“hi,早上好!”
吓尿了一群人。
中午吃饭的时候,食堂里一群外科护士窃窃私语。
甲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今天陈医生好可怕啊!居然一直对我和颜悦色的,早上跟我说早上好,走廊上碰见还笑眯眯问我李医生的手术顺不顺利,我说顺利,他居然跟我说辛苦我了!”
乙说:“这算个毛线啊!我今天起晚了,早上到办公室的时候,没吃早饭脸色不太好。他看见了居然把我叫住,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我没吃早饭,他居然把他的面包分给我了!”
丙说:“最惊悚的分明是今天早上做手术,他让我递手术刀,结果我走神了,把针筒递过去了!我以为他肯定要骂死我,结果他自己把手术刀拿过去了,后来看我一脸惊恐,还安慰我说没关系,下次注意就好了!”
丁迟迟没说话。
甲乙丙一起转过头去盯着她,“咦,你没有什么要说的?”
丁一脸绝望地看着她们身后,“我,我想说……陈,陈医生好!”
所有人一起转过头去,发现陈医生正拿着餐盘笑眯眯地站在她们身后听着这段对话。
甲:“……”
乙:“……”
丙:“……”
所有人都想着完了完了,这下霸王龙铁定要发火了,谁知道陈烁竟然没有生气,只是笑眯眯地问:“原来我在你们心里那么凶啊?”
众:“没,没没没!”
心里都是一副泪奔的画面。
陈烁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也不是个不接受意见的人,今后努力改正。”
他又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端着盘子一边走开一边说:“你们慢慢吃,吃好喝好啊!”
“……”
留下一群更加惊恐的人。
回到办公室后,陈烁给余田田打电话,“我真的有那么凶吗?大家都很害怕我?”
余田田走到阳台上,没好气地说:“你才知道哦?你一天到晚凶神恶煞、面目可憎的,外科的那群小护士不知道多怕你!恨不得敬而远之,最好一辈子不打交道。”
陈烁笑眯眯,“幸好你是儿科的,要不然你也对我敬而远之,那就没有今天了!”
余田田脸红,凶巴巴地说:“什么今天啊?今天怎么了?我虽然不是外科的,但我一样想对你敬而远之,你是不知道你当初对我多过分是不是?你害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把我说得一无是处,你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罪大恶极。”陈烁好心替她补充完整,“当然罪大恶极了,居然一点不懂怜香惜玉,让你丢脸还凶你,把你的自尊心骂得粉碎性骨折,简直太过分了!”
“……”本来有一肚子苦水想倒的,这下子余田田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陈烁却在那边笑了起来,半晌才悠悠地说:“余田田,要是我早知道今天会这么爱你,我一定从超市外面遇见你天起,就把你捧在手心里。”
冬日阳光正好,从阳台上透过落地窗向外看,整座城市都暖洋洋的,像是泛着温柔的金色光芒。
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触目所及郁郁葱葱的树,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岚,还有鳞次栉比干净整洁的高楼大厦……
春日将近,万物都温柔得令人心生暖意。
她莞尔,低声说:“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你以前对我那么坏,没办法扭转坏印象了。”
“真的没办法了?”电话那头的人慢慢叹气,无可奈何地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辙了,只能使出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
“当然是以身相许了!”陈医生的语气一下子又振奋起来,“以前多有得罪,罪大恶极无法弥补,那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以弥补余护士你吃的大亏了!”
余田田瞠目结舌,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陈,陈医生你真不要脸!”
“都贴你脸上了,咱俩一个不要脸,一个二皮脸。”那人还在嘻嘻哈哈。
她嘟囔,“多大的人了还耍流氓,你怎么就不能稳重一点,成熟一点啊?”
“我的人生座右铭就是,在娶老婆那天瞬间变得成熟稳重!怎么,余田田你想嫁给我了?”
“……什么时候定下的座右铭?”
“就刚才。”
“陈医生你真幼稚!”
“生理成熟就行了。”
“成熟你个头!”
“你不信啊?不信晚上回来我让你检验一下!”
“再!见!陈!医!生!”余田田满脸通红地吼道,“你再这么一个劲儿说有颜色的话,我挂电话了!”
那头传来一阵悠长轻快的笑声,片刻后,那人带着笑意说:“余田田,跟你说说话,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她弯起嘴角,却故意问:“因为我是电灯泡?”
“不。”他的语气温柔下来,“因为你是小太阳。”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小太阳,美好善良,只要一靠近,就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温暖。
客厅里,陈熹慢慢地拿起脖子上的相机,对着阳台上的人咔嚓一下,定格住了这一刻。
画面上,面颊红扑扑的姑娘低头开心地笑着,因为害羞,脚尖在地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冬末的天气难得晴朗,日光如水,将一切都笼在温柔的光线里。
因为手指的颤动,光线像是钻石一般在画面上开出出模糊却璀璨的花来。
这样一张相片叫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陈熹沉吟片刻,然后笑了起来。
冬暖花开。
她忽然想起了这么四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在收尾,所以速度慢了点。
晚上还有一章~
第51章 陈耀帆的结局.一
第五十一章
陈耀帆能娶到路芊,很多人都说他这是男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型。
他们是大学同学,能在上个世纪□□十年代考上大学的人,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众人提起无不竖大拇指的存在。
不同的是,路芊家境富裕,父亲的生意做得很大;但陈耀帆家境贫寒,出生于小县城,父母都是农户,靠养猪种田为生。
大三的冬天,在图书馆上自习的时候,路芊缩着脖子,无意识地啃着笔,眼神又飘到了窗边的那个男生身上。
他怎么就这么不怕冷呢?
临近期末,所有人都不得不白天黑夜地加紧奋战,大冬天的气温冷得心脏都恨不能缩成一团,偏他不怕冷地坐在窗户边上,还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路芊光是看着都觉得冷,何况她离窗户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都冷得手脚麻木了,那个人当真是铁打的不成?
去图书馆自习的第三天,她没忍住,抱着课本坐到了那个人对面。
窗边的一排座位因为气温问题,几乎没有人坐,除了这个人。
所以他抬头看了路芊一眼,低声问了句:“不怕冷?”
路芊一边吐舌头一边说:“感受一下,感受一下。”
这一感受可不得了,就算窗户只开了一条缝,那冷风也呼呼地往脖子里灌。
看了一会儿书,她冷得直跺脚,怕打扰其他人,凑过去轻声问:“诶,你怎么不怕冷啊,同学?”
那人看书看得极为认真,似乎还正看到关键地方,被她打断,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如常:“我不叫同学。”
“诶?”路芊傻乎乎地瞪大了眼睛。
男生头也不抬地说:“这道题还有几步就解完了,你先别说话,等我做完再说。”
“……”路芊被他不客气地下达了“闭嘴令”,讪讪地闭嘴了。
她正琢磨着是要抱着书灰溜溜地远离窗边,还是继续这么受冻看下去,结果对面的人就做完了题,合笔抬头看着她,“陈耀帆。”
“诶?”她一直处于傻乎乎的状态。
“我说,我不叫同学,我叫陈耀帆。”他不苟言笑,嘴唇紧抿的时候,双颊有两颗若隐若现的梨涡。
路芊看他片刻,咳嗽两声,“哦,陈同学——”
“陈耀帆。”
“……陈耀帆同学。”
“陈耀帆。”
路芊要晕了。
“我跟你又不熟,叫声同学不是礼貌使然吗?非得叫全名不成?”
“名字就是拿来叫的。”
“哦,这个不重要,我就是想问你坐在这儿不冷吗?”
陈耀帆瞥了一眼开了条缝的窗户,“冷。”
“那干嘛还坐这儿?”
“熬夜看书,困,在这儿冷得睡不着,越冷越精神。”
他言简意赅,路芊目瞪口呆。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做下一道题了,做题过程中麻烦你不要找我说话。”陈耀帆低头翻了一页书,开始做题。
路芊看着他,又一次讪讪地闭上了嘴。
这人真难打交道!
***
再一次遇见时,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了。
上午的那场考试结束得太晚,交卷已经是十二点三十,等路芊和赵媛媛一起匆匆忙忙赶到食堂的时候,只有一个窗口还有剩菜了。
两人一边吐槽一边坐在空空荡荡的食堂里吃饭,已经有工作人员开始打扫卫生。
路芊眼尖地发现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在擦桌子,她小声问赵媛媛:“诶,那个人不是学生吗?怎么在这儿打扫卫生?”
赵媛媛说:“应该是勤工俭学吧。大二的时候九班的李倩也在食堂勤工俭学,好像那样的话可以得到补助,基本在食堂吃饭都不要钱的。”
“这样啊。”路芊一边吃饭,一边往那边看。
那个男生手脚很利落,背影高高瘦瘦,看着很能干的样子,再想起自己总被妈妈数落在家不做家务,偶尔为之也会被赶到一边去。
“去去去,你这笨手笨脚的,越弄越脏!我懒得给你收拾残局,小祖宗你还是去一边自己玩儿吧!”
男生打扫着打扫着,离她们越来越近了,等他走到了离她们几桌之遥的地方时,路芊又一次无意中看见了他的侧脸,当下一愣。
“陈耀帆?”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陈耀帆动作一顿,侧头向她看过来。
她以为他没认出她,于是笑着说:“我呀,就是老叫你同学的那个!”
陈耀帆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擦桌子。
她顺势看见了他拿着抹布的手,冻得通红,修长的指节上有了冻疮的裂痕,触目惊心。
一下子就有些吃不下了。
她记得小时候不爱惜自己,大冬天的跑出去玩水,结果后来长冻疮了,疼得她直掉眼泪。后来被妈妈数落了一顿,从今往后都不敢在冬天胡来了,那滋味她可是深有体会。
再看见陈耀帆这双手,她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很穷吗?
每天都在食堂做这种事情?
多数是怜悯,少数是长期身处优越环境的不知民间疾苦,她很同情这个同龄人。
第二天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她特意去校医院买了一管冻伤膏,小时候长冻疮那一次,妈妈就是给她抹的这个,贵是贵了点,但是效果很好。
进了图书馆,她大老远就往陈耀帆常坐的地方看,然而遗憾的是他并不在那里。
她走到桌旁,把冻伤膏放在他的书上,然后坐在了离窗比较远的地方,埋头看书。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她都快要睡着了,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抬头一看,陈耀帆就站在她面前,高高的个子害得她要很努力地仰头才看得见他的表情。
逆光,并不清楚,但是从他紧抿的唇角和若隐若现的梨涡可以看出,他好像不太高兴。
“跟我出来一下。”他说完转身就往走廊上走。
路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等他站定以后,他把手摊开,露出了那管冻伤膏。
他问:“是你放在我桌上的吗?”
她点头。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这是冻伤膏,很有效的。”路芊笑起来,“我小时候也长过冻疮,我妈就给我抹的这个,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没问你这是什么。”陈耀帆的声音压得很紧很低,“我是问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东西?”
“昨天我看见你的手长冻疮了啊……”路芊有些不解,“长冻疮了不抹药,会越来越严重的,何况你还每天在食堂擦桌子,长期泡在水里——”
“路芊对吗?”他忽然开口打断她。
“……对。”
“这东西你自己收好,非亲非故,用不着可怜我。”陈耀帆沉声说,然后把那管药塞进了她的手里。
“喂,我也是好心好意看你的手那么严重,所以才给你,你这人怎么不领情啊?”路芊有点莫名其妙了,又把药膏塞回去,“你不要就算了,我又没长痘疮,用不上。你要就要,不要就扔掉。”
她转身要走,却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
“多少钱。”他问,“多少钱,你说,我给你钱。”
“不用的,你拿去用就好。”
“我问你多少钱,你不收回药也不收我钱的话,我就真的拿去扔了。”陈耀帆的语气硬邦邦的。
路芊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同学之间送了个药,他非得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又不是坏人,又不会因为一管药就要求他偿还什么。
她一把抽回手,“这位同学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不缺钱,更不缺这管冻伤膏的钱。我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的手冻伤很严重,我尝过那种滋味,觉得不好受。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好了,就喜欢做好事。”
然后她扭头就走,再也不搭理他了。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这期间她也在食堂看到过陈耀帆。
他总是一个人吃饭,然后留到最后,端着盆子开始干活。
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有自尊心,心高气傲不说,至少都不愿意在同学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一个人端着盆子,拿着抹布,一下一下动作麻利地干着该干的活。
好几次,路芊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他很瘦,很高,就好像没吃饱饭似的,看起来身上没几两肉。
其实她有些同情他,因为他看起来不在意这些,但事实上这个年纪的人有几个没有自尊心?
这样想着想着,她似乎也不生气了。
没想到的是,寒假来临时,她居然又碰见了他。
她住在离校不远的市中心,回家之后第一个晚上就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零食。爸爸说她是小耗子,一回家就只会每天咔嚓咔嚓偷吃东西。
她撒娇说:“学校里根本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你让我回来饱饱口福不行呀?”
爸爸瞪她,“女孩子成天这么贪吃,小心以后被人骗跑!”
但说归说,还是掏出钱夹,“要多少?”
她调皮地一把抓过钱夹,“全都要!”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出了门。
留下爸爸在后面干瞪眼,“这熊孩子!”
路芊在超市里东逛逛西逛逛的时候,经过了啤酒区。
学生模样的少年站在那里搞促销,推销啤酒,但因为口拙,木讷地说不出什么诱人的台词,正被经理凶狠地数落,说再卖不出去一瓶酒,一定开了他。
她一愣,怎么又是他?
推着车上的一大堆零食走了过去,她叫他的名字:“陈耀帆?”
少年身形一滞,慢慢地转过头来。
这一刻,不气恼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每次最狼狈最尴尬的时候都会撞见她?全书完
第52章

婚后段子三则

某次余田田去北京办事,从机场出来坐地铁,都买好票准备进站了才发现背包忘在机场了,赶紧冲回去拿。乐—文

事后心有余悸地告诉了陈医生这件事。

他数落余田田:“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不小心嘛。”

他又问:“包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余田田翻了翻,回答说:“证件,充电器,最主要的是有我最喜欢的那条小西裤。”

还沉浸在差点失去挚爱的痛苦中。

陈医生忽然冷静地反问道:“你最喜欢的难道不是我吗?”

“呃……”

他继续追问:“难道我还不如一条裤子?”

机智如余田田,立马解释说:“这不一样,那是裤子界的挚爱,你是男人界中的挚爱。”

他呵呵两声,慢条斯理:“所以原来我的地位和那条裤子是一样的。”

看完维多利亚三部曲,余田田突发奇想问陈医生:“如果有一天我喜欢女人了怎么办?”

他不假思索:“那我也去喜欢男人。”

余田田笑眯眯:“哎哟,那我岂不是应该坐立不安了?”

他镇定地笑了笑:“看你了,最近很多人加我好友,跟我搭讪。”

“所以难道你会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他眼睛一眯,不悦地反驳:“就算出柜,那也是其他男人投入我的怀抱!”

“你想强调什么?”

“强调我很man。”

陈医生出差时,余田田趁他不在和朋友一起去吃宵夜,回家以后肚子疼。

陈医生问她:“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余田田仔细思索:“麻辣小龙虾,碳烤秋刀鱼,配菜烤鱼,香辣龙骨,爆炒黄喉……好像都挺好啊,没吃什么不好的。”

陈医生冷静地反问我:“如果这些都是好的,你是觉得□□才算是不好的吗?”

啪,电话被凶狠地挂断了。

余田田有宝宝了,陈医生一下子从外科医生变成了妇产科医生,每天刻苦地捧着妇科保健书努力钻研。

“余田田,不许喝凉水!书上说孕妇不可以喝温度很低的水,对宝宝不好!”

“余田田,不许熬夜!书上说孕妇不可以很晚睡,对宝宝不好!”

“余田田,不许……”

那么多的不许,余田田很委屈。

“你眼里就只有宝宝,都没有我了!”

陈医生不说话。

“你看,你只顾宝宝的健康,一点不关心我的快乐!”她继续控诉。

陈医生扑哧一声笑出来,摸摸她的头,“傻瓜,只有宝宝健康,你生他的时候才会不那么辛苦。我是怕你到时候……”

说到这里,他又闭上了嘴。

余田田抬头,看着他难得温柔的眼神,心一下子又软了。

原来还是因为担心她……

她小声说:“好啦好啦,不晚睡,不喝凉水。”

陈医生满意地翘起二郎腿,“嗯,乖,来,给我捏捏肩。”

“……”

“等我干嘛?对宝宝好啊,让他从肚子里就开始学会孝顺父母……啊啊啊!你打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