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哭笑不得地打电话给妈妈报喜,结果才刚说完这个消息,就听见对铺的陈念念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哟,真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她一愣,捂着手机眯眼问陈念念:“你说什么?”
陈念念在铺床,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她:“我说了什么?随口说说而已,别往心里去。”

这学期以来寝室里的气氛很不和谐,一来大家都是优等生,大二一开头就开始评什么励志奖学金、国家奖学金,拿得到的人心花怒放,拿不到的人自然就黯然神伤。
只可惜大家都要强,秦可薇和舒晴俩因为是大城市长大的孩子,原本口语就要好上一大截,如今一人拿了励志奖学金,一人拿了国家奖学金,其他人就有了想法,寝室里的氛围变得怪怪的。

舒晴本来就不是盏省油的灯,如今听陈念念这么出口挑衅,十分冷静地先跟舒妈妈说了再见,挂了电话以后,不怒反笑,“有了好消息自然是要跟人分享的,全世界都知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陈念念嗤笑道:“哟,不就是个英语竞赛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当上国家主席了,这么耀武扬威的,狐狸尾巴都给露出来了。”
“是啊,不过就是个英语竞赛嘛,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舒晴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结果就是这么一句话引起了全寝室的围攻,这学期积压已久的情绪骤然爆发,没了秦可薇,舒晴只能一个人孤军奋战,对方却有四个人,个个都对她冷嘲热讽。
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说要亲如姐妹,至少也不该这么眼红别人的成绩。舒晴二话不说收拾好了背包,理都懒得理她们,潇洒地扬长而去。
一屋子的吵闹声都被关在了身后。

只可惜逞英雄的时候很意气风发,出门以后才意识到这是平安夜,外面的寒气足以冻死一头膘肥体壮的牛,她却拖着脂肪不足的肉体跑出来受虐。
但自尊心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终于还是坐车去了二环路的望江桥,她知道那里有一家麦当劳,二十四小时通宵营业。

麦当劳什么都好,暖气也开得够足,舒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垃圾食品对于她的重要性,简直有如再生父母。
背包里只带了一个钱包,一本小说,还有最实用的毛巾毯。舒晴打算看会儿书,累了就趴着睡会儿。

顾之在医院参加完研讨会之后,天色已经黑了,把车开到停车场以后,他就步行回家。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顿住了脚,回过头去看着玻璃窗里那个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人,严严实实的大衣、墨绿色的毛线围巾…… 一周前,舒晴留下来重考动词变位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造型,把自己裹得像个不明球体。
诧异于这么晚了这姑娘怎么睡在麦当劳里,他迟疑了几秒,还是回家了。

熟稔地开了门,把脱下来的大衣随手放在沙发上,顾之开了空调,坐在书桌前拿出笔记本电脑来继续看晚上研究的那个案例。
约莫过了一个多钟头,他习惯性地去开冰箱拿酸奶,结果发现昨晚酸奶就没了,今天太忙,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只好又披上大衣下楼去买酸奶。

便利店就在麦当劳旁边,经过麦当劳的时候,他又一次侧过头去看,舒晴仍旧保持先前的姿势趴在桌上,薄薄的毛巾毯披在腿上,看样子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买完酸奶回家后,顾之继续为那个案例定手术方案,最后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指着十二点了,终于停了下来。
他站在十三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灯火辉煌的夜景和川流不息的车灯,最终还是重新拿起大衣出了门。

舒晴睡得迷迷糊糊的,麦当劳里一直放着嘈杂的歌,她只能戴上自己的耳机,女歌手用柔和低沉的嗓音唱着《冬日的花园》——曾经在顾之的车上听过的那一首。
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舒晴猛地抬起头来,结果恰好撞上了俯身欲唤醒她的人,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顾之低低的吃痛声,舒晴傻眼了,“顾老师?”
这一下撞得太重,顾之的眉心都蹙了起来,停顿了好几秒,才把捂住下巴的手松开,“怎么睡在这里?”
舒晴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和室友吵架了,一个人赌气跑出来了吧?

顾之没等到她的回答,只看了眼那杯冷掉的咖啡,蹲下身拾起了落在地上的毛巾毯:“走。”
“去哪儿?”舒晴一头雾水。
“我家。”

顾之耐心地等待着她收拾背包,结果舒晴一动不动,神情古怪地望着他,他这才把言简意赅的本事收起来:“我住在旁边的小区里,客房可以给你住一晚,睡这里会感冒。”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宿舍早就关了门,回也回不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舒晴小声说。
“会。”顾之的表情淡淡的,“但是比起明天一早打120来抢救因为高烧昏迷不醒的学生来说,我个人比较倾向于速战速决。”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舒晴居然很想笑。

这个男人的家不比他的说话方式复杂多少,简简单单但是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家具,窗帘清一色的没有花纹,就连墙上唯一的那幅油画也只是一片深蓝色大海,别无他物。
舒晴穿着他从鞋柜里拿出的拖鞋,一时之间有些局促。
顾之把她半个学期没洗过的背包接过来,随手放在单人沙发上,舒晴瞬间有点后怕,早知道就提前洗一洗书包了。
“怎么了?”顾之从厨房给她倒了杯出来,看出她的表情有点不安。
舒晴脑子一抽,居然就说出来了:“我怕把你的沙发弄脏。”
顾之转过头去看了眼她的书包,似乎笑了笑,有点无奈地说:“脏了就脏了,难道我会叫你赔?”
“……难讲,说不定会叫我洗干净再走。”
他低低笑了几声,“好主意。”

舒晴被带到客房里去转悠了一圈,床单被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屋子不大,但很有格调,仍旧以简洁为主。
“很晚了,洗漱一下就睡吧。”
顾之把拎回来的那只塑料袋递给她,先前舒晴没注意,这下接过来一看,居然是新的洗漱用具…… 看来他在叫醒她之前就十分肯定她会跟他回家,所以提前买好了这些。

顾之还教了她怎么用热水,舒晴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算瘦,甚至还有点婴儿肥,是家长喜欢的那种“看起来特精神”的孩子。
过去二十年里,她都一直安慰自己,饱满的孩子更讨喜。
吐掉嘴里的泡泡,舒晴捏了捏自己的脸,唉,再瘦一点说不定会更好看?
不过,顾老师那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女朋友又是什么样子呢?她想了想,脑子里浮现出的无一例外是各种妖娆大明星。
奇怪的是两人竟然没有住在一起。
哦不,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舒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跟顾之道了声晚安后,她钻进了那个清爽干净的被窝,屋里一片黑暗,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手机还在背包里,她迟疑了片刻,又披上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结果发现客厅里的台灯昏黄的亮着,顾之正坐在沙发上,笔记本摆在膝上,间或停下来思考一下,然后速度飞快地打字。
看见她走出来,他抬起头来问她:“怎么了?”
“拿手机。”舒晴很快走到背包前面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老师早点睡。”
结果顾之叫住了她,十分准确地猜中了她找手机的原因,“你是不是睡不着?”

最后,舒晴坐在沙发上看书,顾之在她身边一点的地方继续敲键盘。
书是顾之让她去书柜里选的,她随手拿了本《刺猬的优雅》,结果翻开以后才发觉是法语原著,天知道为什么封面上要写着五个那么大的汉字。
她看得很艰难很纠结,最后索性微微侧过头去看顾之的屏幕。
“脊柱后路推板减压”,“椎弓根内固定”……一大波外星词汇正在接近。

顾之打字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终于没有再动,而是靠在沙发上低低地笑了两声,“我并不觉得这些中文对你来说比手上那本法语原著更容易理解。”
舒晴的脸倏地涨红,原来他早就知道!
她故作正经地咳嗽一声,“我有个问题。”
得到他肯定的目光,她才发问:“你的真实身份。老师?医生?”
“外科专业,硕士是在法国读的,回国以后去医院里待了半年,然后到了C大教法语。”
“那这个……”舒晴朝他的笔记本努努嘴。
“虽然没有再动手术了,但还算是医院的人,很多术前讨论我也有参与。”
舒晴迟疑了片刻:“既然专业是医科,又为什么放弃外科手术,跑来教法语了?”
这一次,顾之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慢慢地合上了笔记本,然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很晚了,快去睡吧。”

察觉到他在逃避,舒晴只得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客房走,走出客厅之前,她回过头来语气轻快地说了声:“早点睡,顾老师,还有……谢谢你收留我。”
她笑得很欢快,眉眼弯弯的像只小狐狸,顾之一怔,随即也回以一抹笑意,“晚安,舒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好以后觉得不满意,于是重新修改了一遍,没想到字数多了很多。
囧,年前太忙,奸妃又在完结,这边的速度就比较慢了点,大家见谅。

下章争取解开两人的误会。

第14章(补齐)

第十四章

舒晴是在半夜的时候醒过来的,嘴唇干得厉害,嗓子里像是着火了一样。
她立马意识到了这是发烧的征兆,可眼下她躺在别人的床上,睡在别人的家里,难道还能叫醒顾之替她买药去?
挣扎了很久,最终抵不过干渴难忍的折磨,她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披着外套出去接水喝。

一路摸黑从走廊走到了厨房,她没有开灯,怕惊醒了顾之。
正拿了只玻璃杯接水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舒晴?”
突如其来的这一声把她吓得魂都掉了,浑身一抖,手里的玻璃杯也滑落在地,干脆利落地碎成了渣。

头顶的灯蓦地亮起,舒晴也终于看清了厨房门口的人。
“……顾老师。”
她有些羞愧地蹲下身去收拾玻璃渣子,顾之却俯下身来,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动,我来处理。”

她的手腕纤细又柔软,烫得不正常,顾之眉头一皱,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果然——
“你发烧了。”
舒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他拽着手腕往客厅走去。
顾之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去柜子里找出了一只小小的医药箱,最后把温度计递给她,“先测体温。”
舒晴照做了,而量体温期间,顾之走到厨房里把那堆碎玻璃清理了,又倒了杯热水回到客厅递给她,“感觉怎么样?”

……糟透了。
她接过热水,也没急着喝,沮丧地说了句:“对不起。”
顾之顿了顿,“对不起什么?”
“大晚上的麻烦你收留我,现在又给你添麻烦了……”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是个如此疏离又高高在上的人,她一再麻烦他,而今深更半夜又出状况,他一定很神烦。

谁知道顾之却忽然回以她无可奈何的几声轻笑。
“舒晴,是人就会生病,这跟你想不想给我添麻烦是两回事。”
他提醒她,“温度计可以给我了。”

看完结果之后,顾之眉心一蹙,“三十九度三。”
他从医药箱里找出了退烧药,动作熟练地配好了几颗递给她。
舒晴看着他慎重的表情,把药喝下去之后,讪讪地说:“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我不是发烧了,是即将归西……小病而已,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顾之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以前我的病房里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有天晚上她发烧了,没吃药。”
停在这里没了下文。
舒晴纳闷,“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
“……”

顾之收好了医药箱,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床毛毯,他替她盖好了只穿着打底裤的腿,然后才说:“她有免疫系统疾病,任何小病小痛都可能危及生命,就因为那次发烧,第二天早上我去病房的时候,她已经停止呼吸了。”
舒晴看着他没有太大变化的表情,却察觉到他的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微微颤动了几下,泄露了主人的小秘密。
“她很勇敢,一群孩子里就她打针吃药的时候不哭不闹。”他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低落,“她很喜欢和我聊天,总是趁着护士不在的时候偷偷跑来找我。”

长时间打针吃药,还住在医院里……
舒晴顿了顿,想起了什么,“艾滋病?”
顾之点头。
她恍然大悟,一定是他在法国艾滋志愿联盟工作的时候遇见的孩子,脑子里浮现出上课时他展示的那张照片,她想起了那个牵着他的手笑得一脸灿烂的法国小女孩。
“能遇见这么温柔又耐心的好医生,想来那个孩子虽然生命短暂,但也算活得很开心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虚此行。”

顾之一怔,抬头看见她一副“我在安慰你”的圣母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这还是头一回有学生说他温柔。
他这个人凡事都像是只用了三分心,对人对事都有些疏离,看起来倒是温和礼貌,但对待学生的错误从来不会得过且过,也因此,法语专业的学生们历来就对他有些敬畏,认为他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这些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可眼下,这个跟他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付的女生竟然把他看做一个需要安抚的对象,小心翼翼地组织言词……
“我看起来像是悲痛欲绝,需要借你的肩膀靠一靠的样子吗?”

舒晴看他瞬间收起了前一刻的柔和,又恢复了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男神风范,张了张嘴,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已久的问题。
“顾老师,我一直很想问你,你之所以对我这么不满,是不是因为我和余治森开的那个玩笑?”
“玩笑?”顾之默了默,似是在回忆当初的场景,最后低低地说了句,“……原来那就是你的玩笑。”
在走廊上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她却用轻描淡写的玩笑二字带了过去。

“是啊,只是玩笑而已,我和余治森关系好,一向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你千万别生气!”
顾之看着舒晴信誓旦旦的样子,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清澈透亮,略微婴儿肥的脸蛋因为发烧的缘故微微泛红,整个人像是春天里枝头初放的一朵红杏。
可她说她和余治森“关心好,一向就是这样”,顾之心里一滞,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流淌过了一抹异样的情绪。

到底还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三观略歪。
他站起身来,轻声道:“先去睡觉吧,明天早上再看看退烧了没。”

这一夜,舒晴浑身发烫地躺在被窝里,很久之后才睡着。她有个奇怪的毛病,一旦发烧了就爱做梦,梦见很多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睁眼的时候只记得好像梦见了顾之,他掐着她的脖子对她冷冰冰地说:“诬陷男人是同性恋等于间接污蔑他的性功能有障碍,道歉不够,拿命来凑!”
想一想,她觉得有点后怕。

蓬头垢面地走出客房,她看见顾之坐在沙发上,还是和昨天一样抱着笔记本在工作。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连帽卫衣,算是家居服,坐姿放松而随意。窗帘被他拉开了,难得的阳光普照。
在这样的日光下,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而温暖,轮廓甚至微微发光。
闻声抬起头来看着她,“好些了吗?”

洗漱之前重新量了一次体温,这回只有三十八度多一点,好歹叫人松了口气。
看着墙上的挂钟,舒晴有些汗颜,“你可以早点叫醒我的。”
顾之站起身来穿大衣,“生病了就需要多休息,没什么难为情的。”
……中箭,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顾之看了眼她略显单薄的外套,从衣架上取下了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递给她,“走吧,直接去吃午饭,然后我送你回学校。”
舒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他又看出了她的别扭,低低地叹口气,“从我家里走出去的病人要是被冻死了,只怕我的一世英名都喂狗了。”

“你说我是狗?”舒晴立马反应过来。
可表示抗议的眼神才刚调整好,她的面前就被一片温柔的阴影笼罩了。
顾之从容不迫地把那条围巾搭在她的脖子上,然后动作轻缓地替她围了两圈,末了后退一步,“走吧。”
可是舒晴迟迟没有动。
她的下巴上还残留有他替她围围巾时不小心接触到的温度,这样近的距离、这样亲昵的举动,把她整颗心都惊得忘了跳动。
她怔怔地看着背对窗户的顾之,因为逆光,他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不清。
可是毋庸置疑的是,这样的表情一定美好又温柔。
于是她忘了和他计较关于英明喂狗的事情。

午饭是在小区外面的一家并不算大的餐厅里解决的,顾之是熟客,随意点了几样菜,并没有过问舒晴的意见。
菜上来以后,舒晴才明白他为什么没问她——小米粥,鸡蛋羹,土豆丝,还有一道热气腾腾的豌豆炖肉。
“你在生病,需要吃清淡点。”顾之是这么解释的。
舒晴咧嘴一笑,“我还以为是老师抠门,舍不得请我吃好的。”
顾之默了默,“教师工资低,这也算是原因之一。”
“……”
别逗了,老师,又是摩托又是轿车,我真的看不出你哪里贫穷了。
顾之像是看出了她的心声,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情绪,“舒晴,坦白点说,大学教师的工资或许还比不上高级餐厅一个端盘子的服务员,所以请千万理解教师这个职业,若是有朝一日看见身边的师长接近楼顶、河边、站台以及大桥上,请千万紧密陪同,生命来之不易,需要互相扶持。”
舒晴已经目瞪口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忙着出去吃饭,这边更新慢了点,今天写到这儿又要出去了,大家看凑合看着,晚上回来补齐。
前面进展慢热,从这几章开始可以看得出我在拉感情了。
激情奸情都会有,轻轻松松的爱情故事不需要太狗血嘛,希望陪着大家开开心心过年就好。
顾老师说霸王的孩子拿不到过年钱哟。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顿饭吃得十分冷场,舒晴忍了再忍,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嘴。
“顾老师,讲笑话还是要看天赋的,我觉得你不太适合这项运动,特别是……这种天气。”
“那你觉得这种天气适合做什么运动?”
大冷天最适合的运动当然是——
“摩擦生热,活塞运动。”
这种对话和余治森、秦可薇重复过太多遍了,以至于舒晴不假思索地就答了出来,隐晦而有内涵,低调而不失华丽。
当然,就在话一出口的零点零一秒内,舒晴脸色大变,羞愤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顾之把挺得笔直的背微微放松下来,靠在身后的座椅上,低低地笑了两声,端起面前盛着白开水的玻璃杯轻轻晃了两下,然后用他特有的低沉嗓音语气轻快地说了一句:“舒晴,圣诞快乐。”
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不让她尴尬,所以才这么有技巧地转移了话题。
“圣诞快乐!”舒晴在感激的同时,也真心诚意地举杯说:“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最好听的一句圣诞祝福了。”
为了表示这句话的真实可信,她甚至信誓旦旦地补充了一句,“顾老师,你的声音绝对有让人怀孕的潜质!”
“……”
顾之的那口开水以一种十分奇特的状态卡在了嗓子眼里。

吃完饭后,他送舒晴回学校,因为恰好要去办公室拿份文件,所以打算直接送舒晴到宿舍楼下,但舒晴十分坚持要在大门外下车。
只可惜这点避嫌的小心思没能如愿以偿,下车之后还没来得及道谢,一个双语班的男生就从后面拍了拍舒晴的肩,看见车上的人之后,诧异地喊了句:“顾老师?”
顾之淡淡点头,看了舒清一眼,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往学校里开。
舒晴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对那个男生说:“我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正巧碰见了顾老师,他就顺路载我回来了。”
对方笑得眉眼弯弯:“都已经月底了还有钱出去吃饭,当真是土豪。”
舒晴瞪他,“得了,这话从一个真正的土豪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往我脸上吐了一泡狗屎,别这么侮辱我行么?”
众所周知这个宋予是年级上有名的富二代,父亲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加之宋予人长得不错,娃娃脸又好脾气,大概是因为父亲也是白手起家,所以他并没有富二代的那种骄奢跋扈,和大家相处得都挺好。
宋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到底是谁侮辱谁啊?”
舒晴习惯性地牙尖嘴利,回味了片刻自己刚才说的话,咳嗽两声,信手拈来顾之的那句话来敷衍他,“圣诞快乐啊宋予同学。”
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懒洋洋地伸手对身后的人挥了挥,宋予倒是站在原地笑出了声,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回寝室的时候,大家都在,秦可薇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还问她夜不归宿去了哪里。
舒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众人,笑了笑,“哦,平安夜嘛,出去浪荡了一番。”
“浪得愉快么?”
“过程很曲折,结局很完美。”她煞有介事地说,“还免费蹭了顿饭。”
话刚说完,手机响了,打开一看,发件人那一栏写着三个大字:顾老师。
“下楼。”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舒晴不知道顾之找她干什么,单看到下楼二字就整个人哆嗦了一下,于是镇定地对秦可薇说:“我下去买个面包。”然后就匆匆跑出了门。
秦可薇看着她进门时随手扔在桌上的钱包,“喂,你忘了带钱!”
可是奔跑的脚步声早就消失在走廊上了。

黑色的沃尔沃虽然低调又不张扬,但因为轿车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锃亮锃亮的也很引人注目。
顾之看见那个姑娘从楼道里跑出来,缓缓摇下车窗,在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后,伸手递给她一只透明的塑料袋,“退烧药。”
舒晴傻了眼,“你特意去买的?真是太麻烦你了……”
“顺路而已。”他收回了手,神情疏淡却莫名柔和。
为了给病人一个安静的休养环境,C大的校医院离办公楼隔着十万八千里,顾之此行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顺路”。
心里有股暖流慢慢地发酵成滚烫的情绪,舒晴整个人都有些飘忽,“谢谢顾老师。”
“不用,医生的职业病而已。”他是这样解释的,合上车窗的时候又一次含笑道,“圣诞快乐。”

一直到那辆黑色沃尔沃消失在转角处,舒晴都没有移开过视线。
手里的塑料袋只装了几盒药,轻若无物,可是拎在手里不知怎的就变得重如千金了。
这个圣诞……过得快不快乐倒是说不上来,总之很奇特就是了。
秦可薇对于有神秘人士送退烧药来这件事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只可惜舒晴拿生病当借口,蒙着被子睡午觉,再一次用一句“圣诞快乐”敷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