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这种共载一车还能友好攀谈的关系?
乔野也没去理会这种十分不友好的语气,淡淡瞥了眼只及他下巴处的人, 光看后脑勺也觉得,这是一只倔强的后脑勺。
他还记得转学来六中的第一天,因为坐在最后一排单出来的那个座位上,他没有左右桌, 也没有后桌,唯独前排还有个邻居。谁知道这位邻居十分嚣张, 整整一上午都没到校。
中途有人不留神撞了她的课桌,有本书从抽屉里掉了出来, 乔野弯腰捡起,看见了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徐晚星。
看名字, 应该是个女孩子。
午间, 他在办公室办手续, 顺便和班主任交流学习进度。结果罗学明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在门口训上话了。
从他们的谈话里,乔野很快明白过来,这位做下蹲的朋友就是他那缺课一上午的前桌。而令人讶异的是,她迟到的理由竟然是熬夜看流星。
那时候她一口叫出了星群的名字,还用了极大这样的专业用语。就好像刚才在山顶,她问及月亮的光面和暗面、本影和光度……种种一切都表明,她绝不是心血来潮才会上山看月掩星。
乔野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略掉了徐晚星的不友好,把先前没有进行下去的话题重新提起:“你对天文感兴趣多久了?”
徐晚星张了张口,吞回了带刺的话,“记不清了,反正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她又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呢?”
“八岁。”乔野倒是记得很清楚,这夜路漫长到望不见头,他也破天荒有了些许放松,闲谈似的说起,“我爷爷是搞摄影的,最早是人物摄影,后来发展到自然风景。有一回被驴友——那时候还没有驴友这个说法——也就是被同行的摄影师拉着去露营了一宿,在海拔四千多米的山顶拍星星、拍日出,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四处跑,对星星着了迷。”
他说到那句对星星着了迷时,带了点笑意,声音轻快。
徐晚星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他。少年高出她一个头来,目视前方,唇角破天荒有了上扬的弧度。
这是他与她相处这么多天以来,头一回看见他笑——当然,嘲讽的笑不算在内的话。
路灯在街边一闪而过,一盏接一盏,朦胧昏黄的光打在他脸上,于是那抹很浅很淡的笑意也染上了些许夜色的温柔。
“那你倒是很幸运,有你爷爷带你入门。”徐晚星如梦初醒般回过头,酸溜溜地说,“我一向都是孤家寡人,唯一志同道合的,就你刚才看见那个老梁——”
她还更酸地补充了一句:“而且觉得志同道合的很可能只有我,在他看来可能我就一蹭设备的小屁孩儿。”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乔野笑了。
大概几秒钟的沉默后,他说:“我也一样。”
徐晚星一愣,没头没脑地回头看他:“什么一样?”
这一回,乔野没说话。
徐晚星翻了一个世纪大白眼:“你怎么就一样了?你刚才摆出来那设备,只差没碾压空间站的专业天文望远镜了,这也叫一样?”
她就知道这人没法好好说话,几句话功夫,又原形毕露。
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嘲讽人都不带脏字!
乔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天文爱好者,听上去很高端,但实际上只是非常非常小众的一群人。
在他爷爷的那个年代,通讯和电子设备没有如今这样发达,常年四处跑、观星拍摄的最后下场,就是家庭生活不成样子,最后夫妻关系破裂,各自生活。
他没能说出口的是,那句“我们都一样”,只是想告诉徐晚星,他和她一样,在追逐星星这条路上,都是孤家寡人。
八岁那年,他破例获准去爷爷家过暑假,初识天文。爷爷是个老单身汉了,家里逼仄拥挤,却对乔野有着谜一样的吸引力。只因他在那个“破烂堆”里——反正奶奶是这么称呼的——总能发掘出各式各样新奇又有趣的玩意儿。
他找到了一只老式望远镜,爷爷说那是好多年前用的,后来都淘汰掉了。可他跑到窗台上往天上看,能从望远镜里看见一只与众不同的月亮,原来平日里明亮澄澈的月亮上也有阴影和纹路。
他还找到了一张世界地图。那时候他还很小一只,铺在地上,需要拿着放大镜跪趴着,仔仔细细一点点挪动,才能看见比蚂蚁还小的一个小黑点,旁边写着他的故乡:北京。
爷爷去过很多地方,地图上都用红笔圈了起来。
他说人一辈子会听见很多种语言、见到很多的面孔。归根结底,人心都一样,好的坏的,复杂的本能的,最终都千篇一律得以分门别类。可风光是不可重复的,每一颗星星都有独特的轨道,永恒或毁灭,都有它不可复刻的一生。
那时候的乔野并不明白爷爷口中的话,但他也对这样的群星着了迷。
只可惜,那年暑假尚未结束时,奶奶就得知爷爷教他天文知识,盛怒之下,直接把他从那“破烂堆”里拎回了家。
“你不顾家到处野,还想把小野也拉上你的老路吗?”
后来,乔野也成了星空下的孤家寡人。
他在夜色里沉默地骑着车,听徐晚星碎碎念:“你这个人,最要命的就是讲话刻薄。果然上天给人开了一扇窗,就得给你关一扇门。好皮囊就是你的窗,讲话招人厌就是你的门!”
乔野:“……”
徐晚星还在继续:“当然了,说你好皮囊也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你不要以为我觉得你长得有多帅!我这是欲扬先抑——等等,好像是欲抑先扬?”
她开始一个人嘀嘀咕咕,费力地琢磨这个词的意思。
“……”
乔野原本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徐晚星这一打岔,直接给冲散。他轻哂一声,不紧不慢地说:“这种超纲的成语不适合你,少说少错。”
果不其然,前座的人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徐晚星怒不可遏地回过头来,面上的神情生动得像一只举起利爪的豹子:“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那样粗糙而蛮不讲理的少女,鲜活得像是刚从人间烟火里走出来,又粗鲁得半点没有斯文礼节。
乔野看着她,车把一转,停在了宅巷一侧的口子上。
“到了。”
徐晚星一愣,抬头一看,那巷口斑驳的路标上果不其然写着“清花巷”三个大字。他们到家了。
呵,终于不用再受这窝囊气了!
徐晚星像吃了□□,噌的一下跳下车,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临走前,她还警告他:“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乔野单脚支地,似笑非笑看着她:“多虑。”
扔下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他头也不回地往宽巷骑去,直到抵达那栋种满花的小院门口。他下了车,却没急着进去,反而回头看了一眼。
宅巷那边,徐晚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巷子里。但他几乎能够设想到她那边的场景,大概是猫着腰、拎着鞋子,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往屋里走,生怕被徐义生发现。
若是发现了,大概在他家这边也能听见那位抄手大叔的咆哮吧。
乔野笑了笑,把车停好,越过小院打开自己的窗户,身手矫捷地跳进了卧室。回身关窗前,他没有忍住,又一次望向来时的路。
像这样的夜色,他踏过无数次。从遥远的星空下归来,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有人同行。
他松开手,窗帘合拢,遮住了外间的温柔夜色。
只是没想到,多少年来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拥有共同爱好的同龄人,居然是那个徐晚星。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回到家时, 已经是早上四点半。
徐晚星蹑手蹑脚偷渡进自己的房间,途经老徐的门口时, 隔着门也能听见震天响的鼾声, 她松口气,知道自己很安全。
尽管有些遗憾没能看完一整场月掩星,困倦也催得她躺上床就睡着了。
于是第二天, 理所当然的迟到了。
她在抵达校门口时就听见了上课铃声, 瞬间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开始狂奔。门卫赵大爷冲她乐呵:“别跑啦,再跑也赶不上,还是省点力气做下蹲吧!”
徐晚星:“……”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她好像还是听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很不巧,第一节是英语课。
不喜徐晚星的张春月老师, 非常不给面子地当众数落徐晚星:“错过早读就算了, 连课都没赶上。英语都这个样子了,还不重视起来, 成天迟到!下课了你自己去办公室找罗老师, 该做多少下蹲, 一个都别落下。”
徐晚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在全班的注目礼中走向自己的座位, 余光瞥见了后座的乔野。
那厮好端端坐在座位上, 书是翻开的,右手还拿着笔。刚做的笔记在白炽灯下透着一点水性笔尚未干涸的墨光, 笔迹和人一样, 漂亮干净, 透着一股精气神。
她就奇了怪了,同是天涯熬夜人,就不能一起迟个到?
凭什么她耗尽全身力气和身体做抗争,才从床上勉强爬起来,赶上了第一节课,乔野却能精神奕奕地按时到校?开了挂吗!
徐晚星的内心非常不平衡,一屁股落座,把书包挂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掏出英语书来。
讲到哪儿了来着?她侧头瞄了眼辛意的书。
哦,38页。
徐晚星依然困意缠身,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心不在焉地往38页翻。大概翻了有十来页吧,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等等,这书怎么这么干净?
呵欠打到一半,她张着嘴,睁大了眼睛,狐疑地又翻了几页。
不对啊,乔野的书明明挺多笔记的,她当时还暗自吐槽他呢,都开学一个多月才转来,居然还抽空把前面四个单元的笔记给补上了,简直是感天动地的壮举。
这种行为要搁她身上,老徐可能当众就要哭出声来,喜极而泣。
可眼前这本书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徐晚星瞪着眼睛,合上书,拎起来看封面。却发现不止内页干干净净,就连封面和书脊处也没有脏兮兮的污渍了。
她一顿,有所预感,翻到扉页一看,果不其然,全书唯一的记号就是那三个狗刨似的字:徐晚星。
诶嘿?
这是她的书,不是乔野的。
什么意思?
他俩不是按照师爷的指示,把书都换过来了吗?她都快适应每天用着那堆脏兮兮但充满学霸智慧的课本了,怎么……
徐晚星回头,压低了声音:“喂。”
乔野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给了一个?的表情。
“你搞什么?”徐晚星拎起书,匪夷所思地扬了扬。
下一秒,讲台上的张春月敲桌子了:“徐晚星,自己迟到不说,还要影响别人?”
全班又一次回过头来,齐刷刷地看向这一角。
“sorry,sorry。”徐晚星灰溜溜地转过身去,眼观鼻鼻观心。
可乔野为什么把书换回来啊?心头一动,她埋头去翻抽屉,一本接一本拿出其他课本,一一打开来看。
令人吃惊的是,除去语文书之外,所有的课本都换回来了,干干净净的封面。当然,内页也干干净净,笔记少得可怜。
徐晚星一头雾水,顿了顿,撕了一页作业纸,提笔唰唰写了一行字,然后揉成团。抬眼看了看讲台,趁张春月转背写板书的时间,她迅速把纸团扔到了乔野桌上。
大概有两分多钟的间隙,就在她抓耳挠腮地想着难道他不打算回她纸条的时候,张春月又一次转背写板书,而她的椅背上传来很轻的动静。哒哒两下。
后座的人曲起指节,敲了敲椅背,给出了信号。
徐晚星飞快地转身,一把接过他递来的纸团,迫不及待摊开在英语书上。
最上一行是她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你搞什么鬼,把书都换回来了?
下面一行,是乔野同学干净飘逸的字迹:上课不要传纸条。
徐晚星:……
她有一句日你妈不知当不当讲。
你都把纸条给我传了回来,也写了回复,回答一下问题怎么了!
好容易挨到下课,在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徐晚星第一时间回过头去,想问个究竟。哪知道乔野已经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往教室外走去。
“哎——”她叫到一半,乔野已经消失在门口。
第二节课下课,徐晚星再一次面临同样的状况。这人几个意思啊,一直尿遁?她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眯起眼睛。
行啊,跟我玩躲猫猫呢!
第三节课下课后,乔野第三次与从男厕所出来时,看见墙边倚着个人,正好堵在厕所门口,土匪似的虎视眈眈。
见他出来了,徐晚星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哟,跑厕所跑得够勤的!”
乔野:“碍着你了吗?”
徐晚星答非所问:“你躲我?”
“你想太多。”
“那,书是怎么回事,不打算解释一下?”
乔野不紧不慢反问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自己的书?”
“我当然想,可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徐晚星警惕地看着他。
乔野顿了顿,像是思索了两秒钟,才回答说:“可能是看了几天你的书,觉得满书都是鬼画桃符还不如脏一点吧。”
“……”
徐晚星想把那句未完待续的日你妈补充完整。
两人正对峙着,楼道里大步流星爬上来第三个人,抬头就是一句:“哎,徐晚星你在这儿啊?我还说去教室找你呢!”
只见卫东从高三的走廊跑上来,满脸笑容,手里拎了只慕斯蛋糕,原打算献宝似的送货上门,却不防在半路就遇见了心上人。
第一眼,满心满眼都是徐晚星,看不见别人。
第二眼,等等,这个跟徐晚星面对面讲话的,谁啊?
第三眼,艹,小白脸长得挺好看啊!好像是上回天台上抽烟那个?!
他一脸警惕地插了一脚,硬生生挤在了两人中间,以护犊子的姿态挡在徐晚星面前:“星儿,怎么回事?”
话是对徐晚星说的,目光却很不客气地落在乔野面上。
徐晚星一个一米五八的小矮个,被两座超过一米八的大山牢牢压在阴影里,瞬间感觉下面的空气有些窒息。
她没好气地拨开卫东:“没你的事啊,一边儿凉快。”
卫东瞪眼睛:“怎么没我事?”他斟酌字句,颇有气势地继续盯着乔野,“有人欺负你,那就是欺负我。”
徐晚星:“你仔细看看我,我长了一张能被人欺负的脸?”
卫东还真仔细看了看,诚恳地说:“光看脸吧,其实是让人挺有欺负**的。”
一旁往厕所去的同学没忍住回头看了眼,一脸“我怀疑你在开车”的表情。
徐晚星和卫东在这旁若无人地互动,乔野皱了皱眉,用一种“空气里仿佛散发着智障气息”的表情看了看这两人,不耐烦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卫东还在叫他:“喂,你等一下,我还没跟你讲完呢!”
乔野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没空。”
要不是卫东接下来就会死缠着和她互动,徐晚星简直想放声大笑。她的后桌还真是狂妄得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面对高二的女版大佬(她本人),还是高三的混混老油条(卫东),他都这么一副厌世脸、刻薄腔。
问题是,他明明就不会打架啊,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刚正面?简直是我辈楷模。
接下来,徐晚星用半分钟的时间打发了卫东,不论他作何示好,她都断然拒绝接受那只蛋糕。
“我不饿。”
“早饭吃太多,再吃会吐。”
“送别人好了。好意心领。”
“不说了,还有事。”
“再啰嗦,把你从三楼丢下去。”
卫冬:“……”
这一幕看在路人眼里,妥妥的无情女对痴心汉。其实卫东高高大大,五官也很男子气,桀骜不驯的气质也挺吸引年轻小姑娘,可不论他如何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徐晚星就是不动心。
大抵不是不动心,而是压根没有那根筋,开不了窍。
她十分不耐烦地往教室跑,还想问个彻底,到底,究竟,乔野为什么把书换了回来?仅仅是因为嫌弃她的书没有笔记?
在上课铃响的那一刻,乔野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因为时间有限,我想尽可能避免跟你的冲突,即使不能好好相处,至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吧。”
“敢问是什么让你忽然打算冰释前嫌了?”
“就当是——”乔野顿了顿,唇角一扬,“看在星星的面子上。”
徐晚星一怔,张了张口,又问:“那要换就一起换了吧,你把语文书留下来是几个意思?”
“因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在自己的书上,看见解大手这种生理现象。”
“……”
徐晚星的表情一言难尽。
然而更令她一言难尽的,是下午的物理课上,当她拿出自己的物理书,翻到某一课的课后题时,忽然发现在自己曾经的解题步骤旁,多出了一行铅笔标注的字体——
“有更简思路。”

她蹙起眉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杰作。可他什么意思?
徐晚星重新审了一遍题,记起两周前的课上,张永东在讲解时为了顾全全班平均水平,讲的解题思路其实要更常规一些,她的这个思路已经比常规的要少两个公式了。
还有更简思路?
就这样简简单单五个字,成功困住了徐晚星。她无心再去听台上的张永东讲解昨天的家庭作业——反正她也全对,没什么可听的。她把剩下的时间全部拿来研究这道已经过去的课后题,试图找到更简思路。
可是没有。
她演算了一遍自己的步骤,又尝试着套入几个新的公式,可是怎么解都不如她原来的解法简单。
眉头越蹙越紧,她跟自己死磕上了。要真有更简单的解法,不可能就乔野知道,而她想不出!
一整个下午就这样过去。连晚自习前,陪辛意去小卖部买吃的,徐晚星都在脑子里琢磨所谓的更简思路。
辛意不明就里:“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徐晚星茫然地抬起头来:“啊?”
辛意把手里的面包分她一半,下巴朝篮球场一努:“喏,你看。”
徐晚星下意识侧头望去,却看见一个球场新面孔。少年一身校服,正好站在三分线处,被两人包夹得死死的,无论如何挤不进内圈。
他的队友被人严防着,球传给谁似乎都不太合适。
下一秒,他果断转身,起跳的同时瞄准了篮筐,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跳投,稳稳落地。
对方猝不及防回望向篮筐,同时,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
三分球,进了。
那人也笑了,云淡风轻的那种笑,比大笑更叫人不是滋味。因为每一次他这样笑,都会让人觉得自己竭尽全力想做到一件事,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胜利。
徐晚星面无表情盯着他,往嘴里死命塞那半只面包。
操,她怀疑根本没有最简解法,这逼就是为了折磨她。
他比谁都清楚,他那五个字能挑起她最不服输的倔强,至少在物理和数学这两门功课上,她绝对,绝对不甘心输给他。
徐晚星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在做完作业之后,冥思苦想琢磨那道题。
可她依然没有找到所谓的更简解法。
她在夜里十点钟,推开窗朝对面吹口哨,给辛意举作业本示意:物理书62,你的解法给我看下。
辛意用超大的字体,列了两页在作业本上,举起来给她看。
徐晚星:“……”
靠,比老师讲的还他妈复杂两步。
她万念俱焚地扔了笔,下楼躺尸去了。行了,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这题的最简思路就是她写的那样!没有别的了!
可自我安慰无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老半天,次日还破天荒起了个大清早。
没办法,睡不着,她就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最简思路!
徐晚星在早读开始前十分钟,不要命似的往教室冲。
她要趁着乔野还没到的时候,从他抽屉里找出物理书看个究竟。他一定是在诓她,她才不信自己真的技不如人。
可没想到的是,当她满怀期待冲进教室的那一刻,竟看见乔野刚入座,正从书包里往外拿书。
操!
操操操操操操!
徐晚星在心里大骂了一万句,气急败坏走向自己的座位,咚的一声扔下书包。
春鸣在不远处慢条斯理剥鸡蛋,手法优雅,闻声抬头看她一眼:“你这是被谁揍了吗?眼睛底下俩大黑窟窿。”
徐晚星恨恨地从书包里掏出物理书,又回头面无表情盯着乔野。
在她这种死亡凝视下,乔野很淡定地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
问题还很大。
徐晚星捏着手里的书,那句“到底最简思路是什么”已经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问不出口。
打死她也不想开口请教别人物理题。
是物理而不是别的什么。
尤其那人还是他!
可最终还是憋不住了,在第二节课下课时,徐晚星让辛意给师爷带句话:“就说我拉肚子上大号去了,课间操晚点到。”
她在厕所等了五分钟,确定教学楼人去楼空后,才鬼鬼祟祟回到教室。
趁着四下无人,她弓下腰就开始朝乔野的抽屉里摸索,试图找到他的物理书。
乔野的抽屉很整洁,两摞书整整齐齐摆在一起,最上面放着他的校牌。
徐晚星一摸,就摸到了那只金属边框、透明外壳的小玩意儿,拿出来一看,照片上的乔野正是他转来第一日时,她在转学资料上看见的那一张。
蓝底白衬衣,少年不苟言笑,却眉梢眼角都透着春天的晴朗。
光看皮囊,任谁都会忍不住被吸引。
徐晚星多看了两眼,只是两眼。也就两眼。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
第三节是英语课,张春月准备讲语法,所以趁着课间操的时间,提前来到教室写板书。可她走到后门时,发现原本该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居然还有个学生。
再仔细一看,那人鬼鬼祟祟猫着腰,从抽屉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看得很起劲。
张春月定住了脚,狐疑地叫了一声:“徐晚星?”
教室里的人显然被吓了一大跳,噌的一下直起腰、转过身来,手一抖,那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徐晚星心跳都快停了,却还下意识弯腰捡起了那只校牌。
可就这片刻功夫,张春月已经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质问她:“你手里拿的什么?”
徐晚星卡壳了,几秒钟后才说:“……校牌。”
“谁的校牌?”
“我的。”她下意识把手背在了身后。
张春月眯起眼睛:“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剃了个平头?”
“……”
“不拿出来我也知道,也不看看你在谁的座位上。”看看乔野的课桌,再看看徐晚星,张春月生气地说,“徐晚星,你英语成绩这么糟糕还不努力,却把时间用在早恋这种事情上,这样合适吗?”
什么?
咔嚓一声,徐晚星的脑子里有根弦断掉了。
她,她说什么?
早,早恋?!
不多时,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操场上回来了,开始准备上第三节英语课。
乔野发现,他的前桌又不见了。
而办公室里,罗学明收到了张春月的检举,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课代表:“什么?她暗恋乔野,还偷偷看他的校牌?”
因为太过匪夷所思,他的音量略微超出了平常的范围。同一时间,办公室外有前来问题的学生,前脚刚踏进办公室,后脚就又抱着书跑了出去。
“我的妈呀,三班的徐晚星,知道吧?”
“废话,谁不知道她啊?”
“哈哈哈,猜猜我刚才听说了什么?她暗恋他们班新转来的乔野,还偷他校牌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