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强调那个“我”字。
然后用“你也可以顺便吃吃”的眼神望着她。
昭夕都气笑了。
“你很幼稚啊,程又年。”
他轻描淡写:“彼此彼此。”
昭夕因为提前声明过了:“我先说,我一点家务都不会做,更别提下厨做饭这种贤惠的技能,统统超纲。”
“不用特意强调,我没指望过你。”
所以得到了程又年的“特赦”后,她就坐在一旁观望。
观望的同时,一直在走神……
好像很自然,很顺理成章就过渡到了一同居家吃饭的节奏?
哎,这进展好像有点诡异。
非常令人捉摸不透。
她品味片刻,下了结论:他一定是在赎罪!
为那天在电话里,和后来在中戏见面时,说的那些刻薄话,做饭补偿她。
昭夕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别以为做顿饭,我就会原谅你对我出言不逊!”
“并没有这种期待。”
“……”
“毕竟从你昨晚的态度来看——”程又年沉吟片刻,也中肯地下了结论,“大概是我表现不错,用不着这顿饭,你也已经既往不咎了。”
“………………”
昭夕:“我昨晚什么态度了?”
“很满意的态度。”
她像听见了惊天笑话,笑了两声,“哇,程又年,我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乍一看挺不要脸,仔细一看更不要脸——”
他打断她的话,“难道你不满意?”
她一噎,“马马虎虎。打个七分免得你伤心。”
程又年挑眉,“只有七分?”
“这还是加了人情分。不然顶多六分。”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他笑了,慢条斯理道:“哦,只有六分,就能让你又哭又闹的。那我要是有十分,你会怎么样?”
“………………”
昭夕:“你闭嘴。”
“别说了。”
“大白天的说这种有颜色的话你还是个读书人吗不觉得有辱斯文伤风败俗太对不起养育多年的父母和悉心教导的老师吗!”
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话才发现,程又年在笑。
又是那样难得一见的,像风一样的笑。
她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也跟着笑了。
忍住笑,嘀咕了一句:“行吧,再给你添点人情分。”
下一句:“九分。不能更多了。”
“多了会骄傲。”
程又年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高度评价,“谢谢你,九分足够了。可以骄傲到明年。”
毕竟过了今晚,就是明年。
昭夕煞有介事鼓励他:“那你再接再厉——”
话说了一半,发觉好像不太对,立马反驳:“当然,我并不是在鼓励你和我一起进步,你进步你的,我进步我的……”
片刻后,她气咻咻地闭上了嘴。
操,她这是吃了什么胡说八道的药丸!
真的要完。
耳边似乎有些痒痒的。
她一边骂自己,一边听见他又笑了。
*
“你什么时候回津市?”
“吃过午饭就走。”
昭夕努力让自己显得只是随口问问的样子,“哦,那你怎么回去?”
“打车。”
津市距离北京不过两小时车程,若是坐高铁,半小时就能抵达,更方便快捷。
昭夕问他:“没抢到高铁票吗?”
“抢到了。”
“那怎么不坐高铁?”
他的视线停在锅里,手里的木铲还在搅拌,“票是昨晚的。”
昭夕一愣。
昨晚……
昨晚他为了帮她圆场,赶去了地安门,所以没能及时赶上高铁……
她微微失神,下一刻,却听他淡淡地吩咐:“昭夕,帮我拿只盘子。”
嘴上下意识说着:“你自己没手啊。”
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动了起来,打开碗柜,拿出从刚搬过来起就买好,却一直不曾动用过的日式料理盘。
程又年接了过去,动作熟稔地装入热气腾腾的饭菜。
“可以准备吃饭了。”
家常便饭,人间烟火。
中岛台前,两人对坐着。
桌上一共三道菜:土豆丝,鱼香茄子,还有一条清蒸鲈鱼。
昭夕见他递来一碗满满的米饭,赶紧说:“我只要一点点!”
程又年动作一顿,说:“油放很少,鱼肉也都是蛋白质,不长胖。”
饭菜闻起来的确很可口,看着也色香味俱全……
肚子在咕咕叫。
昭夕挣扎片刻,最后妥协说:“那你再帮我分一半吧,我吃半碗。”
还替自己辩解了一句:“米饭的热量还是很高的!”
“要不是看在你辛苦做饭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糟蹋自己。”
一顿饭吃得依依不舍,每一口都很珍惜。
昭夕一边快乐地糟蹋自己,一边在心里默默点评:很有居家煮夫、贤夫良父的潜质啊。
看她一边快乐一边痛苦的模样,程又年淡淡地说:“既然不当演员了,何必苛求自己?”
她反驳:“即使不当演员,接触的也还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啊。大家都瘦成一道闪电,难道我要胖得跟龙卷风似的?”
“昭夕,闪电并不瘦。”
“?”她一愣,疑惑地投去一个“你在说什么”的眼神。
却听程又年非常专业地说:“一道闪电的长度可能有数百米,最长可达数千米。就算是每级梯级的先导,直径也至少在五米以上了。所以不能说闪电瘦。”
“………………”
昭夕:突然之间没胃口了。
索然无味。
还很饱。
她没好气地放下碗筷,“请不要试图激怒一名暴躁的学渣。”
程又年有些好笑,抬眼看她,“你真的不胖。”
“那也要看参照物啊。比起圈子里的瘦竹竿们,我是真的很胖!”她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胳膊,“知道吗,这上面除了皮肤之外,原本不应该有半点脂肪的存在!”
再掐掐小蛮腰——
“腰围但凡上了六十,就该自我反省,不饿到跌下六十妄为女人!”
程又年的目光自上而下,在锁骨以下、腰部以上停留片刻——
“但是有的地方,还是要胖点好。”
昭夕低头看胸,“………………”
???
为什么突然之间开车?!
她恼羞成怒,面上飘来两朵红云。
“你什么意思?哈,你这是嫌我身材不好?”
想当年,她刚入行时,明明所有人都说她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
没见和陆向晚认识的那一天,记者招待会上,就连直男癌严重的男记者都夸她是宅男女神,身材火爆吗!
他居然嫌她某些地方太瘦了?!
程又年从善如流:“并没有嫌弃的意思。”
为了安慰她,下一句:“其实很惊艳。”
微微思索后,再下一句:“但是如果再胖一点,好像也挺好?”
昭夕的脸彻底红成了大番茄。
摔筷子,转身立场。
“你还是赶紧回你的津市吧!皇城根下,红旗飘飘,你再这么大放厥词,我怕扫黄大队把你抓进去就算了,万一把我也给当成了共犯怎么办!”
匆忙离去的背影,怎么看都有种仓皇逃窜的意味。
程又年不疾不徐放下碗筷,嘴角的弧度就没减过半分。
后来是他要洗碗,问她洗洁精在哪里时,昭夕才在沙发上不情不愿地搭白道:“有洗碗机。”
程又年弯下腰,研究了几分钟。
看这崭新的样子,还贴着质检标签的封面……
“还没用过?”
“还用问吗?要不是你做了这顿饭,连炉子都没开过封。”
“你这是家,还是酒店?”
“一年到头也没回来几次,回来了谁还做饭啊?”她嘀咕,“再说了,也要会做才能用这些东西啊。”
程又年是第一次使用洗碗机,结果洗到一半,发现漏水了,地上水漫金山。
最后只能手洗,洗完后,重新蹲下来检查机器。
“有说明书吗?”
“应该都在,装修之后就没碰过了。”
“在哪里?”
“你找找下面的柜子。”
他依言打开柜子,找到了洗碗机的说明书,拿出来看了片刻,“使用方法没问题,应该是当初装修的时候,管道没安好。”
于是他从厨师变身家用电器修理工,又开始替她检查管道。
“有工具吗?”
“有的。”她蹭蹭跑到玄关处,打开柜子找,“当初装修的时候,小嘉在宜家买过一盒。”
翻箱倒柜才找到那盒工具,螺丝刀、扳手都有。
她蹲在一旁,看程又年一点一点检查管道,然后拿出工具修理……
“你们工科男都这么实用吗?”
程又年动作一顿,实用这种形容词,怎么听都不太令人满意。
他淡淡地反问:“你是说家务方面,还是夜生活方面?”
昭夕:“………………”
原本说好说过饭就走,最后变成修理好了洗碗机才离开。
临走前,程又年去卫生间洗手,昭夕忽然想到什么,趿着拖鞋匆匆跑去储物间,一顿翻找,拿了两盒东西出来。
程又年重新回到玄关处时,就看见鞋柜上摆了两只漂亮的盒子。
昭夕有些局促,“昨晚你去地安门的时候,带了两盒年货,我还没谢谢你……这个你带回家吧,给你父母。”
她有些不自在地扫了眼盒子,“一盒是茶叶,之前给爷爷买的,还没来得及带回家。一盒是品牌方送的项链,首饰之类的我有很多,所以……”
剩下的话,不必再说出口。
程又年微微一顿,“不用这么客气的。”
“要的。”她很坚持,“鹿茸什么的也不便宜,还有澳洲特意带回来的牛奶,我说过我不爱欠人情的——”
“昭夕。”程又年有些好笑,“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仓促来帮你圆场,还能提前准备好高原的鹿茸,和澳洲买来的牛奶吧?”
“……啊?”
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像是迷途的鹿。
程又年似笑非笑,“进门之前,恰好听见亲戚在围堵你,那些话都是说给他们听得。”
他又不紧不慢反问她:“没想到我的演技这么好,连你这种专业人士都骗过了?”
昭夕:“………………”
一股脑把东西塞进他怀里,连带着包装的纸袋一起拍过去。
“天色不早路上小心一路平安慢走不送!”
把人推出门后,她砰地一声关好门。
面上一片滚烫。
呸。
都是演戏,她居然当真了!
哈,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没想到在这名利场大染缸里浸泡了这么久,她竟然还是出淤泥而不染,纯洁得一塌糊涂……
昭夕气咻咻地踹了一脚地上装年货的箱子。
好气。
昭导的面子荡然无存。
可是一边生气,一边又没忍住慢吞吞地走到落地窗前。
几分钟后,她看见那道身影从楼道里出现,拎着她送的“年货”朝外走。
他穿着黑色大衣,背影挺拔,哪怕从顶楼看下去,其实只有一个小黑点。但这个人就是这样,仿佛不论远近,都能感知到他时刻不缺的从容淡迫。
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前的视野中,昭夕又下意识转身,穿过客厅,走到了另一边的落地窗前。
她看见他出了小区大门,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打车。
一直到七八分钟后,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他面前,他才坐上了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转身回客厅时,昭夕这才发觉房子很空。
当初考虑买公寓,孟随就说过,其实她并不需要这么大的房子,小姑娘一个人住着太空旷。
可她振振有词道:“我有那么多衣服,那么多漫画,小小房子哪里堆得下?”
如今看来,一个人住着一百五十平的公寓,好像真的很空啊。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陷入沉思。
明明刚才还不这么觉得。
下一刻,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有新消息抵达。
她俯身拿起,低头一看。
消息是程又年发来的,他说:谢谢你的礼物。
再下一条:新年快乐,昭夕。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日常可好。
人家都在写先婚后爱,我却在写先do后爱,越do越爱(叹气。
今天也有100只小红包。
☆、第三十五幕戏
第三十五章
指尖从屏幕上划过, 停顿了好一会儿。
昭夕翘起二郎腿, 撇撇嘴,一下一下敲出一行行小字——
【暴躁女导演】:那我也勉为其难回你个祝福好了。
【暴躁女导演】:新的一年,希望你努力学习如何说话, 别句句都能气死人了。
【暴躁女导演】:新年快乐, 程又年。
思绪从房子的面积,一下子飘到了别处,也便不再觉得空荡荡了。
然而可是, 既然都拿起了手机……
昭夕认命, 终于点开了小嘉的聊天界面,开始酝酿该如何阐述她和程又年之间不得不说的两个夜晚。
她总共想了两个版本。
版本一: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貌美如花的她为了报答程又年假扮男友之恩,特意请他吃饭。结果一不小心喝多了酒, 一来二往,擦枪走火。
这是比较坦率, 也比较贴合事实的版本。
版本二: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貌美如花的她为了报答程又年假扮男友之恩, 特意请他吃饭。结果一不小心喝多了酒,程又年送她回家时, 两人纷纷醉倒,一不小心倒在了同一张床上,并且盖着棉被纯睡觉,就这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这是经过和谐过后,比较契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版本。
鉴于小嘉跟了她好几年了, 以她们之间半主顾半朋友的关系,昭夕觉得骗人不太好。
一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二来小嘉多半不信(这是重点)。
但开门见山就把版本一扔过去,未免显得太欲,太对不起她高贵冷艳的人设了。
所以她思忖片刻,把两个版本一起发过去了。
附言两条:
【boss大人】:挑一个你喜欢的版本吧。
【boss大人】:但是务必在心里默默选,大可不必告诉我你选的哪一版。
就很淡然,很从容。
小嘉的回复在几分钟后才抵达。
昭夕有理由相信,小嘉绝不是故意怠慢顶头上司,大概是用这几分钟的时间去消化她和程又年之间突飞猛进的二倍速剧情了。
所以说,专业助理就是不一样,业务水平相当高。
老板说不提选的哪个版本,小嘉就只字不提,反应还很严肃,完全不会显得老板在乱搞男女关系,还钜细靡遗考虑到了后顾之忧。
【小嘉】:收到。[/ok]
【小嘉】:给我十分钟,保密合同可以按照模板立马修改出来,但凡此事外泄,我们可以告到他倾家荡产。
【小嘉】:要拟一个吗?
昭夕:“……”
这,这未免又太专业了。
【boss大人】:……那倒不必。
【小嘉】:好的,收到。
对话终结于此。
手机另一边,小嘉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耳边是父母和表哥的对话。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眼里露出了悟的神情。
即便完全没有提到任何不和谐的内容,通过策略性的提问方式,她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如果技术不够,体验不好,那就该拟保密合同了,一来断绝两人再有发展的可能性,二来划清界限,保护个人权益。
可老板说不用拟。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版本一。
睡了。
还睡得很开心。
看来程工的技术值得信赖。
小嘉炯炯有神地回忆着早上的场景,当她闯入卧室的那一刻,程工从床上坐起,上身未穿衣服。
那时候她只顾着震惊去了,都没来得及欣赏。
眼下细细回味,才品出精髓。
好胸。
好肌。
好胸肌啊啊啊!
那一地凌乱,一屋狼藉,还有被翻红浪的旖旎……
此情此景,令她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腿,心道老板好样的,不睡则已,一睡惊人啊。
拍着拍着,笑着笑着,才发现一屋子人都目瞪口呆盯着她。
小嘉咳嗽两声,擦擦泪花,说:“哈哈,你们讲的太好笑了!继续,继续啊。”
沉默片刻,表哥弱弱地说:“刚才讲到表叔婆中风去世,已经入土为安……”
小嘉:“……”
表哥:“没有后续了。”
小嘉:“……”
*
身为新闻工作者,春节要忙碌在一线,陆向晚理所当然回不了老家。
昭夕好心帮助留守儿童,像往年一样,带她一同回地安门过年。
开车回四合院的途中,陆向晚眼尖地瞅见她脖子上有一点红痕,在衣领后若隐若现。
“脖子怎么了?”她问。
“啊?”昭夕摸了摸,顿时有些紧张,“什么怎么了?”
“红了,像蚊子咬过。”陆向晚仔细观察。
“……不是像,就是被蚊子咬了啊。”昭夕立马缩脖子,把痕迹隐藏起来,“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觉得痒了。”
陆向晚面无表情看她片刻,“这个天有蚊子?”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蚊子也能产生耐寒性……”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瞄瞄陆向晚的反应。
后者很淡定:“嗯,你继续。”
不拆穿也不捣乱,这倒叫昭夕有点说不下去了,“继续什么?”
“继续你影后级别的表演啊。”
“……”
装傻失败。
于是在下一个红绿灯口到来时,昭夕坦白从宽了,并表示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件事,主要是为她着想——
“上次你说他再出现,你就爆他蛋,我想了想,多年闺蜜,我又怎么忍心含泪送你进铁窗……”
“我谢谢你。”
“不客气。”
昭夕默默地想,何况他本领高强,天生神勇,爆了怪可惜的……
陆向晚还是觉得事态进展匪夷所思。
“不是说他伤到你自尊心了吗?以你这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性子,怎么这么快就原谅他了?”
“我什么性子?我明明一向宽宏大量不记仇……”
“拉倒吧你。”陆向晚站在新闻工作者的角度,淡淡地为此事拟了个醒目的标题,“床头打架床尾和,一觉泯恩仇?”
昭夕:“……”
所以说,没有什么矛盾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睡两觉。
*
四合院里的春节和往常一样,过得很热闹。
IT霸总孟随从中关村回来了,虽然随身带着电脑,动辄坐在窗边敲上大半天,手边一杯铁观音,对客厅里的电视声、谈话声充耳不闻。
但霸总能坐在家中过年,实属不易了。
不断有人上门拜年,给爷爷送来年节礼,小坐十分钟,寒暄过后就离场。
当然,寒暄途中,不忘观赏一下昭夕,顺便讨个签名。
昭夕略窘:“我都不演电影好多年啦。”
幕后工作者还替人签名,实在有点小尴尬。
谁知道对方嘴上抹了蜜似的,“不不不,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不落的太阳,木兰forever。”
另一边,陆向晚和爷爷很谈得来。
毕竟老爷子就爱操心家国天下,而新闻工作者掌控所有一手消息,两人谈的风声水起、满面红光,活像今天过后,会影响全球经济状况的策略即将在地安门的胡同四合院里诞生。
昭妈妈和昭爸爸坐在一处,偶尔看看电视节目,再点评一番如今的电视剧不知所云。
批评着,失望着,憧憬着,展望着,旧的一年就这么过去。
过年了,家里的阿姨也回老家了,吃过饭后,洗碗的重任总要有人扛起。
陆向晚是客人,哪怕她主动说要承担,也绝不被昭家接受。
于是孟随和昭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装死。
爷爷慢条斯理说:“要不,你俩猜拳?”
孟随反应很快,抱歉一笑,“我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就在五分钟后。”
昭夕也不甘示弱,“我生理期,今早刚到,不能沾冷水。”
孟随:“家里有热水,不妨碍你洗碗。”
昭夕:“你是大老板,开会时间挪后也就你一人说了算。”
最后爷爷从墙边拿起拐杖,朝着两人各砸一下。
吼孟随——“你,洗碗!”
瞪昭夕——“你,擦碗!”
“……”
“……”
兄妹俩凄凄惨惨戚戚,只能一笑泯恩仇,一边洗碗,一边吐槽糟老头子坏得很,这么大年纪了,下手还这么重。
客厅里,爷爷倒是很放松。
“昭丫头也是有对象的人了,合该早点学会做家务,即使不指望她将来当个贤妻良母,好歹会做不做,和压根不会做,也是两回事。”
“小随心高气傲,外面的人吹他几句年轻有为,就更不知天高地厚了。也该有人教教他,一个人有多大本事,不在于能一直保持高高在上的样子,而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知道什么时候该刚强,什么时候该放低身段。男子汉也要有侠骨柔情嘛。”
陆向晚忍俊不禁,“爷爷说的是。”
侧眼再往厨房瞄,即便看不见那个身影,心也飞远了。
她想,其实孟随就这样也很好。
已经够好了。
*
另一边,程又年的家中也很热闹。
从北京到津市,高速路堵堵停停,停停堵堵,到家时已近黄昏。
父母闲不住,已经迫不及待出门来迎接了,一同出来的还有姨妈和侄子小丁。
姨妈前些年离了婚,自己带着儿子过日子,未免艰难。程又年的父母这两年都邀母子俩一同来过春节,平日也没少帮忙。
见儿子拎着大包小包回来,程妈妈又是心疼,又是高兴,“人回来了就行了,还这么见外,买什么礼物啊,又不是外人。”
年仅七岁的侄子小丁倒是眉开眼笑,接过礼物,脆生生地说:“谢谢舅舅!”
进了屋,爸爸主厨,妈妈把礼物拿进了书房。
好奇心重,她没忍住拆了礼物,惊讶地发现和往常不太一样。
往常程又年带东西回来,或是项目上买到的纪念品、特产,或是糕点、腊味一类的年货。
可今年——
程妈妈端着盒子,怔怔地看着黑色天鹅绒底布上的那条水晶项链。
头顶的吊灯开着,光线打下来,水晶熠熠生辉,满堂流光溢彩。
她赶紧收好盒子,噔噔往外走,把程又年拉进书房。
“怎么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自己的儿子自己才知道心疼。
程妈妈一时说他成日四处奔波,没个消停,工作辛苦;一时说他撰写论文颇费脑子,工资也不过尔尔。
“这项链起码要五位数吧?退了退了。”
“妈妈年纪大了,戴着也不像样。”
“要不你就留着,将来送给你未来的太太,妈妈不戴。”
程又年也没有料到,昭夕随手拿来的年节礼竟是如此贵重的项链。
一时间有些头疼。
依她的性格,若是他还回去,她一定会生气。但这样贵重的礼物,收下来,又难免过意不去。
思绪千回百转,刹那间有了决断。
礼物已经收下了,就是与他送出去的鹿茸牛奶不对等,亏欠的人情也只能将来再还。
程又年安慰母亲:“东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贵,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