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她颤着嗓音叫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容真笑吟吟地打断她,“行了,不用多说,再磨蹭下去,刚热好的水都要凉了呢,可别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
她的苦心,闲云感激不尽。
甜汤熬好后,容真尝了尝,味道比之先前还要好一些,原因自然是她又添了些调味的原料进去,比如东条、山楂。因为此处是净云寺,不比宫中食材齐备,她也只能随意发挥,能有这样的味道已经很不错了。
笑吟吟地盛了一碗放进木托里,一面抬脚往外走,一面对闲云说,“这碗我端去给皇上,剩下还有一些,你叫长顺一起来喝点暖暖胃,但也别喝多了,不然一会让吃不下饭,晚上会饿肚子。”
“主子,还是让我来端吧。”闲云想去帮她。
“免了,好歹也是亲手熬的,还是由我亲自去皇上面前露这个脸吧。”
厢房里,顾渊正在看折子,这些天虽然把宫中的事情都交予了顾知,但尚书省仍有些决议需要他亲自审批,因此直接送上了山。
门外忽地传来叩门声,他皱了皱眉,暗道不知郑安在做什么,守在外面也不知通报,便问了句,“是谁?”
外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皇上,奴婢是来传膳的。”
他忍俊不禁,“进来罢。”
于是事先被吩咐不许出声的郑安尴尬地打开了门,瞧着皇上面上并无不悦,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守在外面。
容真端着甜汤规规矩矩地按照宫女的举止进来了,然后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奴婢参见皇上,这是御膳房刚熬的甜汤,喝了能帮您暖暖身子。”
顾渊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便挑了挑眉,同她将这出戏演下去,“甜汤?朕何时说过要喝甜汤了?”
“皇上政务繁忙,这么冷的天气还坚持批阅奏章,因此奴婢斗胆,还望您能注意着身子,喝点东西暖暖胃。”她一脸认真,显然十分入戏。
不料对方演技更好,神情一凛,忽地皱起眉来不悦道,“大胆宫女,竟敢擅自做主,打着为朕暖胃的旗号私自接近朕,该当何罪!”
容真一愣,有些尴尬地接不下去了,只得把碗往他面前一搁,灰头土脸地撂下一句,“反正汤都熬了,皇上您爱喝不喝,奴婢先行告退。”
岂料才刚转过身,手臂忽地被人拽住,轻柔却有力地将她按坐在腿上。
容真“啊”了一声,抬起头来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不禁咬唇埋怨道,“皇上您作弄人!”
顾渊弹了弹她光洁的额头,唇角微扬,“你爱演,朕不过是配合你罢了,哪里就谈得上是作弄了?”
怀里的人幽怨地看着他,语气有些放肆,“嫔妾好心好意为您熬汤,您却说嫔妾有罪,这不是作弄是什么?”
“听起来倒真像是朕的不是了。”他假意斟酌了片刻,故作无奈地端起汤碗喝了一口,然后凑到容真嘴边喂了下去。
容真一僵,却没得选,只能含糊地将那热乎乎的甜汤咽了下去,没来得及吞咽的些许液体就这么溢出嘴角,却被对方轻吮得干干净净。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却见顾渊唇角的笑意愈浓。
“这才叫作弄,不是么?”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为窘迫的样子,心情无端好起来,“汤好喝么?”
“这话难道不应该是嫔妾来问您么?”容真哭笑不得。
“朕只问好喝不好喝。”
她干脆利落地答道,“好喝。”
“既然好喝,那便多喝一些。”见她中计,顾渊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再一次喝下一口,亲口喂给她。
腊梅的香气轻飘飘的在口中蔓延开来,唇齿留香,余热未褪。
原本亲昵的动作却逐渐变了味,一点一点加深,最终变成了一个吻。
她有些担心皇上会再一次兽性大发,就在这里要了她,可是判断失误,直到他离开她的唇时,都只是安安静静地搂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她坐在他腿上,被他温柔地搂着腰,两人的身体离得很近很近,近到彼此的心跳都能被感知。
已经褪去不少的日光仍有少许照进窗户,浅浅地映在两人身上,温热又带着点缱绻的意味。容真望着他,忽地有片刻的失神。
这样近的距离,就像两个真正彼此相爱的人,只是若仔细观察,终会发现,俊秀的男子眼眸里虽有温柔无限,却唯独少了些沉迷,多了分热恋之中的人不应有的清明冷静;而女子的神态虽然专注而欢喜,却终有一分心不在焉,哪怕无人知道,她自己也能感觉出来。
这样揽着她很久,仿佛彼此的心跳都逐渐适应了对方的节奏,最后融为一体。顾渊低头看了看她温柔的面庞,轻轻问了句,“想回宫了么?”
她摇头,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想。”
“为何不想?”自古以来做皇帝的人似乎都喜欢明知故问。
“回宫以后,您就不再是嫔妾一人的皇上。”她故作轻松地答道,眼里的黯然也被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可越是从容的表情却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怜爱,因为故作坚强素来都比楚楚可怜更令人怦然心动。
可不待顾渊回答,她就认真地看着他,含笑道,“可是您虽不是容真一人的皇上,嫔妾却是皇上一人的容真。”
他怔了怔,还是不习惯这样坦诚的告白,只得哂笑着抱紧了她,在发间亲吻一瞬,淡淡的香气萦绕鼻端,一如她的人,清淡温和,却意韵悠长。
“傻孩子。”
像是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容真主动站起身来,朝他眨眨眼,学着僧侣的模样双手合十道,“打扰了皇上看折子,嫔妾真是罪过罪过。”
顾渊失笑,“都已经打扰了,如今说罪过还有用么?”
“那便请施主继续看折子,小的先行告退了。”她说着可笑的话,作出可笑的样子,福了福身子便出门去了。只是顾渊不会不知道,她只是为了避开这个令她不愿提起的话题。
相处的时间越多,就好像越能发现她与其他妃嫔的不同,远离朝堂纷争,只有一片痴痴向着他的心。
然而出了门的容真脑子里浮现出的却是另外的事,离回宫的日子已经很近了,那么,有趣的事情恐怕也要来了。
她自打御前宫女开始就长伴君侧,那么多流言蜚语为她这个宠妃的形象增色不少,再加上踩着修仪上位这件事,嫉恨她的人明里暗里都数不清。
眼下趁着她来祈福,总该有点动静了吧?
是夜,一整天都不见影的长顺终于回来了,小心翼翼地关好门,又看了眼闲云。
容真摇头道,“无妨,说吧。”
于是长顺压低了嗓音,说了自己这几日里探查到的事情,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帕子,帕子中间裹着点白色粉末。
容真迟疑着凑到鼻端闻了闻,不敢确定,又递给闲云。闲云一闻,面色忽变,沉声道,“是寒食散!”
寒食散?
闲云笃定地说,“从前那姓王的阉人总是变着法子欺辱我,因着他在宫里倒卖寒食散给一些有了地位的宦官,所以我也曾经在他那里见到过,这确实是寒食散没错。”
容真怔了怔,随即笑起来,“这样也好,知道了是什么,有了对策,总归不致命。”
“主子是打算假意不知,中了她的奸计?”长顺面色凝重,显是不赞同她的打算。
寒食散是一种剧毒药,服用后伴随毒性发作,产生巨大的内热,因此需要一整套极其细微而繁琐的程序,将药中的毒性和热力散发掉,即所谓散发。如果散发得当,体内疾病会随毒热一起发出。如果散发不当,则五毒攻心,后果不堪设想。即使不死,也将终身残废。
容真笑了笑,“若是我不知她的奸计,服下寒食散,自然会以为是偶染风寒,不会去散热,反而会捂在被子里出一身汗,最后当然会没命。但眼下既然知道了,只要散热得当,并不至于有大碍,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夜色沉沉,寂静的深夜里却有阴谋在蠢蠢欲动。容真的眼里有一种安静却不容忽略的光彩,唇边笑意渐浓,显是成竹在胸。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看点:中毒。
阴谋又来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寒食散。
作者属于半吊子,就是看似神马都知道一点,其实神马都不太了解……【咦还挺押韵的,看来还懂诗词】
所以关于下章寒食散这个情节若是处理不妥,大家海涵啊海涵,我知道你们都是肚子里能撑游轮的绝世好读者!
(☆_☆)爬去吃饭,今儿吃的是超级大餐——x师傅泡椒牛肉面!来来,忽然心血来潮想受虐,大家说说看你们吃的啥。


第43章.诡计【三】

第四十三章
顾渊不是会为女色耽误正事的人,除却那日在腊梅树下有些放肆地与容真欢-爱一场,之后又是几天没露面。
这是他的习惯,绝不会长时间地和谁黏在一起,一时的心软与心动不过也是过眼云烟,做皇帝的需要时时刻刻保持坚定冷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牵动心绪。
容真还是依着负责祈福之事的几个姑姑安排的那样,该抄写经书就抄写经书,该在佛堂耗上一整天来诵经念佛也就照做。
只是每日顾渊得了空时,郑安都会依照指使来汇报祈福一事的进程,顺带着……也把容真的情况说一遍。他伺候皇上这么些年,也不是白当上御前总管的,皇上的心思难测,他虽只摸得着三分,但皇上的喜好他总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容嫔虽然看似温温柔柔,毫无妨害,但总归是有一定手段的,不然不会令皇上都对她上了点心。
他说着那人在佛堂里诵经一上午,然后用过斋饭后午睡了半个时辰,又开始抄写经文。
一直安安静静听着的人忽地打断了他,“胃口如何?”
郑安一顿,随即利落地答道,“听白姑姑说,容主子喝了半碗粥,然后就让人撤下去了。”
顾渊眉头一皱,半碗粥坚持一下午,还要忙这忙那的,她当她是铁打的么?
“让厨房的人做些素食小吃,就说是朕赏赐的。”
说是他赐的,再怎么吃不下也总得意思意思。
于是半下午的,容真抄着经文,忽闻门外来了个送吃食的御膳房的小太监。
闲云把那盘梅花糕端了进来,说是皇上亲自嘱咐御膳房的人送来的,要她尝尝看。
容真顿了顿,把笔一放,亲自拎着裙角踏出厢房,朝着那小太监点了点头,“有劳了,请转告皇上,我会仔细品尝的。”
“主子放心,奴才会代为转告的。”那小太监忙福了福身,也不急着走,反而定定地站在那儿,见容真面露异色,这才解释道,“郑公公吩咐奴才就在这儿等着,要主子吃完以后把空盘子一块儿带走,以免劳烦闲云姐姐再跑一趟。”
容真失笑,这哪里是担心闲云再跑一趟?明明就是要督促着她把东西吃完。
一边摇头一边重新回到房里,那几块梅花糕虽是普通吃食,但毕竟出自宫中御厨之手,入口即溶,松软香甜,就连腊梅的碎粒也被切得极碎,一点也不涩口,只余一片香气萦绕口中,久久不绝。
糕点也没几块,恰好吃得胃里有七分饱,想来就连这个量也被计算好了,既不会让她吃得太撑,饱暖思淫-欲,耽误了祈福;也不会让她饿着肚子,无力做事。
容真一边吃,一边想着,皇帝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缜密,她的一举一动被他看在眼里,而这些细枝末节也被巨细靡遗地推算过。
如此帝王,也难怪宣朝如今一片盛况,百姓安居乐业,国势蒸蒸日上。
她笑得腼腆,却难掩面上的喜悦,也不让闲云动手,就这么亲自把空盘子交给了门外候着的小太监。
那人既然在郑安手底下做事,自然耳濡目染的也学到了几分郑安的察言观色,比普通太监机灵不少。将容真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回去之后也好向郑安交待。
果不其然,郑安回复皇上的话时,见皇上听说容真用完了那几块糕点,面上虽无笑意,眼里却柔和了几分,便趁热打铁,把容真的反应也一块儿说了出来。
“听万喜说,容主子亲自把空盘送了出来,笑得很开心,最都合不拢呢。”
顾渊看了郑安一眼,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无非是要让自己多高兴些,也没有说他,只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后每天这个时候,都送些糕点去,分量按着今日的来,都让万喜在外候着,等她吃完了再走。”
只是就连顾渊也没有料到,原本一片好意,却成全了有心人的奸计。
连着送了三日糕点,就在第三日时,却忽的出了意外。
当时顾渊刚从桌上的一摞书里抽出一本《天工开物》,打算继续做批注,却被在外敲门的郑安打断。
“进来。”他道是寻常事,岂料抬眼看了下郑安,却发现对方的面色有异,好像有什么急事,“怎么,一副有事的表情?”
郑安福了福身,还算淡定地说,“回皇上,是容主子身子有些不好。方才万喜送了糕点去,岂料容主子只吃了几口,就浑身发热,面上冒汗,万喜瞧着那模样不太对,估摸着是染了风寒,就赶忙回来跟奴才说了。”
风寒?
顾渊顿了顿,“浑身发热,面上冒汗,听起来很严重啊,宣了太医没?”
郑安闻言,面色忽地有些尴尬,迟疑了片刻,没有说话。
“朕在问你话。”顾渊定定地看着他,不急不缓地合上手里的书,声音虽然不大,却好似重重拍在郑安心头,弄得他心下一跳。
“太医……”他干咳了两声,才坦言道,“随行的两名太医好似喝了些酒,方才奴才本来已经吩咐万喜去请他们来瞧瞧了,岂料……岂料那两人醉倒在屋子里,现下还没清醒……”
话才说完,不等顾渊有所动静,郑安就迅速感觉到屋内的气温一降,虽有炭火烘烤,却比外面的温度还要冻人。
“醉了?”年轻的皇帝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不疾不徐,微微上扬的尾音却把郑安的心都吊了起来。
顾渊霍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说,“朕倒是不知太医院竟然养了群酒鬼,跟在朕身边也能喝得酩酊大醉。”
他跨过门槛朝外走去,脚步声又稳又重,竟像是踩在郑安心上。
厢房里,容真热得不行,白皙的面庞涨得通红,身上也全是汗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快烧起来。
“主子,你觉得怎样了?”闲云慌得紧,一面帮她擦汗,一面往外瞧,“太医怎的还没来?”
方才万喜就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若是请到了,早该来了,怎的到现在都还不见人影?
容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她既然算到了我会吃那糕点,自然也知道会有人去请太医,现下太医久久不来,恐怕也来不了了。”
太医来不了,那她只好就这么捂在被子里,用最常用的法子——也就是毛巾散热来擦拭身子降温。
她烧的思绪都有些飘飘然,于是刻不容缓地咬住下唇,保持思维清晰。
这计划是好,但坏就坏在被她提前识破了,眼下她既然知道自己的症状是因为服用了寒食散,而非普通风寒,哪里还会捂着被子去中对方的奸计呢?
“闲云。”她睁开眼,一把握住对方的手,“一会儿不要慌张,尽量保持镇定。少说话,但该说的一句也不能少。”
“主子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的对话刚落下帷幕,就闻院子里传来谁的脚步声,长顺在门口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模样很急,“奴才叩见皇上!”
“平身。”顾渊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踏入房内,立马看见素来从容不迫礼节俱全的人躺在床上,外衣尽褪,只剩下单薄的一层里衣,额上却还不停冒汗,整个人烧得厉害。
“不是风寒么?怎的不好好捂着出身汗,反而把衣裳都脱了?”他眉头一皱,看着闲云,“怎么伺候主子的?”
闲云一副慌张的模样,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奴婢瞧着……奴婢瞧着主子并非风寒……”
声音还在颤抖,眼睛也不敢看他。
顾渊扫视了眼床上的人,疾步走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察觉温度滚烫,沉声道,“并非风寒?什么意思?”
闲云重重的磕了个头,深吸口气,才道,“皇上,奴婢从前曾经见过宫里的太监倒卖寒食散,也亲眼见过那些服食了寒食散的人是什么症状,如今主子这模样,奴婢斗胆,认为这并非风寒,而是误食了寒食散。”
不光是顾渊,就连立在门外的郑安也是一惊。
寒食散?
“说清楚。”顾渊面色一沉,显然被这寒食散的说法给弄得又惊又怒。
闲云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奴婢不敢有所欺瞒,就奴婢亲眼所见,服食寒食散的人,在服食完后会出现精神亢奋的状态,形同醉酒,还会说胡话,伴随着全身发热、高烧不退的症状。虽然看似与风寒极为相似,但染了风寒的人绝不会在短时间内忽然发作,并且眼神清明不似寻常。所以奴婢斗胆为主子褪去了衣衫,因为服食了寒食散的人,若是立马捂着憋着,无法散热,就会暴毙身亡。”
顾渊眼神一暗,低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容真紧闭着眼,眉头紧皱,显然十分痛苦。她面色潮红,额头也被汗珠布满,可是睁开眼来看着他时却又无比清明。他伸手触到的地方滚烫异常,比之寻常风寒,确实有些过了头。
“你说她是忽然发病的?”他注视着容真,没有抬头。
“是,主子一直在屋里,也没吹风,也没受凉,岂料今日吃了……吃了……”闲云忽地停住,仿佛不敢说下去。
顾渊头也不回地命令道,“说。”
闲云又磕了个头,这才有些惊怯地继续说,“岂料今日吃了万喜送来的糕点之后,忽地出现这些症状,奴婢见事出蹊跷,这些症状来得又急又猛,这才认定主子是误食寒食散。”
顾渊面色冰寒,没再发问。
他饱览群书,关于医学、数学以及很多领域都有所涉猎,虽不敢说精通,至少也了解一些。寒食散在历史上曾经风靡一时,魏晋时期至唐代更是士大夫们讲究风流雅兴的专属品,何晏、裴秀、晋衰帝司马丕、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北魏献文帝拓跋弘等人更是死于寒食散……这些东西他只要稍一思索,都能浮现在脑海里。
闲云说的话是真是假,他岂会不知?
“把炭火撤下去,闲云,你负责帮你主子散热,衣衫都褪了,打开窗户通风,务必不能让她有事。”他从容不迫地下着命令,看了眼怀里虚弱不堪的人。
“皇上……”容真睁开眼,又是想哭又是想笑,“嫔妾好热……皇上,帮帮我……”
又是嫔妾又是我的,称呼都乱了套,一看便知她神智都有些不清。
“你安心歇着,一会儿便好了。”他轻声安抚她,摸了摸她的面颊,那颜色很是艳丽,灿烂得如同天边红霞。
轻轻地把怀里的人放在床上,顾渊没说话,缓缓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皇上?”郑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疑。
顾渊没理会他要说什么,只冷冷地问了句,“那两个太医在哪里?”
郑安不敢多言,赶忙带路。
走在前面的奴才忐忑不安,走在后面的皇帝面无表情,眼里的阴郁却异常明显。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出现寒食散这种东西,偏生太医又莫名其妙地醉倒了……他倒是不知道太医院里那群老东西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大白天的喝酒误事。
各种蹊跷同时出现,事情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容真:嫔妾好热……皇上……帮帮我……
皇上:好咧,你等着!【开始脱衣服脱裤子】
容真:……混蛋,我是要散热!
皇上:不脱衣服怎么散热!【继续忙活】
猜猜这事儿是谁干的?(☆_☆)侦探们行动吧!

第44章.诡计【四】

第四十四章
此次祈福,随行的太医有两人,都是太医院的资深医者,入宫几十年了,从没出过什么岔子。谁料到今日正巧遇上容嫔误食寒食散,而他们却被发现醉得人事不省。
顾渊就这么站在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醉得姓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个人瘫倒一地,桌上地上均是七倒八歪的酒坛子。
佛门之地,且不说他们这样做算不算是辱了皇室尊严,但说这种放浪形骸疏忽职守的行为,就足以被赐死罪。
顾渊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一点看不出情绪,反倒是郑安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忧心。
只是皇上不说话,他亦不敢吭声,暴风雨前的平静比之暴风雨来临时更令人忐忑不安。
“来人,打水。”
皇上有令,两个小太监很快拎着从后院井里打来的两桶水亦趋亦步地来到他面前,顾渊目不斜视,淡淡地吩咐道,“泼上去。”
冰寒刺骨的水好似都夹杂着冰渣子似的,就这么哗啦一下,将两个醉倒在地的人淋了个透湿。
两人俱是一惊,那股寒意彻底让他们清醒过来,而门槛外的皇上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他们,眼神寒冷得比之身上的冰水更瘆人。
“皇……皇上……”谢太医先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将躺在地上的姿势改为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颤声道,“微臣叩见皇上……”
另一人看了,也七魂六窍回归体内,吓得不轻,跟着谢太医一起磕头。
顾渊没说话,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踏进屋内,酒气熏天的屋子里,喝完的没喝完的酒坛子滚落一地。他走到在前的谢太医身前,然后站定,低头像是看着空气一般,语气淡漠地问了句,“哪儿来的酒?”
谢太医微怔,环视屋内,蓦地发现四周摆了好些酒坛子,面色顿时一变,“皇上,微臣不知,微臣并未喝过这些酒!”
另一人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到,忙一边磕头一边惊慌失措地喊道,“皇上明鉴,微臣也不曾喝过,求皇上明察……”
这真是可笑的一幕场景,浑身酒气的两个人一醒来就无辜至极地解释着自己并未喝过酒,那这凌乱的酒坛子和他们大醉初醒的模样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渊没急着发怒,只四处看了下,走到了桌边,拎起那只喝了一半的酒坛,凑到鼻端闻了闻,再仔细看了下桌面,然后伸出手来在上面抹了抹,最后又闻了闻。”
“皇上?”郑安试探性地问了句。
顾渊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模样狼狈的两人,“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太医见他没有急着降罪,心知有望,深吸一口气,才说,“回皇上,微臣本来在和张太医讨论些民间的疑难杂症,之后有个宫女带着皇上赏赐的热酒来了,臣等就依言对饮小酌,岂料没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眼皇帝,见对方面无异色,才继续说,“没一会儿,微臣就失去意识了,醒来之时,皇上……皇上就已经来了。微臣敢以性命担保,这周围的酒坛子并非微臣二人所有!如有半句虚言,微臣愿受五马分尸之罪。”
宫女?他赏赐的热酒?
见谢太医信誓旦旦的模样,顾渊眼眸微眯,看了眼桌上的那一小壶不同于周围酒坛的酒,“是这个?”
谢太医忙道,“是。”
“那你仔细看看,这酒里有些什么。”顾渊吩咐他,然后转过头去问张太医,“那宫女长什么模样?”
“她……”这还真把张太医问得一愣,宫女不就穿着宫装,长得普普通通,哪里描述得出长相?
就在他苦苦思索之际,谢太医忽地惊呼一声,“皇上,这酒里有曼陀罗!”
曼陀罗又名风茄儿、洋金茄花、山茄子,产于西北地区,民间匪盗所用的蒙汗药里就是以其为主要成分。服食了曼陀罗粉末的人,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陷入昏睡状态,期间有任何事情发生,都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