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辛勾唇一笑,岂止移不开视线?恐怕……要下不了床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还在修改中,大体已经出来了,我希望在尽量符合实情的基础上,尽量不给爱情留缺憾。
太子殿下能否把持住自己?今晚继续╮(╯▽╰)╭不见不散啦。
第098章 .初夜抉择
第九十八章
楚颜见到窦太后时,窦太后正在礼佛,楚颜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老妇人双手合十地跪在蒲团上,低声诵经,末了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了已经点燃的三支香,站起身来插-入炉鼎之中。
她不过五十左右,背影还很年轻,穿着华彩锦缎做的衣衫,虽说发间只有一支玳瑁钗,但难掩雍容华贵。
窦太后回过身来,冷不丁看见门口站着个人,当即愣了愣。
楚颜含笑对她点了点头:“儿臣见过窦太后。”
儿臣,太后……听上去就跟恶意的嘲讽似的,早闻太子妃已经到了寺里,只是没想到还会亲自来见她。
窦太后不动声色地看着楚颜,这位太子妃长得娇艳可人,眉宇之间藏着清风皓月,说她端庄典雅吧,这长相又称得上是祸国殃民;说她狐媚妖娆吧,神态之间又俱是一片贵气凛然。
“太子妃客气了,老身不过一介废太后,哪里值得你自称儿臣,又哪里当得起一句太后?”
楚颜微微一笑,也不恭维她,只是走进了大殿,也从香案上拿起三一炷香,凑到烛台前点燃了,然后对着佛像拜了三拜,随即插-入炉鼎。
回过身来时,窦太后淡淡地说:“太子妃也是信佛之人?年纪轻轻就有向佛之心,着实难得。我还以为身处后宫,不该有这种平和的佛心,否则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啊。”
楚颜颇有深意地看着她,唇角弯弯地说:“身处皇宫不一定就没有向佛之心,正如有的人就算深居佛寺也心系庙堂之事,难以放下俗世种种,不是么?”
窦太后面色一沉:“太子妃此话何解?”
“无解,随口说说罢了。”楚颜莞尔,“不过窦太后说得很对,身处后宫,心慈手软确实是一大弊端,所以我并非向佛之人,方才不过是……”她一顿,唇角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方才不过是替太子殿下给他的祖母凌嫔上柱香罢了。”
窦太后的脸色瞬间差到极致,看着楚颜的眼神也凌厉起来:“太子妃今日来净云寺到底有何用意?是来找老身麻烦的不成?”
害死凌嫔的是她,心虚的也是她。
楚颜反倒无辜地笑起来:“太后何必动怒呢?楚颜来净云寺,周所周知是为了祈福,哪里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再说京城离此甚远,我又怎会大费周章地跑来这里,只为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吵架呢?”
笑容就此消失,她平静地望着窦太后,轻描淡写地说:“就算是要找你麻烦,也该是太子殿下的事,窦太后来净云寺这么多年,按理说也该有几分清修之人的模样。可你除了上香诵经之时做的有模有样以外,别处可看不出一丁点佛心。”
礼佛之人穿着锦衣绸缎,跪的蒲团柔软华美,上面还绣着华丽繁复的花纹……楚颜冷冷地看着这位窦太后,情知她绝非安安心心在这寺里礼佛烧香之人。
临出宫前,沐念秋曾经到永安宫里见过她一面,亲口告诉她要留心窦太后。
“那位葫芦里卖什么药我虽不知,但总归不是什么善茬。我听姑姑说了,这些年虽然她不在宫里,但耳目仍在,姑姑曾经无意中得知现在的太后身边就有她的眼线,只是连太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姑姑也就……”沐念秋一顿,没了下文。
楚颜心头明白,沐贵妃和太后也不是同盟,若是太后下了台,皇后又不管事,这后宫就以她为尊。
一介废太后还野心勃勃地想要在宫里再掀波澜,她何德何能?可是再往深一点想,窦太后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怎么会有闲心把手臂伸得那么长,跑去觊觎宫里的一切?
除非她背后有势力,还有崛起的可能。
而这个势力……楚颜往深处一想,背脊都冒起一阵寒意。
恭亲王近来在朝堂上春风得意,自打西疆战后归来,在朝中威望渐起,功绩不断。
他也算是和太子一同长大了,不说情同手足,至少楚颜不会轻易往他存有二心的方向想,但若是窦太后真的一直暗中筹备着,时刻关注宫里的一切,恐怕恭亲王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毕竟窦太后也不是傻子,没有后台,她这个废太后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板上钉钉,再难改变了。
窦太后一脸戒备地看着楚颜,缓缓地说:“太子妃的意思,老身怎的听不明白呢?”
“听不听得明白不要紧,只要窦太后心里有数,那就行了。”楚颜悠然一哂,转身离去,末了忽然又顿住,好似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清荷在宫里待的日子也很长了,伺候太后也好长时间了,若是太后知道她的底细,不知会不会痛心至极,做出点过激的事情来呢。”
那个纤细窈窕的身影慢悠悠地消失在殿外,徒留下面色凝重的窦太后。
清荷是她埋得最深的一枚棋子,当初先皇还在时,她和现在的太后徐氏为了皇后的位置争得风生水起。为了顺利登上后位,清荷原本是她的贴身宫女,却假意投诚,将她出卖了给了徐氏,以此博得了徐氏的信任,从此留在徐氏身边。
清荷开头的几年过得极苦,毕竟打从一开始并不是徐氏的人,要博得徐氏的欢心且成为心腹着实不易,为此她吃了很多苦,甚至还替徐氏挡过滚烫的开水,身上也留了疤。
好在后来终是叫她成功了,徐氏终于当她是身边人,而她也开始了漫长的细作之路,巨细靡遗地将徐氏的一切告诉窦太后。只可惜徐氏终究老奸巨猾,在揭发窦太后谋害皇帝生母凌嫔一事上,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
窦太后终于还是下台了,但清荷却一直留在了徐氏身边,替她继续传递情报——窦太后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孙子恭亲王身上,在她看来,当初的皇位本是属于大王爷的,若非顾渊利用了大王爷夺走皇位,如今坐在那金銮殿的又怎会是顾祁?本该是顾初时才对。
这皇位本就是那爷俩篡位得来的,她并不认为顾初时不能再夺回一切。
离宫之时,顾初时年纪尚浅,而她身在净云寺,远离京城,毕竟还是鞭长莫及,要如何教导顾初时夺回皇位呢?
思来想去,她终于有了好主意,打算从顾初时的生母杜氏身上着手,自打大王爷病逝后,杜氏整个人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因此若是想做点手脚也容易得多。
看着楚颜的背影,窦太后眼眸微眯,只觉得今日阳光有些刺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转过身去,不紧不慢地对裹霜说:“鸽子喂饱了么?喂饱了也该活动活动了。”
两人一同回了小院,须臾之后,一只白鸽呼啦一声拍扇着翅膀飞入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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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踏入永安宫前,沉香带着几名宫女在门口等候。
此时天还没黑,太子尚未回来,偌大的永安宫里安安静静的,宫人们已经开始点灯了,明晃晃的一片,灯火通明。
沈辛是秀女,不能乘步辇,因此一路跟在引路的宫女身后来到了永安宫,见到沉香后,含笑俯身问了句好。
沉香避了避身子,没有接下这一礼,只轻声道:“姑娘不必多礼,过了今夜你就是主子了,犯不着给奴婢行礼。”
“今夜还没过。”沈辛只是温柔地笑着,跟在沉香身后往里走。
头一回来,这宫里的女主人还在,她只能俯首哈腰的,像个奴才一样。
今日再来,太子妃已经去净云寺祈福了,只剩下她不紧不慢地行走在此,等待着那个看似高不可攀的男子走向她,与她共度**。
沈辛弯起唇角,笑得很美。
有风拂过,沉香似乎闻到了一阵奇异的花香,当即脚下一顿,回过头去问身后的人:“姑娘可是抹了什么东西?奴婢闻着很是沁人心脾。”
沈辛莞尔:“方才沐浴的时候浸了花瓣,想来是那花瓣的味道。”
沐浴用的花瓣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永安宫里太子沐浴用的奉清池也素来都是沉香在照管,伺候太子净身,这些东西接触的多了,她又岂会闻不出来?
什么花香能香成这样?
沉香顿了顿,随即微微一笑:“这就好,太子殿下并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气,永安宫里素来也不燃香,若是姑娘抹了什么芳香馥郁的东西,反倒不好了。”
她心知肚明这个沈辛恐怕抹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不指出来,宫里的规矩是侍寝的人必须干干净净,不得胡乱涂抹杂物,所谓的杂物……沉香在宫里待的时日长,自然知道这些东西。
“姑娘请在寝宫等着,太子殿下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沉香微微笑着,替她把门打开了。
沈辛倒是一怔,“为何不是……”
沉香带她来的是寝宫没错,却只是偏殿,而非太子平日就寝的正殿。
知道她有疑惑,沉香也不解释,只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沈辛看着她的笑容,心头一下子沉了下去,太子的吩咐?太子吩咐人把她带进了寝宫的偏殿,不肯在正殿里宠幸她?
“有劳姑娘了。”沈辛勉强笑着,看着她轻轻把门合上。
原本大好的心情被这么一个小插曲破坏了,沈辛慢慢地踱步到了床边,坐在鸳鸯成双的红色锦被之上。
太子真有这么宠爱太子妃,所以他的正殿也留给那一个人么?
沈辛胡乱想着,最终平复了呼吸,安心坐在那儿等待,不管太子殿下现在心头是否只有太子妃一个,那都不过是暂时的。眼下太子妃不在宫里,正是她行动的好时机。
她从来不认为后宫会是哪一个人的天下,就算不能平分秋色,但她至少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博得太子的青睐,进宫之前她甚至专门派人寻了这合欢露来,这香味不仅能勾起人心底深处的**,更能让她的身体如同初绽的鲜花,极易动情,极易湿润。
终于门外传来了稳稳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步一步仿佛踏在沈辛的心上,她紧张地拽紧了手心,片刻之后又放开来,迎接那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子。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太子,沈辛错愕地看着万喜客客气气地对她说:“姑娘还请歇下吧。”
什么意思?歇下?那太子呢?
沈辛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心下千回百转,最后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太子之所以让人把她带进偏殿,就是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宠幸她!
好看的眉眼霎时冷却下来,她缓缓站起身,朝万喜福了福身:“公公,太子殿下现在在何处?”
万喜迟疑道:“殿下在正殿,约莫已经歇下了,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沈辛弯起唇角,点点头:“我去跟殿下道声晚安,然后就休息。”
她从万喜面前擦身而过,走出屋子,万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拦,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往正殿走。
此时顾祁正在屏风前任由沉香替他更衣,玉冠解了下来,乌发如墨披散肩头,而外面的黄袍也已褪去,只剩下里面纯白干净的长衫。
忽闻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殿下,奴婢沈辛求见。”
顾祁正在解里衣的手指顿时停下,淡淡地回过头去吩咐沉香:“你先出去。”
于是沉香推门把沈辛请了进来,自己出了房间。
沈辛的发髻松松挽起,颇有几分柔弱之姿,只在唇上轻点了几抹胭脂。她慢慢地走到了屋子中间,直直地看着顾祁,面色很有些惨淡,一时无言。
顾祁此时乌发披散,容颜似玉,没了一身威风凛凛的龙袍,整个人包裹在素净的白衫里,竟有那么几分惊艳。他的眉目本就生得好看,清俊雅致,宛若谪仙。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宛若水底被水波冲击多年的墨玉,光华流转,流光溢彩。
他似是有些诧异这位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声音平平地问她:“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他问她有什么事吗?
沈辛原本还在为这样太子清隽好看的一面而失神,这下子蓦地回过神来,心下忽生凉意,于是幽幽地抬头问他:“殿下把我召来这永安宫,就是为了让我在偏殿住一晚?”
顾祁走到桌边,端起茶壶斟了杯茶,同时轻描淡写地说:“如果不是住一晚,难道沈小姐想和我秉烛夜谈一整晚?恕我明日还要早朝,不能奉陪。”
沈辛顿时一滞,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找到话说:“殿下召我来难道不是为了……为了……”
侍寝二字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说出口了。
顾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然后才说:“我竟是不知沈小姐也是个女中豪杰,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侍寝这等事也能随随便便挂在嘴上。”
沈辛脸色一白,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好在顾祁也没为难她,只是悠然一哂:“沈小姐以为出了今天上午的事,我今晚找你来真是为了侍寝?”
听他提起银铃的死,沈辛更是心头打鼓。
“若是今晚不召你来永安宫,恐怕这会儿你也不能安安生生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了。你还是一介秀女,惩罚宫女这种事向来只有主子有资格,而你私自用刑,便是逾矩;宫女自尽,便是害命……”他把那茶盏搁在桌上,杯底与桌面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他再抬头时,目光如炬地看着沈辛,“话已至此,沈小姐知道为何我会召你来了吧?”
……当然知道了,为了她即将在朝上与沐青卓抗衡的父亲,为了不让她在后宫拖了父亲的后腿,于是太子召她来永安宫,名义上是侍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
沈辛身子一晃,却见太子看也不看她,只转身走向书架,随手拿了本书翻起来。
沈辛面上无光,血色尽失,只觉得身为名门贵女的尊严此刻荡然无存,真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塞进去。
她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心下挣扎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儿,顾祁忽然回过头来,似乎是要凑近烛台去看那本书,抬头时看见沈辛还在,不免露出诧异的神情:“沈小姐怎的还不回去歇息?”看了眼窗外,他微微一笑,“天色已晚,还是早些睡下吧。”
他的表情温和俊雅,眉头舒展,眼神明亮,当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可他望着她的眼睛里只有温和的表层,其下俱是疏离冷漠。
沈辛无从而知他的想法,只能勉力维持着最后的尊严跟他请安,然后告退。
门合上了,顾祁拿着书走到桌边坐了下来,烛火融融下,书上的那行字跃入眼底:林间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
他笑着叹口气,看了眼窗外冷冷清清的庭院。
他的太子妃真狠心,这么抛下他一走了之不说,还留下一句“在我回来之前,殿下不准变心”,这种孤零零的时候,没有温香软玉在怀,还要拒绝扑上来的莺莺燕燕,他自己都佩服自己那绝世好夫君的精神和毅力了。
这一晚,顾祁做了个决定——待到他的太子妃回来以后,嗯,定要加倍从她身上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忠贞不二的好男人求褒奖!
沈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_→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
今天提前更新了,现在正式剧透吧,太子不**。
虽然有读者担心不**了会不会就没有宫斗了,但是【高次的作者】→_→经过一夜深思熟虑,有了新的路线,宫斗和不**其实也是可以完美相融的,并且不会让大家觉得这是童话故事。
多的暂时就不透露了,到时候希望大家能满意这样的剧情设计了。
修大纲修得心力交瘁的人先去床上躺一躺了,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哟╭(╯3╰)╮
明年的平安夜,希望么么还在这里陪大家一起过哈哈。
第099章 .圣诞礼物上
番外三.圣诞礼物-郁久多的草原
引言:爱上一匹野马,而我的心里有片草原,跟我走吧,大将军。
楔子
郁久多的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镶金边的靴子,随着黑色的长袍往上看,那个男人笑得一脸温和地望着她:“郁久将军,你在找什么?”
此刻的郁久多正趴在草丛里摸索着今天早上溜出笼子的那只白绒绒的耗子,见到来人以后,她原本就不舒畅的心情更糟糕了,当即对他恶狠狠地说了句:“滚开,讨人厌的汉人!”
那男人也不说话,顺从地“滚”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继续趴在草丛里搜寻着什么。
郁久多心头烦躁,嘴里喊着“银球”,却总也不见银球的影子,这只死耗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烦闷之际,只见那边那人也跟着蹲了下来,忽然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块桂花糖,然后掰成小小的碎块,十分悠闲地洒在了地上。郁久多被他的举动打扰了,正欲开口骂他,却见到一旁的草堆里忽然冒出一只银色的绒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桂花糖。
“银球!”她欢呼一声,赶紧冲上去把那只讨人嫌的耗子逮了回来。
那男人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对她说:“下一回,将军可要把笼子关好了。”
郁久多手里拎着银球,唇边笑容一滞,板起脸来冷冷地对他说:“不劳王爷费心。”
把肩上缀满彩色珠子的发辫往后轻轻一甩,她高傲地转身就走,嘴里貌似还嘀咕着什么,那男人轻笑出声,摇摇头,分辨出了她饱含怨念的嗓音:“讨人厌的汉人……”
【一】
“将军将军,听说今日宫里新来了一名汉人,刚才岩木去给他送饭时瞧见了他,长得可俊了!”伏朱从外面撩开珠帘跑了进来,微胖的面颊上红通通的,像是冬天里的小太阳,此刻正兴奋不已地呈西子捧心状,眼里快要冒出春日的桃花朵朵了。
郁久多正在擦拭盔甲,闪耀的黄金战甲是一个月前可汗亲自赐给她的,素来威严过人的可汗甚至摸摸她的头,笑着赞了句:“郁久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阿娜多虽是姑娘,但在战场上勇猛过人,不输男儿!”
阿娜多是她的小名,素来只有族里的长辈才会这样称呼她。
眼下听见伏朱激动地嚷嚷着,郁久多眉头一皱,头也不抬地说:“小点声,叫人听了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伏朱垮下脸来,一脸不开心,“将军真不可爱,听见有长得英俊好看的汉人来了一点也不激动,要知道王宫里那群公主小姐们已经炸开了锅,都在议论纷纷,想亲自去看一看呢!”
郁久多眼神一眯,终于把手里的盔甲放下了,抬头平心静气地对伏朱说:“亲自看什么?不就是一个汉人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在战场上与汉人作战时,看见的汉人难道还少了吗?”
伏朱顿悟:“难怪将军一点也不兴奋啊……”
“有必要兴奋么?也就只有你们……”郁久多的语气里有了明显的不悦,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战场上那些软弱无能的汉人,语气里也带着浓浓的不屑,“此生最恨的便是软绵绵的汉人,孱弱无能,阴险狡诈。”
显然还在恼恨上一次战役里那群死到临头了还唱空城计拖延时间、害她上当受骗的家伙。
伏朱嗫嚅道:“可是,可是他们模样生得很俊啊,皮肤像是羊脂一样,笑起来像是春日的风,温柔又和气……”
“后面羊圈里的畜生也是一样的,皮肤比汉人白,还比汉人温顺听话。”郁久多不愿和她多说,于是坏心眼地说了一句,“明日我就下令,把你嫁给后面的那只公羊。”
伏朱吓得脸色一白,又开始哭丧着脸求饶。
郁久多是柔然族的云麾大将军,虽是女子,但却是郁久家的骄傲。从祖父那一代开始,郁久姓氏下就出了不少将军大帅,为柔然族出力不少,也帮着历代可汗把柔然从一个小小的部落发展成了今日这个日益强大的漠北大国。
柔然地处宣朝北部,因为漠北这个地域一直被宣朝划为自己的领土,所以自打柔然统一了北方的游牧民族、建了都城以后,宣朝就一直对他们有诸多不满。摩擦不断。
郁久多小时候就经常听祖父说起,中原的汉人身体孱弱,但心思狡猾,这辈子若是在战场上遇见了汉人,千万不要心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取对方首级,否则后患无穷。
后来长大了,到了郁久多这一代竟然全是姑娘,祖父一度叹息,说是郁久家的荣光从此要消亡了,偏生郁久多不服输,自小习武刻苦异常,终成大器,接了祖父的班,成了今日这个威风凛凛的常胜将军。
这位云麾大将军在柔然可出名了,不光因为她年纪轻轻地就以女儿身为柔然立下了汗马功劳,更因为她出了名的口头禅:“滚开,讨人厌的汉人!”
听说是打了好几次仗,回回都有汉人俘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饶,要么出卖国家,要么博取同情,而郁久多自小受到的教育都是铁汉风格,宁死不屈、绝不苟且偷生,因此也就越发讨厌起这些软绵绵的诡计多端的汉人来。
今日走在王宫里,处处都能听见女人们在窃窃私语,说是宫里新来的那个汉人长得可好看了,笑起来像是天边的太阳。
郁久多心头真是堵得慌,汉人汉人,这群没眼力的女人不知是哪根筋不对,个个都喜欢软绵绵的汉人。在她看来,柔然的男儿纵不如汉人精致柔美,但胜在性格刚强、男子气概十足,哪里比不上软绵绵的汉人了?
【二】
第二日在朝议事时,郁久多去得早,第一个在大殿里候着,等着可汗和诸位官员的到来。
她素来在朝中就不怎么说话,毕竟年纪轻轻,资历尚浅,能带兵打仗实属侥幸,哪里还敢在朝上随便发表政论?
眼下,官员们一个一个来了,平时虽也有交谈,但今日似乎特别热闹。郁久多眼观鼻鼻观心,十分仔细地听着身旁传来的对话。
“听说他是宣朝前任皇帝的儿子,如今这个小皇帝的弟弟,文武双全,是个不得多的的人才。”
“不是吧,文武全才的话,那宣朝怎么舍得把这王爷给送来?”
“愚蠢,你且想想,老皇帝死了,如今小皇帝登基才多久?宫里整整七个王爷,每个都是老皇帝的儿子,凭什么他当皇帝?自然是送走一个算一个了,要我说,这六王爷是头一个被送出宫的,还是被送来咱们柔然做质子,想必是个好人物,小皇帝必定是怕他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把他赶紧给推了出来。”
郁久多一愣,原来昨日伏朱说的那个汉人是宣朝的王爷,被送来当质子的。
上个月她打了场胜仗,把宣朝边境作乱的那群汉人统统给打了回去,叫他们不敢小瞧了柔然,而近来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都是以柔然的胜利告终,郁久多之前就听说宣朝选择议和,打算在两国实行质子外交策略……原来这就开始了。
议和对两国来说都是好事,一来宣朝新帝即位之初,需要稳固政权,没工夫和柔然打仗;二来柔然最近内部的一些小部落蠢蠢欲动,可汗也无暇分心去应付宣朝。
等了好一会儿,可汗终于从殿外走了进来,然而进来的并非可汗一人,在他身侧还有另一名年轻的男子,两人有说有笑,像是多年至交,相谈甚欢。
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一看之下,顿时呼吸一窒,呵,好俊的汉人!
那男子最多不过二十一二,面如冠玉,容颜雅致。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谈笑间波光流转,顾盼神飞。飞扬的剑眉为他增添一抹英气,棱角分明的容颜被唇边那抹浅浅的笑意化作春水潺潺,有如微风醉人。
很难形容这个人的笑容,不浓不淡,不深不浅,恰如其分的好看,有如高山之巅的灼灼冰雪,清隽舒雅,带着高不可攀的骄傲,却又同时兼具谦逊温柔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