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不谋而合,当真是天造地设的好战友。
*****
楚颜把冯静舒送到了萧府大门外,然后含笑挥挥手,“我一人在宫中也闷得没事儿做,若是有空,还望你常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冯静舒点头,“殿下有令,妾身定当谨遵谕旨。”
楚颜失笑,“若是当我是朋友,说话就别这么恪守礼仪了,听着怪生分的。”
最后她眼眸清澈透亮地对冯静舒轻声道,“和你说话很舒服,不用藏着掖着,也不必虚与委蛇。你这样很好,活得悠然自得,叫人看着都心生向往。”
车帘轻轻地合上了,晃动的花纹叫冯静舒怔了怔。
她没有料到太子妃会这样诚恳真挚地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原来高高在上的人也是向往她这样的人生的。
这个太子妃着实有些特别,玲珑心肠,却又不似宫中的主子那样处处算计。
冯静舒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失神,却又觉得这样的太子妃似乎才够生动,够真实,不似寻常的宫中女子,刻板而冷漠。
*****
回到宫中时,已是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永安宫门口的灯笼还亮着,楚颜踏下马车,揉了揉脖子。
中午没睡好,方才回宫时又在马车上打盹,现在脖子酸得很。
她走进前院,下意识地看了眼正殿的方向——灯已经熄了,约莫太子已经睡下了。
心中暗暗无语,她代他去祝寿,他倒好,老早就睡了,也不管不顾她在宫外过得如何。
果然这世上最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人就是为君者。
叹口气,楚颜往偏殿走,岂料刚转了个方向,竟发现偏殿前面的杏树之下有个人坐在石桌前,借着月光悠然下棋,自得其乐得很哪。
她唇角弯弯地走了过去,清了清嗓子,婉转唱道,“哟,这是哪家的郎君啊,夜来不寐,偏生跑来妾身的屋前树下,难不成是望见妾那枝头红杏艳,芳心暗许?”
这招太怂了,词句杂乱无章,调子山路十八弯,生生破坏了顾祁月下对弈的悠然情趣。
他无可奈何地把指尖拈着的棋子放下,回过头来望着她,“你也知道是夜半三更,唱这等曲子令人毛骨悚然,居心何在?”
也不待楚颜答话,他朝她招招手,“过来。”
楚颜乖乖地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一盘棋,自觉地执起处于上风的白子,“要我陪殿下下棋?”
顾祁失笑,“倒还真自觉,知道挑赢面大的。”
楚颜从容不迫地拈起那棋子,轻轻地落在一处,“不自觉点成吗?就我这半吊子,执白子都只求不要死得太惨,要是执黑子,岂不是十步之内必死无疑?”
说话间,她面目如画,生动非常,唇边浅笑盈盈,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又惬意的神情。
她垂眸看着棋盘,月光在面上投下柔和的光辉,浓密的睫毛也在眼睑处留下一圈温柔缱绻的阴影。
顾祁注意到她落子的姿势优雅好看,莹润白皙的指尖在棋盘之间如同灵动的蝴蝶。
与美人对弈,果真是视觉上的享受。
只可惜——
只可惜这位美人只是下棋的姿态好看,实际上棋艺烂得令人瞠目结舌。
顾祁的视线落在棋盘之上,顿觉忍俊不禁。
这是什么情况?下得乱七八糟,连死门都敢义无反顾地落子,这哪里算是半吊子?根本就连半吊子都比不上。
他叹口气,落了几子之后,就放下了手里的黑子,摇头笑道,“罢了,跟你下棋,胜之不武。”
楚颜挑眉,把手上的棋子轻轻抛回棋笥,语气轻快地说,“我早说了我是半吊子,殿下下得不尽兴,这可怪不得我。”
顾祁睨她一眼,“你这也叫半吊子?少侮辱人半吊子了,半吊子棋艺也比你好太多。”
楚颜拍拍手,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往偏殿走,“得,殿下就是这么损我的,我还是走吧,也好叫您眼不见心不烦。”
她走得慢吞吞的,显然是给他留了时间追上来,边走嘴里还边念叨,“这太子妃果真不好当,打扮了半天,去赴宴又忙活半天,好容易回来了,还要讨人嫌……”
顾祁被她的碎碎念逗乐了,无可奈何地跟上来,“嫌你的话,何必大晚上的坐在这儿等你?”
他拉住了她披风下的手,让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石阶之下,两人相对而立,距离近得有些过分。
楚颜察觉到他的手有些凉,愣了愣,“您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月亮出来的时候就坐这儿了。”
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以后,才边笑边踮起脚尖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个,“这是奖励。”
温软娇艳的红唇在面颊上留下的触觉很奇特,那种叫人心内一动的感觉随着这样短暂的碰触稍纵即逝。
顾祁却不知餍足,定定地望着她,“还有呢?”
“还有?”她扬起了眉毛。
“除了奖励,不觉得还应该有所补偿么?”他勾唇,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明明在这儿等你,却被你埋怨一番,我需要补偿。”
话说完,还不等楚颜有所反应,他迅速且果断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头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放太子殿下粗来了,下章是顺势拐上榻还是发展剧情好纠结= =!
大家有点分不清角色,这里提一下。
恭亲王——顾初时:已故大王爷之子,前窦太后之孙,现在在西疆代替赵家老爷爷的副将之职。
齐王世子-顾明安:五王爷(还是七王爷来着=_=)之子,因为齐王还在,所以现在只是世子。
萧家老大-萧 彻:西疆守城中,老婆就是冯静舒啦。
萧家老二-萧 城:弯的。【为毛我的介绍就这俩字!!!!QAQ】
北郡王——秦远山:这个不用说。【上面那位请看这里→_→这还不如你那俩字传神好么你知足好么亲!】
最后还是想说,如果真的避免不了搬文,希望搬文的人留最后一点尊重给作者,至少保持三章的距离。
作者要工作,要码字,真的还是不容易,能支持正版的姑娘请支持正版,也算是给我一点动力。
全本看下来,也许花不了大家一顿饭的钱,可是对于作者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
真心希望大家支持正版,拒绝盗文。
第051章 .交缠
第五十一章
盛春的温度并不算冷,夜风轻吹,纷纷扬扬地吹起一地杏花。那些凋零的花瓣飞不高,只是在地上打着转,围着偏两人所在的偏殿前院翩然起舞。
楚颜配合地踮起脚尖,温柔地回应他,而双手也搂紧了他的脖子,仿佛毫无顾忌地将自己交付于他。
全然信任,豪无保留。
顾祁尝到了她唇瓣上的胭脂味道,泛着淡淡花香,又有些微的苦涩,如同这寂静的春日带给人的感受。
他吻得她双颊嫣红,眼波似水,终于微微离开了她的红唇,伸出手来轻抚她的面颊。
“今天过得顺利吗?”
楚颜迟疑片刻,摇了摇头,诚实地说,“我太迟钝,点戏曲的时候点错了曲目,惹怒了沐贵妃。”
顾祁一怔,“怎么回事?”
楚颜便一五一十将经过说与他听,最后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影子,小声道,“头一回参加这种活动就除了大差错,给殿下添堵了……”
顾祁心知肚明她不是这样乖顺的人,现在不过是做出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撒个娇认个错罢了,当下抬起她的下巴,斜眼睨她,“想装可怜蒙混过关?”
楚颜朝他叹口气,“这也不全然是我的错,沐贵妃当初踩着皇后娘娘的娘家上了位,被人称为妖妇的是她,害得皇上辜负了糟糠之妻的也是她,和皇后娘娘明争暗斗夺权的还是她。如今我不过是随手点了个戏曲,她就对号入座,还把气发在我身上,这公平吗?”
顾祁与皇后没什么往来,特别是皇帝离宫后,皇后索性闭门不出,成日烧香念佛、安度余生,顾祁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到她几次。
但相比起宽容大度的皇后来说,他绝对不会更喜欢凌厉的沐贵妃。
毕竟当初沐贵妃积威已久,除了皇后以外,哪个妃嫔在她面前不是毕恭毕敬的?赵容华也吃过她的亏,并且不止一两次,顾祁虽说与母亲关系并不太好,但怎么也不会喜欢欺负自己母亲的人。
他也没觉得楚颜在这件事情上犯了多大过错,顶多是考虑得不够周全、有失妥当罢了。
但他并没有说些安慰的话,反而神色稍微冷淡了些,默默地看了楚颜一会儿,才开口道,“皇宫之内,要上位的人,哪一个不是这样?当初沐贵妃上位是抓住了皇后娘家的把柄,父皇迫于情势,又不愿改立中宫,这才妥协让步。”
他反问楚颜,“你有没有想过在他人眼里,你又是如何上位的?”
楚颜不说话。
她自然知道,在别人眼里,其实她上位的方法与沐贵妃的如出一辙,只不过胁迫太子的原因与当日沐家胁迫皇帝的原因不尽相同罢了。
朝臣与天子,从来都没有单纯的服从与听命,永远都是处于不断地各取所需、相互利用之中。
而后宫则是朝臣们费尽心思也要把自己的人塞进去的地方。
话题到这里稍微有些沉重了。
楚颜只是把视线停留在顾祁的衣襟那儿,神色安定地呢喃道,“在别人眼里如何又有什么要紧的呢?至少我会比她努力,结局也会和她不一样。”
顾祁凝视着她,“你要的结局是什么?”
楚颜这才慢慢抬头望着他,眼里无比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朦胧月光里,顾祁听见她坚定又清晰地说道,“不管殿下是今日的太子,还是明日的皇上,我希望永远都能像今天一样站在殿□旁,做一轮独一无二的月亮。”
她是那样毫不避讳地说着自己要的结局,仿佛只要他问,她就坦白。
这是何等的信任与勇敢?
顾祁沉默片刻,才抬头看着寂静的夜空,“可是你知道,在这夜空之中并非只有那轮月亮,还有很多星星。只不过因为月色太过明亮,才会掩盖了它们的存在,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也许永远也不会消失,也许还会在特定的日子里成为比月亮还要明亮的存在。”
就好比这个皇宫里不会只有楚颜一个太子妃一样,哪怕今日的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可谁又知道他日会有多少女子一个一个踏入后宫呢?
顾祁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且不说宣朝历史上从没出现过只有一位中宫的皇帝,单论帝王之术,顾祁也不可能永不纳妃。
帝王之术简明扼要地说来,无非两个字:平衡。
百姓与政治之间的平衡,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的平衡,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之间的平衡,以及后宫之内妃嫔之间的平衡。
不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都不可能出现一枝独秀的状况,要讲究平衡,就一定会有多股势力相互制约,而为君者就是那个琢磨不透的掌控者——他要给你光荣,那么你便拥有无上荣光;而他要压制你的势力,你就只能屈服投降。
楚颜知道,顾祁自小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皇帝,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就放弃这个夙愿。
所以他的后宫终有一日会像今夜的夜空一样,星月并存,缺一不可。
他会有很多的妃嫔,来自不同的势力,代表不同的贵族世家。
到了那时,后宫是朝臣们获得权利的地方,却也是他可以用之影响朝政和变换朝中局势的地方。
她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眼这夜色迷蒙里被皎洁月光夺去光辉的群星。
“那又如何?就算偶尔被群星遮住,但最后夺人眼球的始终是那轮月亮。星星可以有无数颗,但月亮却只有一轮,不管在一个时间段里变得多么黯淡无光,最后却仍然会重绽光华。”
在这样的深夜里,她对着顾祁笑得自信又从容,“殿下,我只做那轮月亮。”
顾祁听见自己沉沉的心跳声,在她目光之中仿佛无边无际的光芒里一路蔓延开来,滚烫了整个胸腔。
她是如此有野心,如此笃定。
一如当日那样坚定地笑着对他说,“殿下似青竹一般傲骨铮铮,他日必定达成所愿,那楚颜就在此先恭祝太子殿下一展宏图、如愿以偿了。”
这个勇敢又仿佛无所畏惧的姑娘似乎总能叫他从中获得无限力量,然后不由自主相信了她所相信的,相信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期望。
顾祁忽然惊觉这样的楚颜似乎拥有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内心,在她面前他倒显得渺小脆弱起来。
他忽然将楚颜按到了偏殿的大门之上,然后再一次亲吻她,这一次比先前的吻要强势很多,充满不可预知的力量。
楚颜不甘示弱地回应他,和他一样以一种惊人的狂热姿态啃咬着彼此的嘴唇,直到气喘吁吁也不肯先示弱。
顾祁倏地伸手推开左边的那扇门,略微粗暴地将楚颜推入门内,又一次合上门,将她再一次按压在一旁的柜子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两人都听见了牙齿发出的撞击声,口腔微疼,到后来又仿佛有了一丝血腥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
顾祁的眼里有火光燃烧,仿佛心底深处的力量被激发了出来,他迫切地想要成长起来,迫切地希望有朝一日真的强大到可以不再依靠她的信任与鼓舞就坚定清晰地走下去。
他需要她的仰望,需要她的依赖。
而楚颜也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这样不顾一切地回应着他,全无柔弱的姿态。
她察觉到他紧贴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起来,两人双唇相贴、身躯交缠,每一寸肌肤都仿佛紧紧贴在一起,毫无间隙。
他的吻强势又凶猛,气息铺天盖地地涌入口中,而他的腹-下也逐渐苏醒了,毫不温柔地抵在她柔软的小腹之上,不容小觑。
渐渐的,他的吻来到她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红印,又痒又麻,惊得楚颜不住地缩脖子,浑身上下都有些颤抖。
顾祁揽住她的腰,让她以更加亲密的姿态与自己紧紧相贴,而他的吻在她的脖子上和耳朵后面流连,温热的气息染红了她的面颊,就连白皙小巧的耳垂也逐渐变得通红。
楚颜喘-息着,只觉得迷蒙的夜色总会给人带来缠绵悱恻的情愫,身体传来的刺激和心脏莫名的颤栗叫她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双手也插-入他披散的黑发之间。
由一个吻点燃的欲-望逐渐蔓延开来,顾祁借着身体之间的摩擦轻轻地慰藉自己,而那样的触感直直抵着楚颜的小腹,感觉强烈到令她从喉咙里溢出了些微的模糊单音。
他一手揽住她,一手隔着衣衫缚住她胸前的柔软,并不温柔地揉着、推挤着,而亲吻还在她的耳垂之上绵延。
情-欲的力量总是格外惊心,这场较量逐渐变成了难分胜负的平局,他动情不已,她得到欢愉。
小腹相抵的那处越来越有存在感,顾祁的气息也变得有些紊乱,他猛地抱起楚颜走向床榻,动作极轻地将她放至床上,然后自己也覆了上去。
他亲吻她,碰触她,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体内。
可是在最后手接触到她的衣衫那一刻,他却忽然犹豫了。
楚颜的双眼亮得可怕,带着盈盈水意望着他,略显迷蒙。
顾祁似是在做激烈的内心挣扎,看着她略微凌乱的衣衫和起起伏伏的美好曲线,脑海里记起了上一次的缠绵时刻。
那时候的她媚态丛生,柔弱可人,而他犹记得自己是处于如何的欢愉之中,仿佛宇宙洪荒就此寂灭。
短暂的几秒钟却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他最终没有拉开她的衣衫,而是忽然翻过身起平躺在了她的身旁。
楚颜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面上有一刹那的怔忡,随即回过头去,借着窗外的月色望着顾祁的侧脸。
他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着,仿佛在抵抗着多么大的诱惑。
……可是最终他也没有逾越半步。
顾祁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头顶的床罩,那繁复的花纹似乎能有效地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叫他不要太过专注于某处存在感极强的地方。
他甚至不敢侧过头去对上那双桃花般美好夺目的眼睛。
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像不知餍足的兽类。
过了很久,他慢慢地坐起身来,忽视了身体的异样,有些笨拙地转而褪下她的鞋袜,然后拉过锦被替她盖好。
“今日累了,早些睡吧。”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只是这样温柔地说了句,随即摸了摸她的面颊,转身朝门外走去。
今日收到西疆的传书,所有的战役几乎都已经结束,西疆的叛军已然被击退到边境之外的八百里,并且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还手之力。
他知道,待到大军回京,他和太子妃的大婚也该举行了,而一次的错误已经够了,他不会在那之前犯下第二次。
待到大婚之日,她会完完全全属于他。
身为太子,顾祁的思想自然不能与楚颜相比,再怎么说也是个古人,旧的观念没有变过。
婚前XXOO,我们保守的太子殿下仍然会有罪恶感,因此只好……先憋着,蓄势待发,韬光养晦,以待在不久的将来好好发挥,尽享春宵之乐。
作者有话要说:大婚在即,这时候上肉不合适啊不合适【捋胡须】
太子V:#老子要吃肉# 容光 卡肉是几个意思!!!憋坏男主你负责?!!研究表明长期蓄势不发会导致不举!!再卡肉我不举给你看!! #帮太子上头条# 读者 欢迎转发!
以下为太子心声,爪机党看不见好遗憾,么么现在各种热衷于P太子╮(╯_╰)╭
第052章 .权势
第五十二章
轰动一时的西疆战乱以卓定安指挥的最后一场在西疆境内大溃敌军的战役收尾,对方将领在殊死相搏之际,被卓定安以玄铁长弓一箭射中,当场坠马身亡。
西疆的军队失了将领,彻底失去斗智,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翌日,西疆境内尚在内战的南北两派达成共识,向宣朝俯首称臣,并以三座城池为贡奉,以示诚意,请求停止战争。
太子与军机大臣商议过后,同意了西疆的请求,同时下诏要大军立即回京,到了皇宫后再论功行赏。
大获全胜的战役令宣朝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从西疆边境到京城,班师回朝的大军受到沿路百姓的夹道欢迎,场面好不壮观。
从西疆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大军用了整整十日。
抵达京城那一日,百姓们纷纷跑出了家门,围在道旁迎接这支胜利之师,只为一睹我朝将士的威武英姿。
长公主原本是闲来无事,坐在最负盛名的长乐楼上品茗,岂料下面越来越热闹,哪怕关着窗户,都挡不住外面的人群喧哗。
自打驸马去了西疆后,她在府中再也看不见那张讨人厌的脸了,日子过得清闲,却也略显无趣。
眼下知道长乐楼新进了一批江南的花茶,她大清早地就带着清阳来这儿坐坐,岂料外面越来越吵,真实片刻也不叫人安心。
清阳早就耐不住性子了,她既不觉得这种清苦的花茶有任何好喝的地方,又不理解这么干坐在这儿一上午有任何意思,可是却不敢跟母亲说。
自打知道西疆战乱以后,将近两个月以来,长公主都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
有时候会一个人在窗边发呆,有时候会一个人在床上躺到天大亮,清阳先前还以为她是在睡觉,可是有一次去叫她起床时却无意中看见她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床罩,这才知道其实她一直都醒着。
有时候清阳有事找她,可明明都在她身后了,偏生不管怎么跟她说话,她都像丢了魂似的没反应,非得要清阳上去拉住她的手,又或者在她眼前晃一晃,她才回过神来。
有一回清阳失手打碎了只玉镯子,长公主还对她发了火,素来宠她的人就像变了个模样似的,神情冷得可怕。
因此清阳虽然不耐烦,但仍然坐在这儿陪着她喝茶,没有闹起来。
只是外面越来越吵,清阳终于还是没忍住,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外探了探头。
呵,好大的动静!
清阳忍不住咋舌,回头对长公主喊起来,“母亲,快来看看!下面好多人啊,都快把街道给围个水泄不通了!”
京城的街道那可是宽敞得足以容下十辆马车并驾齐驱,而今竟给堵得水泄不通,难怪清阳也要吃惊成这样了。
长公主放下手里的茶,走到窗边往外看,一见下面这场景,也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街道两旁全是百姓,原本可容十辆马车的路给人群占去一半,而大家都把脖子伸得老长,往城门的方向望去,情绪激动地在等着什么。
母女俩也跟着望了过去,好奇今日究竟有何事要发生,竟然会这么热闹。
没一会儿,人群骚动起来,从最靠近城门那边的人开始,不知是谁吼了句,“来了!来了!”
顿时,所有人都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喊着这两个字,推着挤着往城门那边伸脖子,生怕看不到。
“谁来了?”清阳也把脑袋伸出去,迫不及待想看个究竟。
这是长乐楼三楼上的包厢,清阳这么一探身子,长公主怕她掉下去,忙伸手去拉她的胳膊,“赶紧回来!不许做这种危险的事!”
清阳不依,一边嚷着一边还是往外探头探脑的,好奇心作祟。
而就在这时,城门外的大队人马也终于进来了,黑压压的一片穿着战袍的大军在四匹威风凛凛的汗血宝马的带领下,以整齐划一的姿态往城内进发。
四匹骏马上也分别坐着四个身着铠甲的将领,金光闪闪的战衣被擦拭地锃亮锃亮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庄严肃穆。
长公主的面色陡然苍白,拉住清阳的手也蓦地一松,怔怔地看着正在迎头走来的大军,失去了最后一分淡然。
清阳也看清了大军,恍然大悟,“原来是西疆回来的军队……那岂不是父亲也回来了?”
她笑盈盈地回过头来问长公主,岂料竟看见长公主苍白的脸和失魂落魄的表情,清阳吓了一跳,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忙伸出手来扶住她,“母亲,你怎么了?”
长公主没说话,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迎面而来的大军,直到那些人越来越清楚地出现在视线里,直到……直到她看清了那个一马当先、威风凛凛的人。
人群一片欢腾,所有人齐声高呼着“定远大将军”,只因这个名字的主人仿佛是宣朝的神话一般,一直守卫着宣朝的边境,并且三番两次击退西疆,维护了国家的领土与尊严。
此番,定远大将军也奉命回京,接受太子的封赏与文武百官的称颂。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长公主似乎看清楚了那个人一如既往素白典雅的玉冠,看清楚了他因为在边境日晒雨淋、勇猛杀敌而晒黑的皮肤,也看清楚了他坚毅又沉静的面容……那张于她而言从未褪色的脸。
哪怕算起来,他们已有整整十五年未曾相见。
人还是那人,眉目之间潇洒恣意,不似武官,反而更像漫卷诗书的翩翩公子。
可是他的眼神不再似从前那般温和清冽了,常年镇守边关的戎马生活磨砺了昔日那个翩翩公子的气质与心性,他浑身上下都环绕着淡淡的肃杀气息,虽然闪耀夺目的铠甲早已洗去了战场之上的血腥,但他眼神里透露出的果决与沉稳是从前那个卓定安所缺乏的东西。
长公主死死咬着下唇,竟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仿佛是今日的阳光太过刺眼,令她有些睁不开眼来,只觉得眼底生生的疼。
那个人。
她从未想过原来有朝一日,他们还能相见。
大军已然行至长乐楼下,百姓的欢呼与爱戴把全京城都给沸腾了,这种喜悦之情似乎已经冲上云霄,连日光也受到感染。
长公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从远方而来,又自楼下经过,最后只剩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就好似这个人在她人生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样,翩然而来,然后绝尘而去。
他自始至终没有发现在这狭小的窗户里,有一个她在痴痴地望着他,内心煎熬,泪眼婆娑。
清阳终于忍不住慌了神,扶着她坐到桌边,急急地问,“母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要若是不舒服,我们赶紧回府去让大夫看看,别老坐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