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多写几个号码吧。”
邵安低头问她:“什么号码?”
她咧嘴说:“彩票呗。”
邵安喉咙里轻轻“哦”了一声表示懂了,然后微微皱了眉头一边
似有似无的哼哼着假意思索,那神态十足腹中空的算命先生。三五秒
后眉开眼笑,就拿出笔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写数字,华夏本能
的把手往回缩,邵安攥着不放,口中还念念有词:“别动,这可是大
奖。”她虽然不信,却忍不住笑出来。
他低着头一边写一边问:“你要是中了五百万打算先去做什么?
”
华夏想了想,认真却不失调皮的说:“第一件事情呢,就是要把
它们换成硬币都数一遍。”
邵安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脸上有个酒窝,深笑的时候若隐若现,
而华夏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浅笑的时候柳暖花春,两个人笑的样子都
十分好看,站在下课的走廊间,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皎如日星。
有熟识的附中同学路过,凑过来好奇的问:“遇上什么好事啦?
”
华夏抿着嘴摇着头:“天机。”
回家的路上,她真的把邵安给的五组号码都各买了一张,虽然心
里只是觉得随意,却还大咧咧的侥幸的想,如果真的中了大奖,自己
也不贪,一注就行了,五百万足够。吃饭前到盥洗室洗手,看水流清
透的把掌心的字迹映得变了形,那是邵安的字,写在哪里都是整整齐
齐,她仔细涂了肥皂,字迹一搓就模糊了,忽然不舍得洗去觉得可惜
,仿佛真的是擦掉了天机,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幼稚,一边洗手一边
傻笑。
那期彩票开奖后,她核对了很久,发现自己的五个号码中只有一
注中了十块钱,其余都是献了爱心,她把报纸抖得哗啦哗啦响,转头
冲邵安说:“喂,大奖在哪呢?”
邵安一脸坦然,“不是没赔么,应该已经算是大奖了。”
华夏撇嘴,“那几个号码是你随便想出来糊弄我的吧。”
他仍旧做坦然状,“不是。”
华夏像以前向他讨教数学问题一样,瞪着眼睛等他说前因后果,
没想到他什么都不再说,转身去看他的武侠小说了。
她耐不住问:“不是什么啊?难不成你还真的能知道规律啊,不
要故弄玄虚,快说,不是什么。”
邵安低头笑着就是不说话。华夏拿他没办法,歪头虚着眼睛看他
,“邵安,我可是记仇的哦。”
他笑呵呵的说:“那多可怕啊。好吧,我就是给你写了几位点后
圆周。”
华夏的兴致立即转移了过来:“你还会背圆周率啊?背到多少位
了?”
邵安一脸稀松:“我说背到两万你信么?”
华夏摇头,“当然不信了,傻瓜才信呢。”
邵安心里一阵暗笑,就是啊,傻瓜才信。
华夏不饶,敲着他肩膀说:“赶紧背一背,让我崇拜一下。”
他埋头看《四大名捕》,头也不抬,语速平缓,“3点14159265
。”
她用肘轻轻抵他:“你认真点好不好,喏,不要看书了。”
他就好脾气的合上书,接着背:“1622776601…”依然语速平
缓没有起伏。他背了很久,说了很多个数字,华夏小心的打断,大睁
着眼睛蹑声问:“你真的能背出圆周率啊?”
邵安摇头,没有表情,“刚才背的是根号十。”
真把她当傻瓜啊,华夏撅嘴,“骗子,罚你背自然数对数底数。
”
邵安还是没脾气,语调万年不变,如同老和尚念经,“2点
645751311…”
华夏疑惑:“我记得是2点7几啊。你背的真的是е?”
邵安还是摇头,还是一脸欠扁的表情:“是根号7。”
她气得鼓起脸,“那你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他一副无辜的样子:“忘记是什么了。”
华夏坐直了身子继续看报纸,“邵安,你是个骗子。”
他也继续看闲书,“我背圆周率啦,你可听好了啊。3点
1415926535897…”
她把脑袋从报纸里伸出来,忽然坏心眼的打断他:“喂,你背出
循环来了。”
邵安顿了一下,冷静的看着手里厚厚一本书,“哦,是么,那重
新来。”
“邵安,你骗我,你乱背的。”
“华夏,你骗我,你怎么听出的循环。”
“…”
很久很久以后,华夏跟别人说起自己的中奖史,二十几年就只赢
过一块钱,她时运一向不济,连喝可乐都没有中过“再来一瓶”。而
高一那年她买过两次彩票,七注,赚了一元,彼时那个叫邵安的男生
就像是个谜,虽然亲近在身侧,却如同彩票上的数字一般让人琢磨不
透。
第五章
时间紧走慢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期末。华夏拼足了气力考了个
年级第一,抬头看红榜时觉得自己耗尽的元气忽然恢复了,可是那个
跟鬼混的物理简直是个天然杀人的利器,她难得熬夜做题拼了老命却
只得了82分,也许,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什么比物理这只白眼
狼还能不识好歹了。回想起考试前几天照镜子时看到的浓重的黑眼圈
就在心底忍不住疼惜自己,多么怨念。只是还幸好,是排在了榜首,
其余皆可不去在意。美滋滋的抬头再看一眼时,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
方第五名的那位同学可真是传奇,理化统统是满分,数学更
是满分,整张榜再没有第二个人有数学120分这种分数出来了,多么
值得骄傲。可是啊,英语,60。这个邵安,他脑子被驴踢了,平时还
能在七十分上挣扎,这下好了,直接万岁。很明显就是不用功,英语
能有物理难,打死她都不相信。看完了自己在榜上的姿态,
心总算踏实了一半,转头奔到白榜上查小字,好不容易挤到前面,还
是看不太清楚,那些字真的又小又细嫩,想来教务主任当真是人性大
大的有,也不是多么的费尽心机专让人出丑的,她眯着眼睛一个一个
名字去看。
旁边有人拍她脑袋:“看哪呢,这是倒数50名的名单。”
华夏忽然有种做坏事被人抓了现行的感觉,除了盾地,逃是逃不
掉的,干脆装傻充愣,“哦,我看这里人多。”
萧离为低头看她,“有你这么爱凑热闹的么,这里当然人多,字
那么小都窝在一起看。”扯着她从人群里挤出来,指了指远处,“傻
妞,你名字在那呢。”
“你才是傻妞呢。”华夏假惺惺的往榜上看了看,大彻大悟一番
,“哦,知道了。”
旁边有人用羡慕的口气跟她说话,“什么时候白榜也跟红榜一样
那么大字就好了。”华夏才发现离为旁边站了个挺好看的女生。
萧离为似笑非笑:“本来就是白底黑字,再搞得跟长卷似的那么大一张,那不就是治丧委员会么。”逗得那女生一阵轻笑。
华夏皱眉看他,忽然想起来问:“你老人家不是从来不看榜的么
?”
离为指指身侧坦然道:“帮她看的,她嫌人多太挤。”
华夏小声嘟哝,“你什么时候那么好心懂得怜香惜玉了。”
周围来往拥挤的人多,他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耳朵凑近了问:“
大声点,别跟蚊子叫似的。”
她倒巴不得自己是只蚊子,那样就能名正言顺的狠狠咬他一口解
气,扬起头几乎是用喊的,极端凌厉:“你自己呢,白榜上第
啊?”
她这么一嚷嚷,周围忽然静了片刻,人群跟浪涌一般,一波一波
的回头看她。萧离为强忍住笑,“说你傻你还真的缺心眼。”
倒是他旁边的女生不甚高兴,顺手指了指左手边的榜,“喏。”
萧离为也看到了,点点华夏的脑门,弩着下巴:“看好了,绿榜
第一个那人是谁。”
华夏的心这时才彻底的踏实下来,二百零一挺好,二百零一真是
好,比想象中好了八百名呐。却嘴硬,摇着头:“不认识啊。”
离为假装发狠揪她的辫子,最后还是轻轻的落手,轻轻的咬牙:
“装。”
她转身丢下他们,走开了很远,才眉开眼笑。
发成绩的那天邵安没有来,听关欣说他请了病假,华夏本来有很
多话要跟他说的,乱七八糟的都堆在了胸腔,做了那么久的同桌这时
才想起竟然是不知道他家里的电话,就算听说他是生病了,也不知道
该怎么去慰问。不知道他生病严重么,可能也就是个感冒,
很快就能好,没准哪天逛街的时候就碰上了。她想自己就算是去逛街
,大概也就逛逛书店文具店而已,去书店的话就买本物理题库,去文
具店的话就买一只漂亮的钢笔。在她忽东忽西的念想里,就真的放假
了。
可是那个寒假让她自由而郁闷,父亲去英国做访问学者,早走了
将近半年了。而妈妈有个学术报告周要去港大,差不多需要走两周。
和妈妈理论了好久,她死活都不肯去姥姥家,总觉得姥爷时常对她横眉冷目,脾气大又只喜欢男孩子,一向对她爱理不理的,理的时候还
多半是在挑毛病。
她把头甩成波浪鼓:“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他们家太压抑。”
妈妈说:“什么是压抑啊,你姥爷那是严格要求,他年轻的时候
更严厉。”
她一脸迷惑的问:“妈,你是他亲生的么?”
妈妈好笑的说:“没礼貌,怎么这么说呢。”
她撇嘴,“要么我不是亲生的。”
妈妈逗她说:“你忘啦,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我从垃圾箱里捡
来的。”
华夏嘿嘿笑着,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妈妈是这么跟她说过,她还很
沮丧来着,沮丧到偷偷流过眼泪,生怕哪天被亲妈认了去她就见不到
妈妈了。那时候,萧离为扳着手指头安慰她,“你妈逗你玩呢,以前
我姥姥也总说我是捡来的,我们家隔壁的球球也说他是捡的
,还有龙龙,还有飞飞。”数着数着,又忽然抬头看她,“你看,这
么多人都听说自己是捡来的。哪那么容易啊,咱俩上学放学不是每趟
都路过垃圾箱么,你见过有谁天天往里面扔小孩等别人去捡吗。”听
了他的话,她就真的想开了。那时候真傻,怪不得离为总叫她傻妞啊
傻妞,是挺傻的。
最后妈妈还是倔不过她,把家规里的九大纪律十六项注意一一交
代了很久,又写条子嘱咐了很多的东西。华夏看得直头疼,倚着门框
问:“妈,你是嫌我傻么?”
她妈在台灯下一边写一边说:“傻着呢。”
她埋怨:“还不是随您。”
妈妈摇头:“是随你爸。”
她妈走的那天华夏把她送到楼下,本来是想送去机场的,可是妈
妈觉得机场太远了,她一个人走回来让人不放心。
华夏噘着嘴为自己辩护:“我都十七岁啦,要是在古代早就该嫁
人了,又不是小孩了。”
妈妈伸手捏她,“你这都跟谁学的,脸皮怎么那么厚,什么话都
说。”上了出租,还是不放心的把车窗放下来,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
教育,“在家老老实实看书,别跟同学出去瞎玩啊。也不要总去萧离
为家里麻烦人家,去的话也早点回家。我每天晚上9点给你打电话。
”
她挺直腰杆敬了个礼,“师父,遵命。”车都开得远远的不见影
了,她还站在那里望着,她觉得妈妈也在回头望着她。小的时候,她
每天早晨都会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妈妈骑车走远,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了才跟着老师走进教室,那样的举动被很多阿姨反复夸赞至
今,也有很多阿姨每每羡慕成养女儿贴心。她自己清楚得很,哪里是
贴心,只是希望有一天妈妈可以回心转意,半途折返把她接回家,她
每天都在期盼,却从来不曾实现。真是幼稚啊,想着想着就童心大发
起来。
萧离为受姥姥急召下楼买盐,刚出楼栋,就看见她蹲在假山前面
的沙堆里拿着树枝比比划划。走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她写的是
什么,可是她却很投入,像是在专心搞艺术,便故意调侃她说:“傻
妞,你多大了,还玩泥巴呢。”
声音是从脑顶传来的,不用抬头看,除了他还能是谁,“你呢,
你多大了,沙子和泥巴都分不清。”
他插着口袋蹲下去,“可是我分得清谁是傻子。”
华夏没理他,出其不意的打了他胸口一拳,他蹲的地方本来就坑
坑洼洼,双手又都在口袋里根本来不及撑地,轻轻一拳过来他就直接
倒在了沙堆上。华夏没想到他这么不结实,赶紧伸手去扶,离为却耍
赖一般坐在那里不动了,“你也太狠心了吧,我这要是瘫了,后半生
可就靠你了。”
其实他衣服穿得厚厚的,连疼的感觉都没有,华夏也知道他就是
开玩笑随口一说,可是她的脸却一下子就红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
他坐在沙子里,跟坐在沙发上没什么区别,一双眼睛优哉游哉的
望着她,“你是故意的。”
“不是。”
“是。”
“不是。”
“是。”
“不是。”
…
“不是什么?”
“啊?”
萧离为就喜欢看她瞪着大眼睛一脸茫然的样子,乐呵呵的站起来,“傻妞吧。”
他这么一站,华夏平白生出压迫感,歪着头打量起来,他是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貌似顶天立地,“你现在多高了?”
他想了想,不确定的说:“一米八了吧。”
华夏认真的反驳:“肯定不止,邵安一米八,可是我到他的鼻子
,现在也就到你的下巴。”
他好奇的问:“邵安是谁?”
她平和的答:“我同桌。”
他继续好奇的问:“男的?”
她保持平和的答:“男的。”又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你下来干
嘛的?”
他才吸气,“完了,完了。”一路小跑,边跑边回头跟她解释,
“我先去买包盐啊。”
华夏想说,你跑步专心点,注意安全,可是她没说,她觉得说出
来就跟她妈妈一样罗嗦了,所以她选择不出声,看着他远远的笑起来
张合的口型,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一面担心,一面乐不可支,怎么跟
演默剧似的。
华夏十四岁的时候跟她妈妈一起去桂林玩,回来时坐的是小飞机
,停在停机坪上像蚊子一般,一排座只有三个位置ABC,空姐送食品
用的是托盘,因为过道窄小推车通不过。她坐进去时十分慌张,飞行
中间遇上强气流,飞机一直上下颠簸,降落时又遇上管制,
在市区上空绕了好几圈才落了地。那以后,她对飞机产生了排斥和恐
惧心理,每次爸妈出差她都要心神不宁一阵,直到确认平安。这次也
不可能例外,下午她就一直坐在电话机旁边等妈妈的电话,一直等,
开始时还是开着电视的,后来等得心慌意乱,就托了双腮直
勾勾的盯着电话机看。等到晚上阿姨来给她做饭,电话还是没有响过
一下,她很担心,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只能在心里默念着:耶稣
,菩萨,如来,佛祖,麻烦保佑我妈妈平安。阿姨做好了饭,聊了两
句话就走了,剩下她一个人盯着一桌子菜发呆。不知道过了
多久天都黑了,她越等越怕时铃声才响起来,她忙冲过去接,着急的
喊了一声“妈。”结果,听到萧离为不怀好意的声音,“叫错了吧,是大爷我。”
她现在的心情根本开不起玩笑,语气十分生硬:“你大爷,萧离
为,你没事找事。”
离为听出来她哪里不对劲,就不继续逗她,实话实说:“我姥姥
问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害怕的话就过来一起看电视。”
华夏沉默了一会,说:“不害怕,做饭的阿姨没走呢。”
他心中了然,“华夏,你别骗我了。”
她条件反射一般:“我没有。”
离为笑起来,“你每次说谎的时候总是先要想会儿词,还能骗谁
。”
她忽然鼻子发酸,盯着墙上的钟摆,“我妈妈还没打电话来,离
正点降落都过了三四个小时了,我害怕。”
他哄她说:“害怕什么呀,田姨肯定是到了宾馆再给你打电话,
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静了片刻,她说:“那也该到了啊。”
他想了想说:“我过去找你吧。”
她点点头,又想起来他根本看不见,才轻声说了“好。”
离为是行动巨人,她好像才刚刚挂上电话就听到了“咚咚”的砸
门声,打开门就看见他一脸严肃,表情死沉,“你怎么也不问问是谁就开门了呢?”
华夏委屈,“我知道是你,除了你还能有谁是这样敲门的。”
他胡乱的拍拍她的头,“还不错,没傻彻底。”他进门以后,直
接往沙发上一窝就开了电视,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啊,自己家你
还客气什么。”她白眼球瞥他,好端端的就不该把他招来,自作孽不
可活。
尽管离为想方设法的帮她分心,她还是专心的等,看着电视在走
神,离为跟她说话,她也是在走神。
萧离为忽然把电视关了,认真的说:“华夏,你数数吧,你数到
两百阿姨就打电话来了。”
她蔑视他:“我是小孩子么。”
离为点点手指头,“你还别不信,真的,你数数试试,早点数早
点到两百,电话就能早点打来。”
华夏瞪着他,觉得他一脸的真诚,决心就信他这一次,甭管真假
,只是为了相信他。于是,“一二三四五…”认真的数下去。
萧离为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是你这么数的,你属麻雀的
吧。你要慢慢数,一、二、三,稳稳当当。”
华夏生气的抿了抿嘴,也没说什么,听话的数着,很慢很慢。但
是一百九十九还是很快就被数到了,电话依然沉寂。她推他:“萧离
为,你是大骗子。”
他说:“数啊,不是还没数两百呢吗。”
忽然之间她很想知道,萧离为究竟有多了解她,他知道她不敢数
下去,不管她信不信他,不管自己是不是过于幼稚,都觉得两
这个数已经成了咒语。也许是天意也许真的是他的魔术,两个人大眼
瞪着大眼间,电话就真的响了起来,她赶紧去接,是妈妈,起飞延误
加上领托运行礼耽误了三个多小时。她总算放了心。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华夏就被电话吵醒,抬头看了看挂钟才八点而已,
蒙上头继续睡觉,电话仿佛跟她结了冤家,抽羊角疯似的间歇性发作
,比上次她妈买的那个隔五分钟再叫的闹钟更让她愤慨,闹钟拿起来
就能摔,可是电话呢,即便是摔也得跑过去不是。在这个妖
孽横行的大千世界里能够以兽性爆发惹人清梦还特别不能自知的,华
夏就只认识一个人,厚脸皮的萧离为。最后实在是无处可躲,只得蹦
下床,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气鼓鼓的走过去。满腹的幽怨还来不及
破口,就听见他在另一端发飙:“接个电话会死人么?”
华夏的语气游离,“离死不远了。”
离为的口气突然转折:“你怎么了?一宿没睡?”华夏嗯嗯啊啊
的应付着。他问一句她敷衍一句,答案多半不是出自真心,就是为了
赶紧打发他好挂上电话。
他也不是傻子,心里一清二楚:“华夏,你能好好说话么?”
一旁的姥姥听不下去了,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你这是在好好说
话么?”顺手就接过话筒,和蔼的问:“华夏,晚上是不是害怕
啊?昨天没睡好么?”
华夏赶紧说:“园长我没事。
姥姥觉得不对劲,又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怎么听着
没精打采的。”
她支吾了半天才说,“那个那个,肚子疼。”
姥姥明白过来,嘱咐说:“那赶紧上床吧,把被子盖好了,有暖
水袋么?灌上热水抱着。”
挂了电话,她立即冲回到床上,被窝已经凉掉了,即便是屋里有
暖气,可是冬天到底是冬天,寒意不饶人的。她本来就是敏感体质,
中医说她体寒,每次月经时都会腹痛难忍,疼的痉挛一般,刚喘一口
气又继续疼下去,每每抓着床单在床上辗转,严重时还会引
发呕吐和头晕,站不得坐不得,常常是抱着暖水袋一边流眼泪一边不
停嚎叫着“妈妈救命”,“妈妈我死了”,真真是每个月都要死一次
。想着还要继续疼她个三四十年就觉得人生无望,幸福渺茫。
和疼痛斗争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把最困难的时期熬过去了,精
疲力竭的在隐隐的微痛间睡熟,却遭萧离为暗算,她恨他,在心头负
重千斤万斤的恨着,恨他们犯冲的命相,恨他们不合的八字。她蜷缩
在回暖的被窝里又朦朦胧胧的睡着了,咬着牙切着齿。正是
睡意浓时好死不死的有人敲门,她也不知道老天是为了什么偏挑这一
天来作践她,自己怎么就那么不招周公待见。披上衣服蹑手蹑脚的凑
近大门看猫眼,黑洞洞的一片,看不见来者何人,可是她知道是谁,
哪怕是他装纯良人士正二八经的敲门,哪怕是他伸出大拇指遮住猫眼
。把门拉开来,一脸的困倦和无奈,“萧离为,你是冤魂么,你何时
能散。”
离为也是无奈,“我也想散,然后去投个好胎,不用一天到晚的
跑腿。”说着直挺挺的伸出手里大小两个保温壶。
她问:“什么?”
“一个是我姥姥熬的粥。”他说得有些别扭,“一个是姜糖水。
”
华夏低着头伸手去接,他想了想没有给她,随手把门关了,自顾
自走到厨房拿碗筷,背对着她说“我姥姥说得趁热。”于是华夏也觉
得别扭起来。
她一勺一勺的喝粥,他就在一旁翻报纸,那感觉有些诡异,平和
得教她脸上泛红光,忽然痛感袭来,撒了勺子去按小腹,他赶忙抬头
问:“怎么了?”她不好意思说,咬着下唇不搭腔。
离为看她拧着眉头忍痛的样子,也是着慌,“你就一心一意喝粥
,你别老想着它就不疼了。”
华夏心想,你嘴上倒是说得有理,反正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痛经
有多折磨人。她捂着肚子瞪了他一眼,“那你让我想什么呀。”
离为逗她玩,眼神清澈却丝毫不正经:“想我呗。”
华夏赶紧摆摆手,“那算了,疼死我算了。”
他哈哈大笑,她也跟着笑。
喝过热粥和姜糖水身上出了细汗,感觉是好了许多,脸色也恢复
了不少。离为看了看她说:“你去睡觉吧,我回去了。”
她点点头,也不跟他客气,“你帮我把碗洗了再走啊。”
离为皱着眉头看她:“听说装大爷会上瘾。”
华夏这一倒下就真的睡熟了,连梦都没做一个,伸懒腰的时候隐
约看到电脑桌前坐了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害怕,把眼睛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