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远自然也愿意讨伐镇国将军,但当他想要召集军队的时候,猛然发现那些原本在他面前唯唯诺诺, 十分听话的将领们, 如今居然变得不听话了。
不说立刻行动, 这些人顾左右而言他,只差没把犯上两个字写在脸上,顾明远顺风顺水多年,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就处罚了两个将军。
这次却捅了篓子,这两人不但不认罚,反倒是率军威逼,差点没把明城的顾府也给围了!
此事一出,顾明远倒是惊醒过来,这些年这些人听话的表象做的太好,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明城这边的军队势力错综复杂,当年他会过来,不就是因为前头死了两任知府吗!
能坐稳明城知府的位置,顾明远自然也不是蠢人,事实上他手段过人,当年才可以凭借着四皇子的势力,将当地的牛鬼蛇神压制的服服帖帖,这些年都不得不听他行事。
可这种压制是建立在他朝中有人,并且能给当地军队带来福利的情况下的,如今四皇子失势被追的狼狈逃窜,反倒是要靠着明城来保平安,那些人的心思便又都活了。
若是有四皇子在,顾明远还有什么用处?别以为武人都是粗人,有时候他们的心才更加狠辣,更加冷酷无情。
顾明远也意识到自己的岌岌可危,顿时反应过来,一边在四皇子面前哭诉不易,一边拉拢军中之人,甚至将自己的几个女儿分别嫁给高层将领们,竟都还不是正妻。
几番作为下,明城才总算是没有乱起来,至于那些人是真的被他说服了,还是想先看看四皇子与他的好歹,再行其他的打算,那就无人可知了。
在明城刚刚稳定之后,顾明远就打着四皇子的名义朝着大周各地发布檄文,这内容自然跟朝廷的大相径庭,将一切罪名都压在镇国将军头上,号令各部勤王。
不说其他地方如何,张家军却第一时间收到了檄文,作为明城的邻居,他们估计是最早收到的那一批。
看着上头正义凛然的讨伐,张老将军露出一丝冷笑:“终于来了,没想到那顾明远倒是有些本事,到底是让他稳住了明城。”
张城防是个憋不住话的,皱眉问道:“大伯,明城安稳了,顾明远会不会腾出手来对付我们?那家伙恨不得吃了咱们张家军吧。”
“那也得他有那个胃口。”张老将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笑着说道:“四皇子一来,明城可不是天王老子顾家最大了。”
四皇子一来,顾明远确实是有了最大的筹码,但同样的有了最大的麻烦。
能布置下那么多的人脉,四皇子自然不是个蠢货,事实上他很聪明,不然的话早就跟大皇子一样死于非命,又是聪明人又是皇子,他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想必很快顾明远就会知道这位昔日主子的实力,有四皇子在明城,原本错综复杂的势力只会愈发凌乱,谁知道那里有没有镇国将军埋下的人呢?
张老将军心中过了一遍明城的那些将领,心中早就有了猜测,眼中带着几分冷意问道:“顾明远召集张家军勤王,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张城防的堂兄,张老将军的亲儿子当下冷笑道:“朝廷的檄文才刚下来,谁知道那四皇子是人是鬼,那是皇家的官司,咱们犯不着折腾。”
比起张守国来,这位张家继承人张守疆的性子比张城防还要粗狂一些,性子也彪悍的很,据说曾经把在外纳妾,欺负自家妹妹的妹夫打的满脸开花。
张城防跟这位堂兄的关系一直不错,听了这话也附和道:“可不是吗,咱们去了也讨不到好处,别到时候打仗咱们打,好处姓顾的得。”
张老将军微微叹了口气,对自家棒槌似的儿子和侄子不是不失望的,他看了一眼张守国,心底到底是好受了一些:“守国,你怎么看?”
比起堂兄和亲弟弟来,张守国显然脑袋里头弯弯道道多了许多,皱眉说道:“咱们自然可以不睬不理,但不管是镇国将军,还是四皇子,最后总会有一个说法,两边倒看似左右逢源,其实是两边都不讨好。”
“怕什么,镇国将军自己一脑门子官司,四皇子就更别说了,杀了皇帝还想要登基不成。”张城防脑子不好,胆子倒是挺大,“等他们打一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张家说不准还能得到一些便利,那个位置说不定还能想一想!”
张守国瞪了一眼弟弟,果然听见张老将军也骂道:“这种话是能随口说的吗,你给我闭嘴,否则就拖出去军法处置!”
张守国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颇有些委屈的不说话了,只是眼中明显是不赞同。
张老将军顺便瞪了一眼儿子,继续问道:“守国,你继续说,别理他们。”
张守国无视了堂兄和弟弟的怨念,继续说道:“虽然镇国将军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但他并未把元宵盛宴的人杀绝了,当晚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相比起来,四皇子还是占了大义的优势。”张守国继续说道,“谷城就在明城之侧,若张家军执意不同流合污,早晚都会成为明城的眼中钉,说不定他们为了不至于后方起火,先对咱们谷城动手也说不定。”
“他们敢!”张守疆冷喝道。
张老将军差点没把桌上的檄文扔到儿子头上,没好气的骂道:“先听你大弟说完。”
张守国硬着头皮继续说:“顾明远和四皇子都不是武将出生,但这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不知道行军打仗的可怕之处。”
若是武将,自然知道跟张家军打仗的危害,但正因为四皇子和顾明远都不是,他们才会忽略这些危险,说不准真的会出昏招。
张老将军也有些担心这一点,见张守国看得清倒是有些欣慰:“说的不错,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做才好?”
张守国皱了皱眉头,只是说道:“虚与委蛇,侄子只想到这个办法。”
张老将军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虚与委蛇怕是很难,顾明远不是好糊弄的。”
说完这话,他忽然看了一眼张城防,皱眉骂道:“你在那边挤眉弄眼的做什么怪样子,怎么,听老子说话不耐烦了?”
张城防被抓了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倒是也不觉得难堪,反倒是笑嘻嘻的说道:“我这不是想跟身边的人讨一个主意,省的大伯你整天觉得我笨。”
“说你笨你还嘚瑟上了。”张老将军也拿他没有法子,眼光却落到了秦春沛的身上。
这屋内自然只有张家人和他们的亲信能进来,其余人暂且不提,他对张城防身边这孩子倒是有些印象,毕竟这么小的秀才也是显眼的很,更别提那时候张城防还给他走过关系。
在他的印象之中,这孩子确实是有几分才华,人也机灵,这些年十分讨张城防的喜欢,可以说是信赖有加,这样的场合都带着他来了。
张老将军眼神中带着犀利的打量,很快问了一句:“既然如此,不如就说出来让我也一块儿听听,省得你传话还传的不清不楚。”
什么叫天降横祸,这就是天降横祸,秦春沛心中拿自家大将军毫无办法,在张老将军眉目底下买卖官司,也就只有这家伙做得出来。
被逼上梁山,秦春沛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属下年幼,倒是觉得张将军的办法不错,虚与委蛇并不难,想必四皇子想要进京,明城的那些将军们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卖力气。”
“四皇子给赏赐,咱们就好好收着,四皇子要上京,咱们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四皇子要打打杀杀,咱们就帮着搬搬刀剑,递递长矛…”
秦春沛看了一眼张老将军,后者已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他继续说道:“谷城位置特殊,必须留下大部分人来镇守边疆,不能出征也情有可原。”
“只要跟随四皇子的人对他恭敬万分,对比明城那些威逼利诱的将领们,张家军可以算是仁至义尽,四皇子不会不满意的。”
张老将军也算听明白了,秦春沛的意思是,他们送一个人过去给四皇子当牛做马,鞍前马后,出工不出力,反正明面上要多恭敬就多恭敬,要多忠诚就多忠诚,四皇子说往东就绝对不往西,至于真的打仗,不好意思,谷城守着梅山和峡谷关呢,为了大周朝走不开。
这法子是好,虽然被送过去当孙子的人可怜了一些,但好歹保住了张家军,张老将军越想越觉得不错,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就这么办,既然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就由你跟着一道儿去吧,守国,这事儿你堂兄和弟弟都做不来,只能你去了。”
一句话,张守国和秦春沛就只得收拾行囊准备出发,这时候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自己,让你现,让你多嘴,现在好了,直接送去四皇子身边,到时候真的被宰了也没地方哭去。
幸好张老将军倒不是真想要他的命,人是一定要去的,赏赐倒是也不少,秦春沛直接送到了羌仲明那边,其余的话不提,只让他亲自送到老郑氏手中。
第六十六章效忠
秦春沛微微低着头, 眼角瞄见张守国一脸忠诚和谄媚的模样只觉得没法看, 这样的行为举止没有人做起来会好看,更别提张守国是个七尺大汉,长着一张正义凛然的国字脸了。
即使如此, 对面的四皇子却像是满意极了,也许是这段时间的逃难生活让他痛苦, 也许是明城那些个不听话的降临让他放低了要求。
总而言之, 四皇子看着张守国,脸上露出笑容来, 亲自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一脸感动的说道:“本王就知道张家军必定是忠君爱国的,今日一看将军, 吾便觉得如同昔日好友一般,可见咱们有缘, 说不准上辈子是亲兄弟。”
看着四皇子几乎要拉着他结拜的样子,张守国忙称不敢:“下官不敢, 下官护驾来迟, 还未请四皇子责罚, 只是谷城地处偏僻,一直到今晨才知道殿下到了明城。”
四皇子不知道相信了这话没有, 只是笑着说道:“张爱卿何罪之有, 要怪就得怪那李家的乱臣贼子, 他犯上作乱倒也罢了, 竟是连自己的亲外孙都毒杀了, 如今扶持一个傻子坐在皇位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张守国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毫不犹豫的跟着四皇子将那镇国将军大骂特骂,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镇国将军其实是他的杀父仇人。
一开始四皇子还义愤填膺,后头骂人的话都被张守国说去了,他砸吧了一下嘴巴有些不对味儿,但看着张守国骂的脸颊都涨红了,又觉得有这么一个痛恨镇国将军的人也不容易。
一开始四皇子还打算找他说正事儿,结果张守国骂的太起劲了,以至于越骂越上瘾,一上午的功夫光在四皇子面前痛骂镇国将军,简直是把李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大骂了一顿。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来滔滔不绝的骂词。
四皇子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都没成功,只得脸色无奈的听着,他倒是也听得痛快,但一直等张守国离开,也没能说出借兵的话来。
这一次顾明远给他们安排的还是上次的院子,一进院子确定四下无人,秦春沛忍不住对张守国竖起了大拇指:“将军,方才你简直是这个。”
张守国谦虚的摆了摆手,笑着灌了一口茶水,才长长叹了口气:“格老子的,骂的老子口干舌燥的,四皇子也是小气,连口茶水都没给上。”
秦春沛扑哧一笑,笑着说道:“那想要上茶的小厮来看了好几次,只是见将军您正骂的厉害,他吓得不敢进门。”
张守国抹了抹嘴角,叹了口气说道:“幸亏平时听城防骂人骂多了,不然真找不出这么多词来,想必有了这次,那四皇子不会立刻找我了。”
敢情那些滔滔不绝的骂人的话,都是从他亲弟弟身上学来的,不过想想也是,张城防就是个炮仗脾气,在军营里头跟那些兵油子学的多了。
就像是张守国猜测的,大约是他骂的太使劲了,以至于四皇子隔了两天都没找他,一直到第三天才终于再一次把张守国叫到了身边。
这一次不只是四皇子在,顾明远和明城那些将领们也都在,只是脸色看着都不太好的样子,有几个将军的脸颊涨的通红,显然是有过激烈的争吵。
张守国与其中的几位打过交道,大约知道他们是什么样性格的人,背后又站着哪路神佛,心中一转便有些猜测,他进了门别的不提,先恭恭敬敬的给四皇子行礼。
他态度恭敬,看在四皇子的眼睛里头倒是不错,脸色也好看了些许,缓和了语气柔声说道:“张将军这几日吃住可习惯?”
张守国露出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来,大约是没办法憋出眼泪来,他捂着眼睛揉了揉,硬是把眼眶揉的红彤彤的,才哽咽着说道:“有殿下的关心在,下官怎么会不习惯!只是一想到那李家老贼还霸占着京城,下官就心火内焚,寝食难安。”
秦春沛对自家将军的变脸佩服的五体投地,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张老将军不放心儿子和小侄子,为什么对张守国那么放心了,这家伙的演技绝对是学过的。
四皇子果然也很吃这一套,挽着张守国的手把他扶了起来,两人差点没抱头痛哭。
不说别人如何,顾明远看着只觉得腻歪极了,他可是跟张守国打过不少交道的,自然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四皇子相信他的鬼话,他顾明远可全然不信。
眼看着他们又要抱头痛哭忆苦思甜,顾明远咳嗽了一声,低声提醒道:“四殿下,咱们还有正事要提,您看是不是…”
四皇子微微皱眉,但也是回过神来,擦了擦眼角的晶莹,拍着张守国的肩头说道:“张将军,你的心意本皇子知道,但今日唤你过来,却是有其他的事情。”
张守国也擦了擦眼角,那红红的鼻子,红红的眼眶,看着还真的挺像是一回事儿,“四殿下有何吩咐,有的话您尽管开口,下官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必定要为殿下做到。”
“好!张将军真乃吾之赵子龙也!”这样等同于誓死效忠的话显然充分的愉悦了四皇子。
扫了一眼现场脸色各异的将军,四皇子甚至升起一种骄傲感,哼,让你们推三阻四,本殿下也不是没有人追随的,若是人人都跟张家军似的,他何愁不能成就大业!
激情过去,四皇子又紧紧握着张守国的手说道:“张将军,那李家老贼盘踞宫中,吾身为大周之子焉能坐视不理,必定要清点人马打他一个落花流水。”
“是极是极,咱们身为大周朝的臣子,即使人微言轻,但也绝不能坐视不理。”张守国继续拍马屁,至少看起来他是把四皇子当做了正统大周后人。
四皇子心中又是一番感动,笑着说道:“不错,那老贼纠结了二十万人马,咱们虽然占据高义,但在人数上也绝对不能少,不知道张家军愿不愿意与众位将军共同伐贼!”
张守国早就猜到如此,脸色变都未变,继续说道:“殿下要讨伐李贼,下官自然要追随,此等大事乃是大周上上下下,每一个平民百姓都得做到的事情。”
顾明远心中奇怪,暗道张家军难道真的愿意为四皇子鞍前马后?不过不等他发问,就瞧见张守国脸色微微一沉,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有一件事四殿下且听我说来。”
顾明远心中冷哼一声,喝道:“张将军之前说的莫非都是虚言?”
四皇子的脸色也是一变,目光落到了张守国的身上,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虚情假意,方才的那番做派莫不是都是假的不成!
张守国却大喊冤枉,继续说道:“四殿下,且听我慢慢说来。”
“张家军人看着不少,但其中一部分人常年镇守在梅山,没有玉玺虎符就驱使不得。”这一点是大伙儿都知道的,张守国倒是也不怕他们不相信,只是把那边的人数说多了两倍而已,“剩下的这一部分人,因为前头有四年朝廷没有发放粮饷,不得已裁剪了一部分,如今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万人空余罢了。”
听见这话,四皇子与顾明远的反应截然不同。
前者怒喝道:“若不是先帝只顾自己享乐,在宫中穷奢极欲,又让奸臣当政,又怎么会连边疆将士们的粮饷都发不出来,害的大名鼎鼎的张家军都要裁兵。”
顾明远却冷笑了一声,问道:“据本官所知,这几年谷城税收都被张家军扣下了,这些粮食抵张家军的粮饷想必足够了吧!”
张守国也不怕他提起这事儿,摇头苦涩说道:“大家伙儿是知道的,谷城产粮原本就不如明城多,地方也不如明城大,这些年又有许多难民流入。”
“若是丰收年间,倒是能收支平衡,但这几年却是入不敷出。”张守国的话有真有假,倒是越发让人真假难辨,“原本就因为□□皇帝的特赦,谷城百姓缴纳的税收比其余地方少,我们总不可能看着难民饿死,左右还得支援一二,这样一来,张家军分到的粮食就更少了。”
这话还得从□□皇帝时期说起,那时候谷城还是尔玛族人的天下,□□皇帝想要他们一日日汉化,不得不拿出一些好处来。
即使是如今,尔玛族人缴纳的税收也略低一些,虽然差距慢慢变小,但这会儿拿出来说道倒也是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人无法说道。
顾明远脸色铁青的骂道:“不管怎么样,张家军也不可能只剩下一万人吧!”
张守国却奇怪的反问道:“张家军号称十万雄狮,但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九万多人,如今不打仗了年年减少,三四年前便只剩下六七万人,分出大半镇守着梅山,只余一万人也不奇怪,莫不是顾大人麾下人数越来越多了不成。”
作为明城知府,顾明远不可能对张家军的事情一无所知,他隐约猜到张家军正在扩张,但这事儿无凭无据,他说出来张家军也不会认。
再有一个,他若说张家军在增兵,那他们明城的军队呢,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将领们,到底是把这话咽了下去暂且不提,他犯不着一下子得罪那么多武将。
另一头,张守国哭的真心实意,又开始为张家军叫屈:“可怜那些当兵的,日子难过不说,连吃都吃不饱,平日里哪里还能训练,不过是找了一些荒地自己开荒,好歹还能赚得一些粮食,哎,都怪我没用,才让兄弟们跟着我吃苦受累。”
第六十七章旧人
回到院子中, 张守国迅速的翻开自己的包裹,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张书写起来,写完之后就递给秦春沛:“阿沛,这封信你立刻亲自送到老将军手中。”
秦春沛也并没有多问, 带上那封信就迅速的出发了,他骑着一匹好马,看起来就像往日那般出门溜达, 东张西望一副乡下土包子的样子。
顾明远并没派人专程盯着秦春沛, 大约在他的眼中, 秦春沛就是个张家受宠爱的小辈,什么事情都乐意带着他,但能知道多少事情就不一定了。
再者这孩子贪玩的很,平日里总是出去游逛,看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掺和一脚, 顾明远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这一日秦春沛出顾府照旧很顺利, 一直到他溜溜达达到了城门口才终于有人把他拦了下来, 可见顾明远虽然没把他放在心上,但对于明城行人进出却看守的严格。
城门口的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上前问道:“这位可是张将军身旁的亲随,您今日怎么来城门这块了,这里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没有。”
秦春沛脸色不变,笑嘻嘻的说道:“明城我都玩遍了, 正觉得无趣, 想回家一趟, 我想家里头老娘做的炊饼了,明城的都不对味儿。”
见他直接开口说要回家,守卫倒是有些不知如何处理,但上头只让他们盯着有情况会上报,并未说不许张家人出城。
开口说话那人继续说道:“张小少爷要出城,咱们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四皇子亲自下的命令,但凡是出入明城的人都要仔细搜身,您看这事儿…”
秦春沛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痛快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还是忍耐下来,没好气的说道:“既然是殿下亲自吩咐的,那就搜身吧,搜的仔细一些,免得到时候说不清了。”
那两人一听,倒是真没有客气,仔仔细细的把他搜了一遍,确定没有携带任何的信件或者危险物品,这才让开了城门:“多谢张公子配合,您请。”
秦春沛并未解释自己不姓张的事实,双腿一夹骏马就朝着外头奔去,他策马的速度并不快,一直到离开明城的范围之后才加快了速度。
秦春沛一路没有停歇,连口水都没有停下来喝,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谷城,谷城峡谷关的人见他赶到,原本就知道他是跟着张守国出门办事的,顿时连忙放行。
秦春沛直接赶往了张家军求见张老将军,寻常以他的身份,想要见到老将军可不容易,但这一次张老将军很快接见了他。
等见到张老将军本人,秦春沛才取出藏在发髻之中的蝉翼信纸:“将军,这是大人让我送回来的信。”
张老将军点了点头,见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原本仙童般的容貌都被遮盖住了,便温和的说道:“你且下去歇一歇,不急着回去。”
秦春沛自然答应下来,并未在营帐之中多留,等他回到自己的帐中,才恍然觉得双腿发酸,嗓子也渴的冒烟,但他身边可没有伺候的人,只得自己去打水喝。
等他好容易弄了一茶壶开水,弄了一顿饭菜回来时,就瞧见羌仲明得到了消息过来了,大约是怕他累着,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几个包子。
一看秦春沛手中也有饭菜,还比自己准备的丰盛,羌仲明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阿弟,你可算是回来啦。”
秦春沛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姐夫印象不错,和颜悦色的说道:“姐夫从哪儿弄来的包子,待会儿用油纸包一包,我正好带着走。”
羌仲明一听,顾不得其他先问道:“怎么你还要出门吗?”
就算是再笨再迟钝,羌仲明也知道最近张家军有些不对劲,自从秦春沛让他带了大笔的银子回家,他心里头就不安稳的很,又不好跟家里头说道。
秦春沛知道他的担忧,开口安慰道:“放心吧,我就去明城那边,跟着张将军在那边做客没什么不好的,吃香喝辣的,比待在军营里头更好。”
羌仲明嘴笨说不出什么担心的话来,只是说:“家里头奶奶,爹娘,还有你大姐都担心的很,你大姐又有了身孕,一说起你就记挂的不行。”
“大姐怀孕了?”秦春沛有些意外的问道,毕竟羌仲明与秦招娣成亲才不到两个月,羌仲明平时又得待在军营里头,一个月能回家一次就算不错了。
说起这个,羌仲明显然也高兴的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道:“是啊,大夫说刚满一个月还不稳当,得好好养着。”
秦春沛心里头也高兴,但一想到张家军即将面对的未来,心中又是说不出的忧虑,他微微叹了口气,只是说道:“既然大姐怀孕了,那姐夫有空的话就多回家陪陪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蒙山村地处偏僻,羌家又是当地的大族,即使真的有动乱他们也能护着娶进门怀了孕的媳妇,反倒是比只有秦家的时候安全一些。
这些话羌仲明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其实就算是秦春沛不说,他一休沐也只想着回家陪着老婆孩子,以前没成亲的时候,他就很中意秦家招娣,如今更是疼到了心坎儿里头去。
这一点秦家人倒是没看错,羌仲明嘴巴笨,但对老婆真的是好,不但主动把私房钱都给老婆管着,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听秦招娣的。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秦春沛又说道:“我怕最早今晚,最迟明日就得再去明城,你回家只管说我好好的,这边的事情不要细说,免得家里头担心。”
见羌仲明支支吾吾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家里头就算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担心坏了身体,大姐现在怀孕了更加不宜多思,你只说我一切都好就是。”
羌仲明这才答应下来,又问道:“阿沛,那你啥时候能回家呀?奶奶都亲自问了我好几回了,家里头还说准备给你想看媳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