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想给悦心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有应酬,要晚点回去,号码都拨出去了,又赶紧挂断。他失落的意识到,他们已经离婚了,悦心也不再住在家里,他这么冒冒失失的给她打电话,会打扰她的心情。他还记得离婚时她说过的话:“以后,没事儿就不要联系了。”虽然他心里不这么想,但是,也不好反驳她,就一口答应了。

顾楠陪几个客户吃了饭,又转战歌厅。他尽力招呼大家放开了玩儿,自己却躲到了卫生间抽烟。涂着厚厚的粉底的女子拉着他,抛过来一个媚笑,问:“先生,要不要水?”
顾楠瞪了那女子一眼:“没被喝过的,你有吗?”
女子突然变了脸,愤愤的骂道:“找小姐还指望雏的?做梦吧!”
顾楠也不理她,擦了擦蹭在衬衣上的粉底液,继续抽烟。此时,不知道为何,他却突然记挂起悦心来,她现在正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心无着落?往常出来应酬,他也会记挂悦心,但那时候,他以为她是他的大后方,是永远的不会沦陷的阵地,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开了跟大家周旋。可现在,悦心在哪儿呢?
顾楠叹了口气,无奈的扔掉指间的烟头。

公司主管看到顾楠兴致寥寥,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就知会了一声:“顾楠,你要是有事儿,就先回去,这里我顶着就可以了。”
哪儿能当着主管的面儿就溜走的?除非他不想在公司混了。他赶紧强作欢颜,摆摆手说:“没有,没事儿。只是没烟了,刚才一直犯瘾。”
主管听了,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包上好的芙蓉王给他:“先凑合抽吧,等回了公司再给你两条好的。”这位主管,一直看好顾楠,觉得小伙子机灵,业务能力强,而且做事稳当。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顾楠的意识还很清醒,两瓶水井坊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他对着卧室的门喊:“悦心 ,我回来了!”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应声,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清晰。
他捧住自己的头,按住太阳穴的部位,使劲揉捏,突然一头栽到沙发上,他彻底明白过来了,悦心根本不在这里。

有好几次深夜,他醒来的时候,也叫过悦心的名字,可是,她一次也没回应过。他试图跟照片里的悦心说说话,他想告诉她,他很想念她,他也想告诉她,过去,他做错了很多事儿,想请她原谅,但是,悦心根本不理他,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微微含笑。
他也曾忍受不了寂寞的侵蚀,半夜拨打她的手机,第一次,她接起来,焦急的问:“顾楠,发生了什么事儿?”乍一听到她的声音,他居然说不出话来。手机里只有两个人清晰的呼吸声,却不在同一个频率上。最后,悦心终于先挂了电话。后来,他再拨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关机。

他还记得离婚那天,悦心交代他的事儿,把衣柜最下面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收拾出来,给她寄过去。夜里,他睡不着,开始打开柜子整理东西。
最下层的抽屉,要蹲着身子才能打开,顾楠蹲着的时候,肚子胀的难受,干脆就趴在了地板上。最底端的抽屉把手上系着一朵手工制作的绢花,那是悦心的一条蚕丝围巾做的,他还认得。那时候,周末没什么事儿,两个人骑车去新华百货闲逛,顾楠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系列的小围巾,可悦心却推说围不到不让他买,顾楠知道她怕乱花钱,就挑了那个款式里最便宜的一条,后来,围巾旧了,悦心舍不得扔,就做了这朵花系在抽屉上,他小心的解开花托,才拉开抽屉。
抽屉里整齐的摆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小衣服,有旧秋衣秋裤改成的小内衣,也有续了棉花的薄薄的小棉服,还有各式各样的小袜子和鞋子,最显眼的是那件小毛衣,跟他的那件是一样的花色,只是比他的小了很多。这些都是悦心亲手为孩子准备的,她利用休息时间不声不响的做好了一切,可是,到头来,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
他终于理解了悦心当时失去孩子时的心情,那是比绝望更无希望的感觉,那是一下从云端的喜悦跌到地狱的哀伤。
顾楠小心的把这些东西从抽屉里拿出来,边拿边流泪。他把那件小毛衣抱在怀里,想着悦心织就时的模样,不禁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顾楠没有像悦心说的那样,叫个快递跟她寄过去,而是亲自跑了一趟,趁着晚上下班的时间,送到了她跟伟伟的住处。
那天,正好悦心跟伟伟都在。悦心看到顾楠,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或许她心里的疼痛别人难以发现。伟伟倒是对他很客气,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忙的不亦乐乎。

顾楠放下东西,看了看悦心,说:“我也做了个玩具,一起放里头了,算是也尽了一份心意吧。”
悦心当场打开那个包裹,里头,是一个男孩子喜欢玩儿的弹弓,一只树杈上挖了两个洞,套着一小块软牛皮和两条宽的松紧带,牛皮好像是从皮包上剪下来的,那应该是顾楠最昂贵的一个皮包,意大利进口的,有几千块钱。
悦心抚摸了一下那块小软牛皮,对顾楠说了声谢谢,就再也没开口。她轻轻的把包裹包好,放到角落的皮箱里,然后回了房间。

伟伟尴尬的看着两个人来来去去,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举着茶杯说:“要不要再来杯别的饮料?还有咖啡、牛奶、果汁等等。”
见悦心回了房间没再出来,顾楠识趣的放下手里的水杯,说:“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了。”
伟伟急的直翻眼皮,她一个劲的给他制造机会,这个顾楠,怎么一点也不识好歹?

顾楠决定暂时搬到父母那儿去住了,好有人照顾,也省得晚上他一个人的时候老胡思乱想。

知道他跟悦心离婚的时候,父亲气的好几天都没说话,“悦心这么好的孩子,你哪儿找去?怎么说离就离了?你就作孽吧,等哪天后悔了哪儿哭去都不知道?”
他也不想离婚啊,可是,悦心坚持不跟他过了,他又能怎么办?他早已经不知道跟谁哭了,心里伤的不比任何人少。
母亲倒是很会安慰他:“算了,儿子,离就离了吧,你这么好的条件,再找一个条件好点的也容易,赶明儿让对门的胡阿姨给你介绍一个。”胡阿姨在婚介所上班,有三寸不烂之舌,凭借她北京人的优势,倒是糊弄了一大批不知情的外地人。顾楠也知道那个婚介所,没有任何执照,顾客去了先收费,成不成都是后话,反正没人追究。在顾楠的印象里,胡阿姨一直是这个小区里有名的媒婆,可是,至今,却没有给这个小区任何男男女女介绍成一对儿。
“得了,妈,您就让人消停消停吧!”顾楠正烦躁,没理母亲就回了自己房间。

关于离婚,顾楠觉得唯一可以倾诉的人是卫东。晚上没事儿,哥两个弄了两瓶小二,就着花生米,在大院里的老槐树下对着干磕。
卫东问:“怎么说离就离了?”
顾楠嚼着花生,差点就咬了舌头,吸了口气,后悔不跌的说:“我也不想走到这步呀。”
看顾楠真是伤心,卫东只能安慰他:“你要是后悔,以后就好好表现,或许过些时候悦心想通了,还能有机会。”
“真的?”顾楠终于打起些精神,将信将疑的问。
看着顾楠这架势,卫东也不好打击他,僵硬的点点头,“来吧,哥们,喝酒!”

第 34 章 ...
顾楠酒喝多了,跌跌撞撞的回到家里,父母都已经睡下,他对着空旷的客厅喊:“悦心,给我倒杯水,啊,……要温的。”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回应,他意识到自己又说胡话了,赶紧噤声,踉踉跄跄的摸到厨房,到处找暖瓶,平日,暖瓶都放在橱柜的角落里,可今天,无论顾楠怎么摸都摸不到,他颓然靠在橱柜上,觉得口渴难耐,只能打开自来水管,拘了一捧凉水洒进嘴里。
他有些累了,靠在橱柜上自言自语了半天,一低头,居然打起鼾来。

一早,顾母发现儿子睡在厨房,忍不住一阵惊呼,顾楠揉着眼问:“几点了?”
老太太把手搭在儿子脑门上一试,出奇的烫手,“你一整晚都在这儿睡的?”
顾楠拨开母亲的手,继续问:“几点了?公司今天有晨会……”

顾楠觉得头大,他一件件试穿衬衣,配上领带,都觉得不合适,母亲在一旁看着,指手画脚出主意:“这件灰色配暗红领带好看。”
顾楠摇摇头,叹息,无意的说:“悦心说灰色配暗红老土,不适合晨会穿。”
母亲瞪着镜子里的顾楠:“别开口闭口悦心,都离婚了,就少提起她。”
顾楠悻悻的摘下领带,顿时没了力气,“算了,不换了,就是它吧。”

晨会对顾楠来说很重要,因为主管想给他一次锻炼的机会,让他独自策划一个产品代理案。他一直觉得顾楠是个可以培养的对象,也向总公司替他做过推荐。这次的工作,只是个测试,如果他能独立策划好,他有意让他接班做销售部主管,毕竟,顾楠不能总在他手下当一名业务员兼翻译。
顾楠私下也跟他谈过,如果有机会,他愿意尝试向上发展。现在,机会来了,因为销售部的主管被别的公司挖了墙角,现在正缺一个精通业务,又懂外语的人接替工作。

晨会上,顾楠讲了对新产品代理的设想,虽然宿醉让他有些头疼,但他仍是坚持完成了近一个小时的演说,之后,他显得疲惫,头重脚轻,然后晕乎乎的对大家说了声抱歉,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公司领导以为他昨晚为这项工作加班到很晚,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使劲称赞公司就是需要这种精神。主管拍着顾楠的肩膀说:“好好干,将来有前途。”
顾楠彷佛觉得一切黑白、是非都颠倒了,他无力的喘息,幽幽失笑。前途——他一向渴求的东西,现在就要实现了,可是,他却感觉不到快乐。

其实,快乐是多么难得的奢侈啊!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真正快乐呢?
顾楠不快乐,悦心也不快乐。

离婚,对悦心来说是解脱,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深处却自卑,自怨自艾,她觉得自己是个失败透顶的女人。她无法摆脱过往的桎梏,她虽然表面上依然微笑,可实际上,却无法抚平内心的伤痛。
白天上班的时候,她奋力工作,想借此忘记婚姻里那些琐碎的烦恼;晚上回到住处,她不停的做家务,跟伟伟聊天,看书、看电视,打发时光。她不愿意回想失败婚姻里任何一个细节,那些都是她永远无法愈合的伤。
她假装忙碌着,努力生活着,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内心里却孤独苦涩。

也许,伟伟看出了她的难过,尽力逗她开心。“悦心,晚上陪我去逛街,买那件心仪已久的漂亮衣服。”伟伟提议。
悦心笑着点点头,故作轻松的说:“那我下班直接在地铁口等你啊,不过,你可要伪装好,别让人家认出来是某娱乐节目的主持人,要不会被围观。”
伟伟叹了口气,又改变了主意:“算啦,还是下次再去吧,今晚就陪你看八点档电视剧好了。”其实,八点档演什么悦心根本不知道,有很多次,她都看着电视,走神走到了太平洋。

伟伟生日那天,正赶上周六,她跟悦心说,好几年没过过生日,这次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于是,悦心替她张罗了一桌饭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饭菜飘出浓浓的香气,在屋子里缭绕着,伟伟深深吸了口气,赞到:“好香!”
“那就开吃吧!”悦心摆好碗筷,开了香槟,就等寿星坐过来。
伟伟今天穿了一袭玫红色长款毛衣,下摆柔柔的掀起荷叶边,于是整个人也飘逸起来,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再加上这么出色的衣服,更显得娇媚。

悦心喊了好几声吃饭,伟伟却没动,她靠在门口,不停的看表,过了几分钟,开始在室内来回走动,一刻也没消停。直到门铃响,她才神采奕奕起来,眉开眼笑的去开门。

门外站的人让悦心淡然的皱了皱眉。他身材颀长,温文尔雅,手里捧着鲜花和蛋糕,站在门口微笑,那微笑蔓延到整张脸上,显得陌生。
“袁若鸿?”她没想到这样的时刻,他会出现。“你不是去了厦门?”这几日在公司都没见过他,本想找他汇报工作,但于秘书说袁总去厦门出差了。
“刚回来。”他脸上没有风尘仆仆的匆忙,却是随意的闲适,“伟伟过生日,特意邀请我,怎么能不来?”他看一眼伟伟,又看看悦心,然后把蛋糕放在餐桌上。
伟伟终于兴奋的笑起来,喊着:“赶紧吃饭,饿死了。”

悦心好歹吃了几口菜,就再也没胃口,看着伟伟跟袁若鸿吃得不亦乐乎,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点一点的抿起来。袁若鸿发现她的异样,赶紧说:“今天的菜做的好吃。”说完,还夸张的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的餐碟里。
伟伟像演双簧似地接口说:“ 都是悦心做的,在厨艺上,她还真有一手。”
袁若鸿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抬起头,别有深意的说:“真没想到,过了这些年,还能吃上她亲手做的菜。”
伟伟倒是没什么心计,听他这么说,就笑起来:“如果想吃,以后就经常来我们这儿吃呗,反正悦心天天都做饭。”
悦心尴尬的咳了一声,打断伟伟:“快些吃饭,菜都凉了。”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三个人又开始向蛋糕进攻。看着袁若鸿带来的大蛋糕,伟伟直流口水,“看起来就有食欲,快点切开吃,等不及了。”她一口气吹灭了生日蜡烛,把刀递给袁若鸿。
他轻轻从中间把蛋糕切开,并分了三个小块,给每个人盛了一小碟,递给悦心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希望你快乐!”
可是,真的可以快乐吗?悦心不确定心里的感觉。

看悦心吃蛋糕味同嚼蜡,伟伟心思一转,恶作剧的把自己碟子里的奶油往悦心抹去,被她抹了一脸,她不肯罢休,同样给伟伟抹了去。伟伟边擦边瞟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袁若鸿,干脆也让他沾些光,把带了颜色的奶油又都抹在了他脸上。
顿时,三个人的脸像涂了颜料的面具。

因为新奇、兴奋,伟伟开怀大笑,悦心只是抿着嘴勾了勾嘴角。
倒是袁若鸿,笑的温润如玉,他的目光停在悦心脸上,眼里闪着一股柔和的光彩。
看到他那样的眼神,悦心心里好像有东西在蠕动,再看伟伟,她紧盯着袁若鸿的眼睛,一股失落的情绪在面庞上逐渐蔓延开来。
悦心突然感到很难过,她别过脸,悄悄咬了咬唇角,然后,不见了笑颜。

过了这么多年,她本以为一切都变了,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第 35 章 ...

顾楠对产品宣传的策划当然不在行,唯一想到的能咨询的人就是悦心,他犹豫了很久,才给她打了电话。
悦心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喂?我是何悦心,请问您是哪位?”
顾楠才想起来,他正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给她,也许留恋那点温存的余音,他握紧听筒迟迟没开口,悦心又问了一遍,他还是没勇气说话,后来,只能匆忙把电话挂了,一个人狼狈的趴在办公桌上想象她糯懦的说话时嘴角勾起的样子,恬淡如春日的海棠花。

顾楠再去找刘莹,是因为他策划的某产品代理获得了成功,短短半个月时间,效果明显,总公司的领导亲自找他谈了话,让他直接接手销售部主管的职务。
如此天大的好事儿,他觉得不像真的,急需找个人见证一下,所以,又一次去了刘莹驻唱的酒吧。

见到顾楠,刘莹也相当意外和惊喜,她陪顾楠喝了不少酒,两个人又说又笑,后来,刘莹邀请顾楠一起唱歌,顾楠真就唱了。他对着麦克风声嘶力竭的吼:“生命中只要有你,什么都变成了可以……”
刘莹在他耳边□裸的问:“你这歌儿是对我唱的吗?”
顾楠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又怕自己的心意被践踏,得不到期待的回应,所以,他宁愿撒谎说是。
尽管荒唐的笑闹了大半夜,可是,顾楠仍觉得这样的存在不真实,他觉得内心的空虚越来越严重,仿佛心脏中央破了一个洞,鲜血汩汩的流出来,他一度怀疑,身体里的血会流光,那样,他就可以麻木的躺在冰冷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思念……他无可否认的意识到,他的成就与辉煌只能由一个人来分享,那就是悦心,而此刻,她并不在他身旁。

顾楠觉得自己很可耻,在没有悦心的寂寞里居然利用了刘莹。他明知道刘莹对自己有心,也明知道只要他一招手,她就会毫无顾忌的主动跟上来,他还是跟她说了离婚的事儿,他还是在她面前坦露了自己的无助。
刘莹抱紧他虚晃的身体,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离婚了!”
顾楠也想像她说的那样洒脱,如果离婚了对他来说真是没什么大不了,他此时此刻就不用徘徊在寥落的街头,依偎在一个说不上爱的女人怀里了。
他唾弃自己的懦弱,也讨厌自己的逃避,他掰开刘莹的手指,从她的温暖里把自己剥离,他不甚清晰的说:“你别管我了,我根本就不爱你!”
顿时,刘莹嫣红的脸色变得惨白,脆生生的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掉头就走。
顾楠摸着麻木的半张脸,好奇为什么居然感觉不到疼痛,他也打过悦心的脸,一掌下去,悦心的小脸上会浮现出清晰的指痕,别说她的脸,就连他打人的手都会感到麻辣,那样的时候,他比她更难过,可现在,面对刘莹,他为什么没有了感觉?

刘莹跑出去半晌,又颠簸的跑回来,气喘吁吁,她一下子扑到顾楠怀里,呜咽起来:“我不在乎,……我根本就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我只是觉得人生太他妈寂寞了,就让我们像两只不受人待见的老鼠一样,缩在一起互相取暖吧?”
顾楠这才觉得心疼起来,原来,疼痛的感觉不是从受伤的地方发出来的,而是从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已经不能体会,悦心当初有没有像他这样难过了,他只是觉得,如果没有一点支撑,那么他的身体,他的生命会就此倒塌,倾颓不复。

一早,顾楠是在刘莹家的床上清醒的,即使他昨晚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做,仍像个做错事的丈夫一样,觉得对不起悦心。
刘莹不是贤妻良母,但仍努力的准备了早餐,虽然不丰盛,却足够他吃饱。可能觉得这样的清晨有些新鲜,她搂住顾楠的脖子,亲热的问:“有没有觉得好点?”
顾楠奇怪此时面对刘莹,自己心底居然没有一丝杂念,也没有剧烈的心跳。
他急着去上班,敷衍刘莹:“你再去睡会儿吧。”

顾楠什么时候成了工作狂谁都没留意,可是大家都注意到了,以前意义风发的顾楠突然变得孤僻,不爱说话,突然变得邋遢,不再注意自己的形象。
在工作上,他能做到十全十美,每天,只要不出意外,他都加班到深夜。公司领导们看到他居然这么卖命,于是提议给他加薪。当他拿到每月上万块的工资时,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曾跟悦心说过:“以后,我养你!”
那些话似乎还在耳边,可悦心却离他甚远了,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她的笑,那羞涩中略带妩媚的眉眼,甚至一低头的娇柔,都让他无限回味。
一个离了婚的男人,还如此念念不忘自己的前妻,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耻。

悦心打了个喷嚏,怀疑也许是因为有人惦念着,她自言自语的说:“没准儿是我娘想我了呢!”
韩轩笑嘻嘻的凑过来问:“这玩意儿也灵验?”
悦心认真的点点头。
韩轩大笑起来,继续问:“那你每天晚上睡觉前还不忙死啊?”
悦心瞅瞅韩轩奇怪的表情,收起电脑的键盘,拿了盒文档隔开跟韩轩的距离,正色起来,小声说:“你要再跟我开玩笑,我可恼了。”
韩轩怕她真恼了,赶紧举手投降说:“我就是不信你那迷信的理论而已。”
悦心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前,不再理他。
韩轩讨了个无趣,悻悻的走开了,边走还边叨念:“分明是迷信嘛,阿嚏……难道也有人惦念我?”
这下,悦心终于看着韩轩笑出声来,看到悦心笑,旁边的同事们也跟着笑,顿时,整间办公室气氛一下活跃了很多。

袁若鸿喜欢看到悦心的笑,他就停在她们办公室门外,远远的看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样看过多少次了,他不想去打扰她,他说过只要看到她的笑,就满足。或许,他心底渴求的并不单是这些,说满足,只是冠冕堂皇的敷衍。
年轻时,他不懂爱情,那样的大好时光,他都用来工作了。即使现在,他也不敢说明白了爱情的道理,他像个初恋的大男孩一样,许久不见悦心,会想念,会惦记,也会生出浓浓的情绪,像化不开的琥珀色蜜糖一样在心底结晶。

悦心还是看到了袁若鸿,她不再跟大家一起笑,默默的站起身,疏离的跟他打招呼:“袁总,你好。”袁若鸿心里顿时怅然若失,但仍平静的问:“如果不忙,现在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恒智?那边有个项目要去谈,刘秘书现在正好不在。”听到恒智两个字,悦心一愣,半天也没什么反应,恒智,正是顾楠所在的那家公司。
袁若鸿早料到她会有这样表情,连忙说:“如果不想去就算了,反正不是你份内的工作。”
既然总经理要求了,在同事们面前,悦心不想自己有什么特殊,况且,那家公司是顾楠供职的又能如何?他们已经离婚了,她不能一辈子都活在那个阴影里吧?于是,略一犹豫,她还是答应了。
这下,倒是换袁若鸿不解了,他本来只是试探的问问,想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痛快。

去恒智的路上,司机开车,袁若鸿和悦心都坐在后面,可能有另外的人在场,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第 36 章 ...
天阴的厉害,可能是雷雨天的前兆,悦心透过车窗往外看,觉得有几分恍惚,路面并不平整,车子偶尔颠簸,她的面色透出几分若有若无的忧虑和疲惫。
即使这细微的表情也没能逃过袁若鸿的眼睛,他有意无意的叮嘱司机:“开慢些,前面转弯的地方停车吧,我跟何小姐走过去就行。”
司机可能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有些惶恐的回头看向袁若鸿,他怕年轻的小司机多想,赶紧解释:“何小姐晕车!”

这么淡淡的一句话,突然让悦心觉得很温暖,她感激的点点头,冲他微笑,然后,抱着一大摞文件紧跟在他身后。
路不长,她没时间再多想,已经到了恒智。

恒智倒是一家严谨的大公司,接待工作做的非常到位,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大家聊了些天气、时事,又喝够了咖啡,他们主管此项目的经理才徐徐开口,说策划宣传工作的重点。
之后,让人去请负责此项工作的主管。
悦心打量了一番公司的环境,突然觉得很亲切,可能是因为顾楠在这家公司上班的缘故吧。她浅浅的笑着,看似毫无情绪的帮袁若鸿整理一些合同文档,这平时本该是刘秘书的工作。她不明白袁若鸿请她代替刘秘书的用意,但也不怀疑他另外的动机,她愿意相信,刘秘书不在,他需要人手帮忙,所以才带她过来的,就这么简单。

等了几分钟,袁若鸿一直跟恒智的经理寒暄,她倒是利用清静的时间做了一点有意思的事儿,就是完成了《京华时报》里的填字游戏。这是她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没经过思考一口气写完的,觉得很有成就感,于是,拿着那页报纸折来折去。
也许是低着头的时间太久,也太专注,她根本没注意到站在玻璃门外的顾楠。

顾楠却早看到了悦心,他不可思议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怕这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