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她并不说话,抹黑在他床边停下,伸手想去摸上方床灯的开关。
他已经意识到时她来了,哑着声音,“别开灯。”
但她已经触到了那个开关,昏黄灯光忽而洒落,她立在床前,身子微微前倾,数秒之后才开口说话,笑着的:“看到了,猪头。”
唐毅整张脸青紫相间,惨不忍睹,确实很像猪头,因为眼角破了,还有些肿,受光之后只能眯缝看着她,又紧张,“你来做什么?不去躺着,撞到的地方呢?”
她略侧头,露出脑后那一小块纱布,“缝了几针,医生说没事,还说我没用,根本就是吓昏的。”
其实她已经向警察与医生确认过她的情况,但亲眼见她无恙,仍是安心许多,这才勉强自己脸上所有不配合的肌肉通力合作地笑了下。
“是啊,猪头了,好笑吗?”
沈智又转过脸去看他搁在床边包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还有猪蹄呢。”说话间双目一眨,两滴透明的水珠子落下来,笔直落在白色床单上,濡开去,浑圆。
他就是怕她哭,十几岁时生成的习惯,长在骨里,永远剔不去,立刻就觉心慌,只知安慰,“没那么严重,是医生夸张,你回去躺着吧,别乱跑。”
她低着头,垂着眼,看着床单上那两滩水渍渐渐变大,许久才应了一声,“嗯。”说完直起身子,转身前关了灯,踩着黑暗出去,只是脚下虚浮,一下子都像是踩不到实处,走出病房之后眼前是空荡荡的走廊,有人立在转角处看着她,白炽灯下没有哦温度的一双眼,让她猛地感到遍体生寒。
4.
沈智看到的人,是邓家宁。
他就这样,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然后突然转过身,竟就这样走了,留个她一个森冷的背影,头也不回、
沈智这才想到要开口叫住他,但声音哽在喉头,一时哑然,再要反映,邓家宁的背影已经在眼前消失,她仍立在原地,忽觉迷幻,也不知之前自己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
再等回到病房,母亲仍未回来,沈信也不见踪影,只有被她拔下的音色针头,孤清清得悬在床边,纹丝不动,一切都像是被凝固了。
沈智坐到床边,忽然浑身虚空欲坠,唯恐自己会滑落下去,只能用双手撑在身体两边,勉强支撑住自己,门响,她以为是自己的母亲,开口声音虚弱。
“妈,我刚才……”
身后脚步声轻巧,来人转眼绕过病床走到她面前,然后就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了,目光与她的平视,开口招呼,阳光下街道上偶遇的自然语气。
“沈智,真巧。”
“王小姐,你来了。”沈智的眼眶仍是红色的,濡湿一片,回答时竟没有一丝诧异,像是这情景已经在她不自知的时候,在她心里演绎过一千一万遍。
“来看看你,还好吗?没大碍吧?”
“缝了几针而已,你太客气了。”沈智答得很慢,“唐毅在另一间房。”
“我知道。”王梓琳一笑,“刚才去过,不方便打扰你们,就没有进去。”
沈智心里一讪,算上邓家宁,她刚才的十数分钟真可算是曝光率十足。
“今天多谢他救我,我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他的情况如何。”虽然不情愿,但沈智仍是解释了一句。
“那真要多谢你的关心,我都是才知道消息赶过来,不及你这样有心。”
王梓琳话里有话,沈智怎可能听不出来,想想解释无谓,只说事实,“我与他在一个项目里共事,今晚的事是个意外。”
“意外遇贼吗?”王梓琳低头摸膝上的漆皮挎包,“沈小姐,或许是我多说一句,其实那样的地方不太适合幽会,难道是为了追求另类的刺激?”
沈智没想到王梓琳竟会说的这么直接,一时错愕,原本垂下的肩膀挺直,整个人都绷紧了。
“王小姐,请不要无端猜测莫须有的事情,我拒绝接受这样的侮辱。”
“忍辱者必先自辱之。”
沈智声音冷硬下来,“你这样说,侮辱的不止是我一个,唐毅呢?他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我还未与他谈过,原本我也不信,但现在我知道了,男人聪慧做出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无法理解的是我。”
“是吗?”王梓琳上下打量沈智,然后轻吐一口气,“正因为是你,我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沈智不语,忽觉再说椅子都是多余,索性沉默。
王梓琳等不到回答,渐渐嘴角泛出冷笑,“我知道你已有丈夫,还有孩子,闹出事来,最难看的是你,沈小姐,我看你也不是蠢人,自己斟酌吧。”说完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王梓琳的手已经碰到病房口,沈智终于开口,“王小姐,你这样与唐毅在一起,难道不觉得累?”
王梓琳转过头来,似笑非笑,“我与他在一起?你问问唐毅,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沈智不解。
王梓琳继续,“唐毅在什么公司工作?”
唐毅在知名的建筑设计事务所工作,沈智当然是知道的。
“你知道这家公司最大的华人股东是谁吗?”王梓琳笑吟吟地,“我父亲。”
沈智沉默地看着她。
“沈智,你以为一个没钱没势的穷学生,凭什么在短短数年之内成为一个知名人物?我于他在一起?你去问唐毅,到底是谁离不开谁。”王梓琳说完这句话之后推门而出,再没有停留一秒。
沈信端着巧克力回到医院,医院虽然并不偏僻,但这个时候了,周遭没有什么店家是开着的,他走了两个路口才找到一家通宵营业的避风塘,店里仍旧热闹,都是刚从夜店出来的食客,个个兴致仍高,吃得热火朝天。
他从侧门进的,进急诊大楼要经过停车场,有人迎面过来,医院停车场灯光不盛,那人又走在阴影里,只堪堪照亮了半张脸,沈信这一眼看过就是一愣,原来真是王梓琳。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脱口而出。
午夜才在酒会上道别,凌晨又在医院遇见她,这样的巧合,由不得沈信不吃惊。
王梓琳面沉似水。
乍见沈信的讶然也让她脚步一顿,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面前,但她随即想起他与沈智的关系。
他是她的弟弟!
真可笑,她几乎忘记了,他是她的弟弟。
“王小姐?”她沉默不答,沈信奇怪,又追问了一句,“来看朋友?是朋友出什么事了吗?”他知道她的家人并不在上海,这样半夜赶到医院,多半是为了朋友。
朋友?
王梓琳立在撤编医生冷笑,打开车门时只回了一句,“是,不过他已经死了。”
说完砰一声合门,也不顾他还立在旁边,大灯一闪,疾驰而去。
死了?沈信僵住,还想说话,王梓琳的车已经消失在医院门口,只留两道晶亮尾灯的余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沈信摇头,继续往急诊大楼走,静夜寂寞,窄小的电梯厢内只有他一人,他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再想到刚才王梓琳脸上的表情,胸口不自禁的一阵烦闷。
走出电梯后他在医生办公室门口遇到了自己母亲,沈母正在找他,不由分说拉住他,让他赶紧给沈智办出院手续。
医生在喉头哭笑不得地跟出来,还在解释,“老太太,办手续得等天亮,也没那么急吧。”
“你都说我女儿没什么大事,就摔了一下,躺在医院里干嘛?还不如回家养着。”
“妈!”沈信手里还端着巧克力,奇怪她的不通情理,之前母亲接到电话时急得一脸煞白,现在却赶着要姐姐回家,像是根本不在乎女儿死活。
“医生说了,你姐没事,你小时候皮,溜进人家工地玩,头顶上让钢筋磕了那么大一洞眼,不也就在医务所里缝了两针就带回家了,医院里有什么好多躺的,没病惹出些病来。”母亲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略带些神经质的表情。
“老太太……”医生大概没碰上过这样的病人家属,声音无力下来。
“医生,不好意思,我跟我妈说几句话。”沈信再也没心思寻找王梓琳,拉着自己的妈妈就往边上走。
“你拉我干什么,还不给你姐姐去办手续。”沈母被拉到走廊窗边,嘴里仍是不停。
“妈,你怎么了?姐今晚刚给送进医院。”沈信放开母亲的手,压低声音说话。
“医生都说她没事了。”沈母不看儿子的眼睛。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出院啊,至少等天亮了再好好检查一下。”
“你知道什么!”沈母突然烦躁,“你也不看看,跟她一起进医院的是谁。”
“是谁?”沈信糊涂了,他们是半夜接到警察电话赶过来的,他先到,来的时候沈智还没清醒,他也没遇上任何一个警察,只听医生说了一个大概情况,说沈智在工地遇贼受了伤,但伤势并无大碍,之后他便守在了姐姐病房里,这一团的混乱,哪还来得及关心与姐姐同时进医院的人是谁。
沈母滑到嘴边,略有迟疑,儿子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她要不要明说?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沈母比沈信晚到医院,她得在家氙灯弟媳妇过来看着孩子,到了医院正遇上警察从唐毅病房里出来,她知道女儿是被110送进医院的,当下扑上去,被那警察一把拦住,“老太太你干什么?”
“我看我女儿,我女儿没事吧?”
“那里面是个男人,你是那位女同志的家属?她不在这个病房,你往走廊底上走,右拐。”
“男人?”沈母一呆。
“是啊,两个人一起送过来的。”警察翻看表格,头也不抬地说话,“还是这男人你也认识?他叫唐毅。”说完没听到回应,又奇怪地抬起头来,眼前老太太的表情古怪,倒是让她一愣。
为什么是唐毅?女儿为什么会与他在一起?还是半夜里的工地上,沈母越想越不对,脑中雷电轰鸣,想再多问些究竟,又不敢,她竟然不敢问。
她记得唐毅,记得那个沉默的男孩,就在这一瞬间,如同被一桶冰冷的谁迎面泼中,这段时间来女儿与女婿的种种异常都有了答案。
那个男孩回来了,女儿后悔了?回头了?他们在一起了?这算什么?为了多年后回来的初恋,她要放弃自己的婚姻?
我要和邓家宁离婚。
女儿的声音犹在耳边,糊涂,太糊涂了,为了这样的事情离婚?这算什么?追求爱情吗?爱情是放鞭炮,热闹一阵子就没了,隔了那么多年,恐怕这鞭炮都是带潮气的,就算放出来也是哑炮,她可是有孩子的人了!
婚姻是什么?那是栋房子,把人圈起来,是保护也是隔离,有了孩子,那就更是血和的泥肉砌的墙,再不舒服不满意,要分开都得拆散了筋骨模糊了血肉,这辈子都不可能缓过来。
没想到女儿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不懂这个道理。她不懂,那就让她这个当妈的让她懂。
“你别管了,就听我的。”沈母态度强硬地回答儿子的问题,然后对他露出一个坚决的表情,“咱们回病房去,等你姐吊完这瓶水先回家,手续明天再说。”
沈信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看到自己的姐夫邓家宁,沈母也看到了,鼻翼两边的法令纹一抽。
邓家宁走过来,在他们面前停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妈,我来了。”
5.
沈智一个人坐在床上,护士进来,问她怎么手上的针头掉了,又麻利地替她重新弄好,最后又说:“有什么事按铃好了,别一个人乱动,记住了啊。”
说完替她熄灯,走了。
她慢慢躺下来,粗糙的床单与枕头上散发这消毒水的味道,脑中一片混乱,理不出一点头绪,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其实她知道,现在自己该做的,是打一个电话给邓家宁,对他解释这一切,但她太累了,累的不能动。
这世界是怎么了?
沈智默然地睁着眼睛,在她拼了命要挣脱过去一切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在用他们的自以为是推动她,将她硬生生地推到她想要忘记的人身边。
没有人相信她,在她已经走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的时候,她的穆青,邓家宁,还有唐毅的未婚妻,所有的眼睛都在说同一句话。
“我知道,你已经与他在一起了。”
这不是事实。
沈智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眼睛酸涩,渐有幻象,却是唐毅,黑暗中回望她,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不,我不能。”她挣扎着,声音软弱。
他黯然收回手,转身走了,大地在前方狰狞撕裂,只要再走数步,就会将她整个吞噬,永世不得见,但他的步子如此决绝,没有一丝要停下的迹象。
她惊恐,想叫住他,但自己的嘴像是被异物堵住,只剩嘶嘶的吐气声,又想拔腿去追,身上沉重,不知被谁按住,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邓家宁阴沉的脸。
沈智一惊而醒,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短短数分钟之内就魇着了,醒来只觉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有人说话,声音就在她的头顶,“你醒了?”
她猛睁眼,看到邓家宁,俯视的姿势,从上往下看着她,阴影里模糊的一张脸。
奇怪的是,沈智并不害怕,也没有一丝紧张,这感觉就像是按着包装盒所拼的图,无论碎片的数目是百千还是万,无论原先它们是多么凌乱的一堆,最后成型的一刹那,都不会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来了。”她看左右。
“我让他们回去了。”
“哦。”沈智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母亲与沈信,忽然神伤,又无限想念弟弟答应过的那一杯巧克力。
他们走了,把她交给了他。
“如果你再想找另一个人,我想现在已经晚了,他已经走了。”邓家宁继续说下去,声音里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恨意。
唐毅走了?沈智一愣,然后想到王梓琳,心中不禁一叹。
她终于开始用明确的言语与行动让她知道,唐毅是她的男人,在自觉受到威胁的时候,任何女人采取的行动都一样,一样直接而且简单。
她在想那个男人!
邓家宁的恨意渐渐加深,沈智出事了,这个消息居然没有一个人通知他。
他这一晚上拨了无数次沈智的电话,每一次都是不在服务区,家里的也一样,没人接听,她没有接电话,没有回家,有一种可能是,她留在母亲家了,电话初故障,但他不想拨这个电话区求证,他要亲眼看到她在那里。
邓家宁是一个人从外地赶回来的,连夜赶路,行色匆匆,仿佛有一条鞭子,虚空挥舞着,驱使着他,逼迫着他。
到家的时候他略有些庆幸,觉得自己这样做可能是错的,如果沈智的确在她母亲家,他又该如何,这想法让他脚下迟疑,但有一辆车从小区门口匆匆驶入,在他身边噶然停住,沈智舅舅探头出来,“家宁,你怎么没去医院,还往家赶?”
沈智舅舅刚从医院回来,他跟老婆一两点种的时候赶过来帮忙,老婆留下来照顾孩子,他开车送姐姐去了医院,到医院沈母就让他赶紧回去,说家里就留弟媳妇一个人她不放心,沈信还在医院呢,她自己上去,他拗不过姐姐,就直接回来了,没想到在小区门口遇上了邓家宁。
邓家宁听完就愣住,再问舅舅:“谁进医院了?”
舅舅也傻了,急着说话,三言两语颠三倒四,邓家宁只听明白一个大概,谢了一声就接着往医院里赶,最初的惊惶过后哦,突然觉得疑惑。
沈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丈母娘和沈信都赶过去了,为什么没人告诉他?如果他不是突然想起赶了回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消息?
出租车在清冷路面上疾驰,邓家宁心中的猜疑却越来越重,知道他奔进医院向护士提问:“今晚110送来的病人在哪间房?”
“哪个?男的还是女的?”
他眉骨不受控制的一跳,“还有男的?”
“两个人啊,一起被送来的,沈智,唐毅,你找那个女的?在1512。”值班护士队今晚的忙碌已经感到不耐,给出答案时口气不佳。
邓家宁眼前一阵强光,像是突然被车迎面撞上,不需要再提问就知道结
果,他明白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重,走廊空寂无人,走过转角时就看到沈智,立在白色的灯光下,看到他时似乎吃了一惊,四目相对,他只看到她殷红的一双眼,眼角泪水在灯光下湿润闪光。
她哭了,为了那个男人,他们怎么了?生离死别吗?他死死地看着她,直到被她眼泪所反射的光芒刺痛自己的眼睛,不,他看不下去,这是赤裸裸地背叛,她背叛了他!背叛了他的牺牲,背叛了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
等他再次找回自己的意识时,人已经到了医院大门外,冷风吹过,面前时医院大门,在黑暗与将现的晨光中诡异地沉默着。
邓家宁站住了,为什么他要离开?离开好让沈智与那个男人在里卖弄继续浓情蜜意庆幸劫后余生?沈智应该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她应该知道她所犯的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而一切错误的结果,都该是受到惩罚。
他回到十五层,看到了立在窗边的沈母与沈信,也看到了沈母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他心中暗恨,嘴上却说:“妈,我来陪着沈智吧,你们先回去休息。”
沈母应了,前所未有的和缓语气,并且拉走了一脸莫名的沈信,沈信还要说什么,被母亲训了一句, “家宁都来了,有他陪着,我们还担心什么?”
沈信无语,但想到母亲之前还坚持让姐姐立刻出院,邓家宁虽然不怎么样,但有他陪着,至少比半夜出院回家好,遂勉强跟着走了,临走还把手里拿的巧克力给了姐夫,“你带去吧,给我姐的。”
邓家宁转身,往沈智所在的病房去,手里的纸杯还是温热的,他在走进病房的最后一秒随手将纸杯搁在了门边的垃圾桶上,沈智现在不需要这杯巧克力,他确定。
“沈智,你辜负我。”他看着仰面躺在床上的妻子,一字一字地吐出这句话来。
沈智忽觉好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哼的一声,短促清冷。
“你还笑得出来。”邓家宁的眉骨又开始跳动,发现沈家上下对他有所隐瞒的那一瞬间,听到护士说出唐毅两个字的那一瞬间,看到她站在那个男人病房前的那一瞬间,他就是这样的感觉,感觉阴霾劈头盖脸的压过来,压得他踹不过气,压得他想想要找一个发泄的口子,将胸中的愤怒、恨意宣泄出来。
“你要说什么?说吧,我洗耳恭听。”沈智闭上眼睛,把脸转向另一边。
“不敢看我了,是吗?”他看着妻子的后脑,,真想用手把这个女人的脑袋掰开,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在想着谁。
“不,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眼里的我自己。”沈智开口.悲哀地。
“我眼里的你?沈智,一个人是怎样的,在别人眼里就会怎样,你不用对我这样假惺惺,我知道你跟他一直都没有断,是吗?你们又在一起了!”
“你看到什么?邓家宁,你看到什么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还用得着看吗?你说加班,半夜三更加到与他一起被警察送进医院,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久了?你又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有谁在瞒你,邓家宁,我一个小时前刚刚清醒,手边没有电话,病床前是我的家人,我有什么需要隐瞒的?”
“没有一个人通知我你在这里,你妈妈知道了是吗?沈信也知道是吗?如果不是我赶回来了,你们全家就要把今晚发生事情当成一个秘密掩盖掉是吗?我告诉你沈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瞒不住的。你算是什么妻子?你做了些什么?我为你牺牲那么多,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沈智的镇,定深深刺激了邓家宁,他双目发红,开始语无伦次。
这个男人,他疯了!沈智悲凉地看着在自己病床前胡言乱语的丈夫,“邓家宁,我是你的妻子,今天晚上我出了意外,现在躺在医院里,从你出现到现在,有没有问过我一声怎么了?有没有说一句哪里受伤了?你要一个完美的妻子是吗?那也请你先扮演一个完美的丈夫角色,否则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邓家宁顿住,病房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数秒之后他突然低下头,恶狠狠地开口:“没资格?我是你丈夫,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站在这儿问你这些话了,沈智,别再绕圈子了,我只问你,你背着我跟那个姓唐的到底做了些什么?今天你就在这儿把话给我说清楚。”
有尖锐的声音,在沈智的耳内横冲直像,让她有一会儿无法出声,也不能控制自己耳膜以及弥漫在整个头颅中的刺痛,她被迫仰起头,脖子笔直地往后摆,等待那金铁廖擦一般的声音过去,然后她终于听到人声,是她自己在说话,冷冷地,带着轻蔑。
“如果你已经认定我是出轨的,何必还要我说清楚,关于细节,还需要什么细节,它们不就正在你的脑子里面翻来覆去吗?”
邓家宁脸扭曲了,他想过无数遍的最可怕的可能,最无耻的画面,沈智,他的老婆,身体与别人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脸贴在别的男人的胸膛上,在别的男人身下发出他曾经听过的喘息与呻吟,这一切都在她冰冷轻蔑的声音中凝聚到他的面前。
他在这些画面中浑身血液逆流,胸口闷痛,太阳穴急跳,手情不自禁扬了起来,一声脆响,突如其来地巨大力量让沈智的脸猛地侧到了另一边。
第十一章、被出轨的婚姻
婚姻中的有些男人和女人并不想出轨,但在一千遍的怀疑与确定之后,即便他们不想,他们也已经在怀疑与确定的那些人眼中,无奈地出轨了。
1.
沈智决定离婚。
即使她曾经想过要为了孩子接受一段不再有感情的婚姻,但一个会对她施暴的丈夫,她不能接受。
如果说上一次邓家宁给她的耳光是因为一时情急下的偶然之举,那么这一次他在病房中的所作所为,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
沈智曾看过一篇报道,内容翔实数据精准,所举的例子无一不是血淋淋的,家暴这种东西,有一就有二,开头就会继续,这与吸毒是一样的,没有悔改的可能。
她不愿自己后半生都与这个男人在一起,时刻提防着他身体里的暴力因子突然冒头,并为此战战兢兢地度过余生。
沈智提出了离婚的条件,房子与现金她都可以不要,她只要安安。
邓家宁的回答是不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他对沈智已经没有一丝歉疚,留下的只有愤怒与恨意,他在经受煎熬,这一段时间来,由他经手操办的一切给他的巨大压力已经将他的神经折磨到崩溃边缘,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沈智,他为她如此牺牲,她怎么能背叛他?她又怎么敢背叛他?
离婚,让她能够与老情人破镜重圆共效于飞?绝不!既然她让他不快乐,不幸福,那么她也别想与别人快乐或者幸福。
女儿回家,最无奈的是沈母。若有一丝可能她也不愿女儿带着孩子与邓家宁离婚,但是就连她也没想到邓家宁会在医院里做出打老婆这样的事情来,要说不心疼,作为母亲,那是不可能的,可这一次不同以往,沈智半夜与曾经恋爱过的男人单独在黑灯瞎火的工地中被人发现,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于清的事实,而且关于这件事的起因,沈智在最初的寥寥数语之后便开始沉默,并且有永远沉默的架势。
沈智一沉默,沈母就把事情想得更糟糕,还有女儿提出的离婚条件,让她感到无法相信,原本百分之八十的怀疑,现在也变成了百分之一百的确定。
沈母最后的决定是,她要去找唐毅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