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眼光如炬,应该心无旁骛的时候,宁思蜀还是分神问了一句,声音很温柔。
“你骗我。”气息不顺,她咳嗽了。
这个罪名大了,生死关头都得解释,宁思蜀抬起头。
刚想说话,舱门开了,驾驶员带着陈末一起进来,第一眼先注意驾驶座上的宁思蜀,然后目光扫向坐在一边的乐黎。
“陈先生,佩服。”宁思蜀回头。
看到他的脸,陈末神色微微一动,然后笑,“原来是你,刚才见到的是令弟吧?”
这两个人居然客气来客气去,乐黎皱眉头,只恨自己行动不便,否则扑上去就酷刑逼供这该死的男人,直接打断他们,“少废话,密码。”
“小乐,你要?好啊,我告诉你。”他笑。
这么简单?乐黎挑眉毛。
他举步,却被身后的人用力扣住,飞机不断往下,已经快要离开云海上方,他在几步之遥的地方盯着她看,有点贪婪,云上的阳光,纯静透彻,她额角细碎的绒毛也有一层金光闪烁,这样的美景,再有一瞬就看不到了。
笑意浮起来,他点头,“过来,我告诉你。”
停下手中的动作,宁思蜀开口,“小乐,不用了。”
什么意思?这两个男人——她烦躁。
“陈先生,这个程序设计得好啊。”他夸奖,将手中的电脑搁到一边。
“是吗?如果有机会,我会奖赏那个人。”很客气地回答他。
飞机已经进入云间,浓雾笼罩,一切都变得阴暗下来。
“一旦有外部电脑开始修改,就会启动自我删除,做得这么绝,没考虑过飞机上会有自己人吗?”
“失手与敌,死了也活该。”
那驾驶员爆发出一连串的韩语,冷笑一声,宁思蜀只回答了一句话,“带他出去准备!”
驾驶舱里只剩下两个人,他侧头看她,慢慢开口,“小乐。”
“你来凑什么热闹!”
刚才一瞬间,这男人眼里寒光乍现,看上去完全是两个人。她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的,听完只觉得浑身发凉,现在见他望着自己,未加思索,脱口而出居然是这句话。
愣了,然后宁思蜀眼光一软,他的小乐啊,萎靡不振的样子,真心疼。
飞机还在下降,云层下墨色大地隐约可见。
“小乐,我们要跳伞下去,你肩膀不能动,我抱着你好吗?”
“下面应该是南北边境吧?”她扫了一眼屏幕。
“是,不过现在就迫降的话,落在南方境内应该没问题。”
“他呢?”
知道她说的是谁,宁思蜀眼里又冷了,“他和我的队员一起,这人很重要,不能丢了。”
跳伞迫降——乐黎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缓缓吐出三个字,“你行吗?”
男人的自尊心再次被严重侮辱,宁思蜀差点没伸手过来摇晃她,“我以前参军,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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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蜀曾经参军,还是空军哦,会开飞机会跳伞,电脑也是高手,可是跟小乐的身手还是没得比较。。。。。。。。唉,满头大汗。。。。。。。
第二十一章
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宁思蜀最后小心地用弹性安全绑带将她扣在自己怀里。
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他声音就低了下来,“痛不痛?”
很少和人这么亲密地肢体接触,今天算是毁了。有点郁闷,乐黎整个过程中一直闭着眼睛,听到这句话,终于睁开来看了他一眼。
仰头,这个男人看着她眼光专注,那么斯文的一张脸,身上却穿着特制的行动服,奇怪的矛盾。
这样的高度,也没有固定的降落地点,放在平时,当然小菜一碟,但对于今天的她来说,太危险了。
不回答他,侧过脸去,身体紧贴,脸颊擦过他胸前,行动服——她熟悉这种质料,防火防水,坚韧耐磨,这么多好处,当然也有牺牲,这种衣服外层粗糙,还有许多必要的口袋,擦过皮肤,感觉当然不好。
不过奇怪的是,她心里居然很平静。
怀疑她随时会晕厥,宁思蜀担心得要命。他曾经在空军服役,跳伞经验丰富,可今天怀里抱着她,脑子里盘旋的都是等下会不会气温太低,跳下去的时候会不会加剧她的伤势,落地的时候怎么办——踌躇之下,居然这一步迈不出去。
“宁思蜀,你还不跳!”多等一秒都好像是一个世纪,乐黎开口了。
跳下去的时候,失重的感觉让五脏六肺猛地一浮,死死咬牙,她一声不吭。
浮云散去,墨色大地扑面而来,她的脸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低头只看到她的短发,耳梢露出来,轮廓精致小巧。耳边狂风猎猎,半空中空茫一片,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
测算了一下距离,他对就在距离不远处的同伴做手势,打开降落伞。完满的圆轰然绽开,坠势陡缓,再往下看,开阔地带两边,深浅不一的树冠已经清晰可见。
南北一线,太冒险了,不知道接应的人能不能及时赶到边境。
狂风掀起,他手臂一紧,暗叫不好,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果然角度偏颇许多,
离地面很近了,树冠中隐约的瞭望塔,感觉森冷。
落地的时候冲力太大,急奔了两步,还是止不住就势滚倒下来,不过太好了,至少没有落在那边。
她小小的身子完全埋在自己怀里,寒风里她的脸颊一定很冷,但隔着衣料,他却还是觉得胸前滚烫,鼻腔里又酸又软,双手小心翼翼地环着她,好像环着易碎的珍宝。
“小乐,你还好吗?小乐?”解开累赘,他急着唤她。
总是忘记她其实很强,身手之好,足够鄙视他一千次有余。但那有什么用处?她不是一样在自己面前受伤,跟正常女孩子一样,只是痛起来咬牙不作声而已。
那边也有落地声,然后是惨叫。
远远有装甲车飞速驶来,积聚所有残余的力气,落地瞬间借着身体翻滚的角度,猛地用肘弯折断了那男人的脖子,借着尸体翻身坐起,陈末与他遥遥相望,脸上浮起一抹笑容。
几乎是同时,极目宁思蜀的身后,也有车队的影子出现。
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为了这个人,这次的牺牲太大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走他!脑海中电闪一瞬,宁思蜀一长身就飞扑过去。
脚下一紧,那么完美的动作,直接变成扑倒在地,有枪声,惊鸟无数,叫声和翅膀掠起的噪声,一时四下骚动不已。
转眼两边车都到位,全副武装的人跳下来,持枪对望。
两个人被团团保护在中心,乐黎咳嗽,声音微弱嘶哑,“别找死,他们一半是贼,不守国际规矩的。”
第二十二章
为了养伤留在韩国,没有任务,整日空闲,乐黎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普通女生的生活。
所谓普通女生的生活,当然和枪林弹雨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是和某个奇怪的乌龙检察官,倒是千丝万缕断不开。
病房安静,窗外是阳光明媚,宁思蜀就坐在她床边,电脑搁在身上,滴滴答答打个不停。
医生走进来检查,已经很习惯宁检察官对他每日例行的关心询问,不等他开口就主动报告,“恢复情况很好,小心一点,可以出去散步了。”
很满意,他回头用中文跟她说话,“小乐,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走一走?她看窗外。绿草如茵,三两个小护士低头边走边笑,阳光正好,几乎可以闻到花草香。
收回眼光看他,这个男人带着她死里逃生,上天入地的,但是仔细想想,会弄到那么混乱的地步,还不是因为他!
“我要睡觉。”她没好气。
医生擦汗,赶紧退出去。门合上又打开,一个男人径直走进来,声音平直,“队长,我来了。”
看了坐在旁边的宁思蜀一眼,小李也打招呼,“宁先生,你好。”
招呼打完三个人都没话了,乐黎瞪眼睛,意思明显。
好吧,他明白。拿起电脑走出去,自己老弟就站在外面。
“你带他来的?”
“当然,她是别人的,迟早要接回去。”
“她是别人的队长,说话说完整。”宁思蜀随便坐下来。
这次任务出得九死一生,宁思谦到现在还有点气闷,“你跟议员谈过了吗?接下来怎么办?”
眼前直接浮现那个男人最后的一抹笑容,宁思蜀冷笑,“急什么。”
病房门又开了,小李走出来,表情有点怪,“宁先生,我们队长找你。”
啊?第一次听说她主动找自己,宁思蜀立刻站了起来。
看着他消失,剩下的两个人没话说。憋了半天,想到那天合金门关上之后,还是面前这个男人率先指挥迅速撤离,有点佩服,宁思谦先开口,他中文不好,逐字逐句说得吃力,“那天谢谢了,你怎么知道会爆炸?”
看了他一眼,小李面无表情,“不用谢,我只是急着想找那个地下通道的其它入口,顺便。”
顺便?果然是——什么样的队长带出什么样的队员,真拽。
第二十三章
“我想出去一趟。”进了病房就听到她声音干脆。
有点为难,“你可以吗?”
她不正面回答,只是陈述事实,“明天我就要回国了。”
这么快?其实很正常,她毕竟不是他的,总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但是心里不好受,宁思蜀看着她不说话。
“出去一趟,我们一起。”她又重复了一遍,眼睛直视他,她发色浅,瞳仁也是,淡淡的褐色,很清澈的一双眼睛。
明知不可以,他还是难得滥用私权,遣开所有满脸疑问不安的保安人员,把她直接带了出去。
走出医院的时候她换了轻便的衣服,脚步不是很快,娇小的身子就在他的左手边。短发稍微长了一点,但依旧翘着零乱的发梢,他的车就停在街的另一边,过马路的时候他们立在一起等红灯翻绿。
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迈出步子的时候,有染着黄色头发的十几岁小孩踩着单车飞速掠过,一伸手揽住她,其实她的反应比他要快,早就轻巧地往后一退,他这一揽就正好将她搂了个满怀。她的发梢擦过皮肤,他竟然浑身一震。
没有预料中的推拒,她只是很自然地偏了一下头,然后退开一点,声音很轻,“哪里有超市?”
对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习惯了她对自己呼来喝去,突然态度大变,他倒不适应了。
上车以后他才开口问,“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她只说单音节,眼睛看着前方,身子靠在座椅里,侧脸像个孩子——态度很认真的孩子。
不知道她究竟要买什么,但是这窄小的空间里因为有她在身边,心里满溢着很多不知名的情绪,熟悉的道路,方向盘握在掌心里,可一切都好像变得陌生起来,开了很久都在乱七八糟地打转,他竟然毫无所觉。
“思蜀。”她突然发声,惊醒过来,他侧头。
“这个地方你开过了,我要去超市。”
“我知道,前面就是。”她瞅着方向盘表情疑惑,他飞行员的方向感受到空前质疑,男人的自尊再次被打击,宁思蜀一踩油门,加速往前驶。
大型超市终于出现在面前,开进地下车库的时候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正好是周末,超市里人潮拥挤,很多都是阖家出来大采购的,孩子的嬉笑声不时在耳边响起。
乐黎径直往食品区走,脚步依旧不是很快,但好像有点赶时间的味道,往前走得很努力。
恢复得再怎么好,受过这么重的伤,总是大伤元气吧?眼前浮现起她从前脚步轻快的样子,心疼了,手指好像有意识,轻轻握上她的手腕,宁思蜀声音温柔,“小乐,不着急的,你要买什么?我们慢慢找。”
手腕上一暖,她受过严格训练,最忌讳别人动不动触碰自己,但这个男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完全不吸取惨痛的教训。而她,居然也渐渐习惯了。
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难得的不抗拒,他脸上开始浮现笑容,酒窝若隐若现间,明明是灯火通明的现代大超市,她却开始幻觉自己入了聊斋,林间小路上,那书生对着面前的女子展颜一笑,不知是人是妖。
是妖,她是人,他是妖。
立刻得出结论,乐黎低头继续走。
没有拒绝,没有甩开,就连声音都没有,手心里握着那细细的手腕,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自己在做梦?宁思蜀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笑容,完了,他好想就在这里拥抱她,会不会被过肩摔?过肩摔他也认了,就是怕她会不小心伤口恶化。
心一热,他情不自禁就唤了一声,“小乐,我有话跟你说。”
她已经在食品柜前停下,低头细细寻找,嘴里喃喃念了几句,然后手腕一动,很轻松地就挣脱了他的掌心,伸手取了一包东西。
叹气了,不过有点好奇,他低头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惊讶,“你买饺子?”
“就饺子吧,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听不懂,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却让宁思蜀彻底怀疑自己身处梦境。
“哪里可以煮饺子?要不去你家?”
第二十四章
宁思蜀的屋子布置很简单,房顶高挑,全部打通,厨房居然在屋子正中,料理台四面围绕,方形顶灯压得很低,往里一站,还没开始煮就觉得气势逼人。
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喜欢煮饭?”
“不是。”他上前解释,食指的指节弯曲,轻轻擦过鼻尖,那样子居然稍微带些腼腆,“是别人喜欢。”
更奇怪了,乐黎瞪了他一眼,“你女朋友?”
她怎么能够面无表情地说出这种话来,宁思蜀伤心,“我没有女朋友。”
“那谁喜欢煮?”
“思谦。”身为一个国家级的特工人员,宁思谦最拿手的并不是完成任务于水火之中,而是料理台前烹饪美食,这么大的落差,谁听了都会目瞪口呆。
她目光惊诧,终于忍不住重复确认了一遍,“宁思谦?”
知道思谦不会喜欢这个堪比国家机密的爱好被人知道,可是宁思蜀这当口却斩钉截铁地点头确认。
弟弟,为了清白,原谅我出卖你。
不再追问,乐黎开口提要求,“锅子。”
一边拿给她一边自告奋勇,“我来帮忙。”
又被她眼睛扫过,宁思蜀默。
她烧水的时候也是全神贯注的样子,屋子里很安静,水滚开的时候细小浑圆的水泡沿着底部慢慢升腾上来,最后如花般在平静表面上翻滚开。
饺子已经被取出来,很整齐地码在一边雪白的平盘中,乐黎伸手去拿,手肘碰到一直立在身边的男人,侧头望了他一眼,好像突然想起些什么,将饺子往锅里推下去,然后手指去摸搁在一边的葱条。
葱条青绿细长,她的手指在顶灯下玲珑秀美,心口又烫了,想起他们在空中的一瞬间,她小小的身子紧贴在自己怀里,世界空茫一片,除了彼此再无其它。
“小乐——”他开口说话,喉咙有些沙,第一句硬是没有说出来。
“嗯?”眼睛盯着沉浮的饺子,乐黎随口应了一声。
肩膀一暖,被他双手扶住,她本能的反应又要来了,但是手中还拿着漏勺,又对这个男人的触碰渐渐熟悉,腰一挺,她硬是收住了下一步动作。
“小乐,”他又开口,声音很轻,就在耳后,“我喜欢你,想追求你,可以吗?”
说完没声音了,盯着她的后背等待,呼吸都忘了。
手心下一动,然后她转过身来看自己,仰着脸,灯光直射下来,她眼里表情看不清,只觉得流光一片。
见识过她的利害,宁思蜀也很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脚步往后退的动作,把手重新放回她的肩膀,继续等回答。
可是接下来两个人都没了声音,然后她薄薄的嘴唇一动,终于说话,“饺子,你到底吃不吃?”
第二十五章
这顿饺子两个人都吃得食不知味,宁思蜀是因为刚才的告白被乐黎四两拨千斤,这时候完全没了方向,乐黎却是满腹的心事,渐渐一个人开始出神。
这套屋子装修简洁硬朗,餐桌上方是白色的方形大灯,压得很低,桌上没什么菜,简简单单的两只青色圆碗而已,就放在面前,勺子也是青色的,碰到碗沿偶尔发出清脆好听的叮当声。
没人说话,屋子里太安静了,宁思蜀手里握着勺子,望着近在咫尺的乐黎眼光专注。
她正低头吃饺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那光洁的额头,发丝掠在耳后,因为垂头落下来一点,很柔软的样子,跟她给人的感觉很像。
仿佛感觉到他的凝视,乐黎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有什么喝的?”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宁思蜀回神很快,“我很久没回来了,冰箱里都是空的,不过储藏室里有酒,要不要喝酒?”
“好。”她答得干脆,倒是让宁思蜀小小怀疑了一下自己的听力。
吃完了他们两个真的到阳台上喝韩国酒,是真正的喝酒,一人手中拿着一个酒瓶,一点情调也无的样子。
宁思蜀的公寓在一栋高层的二十楼,夜风很大,靠阳台的窗帘被吹起来,啪啪的声音。
站得高,遥遥望出去城市里的灯火辉煌遥远而不真实,天上倒是难得有星光,他们开始讲话,乐黎话还是不多,倒有点像自言自语,喝到乐黎突然拍栏杆,然后瞪了宁思蜀一眼。
“为什么你要跑到林下去?”
宁思蜀默然,这个也要解释吗?中国人说,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更何况他还有很多事情根本不能讲。
幸好她也完全没有指望他回答的意思,继续自顾自讲下去,“你去也就算了,还那么乌龙地搞进我们的计划里,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添乱?”
这个时候他开始意识到乐黎是不是醉了,不过她目光清明,口齿伶俐,又完全不像。
乐黎却是知道自己有些醉了,她从来不放纵自己,话也很少,现在居然不能控制自己不停说下去,简直是,简直是可恶。
不,可恶的是这个男人,星光下一张润白如玉的书生脸,聊斋得很。
而她这个另一世界的阳间女子,就这样不幸地误识妖孽。
没关系,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从此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
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的确值得喝一杯表示庆祝。又喝了一口,转头的时候有幻影,面前的男人居然在微笑。
居然还敢笑,还敢在她面前笑,伸手就去抹那个笑容,笑什么?饺子都已经还了,你现在该无话可说了吧?
她的手伸过来的速度跟过去任何一次都不能相比,本能一抓,宁思蜀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竟然能够一把抓住了她。
抓住以后再抬眼,乐黎正愣愣地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声音轻悄,“我们不是一国的,懂不懂?”
“我知道,你是中国人,不过我也有一半是中国人,想不想见见我妈妈?”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但是宁思蜀仍旧抓紧机会回答。
“白痴,我是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聊斋来的,懂不懂?”
这次真的不懂了,不过他也没有能力再去思索那么多,眼前只有她薄巧的嘴唇,微微地动,而他的整个世界都跟着一起在震动。
他不是什么无聊男人,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很难熬,太难熬了,而她十指纤细小巧,好像已经被主人遗忘,安静地团在他的手心里,手心很烫,滚滚有热流一直冲到大脑里。
昏头了,本能战胜理智,宁思蜀手臂一紧,居然不知死活地把面前的女孩抱住,直接亲吻了下去。
第二十六章
这个亲吻很长,窗帘在夜风里噼啪作响,很多混杂的味道,淡淡的酒味,风的味道,屋子里残余的烧煮饺子的热气,还有唇齿间湿润的纠缠,所以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乐黎一想到亲吻就立刻会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微醺若醉。
她想还是醉了的好,放纵需要理由,她可以幻想自己已经入了聊斋,林间小道,狭路相逢,那书生展颜一笑,但女子心里明白,这一切只是幻影,只有今夜,天明便是两生人。
怀里没有抵抗,宁思蜀渐渐吻得深了,手指探下去,她光滑紧绷的皮肤,腰里线条流畅,血热了,叫嚣着不要放开,不知是怎样找到的床,她的身体在黑暗中皎洁如唯一光源,他苦苦压抑着呼吸,又忍不住低下头去吻。
进入的一瞬间疼痛如同尖锐的刀刃,她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这样无助的时候,被一个比自己不知道弱了多少倍的男人弄到这样疼痛的地步。本能地扭转身子去抗拒,手还抓在他的肩头上,这时候情不自禁地就用力了下去。
肩上一紧,然后上一秒还在床上的宁思蜀,下一秒便倒在地上望天,床上有唏唏嗦嗦的声音,床沿边露出一张脸,乐黎细细的眼睛在黑暗中湿润而光亮,微微有些气喘,但只是安静地垂头看着他。
拼了,就算今天被打死,他也拼了。
结束以后他们用很亲密的姿势继续纠缠在一起,她太娇小,贴在他怀里的时候好像一只正在撒娇的小动物。
低头看了一眼,宁思蜀又忍不住去亲,然后仰面在床上开始说话,“小乐,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她不回答,然后起床穿衣服,衣服散落了一地,她的T恤压在他的下面,很小的一团。
他也下床了,不急着穿衣服,只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一次坦然地在一个男人面前裸露身子,她穿衣服的手势很利落,速度也快,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或者这个地方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小乐?”宁思蜀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这次语气重了一点。
终于给了他一个回眸,不过乐黎看的是床单,“弄脏了。”
“没事,别去管它。”这居然是她的第一次,他一开始也很震惊,不过后来觉得那才正常。
“好。”她回答得也很干脆,然后扣上最后一个扣子,转头往外走。
“乐黎!”早就看出她的企图,就是没想到她走得这么绝情,宁思蜀开始咬牙齿,“你别告诉我这样就要离开了。”
“是的。”她继续自己的步子,拧门把手的时候却发现这门是内外指纹控制的,拧不开。
“别想了,我们需要谈谈。”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走过去阻止,明明是很好笑的场景,落到自己身上却觉得凄凉。
从来都只有男人上床之后不负责任,始乱终弃,他倒好,喜欢的女孩子另类得很,直接始乱终弃了他。
“没什么好谈的,我明天就要回国了。”
“小乐,两个人只要想在一起,一切都可以解决的。”
“解决?你要解决什么?”她看了一眼门锁,这个东西挡不住她,但是这个男人如果要螳臂当车,她会踌躇。
这是一只妖,让她想太多,又给她带来痛苦,却不能如过去面对任何敌手那样挥手斩灭,只好用最荒谬的办法,一夕放纵,天明即忘。
这样的对话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他沉默下来,然后伸手替她开门。
下楼的时候他一直走在她身边,想说不用送的,可是这个男人难得的沉默感染了她,乐黎在车上扭头看窗外,又是一个不夜城,霓虹光怪陆离,招牌上闪亮的都是陌生的字,夜空下陌生的街道,还有匆匆行走的陌生的路人。
不想再看宁思蜀了,可是玻璃上又清楚映照出他的脸,一直都若隐若现的笑容不见了,脸上线条都是平直的。
她的父母都是军人,接受的任务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公诸于世,为国捐躯得很早,除了勋章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来。而她选择同样的道路,觉得这样就能够懂得他们,就能够离他们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