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方向盘的真皮表面发出细微的声音,是他在不自觉地收紧手指。电话里他的声音继续,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我有事要跟你说,能下来一下吗?我就在你家楼下。”
何小君下楼的时候非常踌躇。
她不知道冯志豪要对她说些什么,也不是特别关心。两个人早已分手,几个月的时间都过去了。她已经在着手准备自己的婚事,而他在几年前就有了未婚妻的人选,此时此刻再说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大家都是成年人,分手是两个人自己做出的选择。既然如此,那从此就应该相见不如怀念。再见面做什么?再见面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难不成学古人那一套,执手相看竟无语凝噎?
但冯志豪在电话里说他在她家楼下等着。都这个时候了,万一惊动邻里,或者惊动自己的父母,哪样都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与陈启中正在往结婚的路上走着,双方家长都已经见面,虽然有些问题,但目标仍是明确的。关键时刻,她不想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何小君便咬咬牙,下定决心下楼去见一见冯志豪。家里黑灯瞎火,爸爸妈妈都已经睡了。她关门的时候非常小心,唯恐发出一点声来惊醒他们。
冯志豪果然等在楼下。弄堂安静,他独自立在车外抽烟,走得近了,只看到他脚前一地的烟头。
冯志豪没有说话,因为感觉太过复杂。他曾无数次看着她从那扇门里向自己走来,但这一次却觉得怎么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何小君走到他面前停下。夜凉如水,她一下来得仓促,也没有披上外套,拢着手肘立在他面前,等着他开口。
他还陷在之前的复杂感觉中,茫然间竟不知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指节突然一烫,原来是手里的烟已经燃到尽头,长长的一截烟灰落下来,还未触地便被风吹得言消云散。
他终于开口,一点铺垫都没有,只说了一句话。“小君,我没结婚。”
12章 谁都是假装
(许多事情我们经常假装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有时候假装不一定是为了欺骗,而是因为我爱你。)
1
离开父母家之后,陈启中独自开车回金桥。与上次一样,一路上他不停地看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想着要不要给何小君拨一个电话。但是结果也同上次一样,他最后还是没有把这个电话拨出去。
高速公路一路畅通,出了隧道之后条条路上都是工地,隧道口正在修最新的地铁站。工人估计在赶进度,大光灯开得亮如白昼,轰隆隆的声音传到很远。路边有隔离栏,挖开的地面上铺着钢板让车过去。昨天下过一场大雨,钢板下面泥泞一片,高低不平,车子经过时好像开在铁轨上,一路的响声。
虽然是晚上,但路面变窄,这一段总有些堵。两边没有行人,工地大光灯开得雪亮,车开得慢,伴着耳边工程的嘈杂声,越发让他心里烦闷。他的生活一向平稳,很少为了某件事情持续地烦躁不安。但是自从决定要结婚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完全脱离了控制,所有过去从未曾想到过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件件都让他措手不及。
他没那么天真,早就知道结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难。
没有遇到那个人的时候觉得找到她很难,遇到那个人了以后觉得追到她很难。好不容易找到也追到了,没想到要过她父母的那一关,更难!
特别是今天!他只要一想到何小君妈妈在饭桌上说出的那些话,爸妈与他谈话时的表情,心里就不自觉地混乱起来,都不知如何摆脱这种感觉。
雪亮灯光闪过,开在他车前的一辆黑色桑塔纳突然停下。他之前正出神,一脚刹车踩得仓促,差点与前车相撞,危险到极点。
后头连续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有人在叫骂。他坐在驾驶座里心跳加速,一瞬间眼前掠过许多虚影,都是何小君的脸。
陈启中在下一个路口调头,笔直向着来时的方向开回去,半点迟疑都没有。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理智的人,从不会被片刻激情冲昏头脑。但他此时此刻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看到何小君,想拉住她的手,想对她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都是值得他与她为之努力与奋斗的。
陈启中把车开到何小君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他在来时的路上用了很快的速度,但是越接近目的地,他的速度反倒越是慢了下来。
他在想自己要跟何小君说什么?她过去倒是有过一两次半夜突然跑来找他,都是因为心里不快活,想他安慰自己。他虽然当时吃惊,但后来每次想起,总是觉得很愉快。
她想他安慰自己。那是因为她信任他,他是她不愉快的时候最先想到的人,他喜欢这个角色。但是现在一切倒过来了,他这样跑去找她,说什么呢?难道也上前对她说一句,我觉得不快活?
这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男人该做的就是解决问题。随意地发泄情绪是毫无意义的,尤其是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的同情还是要她的帮助?他该做的是不让她有一丝烦恼,就像他一直所希望的那样。
他这么想着,脚下的油门便越踩越没有力气,但是熟悉的弄堂己经出现在前面。太晚了,弄堂里树影摇曳,寂静无声。他稍稍踌躇,最后还是把车开了进去。
其实他已经没有了一定要找到她的冲动,他只是想看一眼何小君的窗户。如果她还亮着灯,那他就在楼下给她拨一个电话,就说自己已经到家了,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车子驶入弄堂,两边路灯晕黄,灯光透过浓密树冠投在路面上,斑驳一片。
他开得很慢,然后忽然地停下了,无声无息的,就在弄堂的入口处。
弄堂深幽,他茫然地看着远处的那对男女,很久都没有动作。
那是何小君与冯志豪。他们双双立在一辆低矮的跑车边,她在夜风里衣衫单薄,仰头与冯志豪说话。
距离遥远,他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是片刻之后,他们停止交谈,彼此伸出手来身体相贴,无声无息的一个拥抱。
他仓皇间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10 月的上海,远未到冷的时候,但他这一刻却是冰凉的,就连指尖也是,冷得只觉麻木。
喇叭声响起,他猛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经将车倒退到弄堂之外,斜斜地停在路的正中。一辆出租车险险地停在他的左侧,司机按下窗来,吼了一声。
“找死啊!半夜停在路当中。”
他没有说话,转动方向盘往前开去,指尖仍是冰冷的,连带着方向盘都突然地沉重不堪。他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
这一刻的陈启中已经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也不想再去向任何人求证什么。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或者他妈妈说的才是最正确的。
何小君母亲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持续的不满,所提出的高不可攀的要求、还有今天BBS· JO OYoO.nE 饭桌上那些难以想象的条件都只有个原因,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另一个选择。而那个人,远比他更合适她的女儿——何小君。
2
何小君自己都没想到,这天晚上她居然睡得不错。
她与冯志豪的分手,纠缠了数月。一开始她痛不欲生,后来与陈启中在一起,时日长久,那些痛苦与纠结终是渐渐地平复下去。
她在他身上享受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安定与宁静,再也不用患得患失,再也不用害怕失去。陈启中爱她,她是知道的。这种爱并不由名车豪宅或者奢侈礼物来表达,他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永远都在她身边而已。
但是除此以外,她还需要什么呢?
所以她决定与他结婚,一开始或许有些仓促,但现在她觉得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生活是什么,生活就是她和他一起去超市,在肉柜前讨论今天晚上该有小排骨冬瓜汤还是青椒牛柳;生活就是他洗碗时,她坐在一边削水果,听到他哼几句走调的歌词;生活就是她躺在他的怀里聊天,把这一天所发生的愉快或者不愉快的事情都告诉他。这些是她爱着并享受着的时刻,比豪宅名车、奢华礼物更让她快乐。
昨晚冯志豪在半夜时分出现在她家楼下,跟她说:“我没有结婚。”
那又怎么样?
听完这句话之后,何小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漠然。
她曾想过千万遍,如果冯志豪回来找她,自己会如何反应。她想过自己会悲伤得泪流满面;也想过自己会恶俗地冷笑,笑他终于后悔。或者她只是觉得宽慰,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但是一切真的发生了,她竟然只觉得漠然。
就好像在听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而且这件事并不见得有多悲惨或者激动人,。。别人说得声情并茂她却听得麻木不仁。为什么要来告诉她这句话?
如果他说:“小君,我们结婚吧。”或者她还会为此心潮起落一下,但是冯志豪说的是:“小君,我没有结婚。”
他有没有结婚,现在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她漠然地看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些什么,慢慢居然开始走神,想起陈启中来。
她想起的是陈启中的背影,他在晕黄灯光下低头忙碌,熨衣板上垂下她的衣裙,看着她微笑;他在水槽前洗碗,背对着她,嘴里哼着歌,五音不全的,走调走得厉害。
真奇怪,她竟总是想起他的背影。都说背影代表分离与冷漠,但她却觉得陈启中的背影是温暖的,让她留恋的。
冯志豪也在看她,眼里原有的光和热漫慢黯淡下去,终于湮灭在一片失望的空白里。
他在机场一别之后,为了能够在何小君面前说出这句话,往返了两次美国。他与文心婚事,本来已经定在这个月的月底,但是现在,他想让何小君回到他身边。
如果她能够回来… … 如果她能够回来… … 这念头像一个魔咒,日夜缠绕着他。他愿意付出代价,前提是她愿意。
他是个商人,不做没有回报的牺牲。
他已经计划好一切,只等他与她的重新开始,但是一切却在他计划开始的时候错失了方向。他甚至还来不及说第二句话,她就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他的心在她的沉默里慢慢沉下去,像是坠人冰水里,彻骨寒凉。何小君不爱他了,在他还爱着她、想着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不爱他了!怎么可能?就因为那个男人?那个普通到极点的陈启中?
他不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一点。何小君不会不爱他的!他在幽深夜色里看着她的脸,许多话涌到嘴边,身体无法克制地蠢蠢欲动。他想伸出手来,狠狠地摇晃她,让她清醒,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她的男人,或者直接将她带走,不管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就好。
残存的那一点意志力终于占了上风,他己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现在要挽回一切绝不是靠一时冲动就能达成的任务。商人就该有商人的解决办法,凡事谋定而后动,对生意是如此,对女人也应如此。
这天半夜,何小君自认为自己在短短一句话之间,结束了她与冯志豪之间所有的一切。他在那句话之后没有再与她多说些什么,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与她拥抱。何小君没有拒绝,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拒绝一个代表离别的拥抱。他毕竟是冯志豪,是她爱过三年的男人,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是她自己的选择,离开他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谁被谁抛弃,一段感情不能持续,是因为双方都不够努力,双方一同抛弃了它。
何小君上楼时脚步轻快,她对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很满意。
这样的告别很好。她想冯志豪明白她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已经是半夜了,楼道里漆黑一片,她想起陈启中,忽然很想拨一个电话给他,但是忍住了。
明天,她要告诉他,能不能完成她妈妈的心愿不重要。她会嫁给他
无论别人怎么说,因为她爱他。
3
第二天是何小君去启华上班的第一天。她有许多入职手续要办,启华规模很大,各部门在大楼中的不同楼层,她在助理小姐的带领下不停上下往返。整个早晨繁琐忙碌,等稍稍有空坐下拿出手机来看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错过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陈启中打来的。
他最后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内容也很简单。他说想见她,有话要对她说,但是临时有紧急任务要出差,先上飞机了,到了之后就再给她电话。
她再打电话过去,那头已经关机了。
她有些沮丧,又觉得突然。陈启中是做项目主管的当然也很忙碌,出差并不少,但这么仓促倒是头一次,况且他在短消息里说有话要跟她说,要说什么?
昨天两家父母不欢而散,她心里当然是介意的。他应该也一样,但她已经想好了要见他,当面跟他说自己的决心。可惜这样不巧,她只是疏忽了一会,他就已经飞到其他城市里去了。
何小君拿着手机惆怅的时候,陈启中在飞机上心中同样是五味陈杂。他昨晚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里的,熄火之后他一个人在车里坐了许久,一动都不想动。
他问自己,他爱何小君吗?答案是当然的,如果他不爱她,何必要与她结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到了随便找个女人就结婚的地步。
现在问题的症结是,何小君究竟将他与这场婚姻放在她心里的哪个位置。
一直以来,她妈妈的态度是他们结婚路上最大的阻碍。但其实她妈妈对他抵触的态度以及之后所提出的所有苛刻条件,他都不是太放在心上。就像他对何小君说过的那样,任何问题,如果一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种方法解决。但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前提是何小君是否真的准备好了要与他结婚。
这世上有男女就有竞争,他也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他想起组里的小毕以前跟他发过的牢骚,当时小毕刚刚与一个有些苗头的对象分手,情绪低落了许久。他看再这样下去实在影响工作,就抽了个时间跟小毕聊了一会,小毕当时一边抽烟一边用恶狠狠的语气讲:“老大,别劝了,是我先说分手的。”
他听了倒是诧异,小毕又补充:“现在的女人谈恋爱就跟开车一样,用着轮胎还要备着备胎。老大,你说谁想当备胎啊?”
那时他听得心寒,但是现在,小毕所说的话不期然在耳边再次响起,清晰得一如昨日。
他知道一个男人纠结于爱与不爱的问题有些愚蠢,但是他忍不住要想下去,何小君不会骗他,结婚不是儿戏,但是他怕他自己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与冯志豪是符合分手的,何小君从来不说,他也没有问过。谁没有过去?他也有。他想要的是一个与她在一起的未来,追问那些又有什么意义?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想,何小君的旧爱冯志豪会不会卷土重来,再一次进入到她的生活里。
他整夜未眠,一直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问题。何小君爱他吗?她从未说过,她只是与他在一起,最开始她是有些勉强的,他也看得出来。但是两个人相处日久,他渐渐觉得她是喜欢他的。中国人表达感情总是含蓄,他没想过要她整天把爱放在嘴上,她愿意嫁给他,这就足够了。
但是现在这一切他都变得不能确定。昨晚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与她母亲在餐桌上提的要求不期然碰撞到一起,让他不得不想。如果他只是她失去最好选择之后的不得已而为之,如果她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他该怎么面对?
他这一夜辗转反侧,整晚不能人睡。快天亮的时候实在躺不下去了,他索性起床,独自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10 月清晨,晨光在五点之后渐渐吐露,青色的烟雾在眼前缓缓散开。他又无法克制地想着何小君,想着她许多个细微的表情:懒懒地倒在他身上,跟他撒娇;与他一起去超市,在肉柜前认真地辨认那些牛肉猪肉;吃完饭之后跟着他进厨房,看他洗碗,坐在一边削水果,也不是很认真,一边削一边还要跟他讲话,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走过来把脸埋在他的身后。
而他有时会有错觉,错觉她吻了他,很轻的吻,就落在他的背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回想起这么多细小的片段来。他是个男人,不该这样细腻地掐灭烟头,返身进屋。
他本想稍晚些打电话给何小君,但还没来及出门,项目经理就十万火急打他的电话,说有一个在深圳的项目突然出了问题,要他立刻赶过去协助对方解决。他知道这个项目队公司至关重要,立刻收拾东西准备走。
他在去机场的路上打电话给何小君,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接电话,单调的转接铃声一遍一遍在耳边响起。上飞机前他终于放弃,只发了一个消息给她,告诉她,他想见她。
4
何小君握着电话发了好一阵呆。走廊里有人交谈,然后办公区的门被推开,一群人走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吴慧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他们一路走来,气场很是强大,办公区里许多人都站了起来。何小君暂时坐在最靠外的隔间里,吴慧的目光扫过她,脚步略略一停,对她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男人说了一句。
“凯文,这就是何小君。”
那男人闻言也把目光转向何小君,很熟悉的一张脸,她在业界杂志上经常看到。杜凯文,启华的大中华区总裁。
没想到自己入职第一天就能看到公司里难得一见的高层人物,何小君仓促之下也站起身来,回应吴慧的微笑,然后招呼自己的大老板。
“您好,杜总裁。”
杜凯文很客气,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来与她握了一下:“你好,梅丽莎向我提起过你,欢迎加入启华。”说完看一了立在他身边的吴慧一眼,对她开口:“那你跟她谈?我先进会议室。”
“好。”吴慧点头,然后对着何小君再次开口。
“小君,能不能到我办公室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何小君往吴慧办公室走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怪异,尤其是背后其他人投来的目光,内容迥异,意味复杂。
不是她敏感,这是她进入新公司的头一天。虽然新人受到关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杜凯文与吴慧对她的高度关注,就连她自己都颇为不解,更不要说那些看在眼里的新同事了。
吴慧坐在办公桌后,手头是一份打开的文件夹,看到她进来点点头,微笑着示意她坐。
何小君走过去开口:“吴小姐bBS .oyOO·n E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些事。”吴慧又低头看了一眼桌上摊开的文件。何小君视力不错,一眼扫过便发现那些都是关于她的材料,顿时心里一惊。
吴慧想说的不会是要辞退她吧?她才入职而已,就已经后悔把她招进来了?
吴慧抬起头来,看到她的表情,忽然一笑:“小君,你在想什么?”
何小君正心里忐忑,听完这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开口道:“吴小姐,有什么事吗?”
吴慧点头:“是,小君,亚洲总部那边有消息过来,有新的合作方有意向介入你所参与的那个项目。对方很关注项目的大陆部分,需要一个熟悉项目的中国员工协助,公司目前抽不出人手来跟进这个突发的情况。我想了想,还是由你过去比较好。”
“我?”何小君诧异,“我才刚人职… … ”
“没关系,这次去只是做一些协助工作。亚洲总部在香港,时间不长,一周左右,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说 完这些话之后笔直看过来,目光炯炯。吴慧虽然外表优雅斯文,但在她身边总是能感觉到强大的压迫力,尤其是她不笑的时候。
何小君被她看的一愣,莫名有些心惊,不知下觉便点了点头。
“那好,丽莎会带你去人书部办一些商务签证需要的手续。时间很紧,我会让她们尽决办妥。”听完她的回答之后吴慧又微笑起来,拨电话叫秘书小姐进来,结束了她们的这次对话。
何小君走出吴慧办公室的时候,脑子里一片混乱。她知道启华工作节奏决,强度也大,但是没想到自己一入职就会遇到这么紧急的出差任务,突然到令她混乱。
与丽莎去过人事部之后,何小君才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坐下就听到抽屉里传出隐约的手机铃声,她立刻拉开抽屉找电话。她看到陈启中的号码不由心中一喜,又不好意思在新同事们面前接,握着电话再次站起来,一个人走到走廊里去听。
陈启中的声音在嘈杂背景中响起,简单地叫她的名字:“小君。”
才一个晚上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却觉得两个人已经分开很久了。心里还想着刚才吴慧所说的话,顾不上说别的,何小君握着电话先诉苦。
“启中,你知道吗?公司让我去香港出差,可我才第一天入职,太突然了。”
他听完沉默,话筒里只有喧嚣的机场背景声。何小君怕他是没听清,又“喂”了一声,问:“启中?”
“嗯,我听到了。”他顿了一下才开口,声音低低的,“我刚到深圳。这里的项目出了问题,可能要两天之后才能回上海。你什么时候走?要去多久?”
何小君立在走廊里,有人来去,经过时都状若不经意地看她。想起自己第一天上班就在走廊里跟自己的男友诉苦,她略有些窘,也没有注意陈启中的停顿,只说:“刚去人事部办了些手续,时间还没定,不过好像很急。去的话也就是几天的时间吧,我要去忙了,晚上再跟你说。”
他吸了口气,好像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只答了一个字。
“好。”
何小君想挂电话,忽然又想起什么,张口补了一句:“启中,当心身体,别太辛苦了。”但是那头已经挂了,耳里只有单调的“嘟嘟”声回应她。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一手机,心里忍不住埋怨了一小下。
比她还急,真是的。
5
晚上是何小君拨电话给陈启中的。已经很晚了,那头居然还有僻里啪啦的击键声,很明显他仍在工作。何小君满肚子的话想跟他说,但陈启中身边却时不时有人插话,问他非常专业的问题。隔行如隔山,她在这头一句都没听懂,只知道他忙。
这样的情况当然不允许她多说什么,何小君心里叹气,主动地挂了电话。
启华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何小君的行程第二天就定了下来。她是被秘书小姐的电话叫醒的,随即便奉命赶赴机场,都来不及等陈启中回到上海。
早晨九点半的飞机,她家离机场路途遥远,赶国际航班至少要提早两个小时出发。也不是第一次出差了,何小君放下电话之后便起身收拾东西,利落非常。
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的时候,妈妈刚买好早饭回来,看到女儿一身利落,即将出发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找个好人家嫁了多好,到哪个公司都是卖命去的,没一天消停。”
何小君笑了一下:“我乐意的,赚钱要紧。”
何妈妈恨铁不成钢,扭过头去不看女儿。何小君半个身子己经踏出门外,想想又走回来,搂着妈妈的肩膀说话:“妈,我知道你是为我想。放心吧,就算没有嫁给有钱人,我也会过得好的。”
习惯了女儿对自己剑拔弩张的样子,何小君突然的呢哝软语让何妈妈很不适应,一时间竟呆住了。一直到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她都没回过神来。
何爸爸刚起床,推开房门就看到老婆愣愣的样子,走过来问:“女儿走了吗?”
“刚走。”何妈妈终于回神,看了自己老伴一眼,声音含糊。
“怎么了?她跟你说了些什么?”老伴神情不对,何爸爸还以为何小君一早上又跟她妈起冲突了,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