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跳下来的时候想好了死了也罢,但这时死亡的味道第二次不期而至,我却只剩下动物一般求生的渴望,仓皇地偏过头,只想避开那道足以将我洞穿的力量。
“铛”地一声响,我猛睁眼,想看看自己身上哪里被穿了一个洞,看到的却是熟悉的背影,就立在我身前,手中持着一根长棍,上面仍包着布,棍头偏斜,尾梢点地,不动如山。
是季风,我眼眶一热,顿觉望出去的一切都模糊了,季风面前立着人,一身劲装,此时飘摇而起,踏着屋檐俯视我们,手中长剑仍有龙吟之声,开口声音极低,又硬,听上去怪异非常。
他说,“让开。”
季风不语,手中轻轻一振,只答一字,“请。”
那长棍上所包的布片如残叶飘落,露出莹白如玉的枪杆来,棍头暴长,锋锐枪尖随之显现,冰雪含霜,足足一尺有余,暮色中猛然有浩荡杀气,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至。
那杀气直逼屋檐上的黑衣人,但我在一旁也觉雷霆压顶,禁不住浑身冰冷,只觉巷外所有嘈杂声突然在我耳边消失,所有声源俱泯灭在这凛冽锐气中,血红落日都黯了一瞬。
那人的双眼却猛地一亮,长剑一摆,仿佛快意至极,含笑低语。
“久闻季家枪盛名,万军之中取敌将项上人头,今日一会,此生有幸。”说完苍鹰般飞扑而下,剑势如决堤长河,凌冽汹涌,将整个小巷席卷淹没,我呼吸困难,却不想闭上眼睛,季风脚下丝毫不退,枪尖一摆,长棍在他腰侧挥出一道雪白的弧线,暮色中泼雪一般,凌空将那奔腾的剑势阻断,枪锋越过剑光猛扑而去,破空声尖锐如箭,整个小巷都仿佛有回声。
那人的身影在如此爆烈的枪锋中如一片碎絮,飘摇不定,最后身形猛折,瞬间脱出漩涡,又回到屋檐之上,剑尖却已经落下来,一缕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刺目的一条红线。
他又低头俯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转身便走,速度如鬼魅,转眼消失无踪。
季风也不追,仍是立在我的身前,我想说话,张嘴却发现自己已经哑了,根本发不出声音,突然有人从巷口闪入,正是刚才那个笑嘻嘻的成家人,飘到我身边将我捞起,又看了一眼季风,嘴里突然“呲”地倒吸了一口气,开口问他。
“你怎么样?”

第 24 章

我正欲挣扎,闻言只是一惊。
季风回过头来,暮色不知何时已经深了,他的脸在幽暗光线里冰雪一样白,我从未见过他这样苍白的脸色,即使夜色没有一点温度,他都好像会随时融化在仅有的那点光线里。
我怕了,真的怕了,巷外的喧嚣声渐渐平息下去,到处都是血光,更多的军队涌入这条街,马蹄和铁甲声粼粼而过,金戈相交伴着无数的惨叫,一切犹如炼狱。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只是跳下来了,从酒楼里跳下来而已,为什么突然间风云变色,一切都让我无法理解。
季风走向我,长枪枪尖曳地,划出很轻的锐响。
我被那成家人捉在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弯下腰来,凑近我的脸。地上有血迹,暗红的,却比之前的剑光更加刺目,我哭了,眼泪冲出我的眼眶,从他身上流下的鲜血濡湿了我的脸,那血是烫的,落下时岩浆一样划开了我的皮肤,更让我痛彻心扉。
“平安。”他哑着声音开口,每个字都撞击在我最脆弱的心口处,我想伸手去碰他,但是手指颤抖得厉害,根本无法听从自己的意识移动,他又开口,游丝一般低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听话?你要做什么?你又要我做什么?”
他说得很慢,但我却觉得无法理解,不,不是我无法理解,是我不敢相信,这一刻,我前所未有地惊怖若狂,恐惧到只觉得身侧所有的空气都被他的句子所抽走,胸腔窒闷欲死,我颤抖地吸气,恳求他,“不……”
他没有回答我,转身向着巷口的方向一跃而去,我惊喘了一声,身子挣扎,绝望地伸出双手,只想不顾一切地拉住他。
身后有叹息声,是那个成家人,紧紧将我扣在手中,足尖点地跃上屋脊,街上已成了一片人间炼狱,许多人倒在地上,有火光,后来的骑士铁蹄飞驰,从许多尸体上践踏而过,我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我也不想知道,我的眼里只剩下一个离我越来越远的身影,火光中持着那杆长枪,飞一般落在一切纷乱最中心的地方,落在那辆已经半截倾斜在地的鸾车前。
鸾车前已经没有几个御林军的身影,他落地便被许多的黑衣人团团围住,枪锋如雪一般飞溅在无数刀光剑影之中,后来的铁蹄踏踏,踏碎了漫天血色,有人大喝,“弓箭手,准备。”
我看到他从鸾车里单手将那穿着我曾穿过的衣服的公主抱出来,我看到她用我过去最习惯的姿势抱住他的脖子,我看到他在火光中跃向后来的那些铁甲骑兵,如鹰一般划破夜空。
我却战栗,只觉地狱的阴火正吞噬着我的血肉,将我燃烧殆尽,马蹄声将这街市踏得如同修罗战场,他刚才的话在我耳边盘旋,我想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不要,请你不要,求你不要……
弓箭手已经沉默地张弓肃立,只等公主平安,一切突然地寂静下来,只有冰冷的风在我耳边盘旋。
然后一声锐响,一道光芒逆向袭来,直取季风手中所抱的公主,我无限惊惧,尽全力尖叫,发出的却只是破碎的呜咽声,季风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头看了我一眼,隔着遥远的距离,苍茫夜色,我竟看得清楚,他在看我,眼神温柔如水。
我想哀求,想求他不要那么残忍,我宁愿死,与即将到来那一切相比,我宁愿死,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有闪避,那道光在我眼前笔直没入他的脊背,鲜血飞溅,我再也看不清一切,眼前只有血光,赤红一片。
季风,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这就是我为了我的任性所付出的代价吗?巨大的痛苦将我灭顶淹没,我身体不自觉地痉挛起来,呼吸困难,捂着胸口,口中一咸,一股热流喷溅而出,落到地上,点点暗红。
耳边又有叹息声,还是那个成家人,他好像在说话,我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到了,眼前的血色渐渐没入黑暗,我在最后一刻祈祷自己再也不要醒来,我宁愿去这世上最深最深的炼狱,我宁愿在最可怕的轮回中接受折磨。
我的心,在这一刻,尽碎。

第 25 章

海:很多亲说没看懂……
旁白:……你的逻辑问题
海:对手指……平安,我觉得是你的叙事能力有问题……
平安:……成卫,用针戳她,快,我已经按住她了
PS:很多谜团,看下去才知道嘛……唉,第一人称对我来说果然是一个挑战,滚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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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花香,御花园里浓荫蔽日,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投射到地上,细碎的金色。蝉声悠悠,我在树下打五禽戏,嬷嬷和侍女们在一边拍手,我却心里恼怒。
拍什么手?还笑!本宫这五禽戏,是打给你们看耍猴的吗?
但即使是这样恼怒,我却仍不想停下,一个动作连着另一个,默默地做下去,等下去。
季风教了我整整一个夏天的五禽戏,做到后来,每个动作都变得自动自发,渐渐到了该要收势的时候,我却伤心起来,又不想在人前表露,索性闭上眼睛乱打。
脸上有阴影,有人弯下腰来,替我摆正姿势,沉默着,手势温柔,我突然狂喜,想睁开眼看他,却怎么都不能。
我急得要死,全身都开始挣扎,一动之间却觉得剧痛袭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耳边有人说话,“别挣了,小心长歪了骨头。”
我“霍”地睁开眼,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随着落入眼里的光震动了一下。
灯光照出之前的那个石室,有两个人同时低头看着我,我有一瞬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居然睁眼就看到叠影,但其中一个开口说话,语气与他的脸一样冰冷。
“成卫,要是她死不了,那就快点带出城,这种麻烦,多留一刻都是添乱。”
另一个笑了笑,“成平,你是不是被易小津吓出毛病来了?怎么现在看到女人就皱眉头。”
成平冷哼一声站起来,转身就走,我根本懒得理他,尽力睁着双眼,死死盯着仍留在床边的成卫。
他一手持着剪子,另一手绕着白纱,上面有斑斑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看着成平出去之后便开始忙碌,就是不对上我的眼光。
我不想说话,锲而不舍地用眼睛瞪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颈后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最后终于回过身,叹了口气开口,声音很是无奈。
“别看了,他不会回来了。”
他这句话说得并不重,但我却仿佛被一股巨力当头击中,眼前白光频闪,呼吸都找不到了。
指尖突然刺痛,神志随之清醒,我张目只看到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支颤巍巍的寸长金针,尾梢还捏在成卫的手里。
我咬牙切齿,开口,“拿开,本宫不许你救我。”
我用了全身力气说这句话,落在耳里声音却微弱不堪,但他仍是听见了,听完“噎”了一下,片刻才回神。
“不行,我答应人家了,再说你已经是我们成家庄接手的病患,你要是死了,成家庄颜面何在。”
我不理睬他的嘀嘀咕咕,默默闭上眼睛,黑暗里杀声震天,火光染红了夜空,破空袭来的利箭,笔直没入季风的脊背……
即使全身都不能动弹,那些情景仍旧让我痛苦得浑身颤抖,身上又有连续的刺痛袭来,我暴怒,再次睁开眼。
“没听到本宫说的话吗?你再往本宫身上扎一针试试看?”
他手里拈着金针,凝神静气地看着我,忽然一笑。
“你在想什么?我只说他回不来,没说他死了啊。”
我正搜罗我所知的所有恶毒言语,听完这句话忽然一口气在半途崩断,整个人都软了,冲击太过,还未张口便咳嗽起来。
他把手里拈着的那根针插入我的穴道,也不说话,另一只手伸上来,捏住我的嘴,仔细看了看我的舌苔。
竟然这样不知礼仪,我咬他,可恨他收手极快,转眼便直起身,取出一方帕子擦了擦手。
“还想不想死?”
“季风呢?”哪里还有闲情回答他的问题,我直截了当。
“不知道。”他弯腰整理身边的一片凌乱。
我勃然大怒,可惜身子被包得严实,动一根手指都难,只好动嘴。
“快告诉本宫,否则治你死罪。”
他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很轻的气声,笑完转身就要走。
男人衣服的下摆擦过床边,我想咬他,想骂他,想用尽一切方法威胁他告诉我答案,但是最终做出来的行动却让我自己都无法相信。
我用唯一能动的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衣服下摆,他步子一停,回头看过来,而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手指绕在他的衣摆里,满眼都是乞求之色。
成卫坐下来了。
这个男人,我喝他,他不理,我骂他,他转身,我绝望了,他却停下来了,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弹弹衣服,问我。
“想知道什么?”
我在这个关口竟突然想起那个小津来,也是在这个石室里,她摸我的头,让我不要凶,乖啦,说那样才有男人喜欢。
我一念至此,还未张口便觉得悲凉,原来本宫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要跟平常女子一样,示弱以博别人的同情。
不过无妨,我愿意示弱,只要他回答我的问题。
我软下声音,看着他,慢慢地又问了一遍。
“季风呢?”
他低下头,凑近我,也是慢慢地回了三个字。
“不知道。”

第 26 章

如果这是在宫里,我一定叫人将这个男人拖下去千刀万剐;如果皇兄在我身边,我一定要他替我把这个男人剁成饺子馅;如果季风在我身边……
如果季风在我身边……脸上一烫,我突然地泪水奔涌,如果季风在我身边,我哪里还会受这些委屈,他一向替我安排得好,是我不应该。
成卫又站起来,我哭着还要瞪他,“不许再扎我,听到没,不许。”
他开口,“不问了?不问我走了。”
我又叫,“不许走,你给我站住,听到没,不许。”
他顿住脚步,微微低头,阴影里看着我,更显得眉目如画,只说。
“我还以为你学乖了。”
我呆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但是说出来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再说本宫又不是变色龙,再怎么能屈能伸,变脸如变天这种事情到底做不出来,心里悲伤还在,想想绝望,忍不住闭上眼睛,沉默了。
鼻端有药草的味道,是成卫身上发出来的,我不再说话,他竟也不走,身上又有微微刺痛的感觉,我一惊睁眼,却见他正一根一根将那些金针起出来,收在一根黑色的布制长带上,动作流畅。
“这样就对了,你以后要学着修身养性,你这样的身子,可经不起那么火爆的脾气。”
我筋疲力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倒是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成平跟我说起你的脉象我还不信,像你这样极寒的体质,万中无一,宫里那些庸医这么多年来就用些极热的大补之物给你吊着,着实愚蠢,若是我,就用先用金针通穴,再切开你的血脉郁结之处,将寒气疏散,才能治得根本。”
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看我一眼,邪恶地补了一句。
“你可知你的血脉郁结之处在哪里?怕了吧?”说着伸出手指,在我心窝处比划了一下。
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摇头。
他叹口气,“不怕?”
怕什么?一夜之间,本宫的生活已然天翻地覆,现在看来,要回到从前的生活已经没有可能,季风生死不明,我该待的地方已被一个假公主鸠占鹊巢。那道士和成卫都已说过,我是活不过十六的,又怎么样呢?本宫今年十已过三,一直以来都过着生又何欢的日子,现在沦落到这个田地,死又何苦?
他见我这样不关心自己的生死,流汗了,又坐下来开口说话。
“你在想什么?不能想着死啊,这疗法很是凶险,你得一心求生才对,否则我下刀的时候心里没个准头。”
我听他的声音竟带着一丝忧虑,好像这一刀对他来说是了不得的大事,我心里莫名,虽然黯然神伤,但仍是不由自主又看了他一眼,成卫生得跟成平一模一样,但仔细看两个人决然不同,表情外露,眼神很是透明,现在看着我满眼烦恼,果然不是假装。
看来他是真的很看重要在我身上下手的这一刀……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妖怪家的孩子也是不一样的,有的冷酷有的莫名的为兴趣爱好而疯狂,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心念一动,再次开口,“本宫……”想想不对,又改了,“我不想你医我,谁知你不是来害我的。”
他皱皱眉,终于开口解释。
“我不会害你,有人把你托给了成家庄,否则我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到这里来做什么?”
“是谁把我托给你们的?”我慢慢问下去,小心翼翼的。
“自然是季风,还有谁。”他并不隐瞒,耸耸肩,“季老将军于三庄九派的盟主有恩,季家人开了口,我们怎会推辞?”
我虽然已经朦胧猜到答案,但听他这样清楚地说出季风的名字,仍是满心激荡,眼眶又涩了,怕自己再哭,只好咬牙撑着,再问。
“他为什么把我托给你们?”
“小姐。”他摊摊手,然后又改口,“不对,千岁,你不是不知道你家有多变态吧?季家上下几百号人都在天牢里,不这样他们怎么出来?其实本来也没什么难的,大不了劫狱,可盟主人都下去了,季老将军又不肯走,说那是造反,可怜他儿子,又要做忠臣又要做孝子,还要顾着你,只好出此下策。”
我吸气,本想喝他一句大逆不道,但想想的确如此,又忍了,再开口,说到最痛心的地方,声音忍不住尖锐。
“那你们就看着他,他……”我想说那你们就看着他去死?但那个字在嘴边颤抖,还未出口便心痛如绞,根本说不出来,只好顿住。
他居然也听懂了,然后真的叹气,“原来不是这样的,谁知道有人这么恨你,突然冒出来,真的假的都不放过。”
他神色烦恼,我知他并未骗我,其实之前那么多混乱不堪的场面,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想也不可能全是他们安排好的。
我想了一会又开口,努力放软了声音,略带些恳求。
“你告诉我,他没死,对吗?”
他皱眉,“如果他死了,你死不死?”
我倒吸一口冷气,嘴唇都抖了。
成卫头大了,站起来来回踱步,最后说了一句,“等小津回来吧,她应该知道结果。”
~~~~~~~~~~
海:大家很关心平安与季风的年龄,现在报告一下,平安十三了,不小了,就是长得不太高,但也不能算太矮,爬上爬下是因为腿脚不好,并不是不及椅面的关系……至于季风蹲下跟她说话,因为弯腰比较累吧……唉
季风嘛,小帅哥时年十八,十五的时候就跟父兄出征了,三年过去了,居然沦落到这么凄惨的境地,关于季风父亲跟盟主的关系,以后再说,那些莫名其妙跑出来凑热闹的刺客,也以后再交代,总之……看不懂不许殴打海……
旁白:你说了半天,最重要也就是最后一句吧……

第 27 章

第二天我仍待在石室里,除了成卫之外,也有人照顾我吃饭什么的,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子,跟我差不多大,就是天天板着一张脸,端着饭进来照直走到床边“怦”地一放,还瞪我,态度之恶劣,好像我是她的杀父仇人。
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第一天也没跟她计较,第二天忍不住了,问她。
“我跟你有仇?”
她白我一眼,不答。
我恍然,“你家有人在天牢里?”
“呸,你家才有人在天牢里呢。”
……
这没脑子的东西,天牢就是我家开的,谁敢关皇家的人?算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两天的经历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再忍,再问,“那你家有人被朝廷赐死了?”
她跳起来了,差点没伸出双手来掐我。
“你敢咒我小津姐姐?”
我闻言睁大眼,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掐我,凑过去对着她的脸就问。
“你说的小津是不是就是假扮公主的那个?她人呢?有没有回来?”
我们四只眼睛几乎要对在一起,她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激动,反倒被我的气势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多半觉得自己丢脸,再看我的时候恼羞成怒,脸都红了。
“什么叫假扮公主?我们易家庄的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要不是盟主下令,才不会插手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冷哼了一声,不敢苟同,“本宫也没让你们插手,你家姐姐将本宫拖来拖去,恶劣得很,本宫都记着呢。”
她听完勃然大怒,蹦蹦跳的,像一颗豆子。
“要不是为了你,小津姐姐也不会莫名其妙进宫去,现在人都联系不到,也不知道怎么了,如果我姐姐出事,我,我们易家庄一定不放过你。”
“为什么联系不到?”我震惊,一把揪住她的衣服,她也恼了,也不管我还有半个身子在床上,几乎就要扑上来,有人走进来,咳嗽一声,一手一个,将我们俩拨开,就像拨开一对小狗。
“小贝,别胡闹,平安,你骨头还要不要?”
这声音,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成卫,这男人极其可恶,用针扎我不算,还把我的一只手包的严严实实,害我打架都不方便。
本宫虽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五禽戏还是会一点的,真的动起手来,未必会输给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
“成家哥哥,我们干嘛要救这个讨厌的公主?皇帝老儿家的事情跟我们三庄九派有什么关系?现在半个京城都在天火烧,那皇宫里又乱得很,姐姐都不知道在哪儿,你带我进宫去吧,我自己去找我姐姐。”
成卫懒得答她,直接把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提起来送出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又回到床边,皱眉看了看我的手。
“你这儿脱臼过,再乱动骨头就难复位了,小心以后用不了力气。”
我已经被那小丫头的话惊到,一伸手就揪住他的衣摆,急问。
“她刚才说什么?什么天火烧?宫里怎么了?成卫,我要回宫!”
他脸上已没有昨天的气定神闲,也不回答,立在床前看我,就好像在看世上最麻烦的难题,外面有嘈杂声,隔着厚重石门都隐约传入,他突然身形一动,上身越过我的身体,一手按向床后的石壁。
石门被猛地推开,那些嘈杂声如潮水般哗然而入,有人走进来,是成平,一身狼狈,衣服下摆都有烧焦的痕迹,眼神阴狠,与我之前所见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开口说话,并不是对着我,声音冰冷。
他说,“成卫,你想干什么?把她给我。”
……
海:成家兄弟都是很帅的,口水……
旁白:你要不要这么hc自己写出来的人物啊?我每天这样看着很无力的……
海:哎呀,旁白,有人hc你哦,有人说爱你是不需要理由的,谁啊,这么没眼光……
旁白:来人哪,上刺客

第 28 章

非常令人莫名的场景,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面对面僵立,像是这世上最好的铜镜被搬到了这个不见天日的石室里来了。
成平身后有许多人,就是那天我初来此地时见过的那群面目各异的江湖人,当时我便觉得这些人面目狰狞,这时隔着室外的隐约灯火,他们在阴影中的脸就更是惨不忍睹。
我吐口气,这才是江湖人该生的样子,要是各个都长相跟妖怪家这两兄弟似的,民风不保。
懒得多看他们,我摸索着下床,又瞪着石室里的两个人继续开口。
“你们让开,本宫要回去了。”
“好得很,我也正有此意。”开口的是成平,身子一动,伸手就向我扣过来。
他十指如钩,我眼前仿佛有浮光掠影,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却发现他的手已经被成卫架住。
“不行,她是季家托付给我们的人,我还没给她治疗,怎么能送回去?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想毁约?”
“毁约?”成平冷哼一声,“我已依约让她出宫,约定早已完成。昨日一战,本盟为了这个丫头死伤无数,现在京城内乱,皇城都快被攻破了,皇室中人迟早一个不剩。本盟只管江湖事,谁做皇帝与我们何干?让这丫头回她该待的地方去。”
他的话字字惊心动魄,我听得五雷轰顶,头顶又有声音。
“你不过是要用她把易小津换出来而已,我跟你去,把那易小津救出来也就是了。”
成平一声冷笑,“你以为我没有去过吗?”说完腾身移位,反手就将成卫的肩膀扣住,石室外如此嘈杂,我竟还能听见隐约的骨骼脆响声,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之前成平单手挟着我飞身上下如履平地,成卫却每次都是双手并用,上蹿下跳之后必定是喘息连连,两个人在武学上的高下之分毋庸置疑,只是没想到距离竟相差如此之远,连一招都不够抵挡的。
本宫也不需要他替我抵挡。
成平丢开成卫,然后回头看我,我之前乍闻内乱,心中旌旗摇曳,如万马踏过,但最终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将这一切压制了下去,不让我继续错乱不堪。
我知那是什么,就算本朝天下下一秒便烟消云散,但此时此刻,我仍是皇家长女,绝不至于让这群草莽看了笑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