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是啊,妖精后被定天弹指制住的穴道解开,我已经静候的太久了。
门口自然是有人守着的,听到宫女的惊呼声立刻围了上来。我闪过数个人,再提气,眼看就能跃上屋脊。眼前忽有金光耀眼,我人在半空不及躲闪,眨眼就逼至地下。
屋檐上已经立着一个人,背对刺目阳光,让人几乎不能仰视。
是定天,负手立在高处看我,低声道:“公主要去哪里?”
我侧过头去,叫着呀不说话。
跪着叩首声与万岁声不绝于耳,许多人向这里渐近渐远,但最后走到我们近前却只有两个。皇兄一身明黄,牵着身边人的手,身后全是匍匐在地的铁甲银盔,目光扫过我,刹那间笑如春风。
“阿布勒,如何?我皇妹可是天姿国色?”
那魁梧如巨人的玄甲男人只把目光对着我,从我的白发看到我的凤袍,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眼中神色复杂。
他最终开口,只道:“阿布勒愿与公主永结同心,永固凉朝。”
皇兄大笑,说了声:“好。”
我猛地抬头,还未说出一个字,突然有冰冷的声音传来。
“不可以。”
所有人读吃了一惊,阳光明亮,屋脊上立着一个人,一身飞色斑驳一片,全是凝结的黑色的血。
“莫离。”我的身子晃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恐惧。
“莫离!”有声音与我同时响起,是仍立在屋脊上的定天,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血迹斑斑的那个人把脸转向他,慢慢道:“我说过,你要做什么都可以,可是她,我是不会让你带走的。”他说到这里,目光慢慢扫过底下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字地道:“也不会让任何人带走的。”
他的脸色那样惨淡,声音里却充满了可怕的决绝之意,那样的可怕。一时上下安静,竟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他。
他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向我伸出手来,对我道:“平安,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我早已泪流满面,听他说完这句话,飞身就向他扑了过去,耳后有风声,伴着凛冽的寒气,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已经没有了任何躲闪或者回避的愿望。
他已经来了,我还要什么呢?
手指与他相触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炸裂开的感情足以开裂金石。
我爱他!这个戴着我曾爱过的少年的心的男人,这个为了我可以不要性命的男人,这个已经命在旦夕的男人,我爱他!我可以将这三个字重复一千一万遍,只要还能能够与他在一起,即使是让我在这一秒死了,我都心甘情愿。
他伸出一手将我接住,两条长鞭交缠在一起的同时,突然腾起的气浪让无数屋瓦飞起,地下惨叫声连绵不绝,而我也与他一起倒退着飞了出去。一同落在另一间屋子上,屋瓦承受补助这样巨大的冲力,转眼破碎陷落,又让我们一同滚落了下去,笔直落在屋内的地面上。
“莫离。”我去不上自己,翻身就去看他。他抱住我,仰面躺在地上,眼睛是睁着的,苍白脸上乌黑如墨的一双眼,待到看清我的脸,但我开口却声音轻柔,用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对他说:“是,我在这里,以后也不会走开了,你不用再担心。”
他看着我,慢慢展开一个微笑来,在他苍白到生气全无的脸上,这微笑显得脆弱而美丽,“是吗?”
我感到自己的心正痛得一片片地碎开,但我尽全力的微笑回应他,又抓起他落在地上的一只手,放在唇边,很轻地吻了一下,就像是盖下一个永不悔改的印章。
“是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是谁允许你们在一起的?”没有升息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灰色的衣摆,就在我们身边停下了。
我没有抬头,也不想抬头,我只是紧紧地抱住我心爱的男人,将自己的身体与他最大限度的贴合在一起。
我的声音从他的脸侧发出来,轻轻地。
我说:“你走开。”
定天并没有动,动的是莫离。他竟还有力气支起身来,又将我推到自己的身后。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却出奇的红,看这那个养育他的男人,眼睛里燃烧着光——燃烧着他剩下的生命。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定天低头看着他,眼里慢慢流露出伤痛之意,那是一种看着自己养育多年的亲人即将离去的眼神,是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他低低开口,对着自己唯一的徒弟。
“你这样会死的。”
门被打开,无数人将这个残破的物资团团围住。阳光下一团刺目的明黄,我听到皇兄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春风。
“平安,出来吧,大宴就要开始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反而平静了下来,伸手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头发,我们俩全是披着发,一番滚落,纠缠在一起,黑白相交,分都分不开。
多好,我们就这样结发了。
我再扶着他立起身来,替他轻轻满是灰尘的衣襟拂了一拂,就像一个寻常的小妻子所做的那样,然后终究舍不得,又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他的嘴唇如同我记忆中的一样柔软,只是那上面全是血的味道。
他任我做这些事情,我俩谁都没有再看屋内外的旁人一眼。在被我吻住的时候他微震了一下,然后便低下头,温柔地回吻了我,那样纠缠与疼惜,没有声息的千言万语。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在屋外大吼:“你竟敢?还不快放开她!”
皇兄模糊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众人退去的脚步声,最后就连那洪钟一样的大吼都没有了,屋里又响起脚步声,竟是皇兄走了进来,身边只带着陆见,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定天一直立在我们身边,不言不动。皇兄慢慢地走到他身边,看一眼陆见,陆见立刻双手递上一件东西来,皇兄伸手拿了,又对他轻挥了一下手。
陆见迟疑,“皇上,臣恐怕……”
皇帝就笑了,“有定天先生在此,这世上还有谁能够伤得了我?你去吧,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陆见默默地退了出去,最后双手关上了门,屋里没有人说话,顿时安静下来。
我与莫离紧紧依偎在一起,想好了不过是一死,心中便是一片空洞,半点不觉害怕。
皇兄看着定天说话:“先生是否不忍动手?”
定天轻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我曾把他当做是你。”
莫离默默地垂下眼,我对这两个人的时候不想说话,只握紧了他的手。
皇兄就是一笑,“既然如此,让他少受些痛苦也是应该的,他也是三年前便要去的人,何必留恋?”说完又将手中的东西送到定天面前,“这是墨国送来的贡品,先生看看可喜欢?”
皇兄说话是两眼直视定天,嘴角含笑。定天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慢慢就变得温和。
血缘天生,这到底是他的亲子。
定天接过那件东西,包裹在外的黄绫自他手中落下,那里面原来是一把墨绿色的短剑,剑柄嵌着古朴的绿玉,远望都觉得森森寒气。
“巨阙!”
墨国进贡的竟是上古名剑的巨阙!这是所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利器,皇兄就这样转手给了他。这样的恩赐,若是缺了他人,早已匍匐在地高呼万岁了。
定天当然不会向我皇兄叩首,他看着手中的剑,许久,最后只是轻轻颔首,眼里流露出微笑来。
他的儿子是九五之尊,送上的东西,伸手向我身侧指了一下。
我血管里流淌的血变成了冰火,莫离的手指紧扣住我不让我有所动作,双眼却已抬起,静静地望着定天。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候了。”定天终是不忍,握着那把巨阙,声音低沉。
皇兄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耽误的,是我们的江山社稷?”
他说的是“我们”!
这两个字让定天浑身一震,而后他仰头,仰天长啸。
“是,你说的好!是我糊涂。”说完长鞭飞出,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笔直往我们所立的方向而来。
我只来得及抬头看他一眼,他也正看着我。眼中有万千的寂寂流光,而后我便被鞭风席卷而去,身体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地飞到了半空中,而后重重落在地上,就在我皇兄脚前。
我被摔得眼前一阵炭黑,更大的变故随即发生,只听皇兄一声低叫,竟是莫离飞身扑过来,五指如爪,猛然将的他的咽喉扣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带到定天长鞭回到手上,皇兄已经被制住了。
皇兄居然还能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咽喉被制无法说话,脸上却清楚的道出他心中所想。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是如此的心慈手软。
定天也愣住,他该觉得莫离已经没有出手的能力才挥鞭将我拉了过来的,没想到莫离强弩之末竟然还能瞬间出手,在他眼皮底下制住了皇帝。
“平安,你过来。”莫离低声开口。我爬起身来,而后眼睁睁看着他喷出一口血来,顿时惊恐地僵住了身体。
“不要硬撑了,你撑不住的。”定天叹息,缓缓向我们走来。
我转过身,张开双手挡住他,“你不要过来。”
他又怎会把我放在眼里,走到我面前微微抬手。
“教主,如果你敢伤她……”莫离的声音,已经哑的几近于无,但还是字字清晰入耳,随之而来的是皇兄的一声呻吟。
皇兄妖化得不彻底,身体到底还是凡人。
定天收回手,微抬着眼看他,“你是要我在这里等着你咽气?”
我刹那间几乎要不故一切地掴了一掌,幸好莫离的声音将我拉了回来。
“平安,你可以走了,告诉他们,如果有人拦你,皇帝就是一具尸体。”
我回头向他走过去,又弯腰拾起落在地上的长鞭,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突然拔出鞭柄中的那把短剑,狠狠地抵在皇兄的脖子上。
我开口道:“皇兄,你送我们出去吧,我要和他一起走。”
皇兄笑了,笑完又叹了口气,说:“真是女人不中留。”说话时喉结一动,短剑锋利,顿时让他的脖子上显出一道血痕来。
定天沉了眼色,脚下一动,又朝我们迈了一步。
莫离的手已经离开了我皇兄的脖子,他弯下腰,像是被什么力量压迫着,又吐出一口血来,那血红的发乌,就在我身侧的地面上溅开,像是一朵妖异的花。
他吐过这口血之后就在再也没能立起来,一手撑在地上,另一之手却伸过来,轻轻地推了我一下。
“走吧。”
我的心一直沉下去,沉下去,像是要沉到一个无止境的寒潭里去,手上发抖,再也握不住那把短剑。
还要走到哪里去呢?没有他的世界,我还要去哪里呢?还不如就在这里与他一起死了,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我手上就没了力气。定天是如何的功夫,一个飘身到我面前,一手就将我的短剑打落,另一手将皇兄牵了回去。
我已经顾不上他们任何一个人,只知道双膝落地,跪在莫离身边,双手将他紧紧抱住,抱得那么紧,就像是松开一个手指头他就会消失不见那样。
我在他耳边道:“我不走,我与你在一起。”
他最后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无限流连,嘴唇动了一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我渐觉手上沉重,再想看清他的脸,眼前却只有疯狂涌出的泪水,浸满了我的视线。
定天将皇兄救出,定睛要去检视他脖子上的伤口,皇兄却轻轻拨开他的手退了一步,又一步。
定天有些莫名,正要开口,突然双目暴突,而后无法置信地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乌黑的线条,正沿着血脉往上走去,转眼已经到了脖颈之间。
他再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面具被扫落在地,随之落地的还有金色的长辫与那把墨绿色的巨阙,他放下手,死死地看着皇兄,声音嘶哑。
“你对我下毒!”
皇兄已经退到门边,脸上仍带着一个微笑,春风拂面那样,“是啊,先生武功如此高绝,不如此怎能上的了先生分毫?”
黑色已经蔓延到了定天的脸上。他开口说话:“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来,我是你父亲……”
皇兄摊开手,“是有怎么样呢?你可曾听说有人和父亲共享江山的?”
定天不再开口,稍微之后突然笑起来,因为面目已经发乌,嘴里有在溢血,那笑就变得诡异至极,“好,好,我的好儿子!”
说话间竟飞身扑了过来,十指如钩,抓向我皇兄的面门。
皇兄竟毫不在意,还带着笑看着他。定天身体飞起,就在这半空中变得僵硬,最后直坠下来,冰冷地倒在我皇兄的脚前。
死不瞑目。
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手中紧抱着已经闭上眼的莫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惨剧在我眼前发生。皇兄看了我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问我:“平安,他身体里的那条黑虫已经没有用了吧,那为兄就拿走了,可好?”
我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怪物,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知道抱着莫离向后退。
他叹口气,略带些烦恼地道:“他还没有死吗?”
说着向前走了一步,慢慢弯下腰去,手指探向定天的胸前,像是要我什么东西。
一直乌黑的手突然拾起,我只听到一声轻轻地闷响,然后鲜血如泉,那只手已经如刀般穿过了我皇兄的身体,手指从他背后伸了出来。
皇兄发出一声低低地呃,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又回头望了一眼我。
随后他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就倒在他父亲的身上,手里还握着那只金色的盒子。
定天居然还是睁着眼的,目光落在我皇兄的脸上,嘴唇蠕动,也不知想说些什么,但只是数秒之后,他也闭上眼睛,再无声息。
他们两人的血流到了一起,屋里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我,最终没能忍住,凄凉的尖叫了起来。
尾声
皇兄猝死,随驾的大臣紧急商议,最后决定秘不发丧,由我扶灵回家,立太子为帝之后再昭告天下。
阿布勒回大都登基,他任然能够娶到天朝的公主,只不过不是我。
我早已说过,皇家儿女众多,我会则一个想要嫁给他的送去墨国,实在没有,就在墨国选一个人认作我朝皇女也行,阿布勒有半条命在我手中的小金盒里,他想不娶也不行。
定天已死,圣火教暂时由闻素掌管。闻素赶来过一次,见了莫离一面,又走了。临走的时候双目通红,我突然对他就不觉得怨了。
虽然他无情地将我掳走过,但这个男人,倒真是全为了莫离。
师父他们并未走远,我派人追上他们,他们就又赶了回来,一路陪着我扶灵,怕路上会出什么岔子。
还能有什么岔子呢?皇兄都已经死了。朝中……朝中那些大臣全是在皇兄手下活过来的,谁又敢反?
一切都好,只是莫离一直都没醒,我现在贵为皇女,反正也没人敢说闲话,就让他睡在我鸾车里,一路守着他,贺南也与我们在一起,这位兄台情绪很不稳定,要他替莫离医治,他却常常奔出鸾车哭出来,呜呜的让人心烦。
逼得我将他拖到离开大部队老远的地方,听他哭。
他边哭还要边说话,“他可知我替他换一颗心有多难?那些千头万绪的心脉,要一根一根地接起来,一根一根地……他就这么又给我弄断了,又断了……他还答应了让我随便怎么治的呢,现在我还怎么治啊?”
我似乎想起些什么,问他:“他答应你什么?”
“答应让我随便治啊,他这个病倒是千载难逢,我有那么多的法子要在他身上一样一样的试过去,否则我跟着他干什么?谁知道他这么不爱惜,呜呜,这身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我淡淡地道:“不要说了,等他醒过来,你自己说给他听,我不爱听这个。”
他看了我一眼,突然有情绪崩溃,扭头捂脸泪奔而去。
我很有些看不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这样爱哭实在不协调,回到鸾车里与莫离说了半天。
他静静地躺着,雪白的一张脸,眉目安静,乌发流云般散在枕上。我伸手绕过一缕轻轻的替他理顺,小心翼翼地仿佛他转眼就会醒来,用那双乌黑如玉的眼睛看着我。
待回到京城,天恒已经在十里长亭外等候。三年多不见,他长大长高了许多,再不是过去那个六岁孩童的模样,眉眼间多了许多沉稳。
我却只记得那个趴在我膝上抱着我发抖的小胖子,看到他出现在眼前,虽然心里念了许久要淡定装作若无其事来,但还是忍不住弯下腰抱了他一下。
他就在我耳边轻轻地问了一声:“父皇死了,是吗?”
我想起当年他在我耳边细如蚊鸣的那一声“皇爷爷死了”,心里就忍不住痛了一下。
天恒果然是个好孩子,很快便接受了我所说的事实。皇帝在御驾亲征归来之后因病暴毙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天下,之后举国皆素,天恒守丧依照古礼守丧三月,然后便准备登基。
还是天恒乖。我想到当年皇兄在父皇尸骨未寒的时候就龙袍加身了,心下又是一阵欷歔。
皇帝登基那日,我一身凤袍立在白玉阶边,看着天恒一身明黄,一步步走向龙椅。天恒快十岁了,小时候的孩儿肥退了个干净,清清秀秀的一张脸,不太像皇兄,倒是有些像我。
我觉得很好。
之后文武百官匍匐在地,万人齐呼万岁,声如雷鸣,我却直想掩耳,心里忍不住叹息。我只不过活了短短十几年,却已经历经三朝皇帝,看过两次登基,上一次皇兄登基,我从皇女成了皇妹,这一次天恒登基,我又从皇妹成了皇姑姑,这样下去还了得?这地方是真不能待了。
晚上回到小院之后我便开始盘算着要与莫离去哪里,想了半夜都没个结束,最后烦恼得爬上床去抱着他抱怨。
“你就轻松了,什么都不用操心,贺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每次都说找药找药,一去就是十天半月,上次我要他把白虫重新放回我身子里,他又哭个半天。你说这人生成男人是不是有点投错了胎?这有什么不好?那虫子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我心里来的让我放心,你说是不是?他们是黑白一体的,说不定我好好养着这条白的,那条黑虫就会争气一点,让你早点醒过来呢。”
我叽里咕噜说了半天,莫离仍是安静的躺着,乌黑眉睫,白色的脸,嘴上去还是带着些红色,看得我一阵心悸,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他一下。
他已经昏睡数月,但贺南一直小心照顾着他的身子,宫里又最不缺滥补上品,是以这样漫长的沉睡也没有让他太过消瘦,脸上容颜依旧让我时常看着看着便起了色心,动不动就要抱他亲他。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自己会化身成一只狼。
我叹口气,索性翻身趴在他的身上,“我是不会怪你一直睡着的,反正最近我服侍你也服侍得很习惯了。可睡了这么久,你不觉得累吗?你还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天南地北到处去的,天南地北呢!”
我一直不停的说,就像是每天晚上我所做的那样,即使他也没有回应,也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要讲,最后终于说得累了,就这样趴在他身上睡着了。
晚上有梦。
瘦高的少年踏梦而来,立在我床头,对我微笑,叫我。
“平安。”
我仍想去抱他,但他退了一步,又道:“看到你这样,我是很高兴的。”
即使是在梦里,我都流泪了。
他又说:“一生那么短,不要不开心。”说完伸出手来,轻轻地拢了一下我的脸。
然后就消失了。
待到我醒来的时候,阳光都已经漫上了床头,我还未睁眼就伸手去抱身边的人。
一生这么短,我再也不会放开他,还有他身体里的那颗心,它会与他一起陪着我——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没想到这一下,竟然跑了个空。
我猛然惊醒,看到屋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我之外什么人都没有。
我心魂巨零,只是不敢相信,赤着脚就奔了出去。
他竟然在,就立在我曾打过无数次五禽戏的那株大树下,夏日里树影婆娑,指头百花无数,风过时就像下了一场雪。
我猛然收住脚步,立在原地不敢动,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梦,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却是他动了,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慢慢地回转头来看我,目光对上我的,忽然一笑,阳光都暗了一暗,又向我伸出手来,叫我。
“平安。”
番外之我的娘
我离开皇宫那天,天恒很是伤心。
到底是不到十岁的小孩,父亲刚刚去世,姑姑又是个不负责任的,心里只想着她的爱人,还有他和她的天南地北。
我看他那样,心里也有点难过,将小金盒子交给他的时候忍不住弯下腰抱了抱他,又在他耳边说:“无论我在哪里,心里总是记挂着天恒的,你要好好做皇帝,姑姑会时常回来看你。”
天恒手里抓着那只金盒,就想抓住了天下太平,但脸上仍是不情愿的,另一只手还揪着我的衣袖,就是放不开。
皇帝这些日子少年老成的极快,没想到一个离别的场面就前功尽弃,着实让我又喜又忧。
天恒一点都不像他父亲和祖父,不过也幸好,他与他们一点都不像。
我被他揪着没办法,只好用杀手锏,低下头道:“你姑姑已经嫁了两次都不成功了,这次如果还抓不住这个男人,难道天恒想让天下人都知道皇家出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想让天下人都嘲笑我们家?”
天恒被我说的瞪大眼,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手指也情不自禁的松开了。我正有些窃喜,不妨身后忽有声音。
“是这个样啊……那你打算怎么抓住我?”
我猛回头,看到阳光下的那个人,然后满脸通红,掩面狂奔而去,用的还是纵云,眨眼就奔出了御花园。
待到我们真的离开了皇宫,我才想到要问莫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他刚刚恢复不久,贺南再三嘱咐我不能让他太过劳累太过激动太过兴奋太过……,总之一定要把他当做易碎品那样供着就对了,所以在我的坚持下,我们是坐着马车,一路闲看山水那样走在路上的。马车是皇家特制的,太过舒服,弄得我有时连去客栈投宿都不愿意,到了晚上就跟他一同躺着,拉开车帘子看星星。
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正趴在他的身上,这个动作我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做得习惯成自然了,他醒了都改不过来。
他就微微一笑,摸了摸我的头发道:“我不是说了,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没想到这个人住的这么遥远,让我们一路跋山涉水,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到达目的地。
原来是一座山,高耸入云,极目只能看到半山的白雾缭绕。
一路江山秀美,又能与他在一起,我自是心满意足,只是到底车马顿困,他又喜欢逞强,累了也不说,上山前那一夜睡了许久,害得我根本不敢合眼,屏住呼吸等他醒来,怕他又要上上次那样,一睡睡到天长地久去。等他醒来看到我惊魂未定的眼睛,嘴唇又抿起来了。
“你在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出事。我心里叫,又不敢说出来,只好用行动表示,伸出手去抱住他。我时常八爪鱼那样趴在他身上,这些日子他也习惯了,但这次我报得重了。他看我一眼,目色变得深沉,忽然就低头吻住了我。
我被吻得晕眩,眼前采光流离,渐觉他呼吸粗重滚烫,抓住我的手也失了准头,待到他的手指碰到我的皮肤,连我都开始意识模糊,顿着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来。
贺南与我们分手的时候很是教导了我一番男女常识,最后又补充,让我等他大好了,不要过早的扑上去。
那样的口气,好像我真的是日日对着他垂涎欲滴的狼女。
只是这一路我们虽然日夜在一起,但他却很克制,我饿总惦记着贺南的再三嘱咐——不能让他太过劳累太过激动太过兴奋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