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凡被自己的父母从医院直接接回老家,然后在那里待了近半个月。身体慢慢地恢复了,可很多东西却永远地从她身上消失了。那天她在镜子里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双目无神,茫然了数秒才发现那是她自己。
只一眼,就不知老了多少岁。她这才知道,人不是一年一年老的,而是一事一事老的,这一事,不知耗去了她多少年华。
事情发生一个多星期之后,余小凡才在电话里对林宝佳和李盛君说了经过。一是她也需要时间恢复,而是也不希望在大过年的时候让自己的好朋友知道这些糟心事添堵。
林宝佳和李盛君都在除夕那日给余小凡打过电话,但是余小凡手机丢了,也就没有联系上她,后来接到她的电话,说她回娘家去了,只让她们别担心。林宝佳和李盛君都清楚余小凡婆婆到来之后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只当她赌气一个人回去过年了,后来知道真相,全是大吃一惊。
这些日子两人原本就担心余小凡的状态,现在发生了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作为余小凡最亲密的朋友,她们心里自然是极其不好受的。林宝佳过年的时候与老公一起回了她东北的娘家,没法赶过去,李盛君心里记挂着余小凡,虽然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年假结束开始上班了,但还是驱车数百公里到她家去了一次。
余小凡在家待得发闷,见李盛君来了又惊又喜,有心要跟李盛君出去聊一聊,却被她妈阻止了。
何婉华说了,小产一样伤筋骨,虽然不用像坐月子那么当心一个月,但两个星期不见风是至少的,让余小凡就待在家里别出去,言语间没一点商量余地,说着端了两碗桂圆炖蛋进来,还要李盛君多吃点。
等妈妈出去了,余小凡才拉着李盛君的手说了句,“你看我妈,都不让我出门。”
李盛君一路担心,现在看到余小凡大致无恙,心先放下了一半,又问她,“阿姨说的也没错啊,你现在是需要好好养养,看你瘦的。”
余小凡苦着脸,“你真不知道我妈有多离谱,不让我出门也就算了,还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怪我那时候没听她的话,还要我赶紧找下一个男人。”
李盛君吃了一惊,“你和孟建真的要离婚?”
余小凡便沉默了,半响突然流下泪来,又把脸埋在掌心里。
李盛君只是这样看着她,便觉得心都痛了,一时间连劝的话都说不出来,又想到自己的婚姻,忽觉也没什么可劝的,如果一段婚姻能够让人这样痛苦这样煎熬,那放弃了,也未尝不是一条自我解脱的途径,隐隐地,竟让旁边仍旧挣扎在苦海里的人感到羡慕。
没想到李盛君还没有开口,余小凡却已经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大概是觉得在朋友面前哭得这么狼狈不好意思,没有看李盛君,直接把脸转向了窗外。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余小凡就惊讶了,并且伸手指了指窗外,带着浓重鼻音问了句,“那个人是谁?”
李盛君顺着余小凡的手指转头,余小凡房间在一楼,窗外就是一片空地,送李盛君来的车就停在外头,车里等着的人已经走出来了,正站在车边上与余小凡的父亲说话。
余小凡与李盛君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也见过她的丈夫林念平,现在窗外所立的那个年轻男人是她完全陌生的,绝对不是李盛君的老公,她看看那人,又转回头来看看李盛君,脸上全是问号。
“他叫夏远,是我在单位里带的实习生,过节的时候火车票巴士票都不好买,他开车送我过来的。”李盛君解释了一句。
余小凡就“哦”了一声,同时转回头去又看了一眼那个男人。那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把头转向了她们所在的方向,也不知看到她们没有,明亮光线中年轻而阳光的一张脸,看得余小凡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要不是心情实在低落,又刚刚流过眼泪,差一点又要脱口而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赞美话来。
……
海:谢谢大家的留言,连载带来的最大快乐就是看留言了,无论是好是坏还是争论,都是让我持续写下去的97号汽油!
旁白: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买得起车,加不起油,哼哼
海:……这跟我说的话有关系吗……
PS:今天跟老妈去看关键第四号了,虽然很高中生,可是男帅女靓,很刺激眼球啊,打得也好!喜欢六号御姐,六号威武!
第 10 章
李盛君与余小凡一样,都是25岁就结了婚,脱离单身生活的标准年龄。丈夫是相亲认识的,并不是她的初恋,介绍人是她当时的领导。
李盛君在银行工作,那个地方中年妇女多,年轻女孩一进去就被大家注意到了。李盛君出身教师家庭,眉目清秀身材匀称,多少大姐都想好了要把她介绍给身边的谁谁谁,但无一例外地被她拒绝,李盛君那时候刚和初恋对象分手,半点谈恋爱的心思都没有,只求清净,没想到最后连她所在的分行副行长都替她找了一个相亲对象,副行长是她的领导,她也不好推辞拒绝,最后只好不情愿地去见了那个男人。
副行长介绍的人叫做林念平,比李盛君大了六岁,条件确实不错,父母都在政府工作,本人也是公务员,三十出头已经在区委秘书处工作了,据说前途一片大好。
林念平与李盛君就这样认识了,两个人都不是非常热烈的性格,淡淡交往了一段时间,林念平对李盛君还是在意的,接来送去自是不提,但李盛君对他的感觉并不强烈,也就没有太过上心。
对两个人的关系起决定性作用的是李盛君的父亲,她父母都是教师,父亲还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当时也快退休了,没想学校里有人举报他私设小金库,证据一直递到市教育局里,一场轩然□突如其来。
关于小金库的事情,其实各个学校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暗帐,单看如何操作,怎么操作的问题,但被这样翻到台面上一举报,问题就严重了。
李盛君的父亲眼看还有一年就退休了,这件事对他是打击极大,要说晚节不保也不为过,更何况还有随之而来的停职调查与处分,哪一样不让他胆战心惊。
夫妻父女都是连着心的,这件事情成了李盛君全家的噩梦,李盛君的父母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地衰老下去,李盛君心急如焚却有心无力。后来林念平得知此事,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一场大祸居然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李盛君的父亲最后只从这个学校被调到了另一个学校,职位还是党支部书记,体面地做到退休的最后一天。
就因为这件事,林念平成了李盛君父母眼中的最佳女婿人选,相对应的,林念平的父母对李盛君也很满意。李盛君那时候也25了,正是结婚年龄,而林念平三十都过了,关于她父亲的事情平息之后很快就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李盛君一开始还有点犹豫,但在双方父母的推波助澜之下,也就点头嫁了。
就这样一眨眼,三年都过去了。
李盛君在林念平身上,最大地体会到了“男人婚前与婚后完全是两个人”这句话。很多人说男人婚前到婚后是从奴隶到将军的过程,林念平倒没有在李盛君面前变得颐指气使,但让李盛君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林念平竟然有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林念平在区委做秘书,平时是极忙的,经常陪着领导到处跑,李盛君不止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过丈夫的脸,立在人群中,永远带着微笑,和风细雨一样的亲切。可林念平一回到家里就完全变了一个人那样,几乎是面无表情的,也极少说话,平常夫妻说说笑笑的场面在他们两人之间几乎是不存在的。
李盛君对父母谈到过此事,语气难免有些悔意,但她的父母当场指责了女儿,并且问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诚然,李盛君嫁到林家之后,所过的日子在旁人眼里都是值得羡慕的,这样的生活还要抱怨,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念平是家里的独子,家里早就买好了房子,同一小区两栋楼,老夫妻两个对媳妇很客气,真正的相敬如宾,从未与她红过脸,家务事都是阿姨在做,媳妇去吃饭连擦个桌子都用不着。至于林念平,作为一个丈夫,也不能说不合格。
林念平与李盛君结婚之后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张工资卡是结婚后就交到她手里的,说好了家用全包,不够再贴,他在政府里工作,福利极好,对李盛君娘家那边也很大方,这几年她父母去超市基本没有花过自己的钱,用的全是女婿送过来的购物卡。
结婚后林念平仕途平顺,连带着李盛君与她的父母也沾光,李盛君父亲体面顺利地退休就不用说了,就连李盛君在银行里也或明或暗地受到照顾,结婚不久就从柜面转到了信贷部,后来又升了主任,新进来的实习生虽然研究生毕业,比她小不了几岁,但看到她还是得叫一声老师。
可是结婚这件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光看到李盛君的表面风光,谁知道她风光背后的痛苦。
有一件事,是李盛君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的,也不知从何提起。她的丈夫林念平,所有人眼中的好男人,除了在家冷漠寡言之外,在夫妻生活方面,竟然是不能的。
李盛君和自己的初恋男友有过性生活,当时年纪小,两个人都没经验,并不算太成功,但她对什么是正常的男女之事还是清楚的。她与林念平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都不太热情,约会也仅止于吃饭看电影,是以结婚之后才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身体接触。没想到林念平进是进去了,但不到一分钟就泻了,后来又试了几次,结果都是如此。李盛君虽然在这方面经验不算太丰富,但也知道这并不正常,也试过小心翼翼地提醒林念平去检查一下这方面的问题,没想到他竟勃然大怒,对她大发雷霆,并从此以后不碰她了。
李盛君对房事倒并不是太贪求的,一个女人没有过□,就像是没有开过窍,尤其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对房事不但不会需索渴求,反而会觉得勉强,是以林念平不再对她有要求,她竟隐隐有些松口气的感觉,但一对夫妻没有性生活总是不正常的,尤其是林念平在此之后表现出的越来越明显的冷漠,让她对这场婚姻从失望到后悔,再后来竟是倍感煎熬。
但这煎熬又能向谁去说呢?离婚是不可能的,林念平早就说过了,他的工作绝对不能受到家庭的影响,而这段婚姻,在谁的眼中都是天作之合,李盛君的父母在她每次回娘家的时候都耳提面令,要她好好做林家媳妇,不要忘记林念平当初帮了她家多大的忙,也不要忘记是谁让她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的。
李盛君渐渐有了认命的感觉,想或许这就是她的命吧,虽然丈夫在家里冷淡了一些,虽然两个人几乎没有性生活,但这世上不是有许多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林念平虽然冷淡,但比起那些家暴出轨,对妻子百般苛待的男人,总是要好一些。她与他平时各忙各的,回到家也是分两个房间睡觉,不像夫妻,倒像一对搭伙分租的陌生男女。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习惯了也就好了,离婚不离婚的,对她来说根本没区别。
但是李盛君的这种习惯与认命,却在三年之后在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的离婚决定面前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她看着掩面流泪的余小凡,心里一腔苦水翻腾不休,余小凡的痛苦与挣扎,还有她如同烈士断腕那样的离婚决定就像一柄重锤砸在她身上,她一时压抑不住,冲动之间几乎想把自己的困扰与挣扎也一并说出来,与余小凡一起哭个痛快。
回上海的路上,李盛君一直都没说话,把头靠在玻璃上,闭着眼睛想心事。
夏远见她恹恹的,以为她睡了,关了音乐,又把空调的风调小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大概还是怕她睡得不舒服,索性连座位靠背都替她调低了一些,李盛君就把眼睛睁开了,“我没睡呢,不用麻烦。”
夏远道,“还是睡一会儿吧,到上海早呢,玻璃太硬,衣服给你垫着。”说着把自己的外套从后座抓过来给她。
年轻男孩的衣服上散发出晒过阳光的干净的味道,李盛君却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想自己不过是个挂名师父,被徒弟这么照顾,当下伸手推却了他的好意。夏远也不坚持,把外套放回后座上,继续开车。
高速通畅,车子又好,虽然速度很快,但坐在车厢里全无颠簸的感觉,李盛君虽然心乱,但车厢安静,冬日的阳光透窗而入,洒在她的脸上和身上,让她睁不开眼,不知不觉间真的睡了过去。
再等她睁开眼,车子已经进了上海,都快下匝道进市区了。
李盛君一醒,就看到夏远注视前方的侧脸,她嘴里说着不睡,却在高速上睡了一路,顿时羞愧,脸都微红了。
夏远倒没一点要笑她的意思,还与她聊起天来,像是很高兴她终于在到家之前醒了,要抓紧时间与她多说几句话。
但李盛君此时此刻却没有谈笑的兴致,夏远看她睡了一觉心情仍是那么低落,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她,“你朋友没事吧?”
余小凡痛苦的样子还在眼前,李盛君叹息地,“一个女人要离婚,怎么会没事。”
“依我看,两个人分开各自生活,总比在一起互相折磨要好。”
李盛君看了一眼身边这张年轻的脸,一种莫名的愤怒感升起来,“你知道什么?小凡和孟建是有感情的,只是有些事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婚姻有时候不止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包括双方的父母家庭,还包括来自于两个人周围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你这个年纪,懂什么婚姻。”
夏远眉毛一动,再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瞪大了一点,“我怎么不懂婚姻了?我身边好些同学都结婚有孩子了,还有的结了离离了结,两个来回都打过了。”
李盛君微晒,“看到过就是懂了?婚姻就是游泳,你没跳下去之前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你以为光看人家换几个泳姿就能明白了?”
夏远也急了,“很多事情是掩盖不了的,一个人生活得是否幸福不是用说的,只要别人用心看,什么都能看出来。不用说别人了,你就过得不幸福。”
李盛君发出一声轻微的吸气声,并且猛地转头看他,年轻男人仍旧在开车,高速前进中还转过脸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双目炯炯,打断了李盛君正要开口的反驳,“没错,你就是过得不好不幸福,我看得出来。”
李盛君原本的质问被他的这句话堵在嘴边,还想说些什么,但整个人却像被刺破的皮球那样,突然泄气,声音软弱下来,她原本的疾言厉色就成了色厉内荏,“你别胡说……”
车头偏斜,车子发出尖锐的刹车声,李盛君惊吓中只说出半句话来,两只手紧张地抓着安全带,完全失了主张,短短一秒成了慢镜头,车子终于停在道路右侧的紧急停车带内,然后李盛君的肩膀被人抓住,眼前一黑,是驾驶座上的夏远倾身过来,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与已经失去反应的她对视了一眼,瞳仁乌黑发亮,闪着几乎是震慑人心的光,然后他低下头,用力地吻了她。
这个吻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夏远抬头的瞬间,车厢里响起清脆的“啪”的一声响,是李盛君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
海:今天骑车路过愚园路的时候,看到浦蒲兰绘本馆了!
旁白:你便一头冲进去了……
海:绘本很全,居然还看到亲爱的小鱼了……遥想当年为了这本绘本感动得写了《鱼在金融海啸中》,好怀念……
旁白:你又买了一堆(=@__@=)
海:推荐浦蒲兰的我爱你还有你看上去很好吃,每次看都会眼睛酸酸的,真的很感人啊,今晚抱着绘本找出你看上去很好吃的电影版回味一遍
第 11 章
第三章再嫁
嫁人不容易,离婚更加难,想要再嫁,那更是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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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小凡与孟建最终选择了协议离婚,余小凡的母亲原本就不看好这段婚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正印证了她当时的预言,在女儿面前就益发地强势起来,要她尽快把手续办了,不要耽误时间。
林建旭则一直都没有露面,孟建赶到安徽,何婉华连门都没有让他进,后来还是余小凡回到上海之后,两个人才又见了面。
在余小凡内心深处,对这段婚姻还是有些隐约的留恋的,失去孩子虽然是难以弥补的伤痛,但她与孟建的感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累积起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真要断,还是让她痛苦不堪。但孟建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小凡,对不起。”脸色之沉痛,当场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孟建的意思很明确,他说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再追究谁是谁非也没有意义,他赶到安徽去找她的时候也想过要做最后一次挽回的努力,但余小凡的妈当着他的面说了,只要有他妈在一天,余小凡在他家的日子就没法过,所以想不离婚只有一条路,让他妈跟他们分开,以后也要保证永远都不跟他们住一起。
孟建对余小凡说,他确实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也想要好好弥补她小产带来的痛苦,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但任何事都可以,唯有他妈,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那天她奔出家门之后,他妈也当场发了心脏病,急性心肌梗塞,送到医院在重症观察室里躺了一个星期,医生明确说了,老人以后必须有人随时看护。他妈守寡将他带大,辛苦了一辈子,他是独子,不是他照顾谁来照顾?他绝不可能让他妈临老了还一个人住在外头,请个保姆看着就了事了。他思前想后,虽然痛苦,但也只有放弃这段婚姻。
余小凡听完这段话,浑身都凉了,再想开口,却觉得自己牙关都是僵硬的。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看到过自己的丈夫了,如果是过去的她,受了一点委屈都要扑到面前这个男人怀里说上半天,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拿到驾照开车出门,半路上压到一只横穿马路的小狗,紧张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停下的,只知道摸电话,摸到了就打给他,一边哭一边说话,晚上回到家里,扑在孟建身上又哭了半个小时,而他就抱着她一边摸她的头发一边轻声安慰。
这个男人曾是她这一生最信任的人,是她最坚强的支柱最大的依靠,可现在他却在她面前说对不起,他不得不作出决定,放弃他们的婚姻放弃她。
余小凡在悲痛与绝望中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掉头就想走,却被孟建拉住,他声音艰涩,但还是把话说出来了,“小凡,我会尽量补偿你的。”
余小凡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抽回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说出让自己后悔羞愧甚至羞耻的话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软弱地恳求他收回他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这个人已经放弃她了,她不能这样轻贱自己,一个轻贱自己的人是不会被任何人尊重的,尤其是一个已经决定放弃她的男人。
余小凡再一次与孟建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坐下来只谈了离婚协议的细节。提出见面的仍旧是孟建,相隔一个多星期,他面对余小凡时的神态与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他公司的法律顾问,协议上写的很清楚,根据现在的法律,夫妻双方的婚前财产都是独立的,况且孟建所买的那套房子,产权证上写的还是他妈的名字,根本与他们夫妻俩无关,至于孟建的公司,虽然属于夫妻婚后财产,但公司这两年并没有什么盈余,反倒是还有些抵押债务,余小凡如果要分的话,于她是弊大于利的。
余小凡越听心越冷,看着孟建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听很多人说过,两个人最终分手的时候,男人的愧疚感只有在一切刚开始的那一刹那才是最真实最强烈的,很快那些因过去种种而生的愧疚感就会淡化消失,而夫妻之间尤甚,分手之时很少有顾念夫妻之情的。
又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呢?房子车子票子,那一样不是辛苦赚来的,平白让人分去了,就算是自己的枕边人,一样是切肤痛,更何况这人以后再不会出现在你的枕边,谁还为了已经凋谢的花再浇一点水。
“不用说了,我对他的公司没兴趣。”余小凡打断法律顾问的话。
对话是在餐厅包厢里进行的,孟建一直很沉默,这时把头抬起来,看着余小凡说话,“小凡,你不要误会,王律师说的都是实话,这两年公司表面看上去风光,其实维持得一直很辛苦,你从来不关心我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
“你给过我关心这些的机会吗?”余小凡反问。孟建的公司是他一手创立的,余小凡嫁给他的时候,只知道他是做化工原材料进出口生意的,孟建很少跟她聊起生意上的事情,平时她偶尔问起他都多有不耐,只说这些事她不懂,问了也没用。
到现在就变成了她从不关心。
孟建低眼,“现在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了,我知道是我耽误了你,我把所有的现金都留了出来,一共二十万,如果你同意……”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本票来,慢慢地放到桌上。
余小凡看着他做出这个动作,男人的手指是稳定,虽然动作很慢,但并没有迟疑,白色的本票上清楚地写着数字,可她却觉得模糊,只看得到孟建的手指,还有他拇指连着手掌处厚厚的那块肌肉。
这是世上她最熟悉的一只手,他曾用这只手冬天里握紧她冰冷的手指给她温暖,曾用这只手捧住她的脸与她热吻,曾用这只手抚摸她的头发抱紧她的身体,她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身体,就连那块厚厚的肌肉都是她的最爱,他曾玩笑地对她说,那是财富的标志,有这个手相的人,必定会赚大钱,而她喜欢一下一下地按那个地方,还笑着反问他,“赚了钱以后呢?”
他就反手抓住她,一点迟疑都没有地,“当然是让你过得更好更幸福。”
回忆让余小凡心碎,但身体里另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又支持着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孟建低下的眼又抬了起来,略微讶异地。
余小凡让他惊讶了。他一直以为,她会与他争吵,会哭,会做出一些孩子气的举动,来表达她的愤怒与难受,那才是他了解的余小凡,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个有些娇气的小女人,受了委屈会第一时间告诉他,无论多小的事情都会向他求助,抱着他哭一场,要他安慰,可现在她坐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就像上一次他们见面时那样,让他觉得她下一秒就会掉头离去。
这样的余小凡让他觉得陌生而紧张,他发现自己不再了解她了,并且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余小凡突然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去拿包。
孟建与王律师同时一愣,孟建甚至站了起来,做出一个要阻止她离去的动作,“小凡,我们还没谈完。”
“谈完了。”余小凡从包里拿出笔来,将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没有再多看一眼,只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仍搁在桌上的那张本票拿了过来,倒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它收进自己的包里。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音,孟建仍旧站在那儿,略带些茫然的表情,好像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王律师大概也没想到事情解决得那么顺利,脸上颇有些百万大军过长江最后只是个小水沟的遗憾,并当场多看了余小凡两眼,也不知是佩服还是可怜她。
余小凡转身离开餐厅,才走出门脸上平静的表情就被痛苦淹没了,路人纷纷对她投来惊讶的目光,她低着头一路疾走,泪水湿透了整张脸。
……
海:好了好了,这段结束了……下章南竹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