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心情正好,倒也不勉强她,“那你先把这个单子敲定再说吧。”说完就让她走了。
余小凡从老板办公室退出来的时候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陈欣的。
陈欣背着包,像是正要出去的样子,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说了一声,“恭喜啊。”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容。
余小凡也对她露出笑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其实是不知大该说些什么,或许保持沉默与笑容才是最好的。
那件事之后,她与陈欣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老板已经明确表示,要将她升到销售部副经理的职位上,她不想接受,却又矛盾地开始计算升职后的收入。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热爱赚钱的感觉,每一次账号上数字的增加都好像是伴着彩花与音乐的,前所未有地令她振奋。
不再注意众人的目光,余小凡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打开邮箱开始处理邮件,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到谢少锋。
感谢谢少锋,她赚钱了,赚了许多,被人肯定当然是令她高兴的,当然她也早已在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谢少锋,向他致谢过。
他的回答很简单,只说她留下的材料他都看过了,医院确实有需要,单子交给她,以后沟通起来也比较方便。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没有一点想要她感谢的意思。
但余小凡却是铭感五内的,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珍贵一万倍,谢少锋对她的善意,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所得到的最值得感谢的东西。更何况他与她之间完全不存在任何利益关系,她也没有能力给他再多的回报。
谢少锋是她见过的最不欠缺任何东西的男人,他甚至连儿子都有了,并且那么爱他。
她时常会想起他抱着东东在超市里取那两盒鸡蛋的情景,弯下腰时被一双小手抱住脖子,听孩子说话的时候,微微地侧着脸。
那个温柔又美好的画面,每次想起都令她感动。
宝佳说谢少锋这样帮她,一定是对她有意思。但余小凡却有自知之明,她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租住的房子房龄比她妈妈还老,门口就是阴沟,还有老鼠跑来跑去,每次遇见谢少锋父子都是万分狼狈的样子,要说谢少锋会对她有企图,那她才真是会笑掉自己的大牙。
余小凡思前想后,想找出谢少锋这样帮她的理由,最后终于总结为爱屋及乌,看来她对谢东东的那次无意相助真给她带来了天大的好运,以后一定要以此为标准,从小事做起,不放过任何一个做好事的机会,争取将善事进行到底,助人也利己。
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办公室里人一个个散去,最后只剩下余小凡一个人。她现在时常加班,也没人觉得奇怪,她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将邮箱里的所有邮件回复完,再打开房产网页仔细看了一遍。
自上一次她被抛在郊区公路边的惨痛教训之后,余小凡已经彻底放弃在远郊地区置业的打算。按宝佳说的,住那么远,以后人家追求你都不方便,现在的男人,过条黄浦江就要皱眉头了,何况横跨整个上海?说着说着又开始谈论谢少锋,问她那位院长住哪里开什么车?没事记得多跟人家联络感情,别光顾着找房子。
余小凡倒是并不在意这一点,被追求这件事,她自认离现在的自己是极遥远极渺茫的事情,足以忽略不计,但买房子这事却是一日不能拖的,交通便利更是不能不考虑。
风景秀丽远离人烟的地方只适合有私家车并且不用每日朝九晚五的有钱有闲一族,她现在已是每日清晨即起出门,夜夜披星戴月回家,距离再远,实在无法承受。
还是买在闵行好了,她边看边盘算,几天前她看中一套五十五平的小套房,刚满五年,虽然有些超出她的预算,但以她现在的收入,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承受,二手房价节节攀高,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她把电话拨到中介公司,询问几天前她所看的那套房子结果如何,对方很热情,电话里说没问题,已经跟房东确认过价钱了,明天就可以付定金。
余小凡放下电话收拾东西离开公司,想到那间四壁雪白的小房子,心情就莫名的好。
春天真是到了,她走过亮着灯的橱窗,看到那里面姹紫嫣红的春装,她在一件浅绿色的窄腰连衣裙前驻足,又看到玻璃上的自己,瘦,但两眼却是带着光的,与刚离婚时镜子里那个苍白憔悴的女人判若两人,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第二天余小凡穿着新买的绿色连衣裙出门,外面罩了件米白色的小外套。
时间还早,她赶在去医院见谢少锋之前到中介公司去了一次,付定金,并当场签了购房合同。
中介将材料全都收起来,笑着恭喜她,说这套房子被好几个人看中呢,就她下手快。
余小凡将购房合同收在包的夹层里,数月来从未有过的踏实感涨满了全身,感觉自己前进的步子都变得有力许多。
谢氏整形医院一如既往的人多热闹,每一个女人都是一脸兴奋,仿佛自己即将要做的是改变人生的大事。
小米已经认得余小凡了,看到她便迎上来,客气又礼貌地微笑,对她说院长在办公室,请她上去。
余小凡上楼,院长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她轻轻敲门,没有听到回应,便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了一点走了进去。
门里又是一室阳光,老房子窗大采光好,春天里窗外的一片新绿,新修建的草坪散发出浓郁的味道,令她情不自禁地想深呼吸。
一切都与上一次她在这里的时候毫无二致,只是没有谢少锋,余小凡正茫然,耳边传来声音。
“你来了。”
她一转头,看到谢少锋从一扇侧门中走出来,原来这办公室里还不止一间房。
两个人隔着办公桌坐了,余小凡递上合同,门轻响,又有人走进来,一身笔挺西服,开口先与谢少锋打招呼,问他,“我没迟到吧?”又向余小凡做自我介绍。
“你就是余小姐吧?我们通过电话,我是陈宪祖。”
余小凡立刻知道他是谁了,谢氏的合同是由专门的顾问律师拟定的,她来这里之前已经为了合同与这位陈律师沟通过数次,现在见到真人,却是个的三十左右的男人,戴一副金边眼镜,典型的律师摸样。
陈宪祖也在办公桌前坐了,谢少锋把合同推向他,他便接过来打开看了。
合同内容是陈宪祖与余小凡公司公司确认过的,他看了几处双方修改过的地方之后点了点头,说,“没错。”,
谢少锋又问余小凡,“你确认过内容了?”
余小凡也点头,他便不再多言,拿起笔来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就要下笔。
余小凡愣住,脱口而出,“你不再看一遍?”
谢少锋与陈宪祖一同看她,余小凡正懊恼自己多言,陈宪祖已对她开口,“你也看出来了吧?别看这人一脸正经,其实最懒的就是他,什么事都交给别人来办。”
说话间谢少锋已经把名签了,合上合同之后看着陈宪祖,“我这里已经没事了。”
“赶我走?”陈宪祖嘴里这样说着,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我事情一大堆,上庭的材料都没准备完呢,拨冗来你这儿还被你赶。”
谢少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突然道,“律师费。”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收的可是友情价,你去问问别人,请我做法律顾问到底是什么价钱,我可是按小时收费的,美金!”陈宪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
虽然已经猜到这两个人是朋友关系,可实在没想到这对朋友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余小凡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陈宪祖虽然话多,但动作却不慢,说着就已经提包站了起来,起步要走的样子,突然又停住,才想起有她这个人存在那样,转回身道,“余小姐,今天幸会,我先告辞了。”
余小凡从吃惊中回神,不自觉地对他招了招手,“陈先生,幸会,哦不,再见。”
陈宪祖便笑了,手放在门把手上,又问,“对了,余小姐今晚有空吗?赏脸一起吃个饭?”
这回余小凡是真的吃惊了,正哑口无言的时候,陈少峰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陈宪祖送了出去,陈宪祖立在门外对他笑,并且挤挤眼,做出一个与他这一身正装完全不相符的表情来,“有戏吗?这个有戏吗?”
谢少锋看他一眼,根本不答这个问题,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不送。”
谢少锋回到办公室,余小凡仍坐在那里,淡绿色的一个剪影,听到关门的声音回头,对他露出笑容来。
那是一个满怀感谢的笑容,她说,“谢谢你。”
谢少锋回,“为什么?”
她并不修饰词汇,老实道,“因为你把这么大的单子给我做了,帮了我的大忙。”
谢少锋没有回到座位上,立在离她一步的地方与她说话,问她,“有没有给你加工资?”
余小凡抬起头,谢少锋在自己医院里穿得很简单,脱了白大褂之后里面是蓝黑色的衬衣与米色长裤,但他真是英俊,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让她不自觉地耳根发烫。
“加了,老板还说要升我的职。”
“那就好,请我吃饭吧。”他露出一点笑,余小凡再一次近距离受到冲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他见她不答,又问。
余小凡乍回神,“当然要请你吃饭啊,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一起吃午饭吗?晚饭也可以,随时都可以。”
谢少锋看一眼时间,“下午我还有个手术,现在可以吗?”
“好啊。”余小凡惊喜。
下楼的时候,余小凡再一次感到自己被围观了,无数张术前或者术后的面孔转向同一个方向,她与谢少锋在注目中一同出医院大门,终于立在街上的时候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谢少锋问她,“吃日本菜好吗?”
余小凡捏一捏自己的钱包,点头,“好的!”
他转过脸看她,春日阳光正好,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已经绽放新芽,明晃晃的光线落在余小凡的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收腰散摆的连衣裙,一身新绿,像是换了一个人,容光焕发。
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她一眼,觉得现在的她与之前判若两人。
“很近,走过去就到了。”
“好的!”余小凡正处于情绪高涨期,早上付了房子的定金,谢少锋签好的合同就躺在她的包里,这两件事都让她高兴得不得了,现在他说什么她的反应都会是“好的!”。
他忍不住逗她,“有点贵啊。”
“没问题!”余小凡答了一声,又把脸转过来补充,“贵也没关系,我卡里有钱,老板给我发了奖金。”
谢少锋一愣,这次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好的!”
男人愉快的笑声让余小凡愣住,谢少锋在跟她开玩笑?这个习惯性面无表情的男人正在她面前大笑,他——是真的把她当朋友了吧。
这念头让余小凡在一瞬的呆愣之后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满心快活。
街对面有几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突然驻足,隔着街道遥遥看着余小凡,一脸惊讶。
谢少锋先看到,指指那个方向,“那个人认识你?”
余小凡一转头,愣住了。
她看到的是孟建,她的前夫。
……
海:今天更好多
旁白:她的意思是,今天更好多,明天就休息一天……
第 28 章
这是离婚之后,余小凡第一次遇见孟建。
其实她常想起他,想起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想起那些亲密又欢喜的时刻,有时夜里梦见他,梦里总是他和她还能够相依相偎的时候,他温柔待她,她也倾心待他,醒来满脸泪痕,不知身在何处。
结婚就是一个把原本陌生的两个人变成这世上最亲密的一对的过程,然后离婚又将这一切打回原样,不,比打回原样可怕一百倍,离婚时的种种挣扎,痛苦,决绝甚至恶言相向与暴力冲突会将原本完整的两个人打成碎片,搅拌至血肉横飞,从今之后即使能够维持表面的完整,内里也将千疮百孔,谁都无法找回自己原来的样子。
孟建直直地盯着她,脸上神情复杂,有些疑惑与茫然,但更多的是惊讶,目光从她身上转到谢少锋身上,又转了回来,来回数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在这数秒的时间里看着他,孟建瘦了些,鼻子两边的法令纹都出来了,看上去有些憔悴。
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无比高大无比伟岸且无所不能的男人吗?她看着他,带一些陌生的,而他看着她,也像是不敢相信她就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余小凡。
他还以为离开他,她会过得很不好,余小凡一直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女人,一点小事就会对他哭诉,就算看悲情一点的电影都会默默流泪,他还记得离婚时她双目红肿的样子,让他在背转身去的一刹那就感到于心不忍。
可看看余小凡现在的样子,哪有一点过得不好的痕迹,她笑得那么快活,看上去容光焕发,身边还立着一个男人。
他们隔着街对望,要是在过去,余小凡早已奔到孟建身边去了,但她这次却没有任何动作,与孟建一起的那几个人回过头来招呼他,全都是余小凡陌生的面孔,他应了一声,再看余小凡一眼,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再做停留,就这样转身走了。
余小凡收回目光,一转头看到谢少锋还立在她旁边,安静地等着她。
“那是我前夫。”她回答他之前的问题,并不隐瞒。
谢少锋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余小凡松了口气,她这段时间遇到过太多问题无数的人,你离婚了啊?真的啊?为什么离婚?是不是老公出轨?还是跟婆婆处不来……
个个脸上都写着“我是关心你”,谁也没想过她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些问题。
两个人继续往谢少锋所说的日本料理店去,果然不远,再走五六分钟也就到了,小小的日式餐厅,藏在老式房子的二楼,进门还要脱鞋,里面已经半满,谢少锋带余小凡进去,菜单都不看就叫了两份定食,老板是个一脸精神的中年人,看到他很高兴,亲自端了两杯日式茶过来,还问,“是女朋友吗?”
余小凡惊住。
幸好谢少锋替她答了,“是朋友。”
老板根本不理睬他的回答,又问余小凡,“他跟你说奇怪的话了吗?这个人眼里都是表皮真皮脂肪层,不要放在心上,他那是职业病。”
没想到大家都这么了解谢少锋,余小凡将刚才遇见孟建的情形放开,见老板说得有趣,便露出笑容回答他,“没有呢。”
“真的?”老板有些不太相信。
谢少锋板起脸,“我叫的东西呢。”
老板哼了一声,“少不了你的。”说完才转身走了。
余小凡问,“你的朋友吗?”
谢少锋点头,“一直来就认识了,他在我那里做过眼袋,内切,保持得不错。”
“男人也去整形?”
“很多,谁都希望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
老板娘把定食送上来,谢少锋说了声谢谢,她就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问,“谢院长,这颗痣可以点掉吗?”
谢少锋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回答,“不可以,这是血管瘤,点了会出事。”
老板娘略有些沮丧地走了。
余小凡:“……”
开始吃饭的时候余小凡忍不住问:“认识你的人都会问这些?”
谢少锋想一想,“你没有。”
余小凡“啊”了一声,心道那也就是他们认识得不是时候,离婚前那段时间,她常常对着镜子挑剔自己的脸,越看越有问题,总觉得自己眼袋太大,眼角有细纹,两颊都是小雀斑,要不是没有专业人士可以请教心里总有些害怕,早就奔整形医院去了。但离婚之后,整天心心念念的都是多赚点钱早些买房子,哪还有闲心去关心眼袋细纹和雀斑,遂将那些念头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明知谢少锋是这方面的权威,也没想过要向他咨询一番。
话说到这里,谢少锋突然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余小凡压力顿生,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这张脸在一个专业人士的面前,多半是缺陷丛生的,不知有多少需要改进的地方。
“有什么问题吗?”她被他看得气虚,弱声问。
谢少锋看了她数秒,对于男女之间来说,这样的对视时间真可算是深情款款了,但对于一个专业医生来说,也就是匆匆一瞥而已,他知道她没有做过任何整形手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她在这段时间里有许多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了。
观察人的皮肤骨骼以及五官是他的职业习惯,但他平日里所接触的女人多是整过容或者正准备整容的,就连他妈都瞒着老爸偷偷跑到上海来开过一次眼袋,稍作恢复之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去准备让老伴大吃一惊。
他是习惯了用专业技术解决问题的人,遇见一个不借助于整形手术就能达到惊人效果例子,这让他很有探索的欲望。
谢少锋摇头,然后道:“没问题,你现在很好。”
余小凡不期然地被夸奖,压力退散,飘飘然的感觉随之而来。
一顿饭吃完之后余小凡买单,谢少锋安静地立在一边,并不与她争,倒是老板义愤填膺,叉着手说话,“怎么可以让小姐买单?”
谢少锋还没说话,余小凡急了,“说好我请客的,多少钱?刷卡可以吗?”说着把手里的钱包打开,以示自己的决心。
老板叽里咕噜地收了钱,余小凡又惊,“才这么点?”
她的心理准备是至少要花掉钱包里的一半的,没想到老板报出的数字连三位数都不到。
老板张张嘴,谢少锋在旁边道:“街对面两荤两素才15一份。”
老板:“……”
余小凡:“……”
两个人下楼出门,谢少锋下午还有手术,余小凡见他看时间,立刻开口,“那我先走了,谢院长,今天真谢谢你了,这顿……这顿吃得太便宜了,改天一定让我再请你一次,东东也一起来。”
谢少锋点头,她看着他,一时间有许多的话想说,但话到嘴边都觉得突兀,最后还是作罢,只朝他摆摆手,以示再会,但还来不及转身,耳边又响起谢少锋的声音。
“改天是哪一天?”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余小凡维持着半转身的姿势愣在原地,眼睛里看到谢少锋,就立在离她一步的地方,双手插在裤袋里,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双眼里带着些微微的笑意,不知有多英俊。
……
旁白:避免大家觉得太过突兀,先友情提示一下,下一章是盛君了哦
第 29 章
第六章乐极生悲
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否极泰来,乐极生悲,谁都逃不过。
1
审计月过去之后,李盛君所在行里组织开会,地点选在淀山湖边上的酒店度假村,除了接着总结审计工作的因头休闲两天之外,另外这一批实习生的实习期也已经满了,顺便送一送。
这样的会议总是老一套,领导说话,酒店会餐,晚上大家散开了各自活动,酒店是五星级的,处处奢华,夜里亮着灯,水晶宫一样矗立在湖边。
李盛君在席上喝了些酒,喝的时候没觉得,放下酒杯就觉得胸口憋闷,是以散席之后什么活动都没有参加,只一个人到湖边走了一会儿,希望夜风能够吹散自己的酒意。
四月的夜里,湖面平静,远处有小船停泊在人工码头边上,一个个安静不动的黑色剪影。
李盛君背向酒店独自行走,渐行渐远,最后一直走到水边上,沉默地立在那里。
身后有人奔来,她不及回头,肩膀就被人抓住了,耳边声音惊急,
“你要干什么!”
李盛君一抬头,看到夏远的脸。
他瞪着她,微微气喘地,像是用尽全力跑过来的。
她挣了挣肩膀,却挣不动,倒是他突然收回手,放到背后去。
“你过来干什么?”她反问他,刚才会餐还没结束夏远就被行里好几个大胆的小姑娘围住了,一个要拉他一起去唱歌,一个要拉他一起去打网球,还有一个索性要拉他一起去游泳,其场面之热闹,就连坐在李盛君旁边的任大姐都笑了,说看看夏远有多吃香,人要走了,那些小姑娘都疯了。
夏远实习期结束之后的去向不明,据说他的父母希望他出国继续深造,又有传言他要去总行任职,总之不会留在她们行里就是了。任大姐自从李盛君向她提出要将夏远交给别人带之后就一直悬着一颗心,唯恐夏远在她们行里出什么状况,现在看到一切终于风平浪静地结束,很是松了一口气,与李盛君说起话来也轻松许多。
李盛君见他不答,冷漠地:“你以为我要自杀吗?”
夏远气息一窒,他是跟着她出来的,远远地看着她一个人走过长廊,走到湖边,又立在水边,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忘了一切,只知道奔过来抓住她。
但她挣扎,并用冷漠的表情看着他,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忽然觉得很悲伤。
他过去不知道得不到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即使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让他难过。
他强迫自己收回手,身体却矛盾地想要再一次抓住她,这矛盾让他不得不把手放到背后去,立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不是的。”他慢慢说,想一想,又道:“我就要走了。”
月光照在夏远干净挺拔的脸上,他的眼睛里有不应该有的荒凉,或许是因为想要的要不到。
真可笑,李盛君微有些自嘲地想,让她想起一首歌,一个人不要的,另一个人却想捡。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夏远固执地没有移动脚步,像是一定要等到她的回答,李盛君则在这短暂的静默里生出些悔意来。
夏远就要走了,或许今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并不恨他,一个女人是不会恨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的,她对他那么冷酷,或许只是因为被刺痛了,因为他说她不幸福,不快乐,而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盛君想到这里,眼眶就不自禁地胀痛起来,她这段日子时常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呆,然后默默地流下泪来,林念平那天晚上斩钉截铁地答复过她,离婚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个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他不会让这种荒谬的事情影响到自己的前途,说完就起身往自己的房里走,她追上去。
“可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你需要的是另一个女人!”
他站在房门里,一只手把住门看着她,表情突然阴冷。
“你说什么?”
李盛君立在房门外,说话前用力吸了口气,觉得肺里被塞满了东西,根本没有空气可进入的空间。
“我看到了,昨天晚上,我在路上看到你们了。”
林念平突然僵硬了,过了十几秒钟才道:“那是逢场作戏,现在谁身边没有一两个女大学生,我又没跟她怎么样。”
李盛君低了一下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只是对我没有兴趣,你甚至都不想碰我,你……你在她身上是可以的吧?”
“你闭嘴!”林念平爆发出一声大吼,李盛君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丈夫目眦欲裂青筋□的脸,她本能地觉得他会攻击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但林念平却只是重重地甩上门,力气之大,声音之重,让整个门框都在颤抖。
李盛君在惶恐中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发现林念平已经走了,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只写了一句话:“我是不会跟你离婚的。”
只是看着这一行字,都让她绝望。
之后林念平便去了湖南,一去就是两个星期,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回来,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是啊,你就要走了。”眼眶的刺痛渐渐过去,李盛君转身走到湖边的石条凳上坐了下来,夏远就要走了,她应该对他好些,虽然他强吻过她,但她也给了他一个耳光,并且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战战兢兢,其实她有什么资格让他紧张?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她是个失败的女人,没资格惩罚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