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要一起吃饭。”痛恨自己懦弱的反应,曼曼小声开口。

“曼曼,”他的声音,好像是叹息,“跟我在一起,很辛苦吧。”

周,你要说什么?嘴唇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曼曼僵硬地直着脖子,呆望着他。

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周继续着,仿佛是自言自语,“以后不会了,你好好的,什么事都不用再担心。”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懂。”拼尽全力,张口说出来的话,却断续破碎。

那边他的影子,淡淡的,好像随时会消失在眼前,可他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地继续传来,“曼曼,我以后,不能再见你了。”

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心里的尖叫已经快要把自己的耳膜震破,可是喉咙剧痛哽咽,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刚才就没有止歇过的作呕感剧烈翻滚,不自觉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只怕一张口,就会立刻呕吐出来。

“小乐。”他突然稍稍提高声音,乐黎闻声出现在门口,眼里焦距固定在虚空一点,竟然不敢望向他们两个。

“小乐,送曼曼回家。”

“不!”心中突然生出无限勇气,作呕感被强压下去,她平生第一次,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周的话,“小乐,你走开,我们还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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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合上,曼曼转身便走到周的身边,蹲下身子,坚定地仰望他,“说理由。”

因为距离拉近,这时才看清周的脸,暗影里无限苍白,双唇却红得妖异,漆黑的瞳仁,暗淡无光,从没见过他这样,熟悉的脸,突然陌生。其实每次仔细看他,都会有远离俗世的感觉,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心生惊惧,好像眼前的极致美丽,随时会轰然消散,恐惧让她情不自禁伸出双手,用力抱住他,他的身体,突然僵硬,然后慢慢地,有叹息声传来。

把脸埋进他的胸口,曼曼再次出声,声音却无限地软弱下来,“我不信你,我不走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着的。”

头顶突然有熟悉的触觉,他的手指,抚在自己的头发上,微微颤抖,指腹与皮肤触碰之处,丝丝冰冷,从上方一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从来都是无尽甜蜜温柔的动作,这一刻竟让她浑身麻木,呼吸困难。

“曼曼,如果我可以,如果可以——”他的声音,幽幽响起,曼曼抬起头来,一瞬间,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在自己面前,明明带着笑,却一脸疲惫绝望,竟像是了无生志。心痛怜惜,难以描摹,挣扎着再次开口,“不会的,这世上,只要立定心意,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什么都不怕,你跟我说,跟我说!”

他的手指移下来,小心地抚在她的脸上,伸手握住那片冰冷,曼曼目光哀求,“你说给我听。”

“请你,体谅我。”他轻轻吐出这句话,仿佛耳语,可落在她耳中,却像一道巨雷,门突然打开,一个陌生的老人站在那里,不顾小乐的阻拦,扬声开口,“这位小姐,能不能快点离开,周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双膝虚软,难以支持自己的姿势,她不知不觉,侧坐到地上,柔软厚长的羊毛地毯,身子陷进去,完全不觉温暖,从里到外都是无尽寒凉。

周立起身来,越过她,往外走去,脚步落地无声,他的背影,一片模糊,没有力气拉住他,也没有力气出声,不知过了多久,或者只是一瞬,小乐的叹息声在耳边响起,她温暖的手,将她扶起来,“曼曼小姐,周少已经离开了,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茫然抬头,她的世界,刚才已经全都碎了,哪里还有地方可去。


亲眼看着她下车进楼道,小乐犹自不放心,“曼曼小姐,我送你上楼吧。”

“不用,”曼曼断然拒绝,“小乐,你走吧。”

“我不放心——”

突然凄然一笑,“有什么不放心的?没有周,我还会有什么危险吗?”

“——”小乐无语,良久才哑着声音开口,“曼曼小姐,你要保重。”

熟悉的告别,小李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一遍,回身上楼,每个人都要她保重,这个词听上去脉脉温情,其实不过是因为,今后再会无期吧。

没有按电梯,她转进侧门,一个人走在寂静无人的楼梯上,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终于顿住,轻微而怪异的声音慢慢在耳边响起,迷茫四顾,想发声询问,张口却是一阵剧烈的呕吐,一手握着栏杆支撑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去揩嘴角,刚触碰到自己的脸,便觉得一片潮湿,怪异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回过神来,竟然是自己的哭声。

请你,体谅我。周的声音,还缭绕在耳边,仿佛梦魇,挥之不去,她可以说不吗?可不可以不体谅,不离开?

我不过是,不想让你一个人!缓缓坐下,楼梯冰冷,这一刻,曼曼缩起膝盖,埋头在自己的双肘间,满心荒芜,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再次醒来,眼前是一片雪白。护士小姐的脸,出现在视线里,探头张望,露出一个笑容,“醒啦醒啦。”

“我——”

“你在路上昏倒,是他们把你送进医院的,快谢谢人家。”

眼前又出现两张陌生的脸,两个慈祥的老人,肩靠着肩,笑眯眯地看着她,“没事没事,醒过来就好。”

回过神来,想起昏倒前的一切。在楼道里哭了很久,浑浑噩噩,但也明白不能这样回家,吓到爸爸妈妈,所以起身走出自家的小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看来,一定是被这对好心的老夫妻看到,送到医院里来了。

“谢谢——”小声开口。

“以后要当心啊,有了小宝宝,还到处乱走,还好没出什么事情,否则你家里人要担心死啦。”老太太开口答她,声音和煦如春风,这小姑娘,长得讨喜可爱,不知是谁家的小媳妇,真是有福气啊。

曼曼露出费解的表情,好像根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张着嘴,只发出一个词,声音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什么?”

满场突然沉默,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无数猜测冒上来,大家开始黑线条——

“那个,你要不要打电话,通知家人过来?我们看了一下你的包,可是没有手机哎。”护士小姐这种情况见得比较多,率先回神,开口问她。

小孩——她有了小孩——周的孩子—— 曼曼仍处于震惊之中,这个消息,如果早几个小时知道,她该是多么的欢天喜地,现在,现在——

请你,体谅我。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她闭上眼睛,泪流满面,但是奇迹般地,嘴角却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来。

“小姐?”护士小姐的声音诧异。

“请给我电话,”哑声开口,曼曼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接过电话,数声铃响过后,那边有人接起。

“我是曼曼。”

那里突然声音提高,“喂,你跑到哪里去啦,手机也留在桌上,浔都担心坏了。”

“子涵,”她还是微微笑着,“任老师在不在?我在医院,你们能来接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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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门紧闭着,外面围了一大群满脸晕红的小护士,护士长经过走廊,奇怪地顿住脚步,“你们在干吗?”

小小声,小小声,“嘘—— 护士长,别出声,有美男哦——”

“啊?”声音太小,护士长没听清,有点怒了,“上班时间,都凑在病房门口干吗?不用管其他病人了啊!”

门突然被拉开,丰子涵眉头紧皱,臭着一张脸开口,“吵死了!”

哗——!近距离看到这样的无边风景,已过三十的护士长,竟然跟着一群小姑娘一起,不争气地涨红了脸。

用眼神把一群晕忽忽的护士瞪走,丰子涵把门砰地合上,转身大步走到床边,拧着眉毛开口,“他不见你了?你有了小孩,他就不见你了?他是不是个人啊!这种人的小孩,要他干什么。”

“涵!”任浔按住他,“你别激动,周一定有什么理由。曼曼,你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任老师,”曼曼坐在床上,明明是看着他的脸,眼神却已经落到一个极遥远的地方,声音低而平缓,根本像是自言自语,“我要这个小孩,一定要。”

“顾曼曼,你疯了!”丰子涵拨开任浔的手,低叫起来。

她终于收回眼光,微微抱歉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相交一瞬间,丰子涵竟然心中一寒。曼曼在他眼中,一直是个单纯讨喜的可爱女孩,看到她,就像看到阳光洒下,可是今天,自从踏进这个病房,面前的她,就变得无比陌生,明明是熟悉的躯壳,却好像突然换了一个内在,完全不是他记忆当中的那个人。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刚才短短数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曼曼,有什么事,等你跟周好好谈过以后,再决定吧。”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任浔也皱起眉头,安抚地开口。

“不可能啦,”她低下头,一直努力克制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啦。”

“不会的,一定是有误会。”

“他的决定,没人能改变的。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有了他的小孩—— 这很好,太好了,虽然不能和他在一起,但是我永远都可以,和他的孩子在一起。”

“曼曼!”叫出声来,任浔和丰子涵,终于有志一同。

“任老师,我不想周的小孩,被人看不起,所以请你帮我的忙,”叫声里的不赞同,她恍若未闻,抬起脸来,她用手背擦干眼泪,双眼炯炯地盯着任浔,一阵恶寒泛起,丰子涵突然很想阻止她开口,但是来不及了,曼曼的话,已经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请你,娶我吧。”

被震得毫无方向,任浔和丰子涵,当场石化。半晌,任浔突然开口,“不要胡闹了!我现在就去找周,涵,你先带曼曼回去。”

“回,回哪里?”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丰子涵居然结巴。

“回我们的公寓,”任浔难得瞪了他一眼,“她这个样子回家,你想让顾伯伯顾伯母发疯吗?”


电话到别墅,没有一个人接听。公司也是,最后才想到,他手上还有一个小李的电话,抱着尝试的心打过去,小李的声音,虽然一如既往地平直,但今天听在耳里,却说不上来的怪异,“任先生,你找周少?”

“是,可以把电话转给他吗?”

“这个,”那里迟疑,“周少现在,不太方便听电话。”

“你告诉他,曼曼在我这里,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和他谈。”

“曼曼小姐?”小李声音诧异,电话里传来杂声,突然有熟悉的声音,“小李,把电话给我。”

“周,”终于听到他的接电话,想到曼曼,任浔隐隐火气,“你在哪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

低低有咳嗽声,“曼曼怎么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到底在哪里?”

电话里的背景声,又开始杂乱,然后小李的声音响起,好像是极不情愿,“任先生,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任浔从来没料到,今天他会跟医院这么有缘。刚从一个医院出来,转头又进了第二个。这家医院他其实很熟悉,小时候和小静一起,经常跟着两家父母来探望周的妈妈。中式的亭台楼阁,深深掩藏在高墙之后,花园秀美,根本没什么病人走动,他长大之后,一直以为自己再也没什么机会来这里,没想到今天,又来到这熟悉的地方,一下车,身穿白袍的张医生就开始絮絮叨叨,“任少爷,五分钟,知道了吧,最多五分钟。”

匆匆往病房走,突然心里一震,他顿住脚步,回头张口,“张伯伯,周他——”

“胃出血,”张医生叹气,“叫他好好调养不听,居然弄到吐血,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胃出血—— 微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刚刚熄灭一点的火气更汹涌地涌出来,他加快步伐,一手就把眼前的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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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面就是熟悉的古典家具,线条流畅华丽,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道,病房里已经立着几个人,个个表情凝重。病床前有屏风遮挡,还没等他绕过,周的声音就在那后面响起,伴着低低的咳声,只觉得清冷,“你们出去吧,我和任浔,单独待一会。”

顿住脚步,等他们走过,每个人经过他身边,都欲言又止,又最终沉默。一头雾水,终于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任浔绕过屏风,心里有气,冲口而出,“现在要见你,排场可是越来越大了。”

一句话没说完,突然瞥见周的脸色,只是一惊,微张着嘴,从来都是一切轻描淡写的任浔,这一刻,居然被吓得张口结舌,“周,你怎么——”

“曼曼怎么了?”周的面色,苍白如纸,双眼微合,短短一句话,说得挣扎勉强。

一路上想好的所有质问,全都被他现在的模样逼了回去,任浔立在床边,一脸震惊,“你真的只是胃出血吗?怎么弄成这样。”

“我没事——”他睁开眼睛,望过来,重复了一遍,“曼曼怎么了?”

从来没看到过他这样黯淡无光的眼神,任浔心里微微一寒,开始谨慎措辞,“她没事,现在在我那里休息。”

“哦——”他收回眼神,双眼又微合起来,“浔,请照顾她。”

“你为什么,对她说,说——”不知道怎么问好,任浔句子断续。

周的声音,模糊而轻悄,不仔细听,根本捕捉不到,“我以后,不能再见她了。”

“为什么!你总得有个理由!”根本无法理解,任浔终于低叫出声,“你之前为了和她在一起,做的那些—— 就算是说你毁天灭地也不过分,现在好不容易一切安定下来,你居然——”

剧烈的咳嗽声,切断了他的话,眼看着周在面前,痛苦地折起身子,一手捂住嘴,指缝里依稀竟看到血红的颜色,从没看到过这样的情景,任浔吓得回身就要叫人。

“浔——”手突然被拉住,周的掌心,一片冰冷,手上原本扎着的吊针被扯脱,鲜血突然涌出来,看得任浔浑身一凉,本能地伸手按住他,声音惶急,“周,你怎么了?”

“你听我说完,”他勉强开口,任浔哪还敢多说一个字,只是点头,“有件事,我今天刚刚得知,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事?跟谁有关?曼曼?”

周没有回答,自顾自说下去,仿佛自言自语,“我思前想后,无论是真是假,我现在都不能和曼曼在一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还有真真假假,你也说得太复杂了。”

“如果是真的,只怕这一次,就连我也保不了曼曼一家——”他闭着眼睛,凄然一笑,任浔的手,原本还按在他臂上,这时突然一颤,竟不由自主移开了。心里瞧不起自己这样懦弱的反应,却已经来不及收回,只听到周低若游丝的声音,对他的举动仿佛毫不在意,还在继续,“如果是假的,这样的局—— 浔,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我不过是想有一个人,在身边,为什么这么难。”

“周——”满心酸楚,任浔呆在原地,作声不得。

沉默半晌,终于他开口又问,“她在你那里,伤心吗?哭了吗?”

微一迟疑,任浔还是回答,“没有,没有在哭,曼曼很坚强。”

一个微笑,慢慢浮上来,看在他眼里,却只觉得凄凉,“很好,请你照顾她,告诉她,以后不用害怕了。”

温暖的手,又握上来,眼前一片模糊,可是任浔的声音,仍然清晰,就在耳边,“你放心,我会的,我会替你看着她,照顾她,你也答应我,一切会好起来的,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的嘴唇,突然颤抖,声音也是,“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了。”


像一个易碎物品般被安置在沙发上之后,焦躁不安的丰子涵,就开始在她面前来回踱步,偶尔停下来看钟,然后盯着电话怨念。

“子涵,不要晃了,我头晕。”相较之下,曼曼显得无比镇定。

“你——”他突然停下,美丽的眼睛怒瞪着她,“你别给我做出这副样子好不好,正常一点,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不及回答,门口传来轻响,两个人同时转头,望向那里。门开处,任浔带着一阵冷风,走进屋子,看了他们俩一眼,没有出声,转身轻轻将门合上,然后走了过来。

“浔——”丰子涵心惊肉跳,低声开口。

没有答他,任浔一直走到曼曼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握住她的肩膀,“曼曼——”

“任老师,你都清楚了,对吗?”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时还能够微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任浔微微点头,握在她肩膀上的手,安抚地加重力气,“曼曼,不用说了,我愿意。”

屋里的空气突然凝固,然后丰子涵的低声怒喝响起来,“Shit!我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结婚的。”

任浔转头望着他,只是沉默,在他的目光里,丰子涵原本火山般沸腾的怒气慢慢低下来,拧着眉毛,轮流看着他们两个,半晌,终于狠声开口,“妈的,小孩子一定要个爸爸是吧,大不了我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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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爸爸和顾妈妈,这一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嘴巴张得这么大,丰子涵脸色尴尬,立在他们面前,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要上前,帮帮他的未来岳父岳母,托一下下巴。

“你们要——结婚?”

“嗯,爸爸妈妈,任老师和子涵,在荷兰有一个的项目,等他们很久了,接下来他们会把工作室搬去那边,所以我和他,想抓紧时间,在走之前办手续。”曼曼上前解释,声音清晰,眼神却一片虚空。

“啊——?”完全不能接受这样风云突变的状况,顾爸顾妈只剩下单音节。

半晌,两个人终于回过神来,念如首先镇定,拉住女儿的手,“曼曼,跟我进房,”又转头,“远之,你在客厅陪任先生丰先生好好聊。”

“妈妈——”曼曼小小挣扎,一直坐在一边的任浔,突然开口,“曼曼,你去吧,我和子涵,会跟你爸爸好好解释的。”

合上门,念如一脸严肃,盯着垂头不语的女儿,“到底怎么一回事,周呢?你突然要嫁人,他没有意见吗?”

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句子,曼曼突然抬起头来,眼里哀光凄凄,念如心中一寒,抓住女儿的手,不自禁地一紧,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双眼,慢慢水光闪烁,声音凄凉,“妈妈,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啦。”

念如震惊,“怎么可能?他不是——”

曼曼恍若未闻,继续说下去,“妈妈,你跟爸爸,当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想不出来,想象不出来——”哽咽着吐出这句句子,还未说完,她已经闭上双眼,满盈的泪水,瞬时像两道清泉,蜿蜒直下。

曼曼——! 骨肉相连,感同身受,念如陡然心痛如绞,伸手抱住女儿,无尽疼惜,“曼曼,不哭,妈妈没别的要求,只要你一切都好,平平安安,我们什么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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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十一月,秋高气爽,阳光明媚,高高的红墙内,小乐清脆的声音,爽利入耳,“冯署长说笑了,我们这两年,只是替周少做了些分内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乐队长总是那么客气,哈哈。”悬在心中多年的目标终于实现,虽然冯士尧个性谨慎,但此时此刻,也禁不住志得意满,笑声朗朗。

“哦,说错了,怎么还能称呼您冯署长呢?看我糊涂的,冯副省长,您见谅。”小乐弯着眼睛,一脸笑容。

“哪里哪里,”冯士尧立刻摆手,“任命还没有正式下来,乐队长千万不要开这种玩笑。”

“呵呵,操劳了这么多年,您终于可以歇歇了,等大会结束,就要走马上任了吧,那可是个好地方,风光秀丽,天下富庶之地。”

“那是首长照顾我这个老臣子,老啦,奔不动了,只想享两年清福。”嘴上推托,但心里终究得意,冯士尧声音愉快。

“说得是,现在天下已定,也该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好好休息一下的时候了。”小乐应声,然后低头看表,粲然一笑,“哦,都这个时候了,周少应该快忙完了吧。”

听到周少这个词,冯士尧不由自主地身子微微立直,脸上还笑着,“那好,乐队长忙,我就先走了。”

话音未落,突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冯伯伯,好久不见。”

“周少——”回过身去,冯士尧声音恭敬。

熟悉的笑容,浅淡的,微带一点疏离,出现在面前,“冯伯伯最近好吗?”

抬头只是一瞬,冯士尧便收回目光,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明白,这一脸微笑的贵公子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一个多么惊天动地的可怕人物,两年——那些复杂纠葛,那些千头万绪,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极端危险,原本以为至少需要五年以上才能够达成的目标,现在短短两年,竟然已经乾坤在握,一切尘埃落定。

“托周少的福,一切还好。”习惯性地感觉微寒,冯士尧低声回答。

远远地,机要秘书匆匆向这边走来,看到周,立刻躬身,“周少,首长请你去。”

“首长?”周的脸上,还是那个笑容,声音平淡,“汪秘书还没有改口吗?”

汪秘书抬头正色,“首长还没有关照这些。”

没有答他,周面对冯士尧,不急不缓,好像在聊天气,“冯伯伯,两年的时间,是不是觉得一晃而过?”

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里明白,自己的回答,或许事关重大,冯士尧突然冷汗,“这个,周少这两年辛苦忙碌,所以可能就觉得过得快些。”

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周提起脚步,往汪秘书的方向走去,经过他的身边,声音轻悄,恍若耳语,“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冯伯伯还特地去上海的别墅探望过我,可惜当时我不在,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抱歉。”

来不及回答,他已经擦肩而过,一阵微风,并不寒凉,可冯士尧呆立当场,却突然满身冷汗。


阳光从圆弧形的长窗洒进屋子,熟悉的背影,负手立在窗前,门轻响,他也没有回头,声音沉实,“周,你来了。”

“首长,”走进屋里,周抬眼环顾四周,“快要挪地方了吧,会不会想念这里?”

有笑声,那老人回过身来,眼里尽是踌躇满志,“你说呢?坐下吧,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谈。”

“我错了,现在不该叫首长,该改口了。恭喜您,了却了多年的心愿。”周随意坐下,声音带笑,但垂着眼,脸上表情淡然。

“这两年,你都叫我首长,习惯了吧。”他也坐下,“周,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

“多谢,这是代价,我答应过,一定会尽力。”终于抬起眼,凤眼里突然晶光微闪,“我做到了,您呢?”

突然有大笑声传来,那边的老人,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阴影俯压过来,然后,肩上一沉,“好,好儿子。”

“权倾天下,江山在握,你满足了吗?”抬起头来,隐约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