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悦一缩脖子,心虚的扭头往书房门口看,压低了嗓音说:“在书房呐?”那样子有几分滑稽。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你以为呐。”
吴悦瞬间收敛了几分,她们这边说话,那边魏斌进了餐厅往桌上看了看,回身问她们:“今个魏恒做饭?”
魏母一笑说:“可不是。”
魏斌笑了笑,溜达着去了厨房,不一会就跟着端了一盘菜的魏恒一起出来了,魏恒一屁股坐在餐桌旁,似乎是累着了,跟他们说:“还有一个汤就吃饭。”
魏斌拍拍魏恒的肩膀:“走咱两出去抽根烟。”
魏恒抬头看了他哥一眼,起身跟着从侧门出去了,不一会就看见院子里的大愧树下站着两个人影,两点星火在两人的手间亮着。
这边他们一出去,老太太就对旁边的两人说:“我去厨房看看,吴悦你陪着文秀说话。”临走又嘱咐了一句:“不许欺负人。”
吴悦笑,看着老太太走了,她转身坐进沙发里,抬头对方文秀说:“傻站着干嘛,过来坐。”
于是方文秀又坐了下去,两人坐在一个沙发里挨得挺近,吴悦坐下弯腰从茶几下面不知道使劲的掏着什么,方文秀正好奇的看着她,就见她从下面拽出一包薯片来,她笑眯眯的撕开包装有点得意的对方文秀说:“老太太专门给我买的,这家里就我吃这个。”
方文秀笑,这个家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一个和睦充满温情的家庭,吴悦也不让方文秀自己咔哧,咔哧的吃,后面跟长眼睛一样,嚼着薯片扭头还摆着一本正经的脸对探头探脑的魏书恒说:“你在这干嘛?长辈说话,你想偷听啊?”
魏书恒无趣的上楼去了,吴悦这边扭过来问方文秀:“怎么样?咱家还让你满意?”
这个女人说话太直接了,方文秀笑笑说:“大嫂不要打趣我了。”
吴悦说:“没逗你,别看咱家看着宽松,可门槛不低,一般人进不来,可只要你进来就不会有人把你当外人。”吴悦看了方文秀一眼又说:“你别不信,家里这几个人,除了老太太没让她知道外,都注意你好多年了,我也观察你不少时候了,你当我每次见着你都绷着脸为什么?”
这一点方文秀理解,估计将来方恒信找媳妇的时候她用的手段也不会少,于是她什么也没说。
吴悦又说:“魏恒就跟我儿子一样,他的那点心思我知道,你也不能太顺着他,女人过日子开始不拿着他,后面你就要惯着他一辈子。”
这女人身上有种通俗的生活哲学,不能说她说的没有道理,方文秀就顺着她的话道:“我和魏总现在是宾主关系,谈这些都还够不到边际。”
吴悦只是看着她笑:“你都不算计的吗?”
方文秀坦荡的摇头:“不算计。”
吴悦却是不信:“不算计,你今天会登门?”
方文秀说:“我今天登门已经是晚了的,本该早来的,刚刚已经被伯父训斥了。”
吴悦坏笑着看着她:“伯父?论辈分你可是比魏恒还小一辈。”
方文秀这回脸真的红了一下,她被吴悦带沟里去了,吴悦这人一路从基层干上来,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打过交道,方文秀这人的道行用在她这里两人根本不是一个路数,嘴上到底要吃亏的,所以她识趣的闭嘴了。
吴悦看方文秀不说话了,就又来逗她,肩膀碰了她一下:“生气了?”
方文秀笑说:“没有。”
吴悦说:“你放心吧,魏家的男人都不错。”她朝着外面努努嘴:“看见没,这兄弟两,一个三十大几了,一个要奔五十了,没一个敢在老爷子面前抽烟的。”
方文秀笑没说话,这一点她早就看出来了,吴悦又说:“魏恒这两年变化挺大,老爷子嘴上不说,估计这两年这事是让他最欣慰的了,你是个坦荡的,我知道,刚才我逗你呐别往心里去。”
这女人实在太泼辣了,方文秀不得不再次重申:“我和魏总真的只是宾主关系。”她这样其实也是在提醒吴悦,有些事情不管是什么真相,捅破了她在魏恒面前会非常被动。
吴悦这回终于正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句似乎不着边际的话:“我当初嫁给魏斌的时候,我爸爸跟我说,我这辈子亏在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又亏在早早的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你看我蹦跶了二十年也就是个区长,不过我不后悔,文秀,我知道你的牺牲一定要比我还大,从我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
方文秀拨弄着桌上的一般橙子皮,说:“大嫂,其实你把人世间的总总,所经之繁华富贵,落魄与贫困都看成是一场游历的道具,最后长留心间的一定是你这生所收获的所有温暖和情谊,就不会觉得亏不亏了。”
方文秀这句说完,吴悦忽然就不吭声了,长久的看着方文秀,忽然伸手柔乱了她的头发,笑道:“小样。”
吴悦揉搓完方文秀,那边老太太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魏斌和魏恒也走了进来,老太太吩咐开饭,保姆去叫魏书恒,魏斌去书房请魏律清。
吴悦拉着方文秀过去,照着已经坐下的魏恒脑袋又是一顿蹂躏:“行啊,魏恒终于带媳妇回来了。”
魏恒很烦躁的抬手把吴悦挥开,坐那也不吭声,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烦了,魏律清这时候从书房出来,人没到先咳嗽一声,就那一声餐厅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这就是一个家有没有威严的男性大家长的区别,而方文秀她们家的餐桌上是从来不禁言的。
魏律清在主位上坐下,下面几个人才纷纷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魏律清对方文秀说:“你坐那。”他指着魏母身边的位置:“你不是家里的客人,以后经常过来吃饭。”
方文秀应了坐过去,魏恒坐那没什么反应,也不看方文秀,魏律清看了他一眼,才动筷子说:“吃吧。”
于是一家人开始用饭,一顿饭吃的安静无声,不过大家都不拘谨,只是习惯了不说话,该夹菜还是夹菜,该端汤还端汤。
魏母给方文秀夹了好多菜,生怕她不习惯,不好意思动筷子,方文秀听话的照单全收,中间看了魏恒几次,魏恒没搭理她,他吃的也最少,没精打采的不太有胃口的样子。
吃过饭,方文秀陪着一家子都围在客厅喝茶又说了一会闲话,期间没人再拿她和魏恒说事,多是魏律清在问方文秀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别人都坐一边听着。
茶过三巡,方文秀就起身告辞了,魏家也没留她,只有老太太从厨房里提出一个大箱子对她说:“把这个带回去给你妈妈,明天就过节了,都是些瓜果蔬菜,不精贵,就是个新鲜。”
方文秀知道这些东西看着平常却是外面花钱也买不到的,其实很精贵,但她也没拒绝,坦然的收下了,她接过来对魏母说:“那我替我妈妈谢谢伯母了。”
魏母没说什么,爱惜的摸摸她的头发说:“去吧,下次把你弟弟带来给我看看。”
方文秀说:“一定。”
魏母又对一边的魏恒说:“魏恒,你送送文秀。”
魏恒从始至终一直维持着一个沉默的状态,魏母唤他,他也没说什么,站起来把方文秀手里的箱子接了过去就往外走,方文秀再次跟魏律清告辞,魏律清点点头:“去吧,以后要常来走动。”
方文秀说是,又跟魏斌两口子道了别,这才跟着魏恒往外走了。
回去的路上魏恒开车一直没说话,后来他掏了一颗烟出来,方文秀拿出打火机点着火递到他嘴边,他看了她一眼还是凑过去点燃了。
魏恒一路没说话,抽了几颗烟,方文秀第一次感觉到和他在一起的气氛这么压抑,她本不是个轻易为事物悲喜的人,但是为了这个人,她这些年时时都会感觉到累,可她也从来不问自己值不值得。
到了家门口方文秀默不吭声的下车从后面提了箱子出来,本来想对魏恒说几句,但忽然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力不从心的的感觉,然后就什么也不想说了,提了箱子就准备进去,魏恒却在这时候却叫住了她:“方文秀!”
方文秀转过身,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魏恒坐在驾驶室里,嘴上还叼着根烟,透过淡薄的烟雾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方文秀的心越来越往下沉,最后沉到底终于归于平静,脸上浮现起一股坦荡的平和之色,魏恒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里的变化,他本来僵着的一张脸上慢慢起了变化,他那眼神不知道是看着方文秀哪里别扭,好像专心的看了她一阵,然后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把你那头发留长了行不行?”
方文秀笑了,魏恒总能剑走偏锋,他有一种气魄,不太计较一时短暂的得失,总能在对他不利的环境下走出柳暗花明来,他一旦察觉到她要远离,马上就放弃心里的计较,本能的抓住对他最重要的东西,这不能说是机智或者是有心机,完全是一种本能。
而方文秀又能如何,她既然选定了他就只能顺从他,于是她笑着笑着答应道:“好。”
魏恒说完自己却别扭了,垂下眼神,低头去发动车子,给方文秀扔下一句:“过完节,我把你车开公司去。”就一溜烟跑了。
方文秀笑着看他把车开远了,回过头看着家门口,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还没完,可她却觉得累得很了。
人的心理尤其是中国人可能是最善变的民族,他会爱你,会恨你,会沸腾,会冷却,会对你失望,会感激你,会埋怨你,还会理解你,其他等等,各种微妙难以言诉。
方文秀私自拜访魏家一事,从魏恒的角度上来说,实际上是冒犯了他,毕竟方文秀到底还是他的下属,那天的前后总总,方文秀没有提前对魏恒打招呼,这一点还是没有做到光明磊落。
几日以后的一次在高层会议上,魏恒满身找打火机点烟,方文秀都习惯性的把打火机掏出来抵到他嘴边了,他却又把烟从嘴上拿下来了,硬是忍着一个会议都没抽烟,他这就是再给方文秀脸色看了,如今的魏恒再也不是当初了,他学会了深藏不露,造势逼人,点到即止。
方文秀依然忍着他,她的骨子里是个极为清高的人,但却又是一个极为守中的人,在自尊和忠义之间她选择了后者,魏恒还差一些,离她功成身退的时候还没到,所以她没有离开。
如此时间过了半年有余,两人从去年的中秋一直僵到来年开春的时候,这半年里方文秀成了魏家的常客,每逢周末家庭聚会魏母必给她打电话,方文秀不好不去,但每次去必是和魏恒一前一后,各自开着自己的车。
魏家从始至终没有人提过一句两人关于婚约的事,方文秀虽然在魏家经常出入,但都是以晚辈的身份,这样一来魏恒一直觉得自己有理的地方反而显得没理了,而方文秀似乎也跟他越走越远,他心里开始不舒服了,但是却找不到台阶下就是了。
二零一零年的春天,由于国家政策的调整,整个房地产行业的在业界刮起了一阵寒风,业界的所有巨头几乎都选择了蛰伏,魏恒的脚步也放慢了,在开始收缩他的产业,因为他得到的消息比较早,这种调整早就开始了,所以冲击并不是很大,而这一年魏律清即将退位,魏恒从过年以后就越加的透露出一股沉稳的气质,以方文秀对他的了解,他是在酝酿着一次突变,但他现在不再找她商量了,从魏恒的成长来说这是一种好事,一个真正胸中有城府的人是合该秘而不宣的,她也预感到这一年将是所有事情的转折点,她要么功成身退,要么得偿所愿也就是在这一年。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春日最好的日光洒满魏恒那间采光极好的办公室,魏恒上午有访客,似乎很重要,特意嘱咐外面不让打扰,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两人似乎关系不一般,不时从办公室里爆出男人之间豪爽的大笑。
魏恒不让别人打扰,却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找了个原由让方文秀来了他办公室一趟,方文秀拿着魏恒要的文件敲门进去,里面烟雾缭绕,两个大人相对坐在会客的沙发里,茶几上一个烟灰缸里挤满了烟头,看样子两人都是个老烟枪。
第三十一章
方文秀进去的时候,两人脸上都还有没有收干净的笑意,她走过去把文件递给魏恒:“魏总,你要的资料。”来客从她进门眼神就放在她身上,他盯的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相当难。
魏恒接过来起身随手往办公桌上一放,对方文秀说:“给你介绍个人,王震。”说这人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方文秀界定这个人的身份,最后只说了这个人的名字。
然后他又对坐着男人说:“这就是方文秀,你不是要见见吗?我给你叫来了。”
王震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西装,穿着打扮都很正规,他应该和魏恒的年纪很接近,但打扮的比他严谨看着要比他大了几岁,是个很挺拔,英俊的男人,其实不用魏恒说,只一眼方文秀大概也能定出这人的身份来,人们常说三代才能养出一个贵族来,其实养的不是别的就是那种融入骨血里面的真正的骄傲,这人和魏恒的气质很像,应该是出生自同样的一个阶层。
魏恒介绍完其实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今天叫方文秀来其实有两三分和解的意思,人的心理很复杂,你要是上杆子追着他,他还不一定理你,你要是远着他了,他又不自在了,可是真把人叫来了,他说的又冲了起来。
方文秀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王震倒是先说话了,他没先跟方文秀说话,倒是先指着魏恒忽然说了一句:“魏恒,我敢保证,就你这态度,以后你的日子好过了我跟你姓。”魏恒站在那里,脸上倒是没有一点被人说破了的反应,只是把眼睛垂了下去,拿着方文秀拿进来的文件翻了翻。
王震说完站起来走到方文秀跟前对她说:“你别听他瞎说,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他的,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刚从国外回来,前两天刚刚拜访了伯父伯母,今天纯粹是好奇,想见见你,你别介意。”然后他朝她一伸手说:“你好,方文秀,我叫王震。”
王震向方文秀递出一只宽大的手掌,方文秀握上去立刻被一种温暖厚重的力量包围,她笑着说:“你好,王先生。”
两人放开手后,方文秀看了一眼魏恒,魏恒两手插在裤袋里,垂着眼睛看地面,嘴角拉出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似乎根本就没把刚才王震说的听进去,也没打算参与他们间的谈话,方文秀不能眼看着这么冷场了,只好笑着开了一句玩笑:“王先生可是家中的长子?”
王震立刻就惊奇:“你怎么知道?魏恒跟你说过。”
方文秀笑笑说:“那倒没有。”
王震两手横胸,上下仔细的看着方文秀片刻,才说:“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文秀笑笑说:“因为一个家族中第一个男孩子的出生总是会引起震动,易经中的震卦就是长子的意思,所以过去的老人总喜欢把第一个男孩子取名叫震字,我其实也是瞎猜的。”
王震摸着下巴看方文秀说:“有意思,你还真说对了,我的名字真是我家老太爷取得,我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但我还真是我们家的长子。”他摇摇头又说:“你这话不单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光凭我一个名字,我家半个状况都能被你猜出一二分,交个朋友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方文秀笑说:“不敢高攀。”
王震说:“那我高攀行不行?”
方文秀只是笑,也不往下接,王震扭头对魏恒说:“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吃饭,你来不来?”
魏恒这时才转过来说:“你来了,还要你做东,打我的脸呐是吧?”然后他又转过去跟方文秀说:“一起吧,你也来。”
方文秀稍微顿了顿对他说:“那我出去定位置。”
魏恒点了点头,没吭声,方文秀就又出去了,方文秀一转身,魏恒又使劲盯着她的背影看,眉头锁的死紧,直到她出去了眼睛都收不回来,王震在一边看着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也没吭声。
魏恒的心里方文秀身在局中,反而看不清楚,她一直忍让,心里更加生出几分心力交瘁的疲惫来。
王魏两家都是权门贵族,两家私交本来就好,魏恒和王震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都在国内读的大学,只是后来两人一个从商,一个在机关锻炼了几年年后来作为作为后备干部被派出国学习了几年。
两人本来都是太子党里面的佼佼者,但分别几年后,王震再回来一看,发现身边原来的一批人,蹿起来数得上的人物如今没有几个,真正有大成就的魏恒算的上一个,再一见面发现对方都在格局高度上不同于往日,于是自然又走到了一起,并且关系再不同当日的儿戏,他们都长大了。
两个知根知底,又一起少年轻狂过来的男人,再加上一喝酒话就多了起来,方文秀做了陪衬,上酒布菜伺候的周到。
酒喝到酣畅处,王震红着脸拍魏恒的肩膀:“小子,我听魏妈妈说了,真觉得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
魏恒看了一眼方文秀,一抖肩膀把他的手甩出去,没好气的说:“你怎么也婆婆妈妈的,说点别的不行,福气是什么?你懂吗?”
王震却一点都不在意,他歪歪着身子对他说,醉眼迷蒙的看着魏恒说:“我多少懂点,你懂吗?”
魏恒低头不吭声,紧锁眉头,看的出他很厌烦这个话题,方文秀只好把话题接了过去,她说:“小时候,我听我祖母说过,天空行云布雨,大地承载万物,我们从出生一衣一食,无不是天地赐予我们的福气,我们惜物节俭,就是爱惜我们的福气,我们有所成就,能够出去帮助世人,造福百姓,就是造福。福气大概就是这么解释的。”
她把话题带开去,两人听她说完都安静下来,这时候她站起来说:“你们慢慢喝,我去一下洗手间。”她这是知道有些话魏恒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出去给他们腾地方。
两男人看着方文秀的背影出去,等她走远了,王震转过身来,一脸的醉意荡然无存,他对魏恒说:“可惜了这么个好女人。”
魏恒握着酒杯,在手里转圈,半天才说:“我跟她的路数不对,两人勉强凑在一起也没意思。”
王震坐直了对他说:“魏恒我跟说一句,刚听说你这事的时候,我也觉得挺神奇,不过今天我看,不是人家不对,是你自己心里阴暗,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魏恒没吭声,王震等了他见他不吭声又说:“时间女人千万种,我也算少少见识了一些,老实讲,这样的女人,她可以跟你同甘苦共富贵,最是坚贞不二,但是有一点,这样的人骨子里也是最清高的,过个三年五载,她在你身上耗光了感情,转头就会去,你自己想想你舍不舍的。”
舍不舍得魏恒不知道,他就是觉得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逼着他们在一起,方文秀对他来说如是一个战友一般的存在,他欣赏她甚至喜欢她,但是要娶回家做媳妇扑到她,他没那个欲望,而且在身边所有人都看着他,当所有人都希望他朝着那条阳光大道上进行的时候,他陷入了一种中二的叛逆,知道不能那么对方文秀,他们其实应该有一种更好的方式协调,但是两个陷入局中的人都没有处理的明智。
方文秀从卫生间回来后,王震又恢复了醉态,借酒装疯的非要方文秀认他当哥,还要她的电话,方文秀倒是把电话给他了,就是到最后一直都叫他王先生,王震眼里闪过失望,就是借着醉态掩饰的很好,没让人看出来。
一场饭局散了,王震是不是真醉了两说,魏恒是真的露出一些醉态来,他们在酒店门口分手,王震被人接走,方文秀不放心魏恒,开他的车把他送回家。
自从去年中秋以后方文秀已经半年没有踏足过这里,方文秀吃力的把魏恒扛进去,再把他往卧室床上一扔,魏恒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一翻身就把一个脑袋都埋进枕头里,方文秀站在床边上等呼吸均匀了,弯腰问魏恒:“魏恒,你难受吗?”
魏恒埋在枕头里,没动静,方文秀又问他:“你要吐吗?我给你拿个垃圾桶来?”
魏恒还是没动静,方文秀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往外走,魏恒却忽然诈尸一样从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方文秀,眼里说不清是不是清醒着,他对着方文秀清楚的叫了一声:“方文秀。”
方文秀站在那里也叫了他一声:“魏恒?”
魏恒没吭声直愣愣的看着她半天,忽然喊了一句:“我憋死了。”然后一倒头重新扎进枕头里,就再没动静了。
方文秀站在床边长久的看着他,后来她走过去拉了辈子给他盖上,直起身又看了他片刻,她叹出一口长气说:“魏恒,你放心吧,当你真正确立了志向的那一天,并且能够决定一生为之不变的时候,我就会的离开的,我方文秀从来不为难人。”
外面传来门锁带上的声音,闷在枕头里的魏恒这才睁开眼睛,他望着一小块空间很久才从嘴里狠狠的吐出一句:“你知道个屁。”
周末的时候方文秀意料之中的接到了王震的电话,他就要走了,假期修完,马上就要被下放到下面的一个地级市,这一去不知几年,非常执拗的要找方文秀出去聊聊天。
方文秀只好去了,他们约在城郊一个山清水秀的农家乐里,方文秀开车去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见了魏恒,魏恒一看见他,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张嘴就来:“你怎么来了?”
方文秀忍他都认习惯了,只是笑笑说:“王震约了我来这里钓鱼,你也是他约来的?”
方文秀低头锁车门,随口一答,然后她走过去路过魏恒又不轻不重的抛出一句话:“魏总一起来吗?”说完也没有停顿,直接走了过去,你说她没脾气吗,她也是有的,她这就是告诉你她眼里没有你这个人了。
魏恒当然也是王震约来的,方文秀的这个态度让他心里震了一下,下意识的跟着走了过去,大门上有一块木匾,常年被雨水的侵蚀,匾额边缘泛起了一圈黑色,但看上去仍然不失拙朴的韵味。
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山里的雨水丰沛,前一晚一场春雨,进门的台阶上湿漉漉的,一路蹬阶而上绕过前面的大门,上了一座拱桥,眼前豁然开朗,前面是青山环绕,云雾飘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水汽,这里真是个好地方,方文秀忽然站在那里不动了。
方文秀望着山谷之间,指着前面:“魏恒。”她从始至终很少直呼魏恒的名字,这一声叫来低缓而突兀,魏恒的心里颤了一下。
方文秀停了片刻才用一种低缓的语调说:“你看这些山川大地多少年就在那里,它始终不变,我们人类有历史以来上万年都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你繁荣昌盛也好,你战争流离失所也罢,它始终不变的在那里承载着我们,所有在变都是我们自己,好坏喜恶全都是我们自己内心的阴霾,而它是永远不变的,好与坏,悲与喜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其实和别人没有什么关系。”
方文秀说完,收回手走了出去,留下魏恒一人,看着她的背影,后又环视群山,最后长叹一声,他这人一声难有真正挫败忧虑的时候,唯有对方文秀提不起又放不下,自己为难自己左右都是矛盾。
方文秀打电话找到王震,他等着的地方真是不错,前有一口池塘,后有绿树掩荫,池塘里的水是山里水库引下来的,里面的鱼也是肥美。
王震坐在树下,身旁一张矮几,应该已经来了一些时候,方文秀和魏恒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到,王震看见他俩不免又调笑一句:“我就想着你两一定的一起到,果真被我猜着了。”
方文秀是不会接他的这种话茬的,走过去,和他隔着一张桌子坐下:“您可真是会享受,这地方真是不错。”她环视着前面的群山饶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