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去!”优希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看着政治书一边回答妈妈。
“你这孩子,我不在电话里和你瞎说了!好好考试啊,春节我回来接你!”妈妈说完就嗒地一声挂了电话。她一定是很忙,她一点儿也不了解优希,优希没有瞎说,她是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死也不会走!
优希看了看话筒,也挂了。心里想,母亲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要是有一天自己有了一个小女儿,一定会天天陪着她,和她一起唱歌,一起做游戏一起长大,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绝不会在她最青春和最需要爱的时候把她扔给一个古里古怪的老太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十六岁的少女都会想这些,优希把手中的苹果核用力地往窗外一扔,听到“咚”的惬意的一声响。舔了舔手指,优希跑到穿衣镜前细细地审视自己。她很满意自己的模样,用卢潜的话来说,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挺挺胸脯,优希指着镜子对自己说:“优希,你是个坏女孩!”然后又说:“优希,你在想卢潜哦!”
就完优希把政治书往脸上一盖,哈哈地笑了。
是啊,想卢潜!卢潜在干什么呢?吃饭?睡觉?抽烟还是拍片?但愿这该死的期末考快一点过去,可以早一点见到他。
母亲回来的很突然。
那是优希考完试的那天。放学了,优希正躲教学楼的角落里给卢潜打电话。
“考完了!你请我吃饭好吗?”
“不是答应我不再到外面吃饭?”卢潜说:“你点个礼物吧,我买了送给你!”
“我什么也不要!”优希不快地说:“你真扫兴!”
“乖!”卢潜哄她说:“我买好你爱吃的肯德基等你。”
“还要两杯cuppuccino!不然我不依!”优希撒娇说。
“好好好!你的要求能不满足?”卢潜说。优希得意地笑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妈妈,从操场的那一头朝着教学楼这边匆匆地走来。优希疑心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真的是妈妈。一阵说不清的情愫从心底哗地一下升了上来。优希都忘了和卢潜说再见就挂断了电话。
优希妈妈也一眼看到了优希,她快步地迎上来,朝着优希直挥手。优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就这样看着妈妈,一个差不多有两年不见的熟悉但陌生的女人。她好象一点也没老,反而显得更加地年轻和漂亮了。在优希面前站定,她好像很想伸手拥抱优希,也许想到是在学校,有些不妥,她最终没有,只是盯着她问:“你有了手机?”
“不可以吗?”优希说。
“为什么没听你说起过?”
“别一回来就板着一张脸!”优希把手机放进书包里,把书包往背上一背说:“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不回家了!”优希妈妈说:“我在酒店订了房间,晚上我们在外面吃,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哟!财大气粗了啊!看来你们在外面混得不错啊!”优希故意尖着嗓子说:“你是不想看阿婆的脸色才不回家的吧?”
“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妈妈有些生气地瞪着她。
“我一向这么说话!你太不了解你女儿了!”优希大步大步地走在前面:“我晚上还有事呢,你自己忙自己的吧!”
“小希!”妈妈从后面追上来说:“你别这样好不好?我这次是特意回来接你的!”
“我哪里也不去!”优希说完就开始跑,她知道一向仪态万方的母亲是绝对不会跟着她跑步的。就算要跑,她也绝对跑不过自己。于是优希头也不回地拼命地跑啊跑,很快就跑出了学校,跑到了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不知道母亲在身后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气得脸都发紫,这种想像让优希觉得非常的有快意,她甚至在出租车上轻轻地笑了起来。
到了卢潜那里优希仍然在笑。卢潜问道:“丫头,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妈回来了!”优希说。
“哦,那是该高兴,你快去陪她啊!还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把她甩了!”优希咯咯地笑着说:“我甩掉了她,她一定气得不轻!”
“你呀!”卢潜责备她说:“不可以这么任性!”
“他们何曾管过我死活!”优希不满地说。
“瞎说!”卢潜打她的头一下:“做父母的哪里有容易的!”
“你也不容易吗?”优希脱口而出。这是优希第一次和卢潜谈到他的个人生活。卢潜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好半天才说:“是啊,是不容易!”说完他拿起优希的书包塞到她怀里说:“走吧,去会会你妈妈,母女有什么事谈不开的,她大老远回来还不是为了你?你别让她伤心了!”
优希扁扁嘴:“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次,你真的要赶我走?”
“是的!”卢潜说:“赶你走!”
“真的?”优希扬起头问。
“真的!”卢潜看着她的眼睛回答。语气里不容商量。
优希抿了抿嘴唇,和卢潜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她背上书包,走了出去。她用力地带门,听见门在身后很响地关了起来。如优希所预料的一模一样,卢潜没有追出来。
冬天的幕色降得迅速。天很快就黑得遥远起来。优希独步在黑暗的大街上,又不知该往哪里去。夜真冷啊,优希想了想,又撒开腿飞奔起来,风声再次掠过耳畔的时候优希觉得自己就象是一只欲飞的鸟,只有奔跑才能找到飞的感觉,自由自在飞,自由自在地流泪,自由自在地活在夜里。
这要命的冬之夜晚!
等优希停下来的时候,她惊异地发现竟又是在那家咖啡馆的门前。她想起卢潜为她买的那杯cuppuccino,一定早已冷却,寂寞地躺在茶几上或是早已被不吃甜食的卢潜扔进了垃圾箱。优希开始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了,如果不走,她有多少的话要对卢潜说啊,那些深藏于心的只属于青春的寂寞的忧伤,一直以来都只有卢潜明白不是?怎么可以跟他任性呢!
想到这里优希开始拼命地拨卢潜的手机。不通!优希知道,他是在刻意地躲避自己。如果是刻意的,她就别想找到他!闷闷地坐进咖啡屋,服务生很快就迎上前来说:“cuppuccino?”
“记性还真是不错啊!”优希坐下,懒懒地说。
“那天你一走我就想起来了,你叫优希,对不对?模仿萧亚轩的那个,第一名!”
优希惊讶地看着服务生,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
“电视台放过好几次了,你唱歌真的很不错,比萧亚轩还好!”
“是吗?”优希免强地牵了牵嘴唇。终于明白卢潜为什么不肯再带她到公共场合露面。优希忽然觉得有些滑稽,并第一次切肤地体会到隔开她和卢潜之间的那些世俗却真实的东西。她什么也没要地就飞快地走出了咖啡屋,留下一脸疑惑的服务生呆呆地站在那里。
还没到家就看到妈妈远远地立在楼下等。她穿着质地很好的大衣,手放在兜里,领子竖起来,像个雕塑。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见了优希,也没迎上来,只是忧郁地看着她。
优希有点看不得那种眼光,心软了,声音却硬硬地说:“别担心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说得轻巧!我能不担心?”
“外面冷,”优希说:“要骂回家再骂好了!”
“你阿婆把门反锁了!”妈妈耸耸肩说:“进不去!”
“她怎么可以这样!”优希提高了嗓门。
“为你的事我们刚吵完架,这不,她把我赶了出来。”
优希听完,咚咚咚地就往楼上跑去,钥匙打不开门,门果然是被反锁了。“阿婆!阿婆!阿婆你开门!”优希一面喊一面拼命地按着门铃,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压抑了一个晚上的优希被拒之门外的感觉折腾得来了火,她一眼看见了门边上的铁皮垃圾桶,于是一把抓起它来,朝着防盗门上轮了过去,接下来就是一阵阵砰砰的巨响,在深夜的楼道里骇人的回荡!妈妈冲上来,一把抱住优希说:“别敲了,别敲了啊!”
“我就敲!”优希挣脱妈妈说:“是我的家,凭什么不让我进!我就不信她不开门,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妈妈求求你还不行吗?妈妈求求你!”优希妈妈抱住优希不放,眼泪流到优希的脖子里。那眼泪冰凉冰凉的,把优希凉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那晚,优希和妈妈睡在宾馆里。
妈妈陪优希吃了晚饭,还替她买了一套精致的睡衣。母女俩一直都很沉默,直到洗漱好躺到床上的时候,妈妈才问道:“听说你参加电视台的比赛,拿了第一?”
“嗯。”优希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这孩子,这样的喜事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优希支着下巴颌坐在床上,被子拉得高高的,不答话。她突然地想起小时候学舞蹈和音乐,从五岁开始,妈妈每次总是把她送到少年宫的门口,刮风下雨也从不间断。优希每拿一个奖,她都会喜滋滋地乐上半天。和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她也曾一直希望女儿能成为她的骄傲。但是那些日子早已过去,象闹钟一样一按就停了。在优希很骄傲的时候,她却不在她的身边。
这能怪谁呢?
妈妈叹口气说:“小希,我知道你怪我和你爸爸,但是你要知道,前两年我们真的是没法子。爸爸妈妈真的是对不起你,不过我们一定会尽量的补偿你的。跟妈妈走,好不好?”
补偿?优希在心里哼了一声,那些没有亲情的空空洞洞的十四,十五,十六岁,是永远也无法再被填满了。如果,如果不是遇到卢潜,优希想不出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是更好呢,还是会更坏呢?
“小希你要相信爸爸妈妈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妈妈说。幽幽的台灯下看不清妈妈的脸。但她的语气让优希心动。优希不忍再拂她的意,说道:“你再让我考虑几天,怎么也要让我拿到成绩单啊!”
“好吧。”也许知道再逼女儿也没什么用,妈妈多少有点无奈地说。
第二天黄昏,事先没打卢潜的电话。优希径自去了电视台。
卢潜在他的办公室,他显得很疲惫,头发也有些许的乱。见了优希,显然是有点吃惊,但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不露声色地镇定下来。直招呼优希坐。
“卢导,”优希说:“我想来问问唱片公司那边有没有回音!”
卢潜说:“哦,上次你去录音棚试过音后他们都觉得很不错。可就是觉得你年龄小了些,声音还不算太稳定,要是等到十八岁后再出道,可能会更有把握一些!”
“那样啊!”优希看着卢潜,试探性地说:“我妈妈要带我去南方念书了。”
“是吗?”卢潜很高兴地说:“南方好啊,机会也更多!你放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么!再说,我认为你现在还是应以学业为主才对啊!”
卢潜的话听起来真是公式化。冠冕堂皇地要紧。不管是真是假,优希对他的高兴非常的不满,于是近乎有点恶作剧地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舍不舍得我走?”
卢潜勉强地笑了笑,说:“对了,我们台里春节要录一档晚会,我正想找你谈谈,想请你唱首歌。我也该下班了,这样,请你到下面喝杯咖啡吧,我们边喝边谈?”
优希点了点头。起身的时候优希无意中看到了卢潜办公桌上玻璃板下一张少女的大照片,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和优希差不多一般大的年纪,只是优希没来得及去细想究竟是谁。
那是离电视台不远的一家咖啡屋,中午时分,人不多。刚一人坐下,卢潜就面露愠色地说:“你怎么能到台里去找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优希说:“不是急着让你给我拿主意吗!”
“你不是一直想和父母在一起?”卢潜说:“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你真的舍得我走?”优希低声问道,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卢潜神色不安地说:“丫头,对不起啊,我不能给你未来,总有一天,你会恨我的!”
优希从来没有见过卢潜那样的表情,在她的心中,卢潜一直是镇定成熟自信的。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得到他。
这样灰败的卢潜让优希失望。他所说的“未来”像一个茫茫的宇宙黑洞,让优希不敢去想也无法去想。只是?真的能不要未来吗?
优希不能回答自己。
“自己做决定吧,”卢潜说:“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优希不记得那天是如何和卢潜说再见的。心乱如麻,又是黑沉沉的夜。夜色像纱巾一样地在眼着飘浮,拨不开也让不开,优希又想跑,因为只有奔跑让她觉得释放。
路人都惊讶地看着一个在夜里狂奔的少女,他们都很想知道她怎么了,但没有人伸出手去拉她一把,没有人愿意拽住她问个究竟。
优希的决定是在放假的最后一天做出的。
这是一个很突然的决定,优希也没想到它会来得那么快。
那天一开始是各班放假前的例会。会开完后,广播响了,说是校长要在广播里宣布一个处分决定,校长的声音严肃极了:经查实,我校高二(六)班卢萌同学最近以来,参与了赌博、吸毒等一些社会不良活动,部分行为已涉嫌触犯我国法律,在同学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为严肃校纪,教育本人,经学校研究,勒令卢萌同学退学。
希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认真从这起事件中汲取教训,严格要求自己,认真学习,不辜负家长与学校的期望,不辜负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
决定一念完,全班哗然一片。有消息灵通人士马上汇报起关于卢萌的情况来。
“卢萌其实很有才的,初中时就主持过校艺术节了!”
听说她爸爸是电视台的导演!”
“好像爸爸妈妈离婚了,她跟她爸爸,不过好像她爸爸忙,很少管她!”

同桌也凑过来对优希说:“真可惜,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会吸毒?”
优希的脑子里哄的一声巨响。她迅速地想起了卢潜办公桌下的那张照片,卢萌!是的,难怪自己会觉得眼熟!她怎么也没想到卢潜会有那么大一个女儿,而且居然就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
一阵恶心控制不住地从心底犯起,优希哇地一声就吐了出来!
同桌慌乱地来拍她的背:“怎么了,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一大帮同学也围了上来,老师说:“可能是受凉了,赶快送医务室!”
优希躺在医务室的硬硬的病床上一语不发,窗外是灰蒙蒙的冬天的天空。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拼命地想像卢萌的样子,她还依稀记得她主持艺术节时的声音,很好听很甜美,就象她人一模一样。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赌博,吸毒,被开除,走上不归的歧途。如果她有一个好的母亲,好的父亲,她的故事一定会是另外的一个结局,可是,很多时候,当她需要父亲的时候,她的父亲却在优希的身旁。
内疚和不安象虫子一样啃咬着优希的心。
医生说:“同学你的脸色很难看,我看你要到大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啊!”
“好的。”优希从病床上爬起来说:“我这就去!”
离开了学校。优希并没有去医院,也没有打电话给妈妈。她去了电视台,买了一个很大的牛皮信封,把卢潜送她的手机放在里面。托门卫将它转交给卢潜。
优希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字。
不过,优希并没有跟妈妈走。她决定留下。
曾有的一切,荒唐也罢,好笑也罢,都已成为过去。青春的残局,只有靠自己收拾。
妈妈离开时坐的是清晨五点半的火车,优希送她到车站,在站台抱了抱她,流了泪。然后对妈妈说:“我保证考上你们那里的大学!到那时,我们一家就会在一起了。”
火车呼啸而去。
优希朝妈妈挥手,抬眼一看,东方已隐约出现了鱼肚白。轰隆隆的铁轨声中,优希想念一个叫卢萌的女生,希望她和自己一样,可以有全新的心情去迎接每一个朝阳再起的明天。
祝福卢萌,还有自己。
6.和管沙一起长大(一)
我叫居然。
居住的居,然而的然。
第一次听我名字的人都说:'哈哈,这世上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
我很喜欢我的名字,觉得独特。就像我一直就是一个独特的女孩。可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名字比我更怪,他叫管沙。乍一听来,像是'管啥?’
管沙是我继母的儿子,比我大半岁,也就是说,我跟他其实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但我得管叫他哥哥!我才不乐意!!
我不乐意叫他哥哥并不等于我不乐意我爸爸再婚。在我二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因病离开了我们。对于妈妈我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我知道爸爸很辛苦,至少尽心尽力地让我快快乐乐长到了十六岁。我很祟拜我的爸爸,他应该有他的幸福,我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了。更何况天爱阿姨是我喜欢的人,她讲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很亲热地叫我'然然',会做很好吃的'鱼香肉丝',还是电视台的节目编导和主持,在我们这里小有名气呢。
我只是不喜欢她的儿子管沙。
记得我和管沙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饭店里。他来得很晚,头发乱篷篷地,脸上有层层的汗珠,嘴里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一万米。很勉强地笑一下,也不喊人,坐下来就吃。天爱阿姨说:'沙沙,来认识一下,这是你居叔叔,这是你然然妹妹。’
他就在嗓子里哑哑地嗯了一声,眼光很迅速地扫过我们,一点表情也没有,像是什么大人物一般。
回到家我就跟爸说不想和这种没礼貌的人在一起生活。爸爸拍拍我的肩说:'有个哥哥不是很好吗?'爸爸在他的大书桌前低着头,他的心思全在他的图纸上,他正在忙着装修新房子,我们的新房子很大,爸爸指着图纸对我说:'这样你和管沙可以一人有一间朝南的小房间,我会给你们设计成不同的风格,包你们满意。’
爸爸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室内装潢设计师。我毫不怀疑我新家的漂亮程度,只是想到要和管沙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就觉得泄气。
爸爸和天爱阿姨的婚礼很简单,就是几个老朋友在一起吃吃饭。不过气氛很好,爸爸穿了新西装很精神,天爱阿姨很漂亮,我很为他们高兴。但是管沙不,他从头到尾都黑着一张脸,仿佛谁欠了他一百万没还一样。
小肚鸡肠。
我觉得管沙就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种男生。
也就是在那天,我和管沙有了生平第一次的对话。
是他先开的口。他斜着眼睛看着我说:'以后,你会管我妈妈叫妈妈?'他的声音很粗,真难听。
'也许吧。'我说。
'不过你要让你爸爸死心,我一辈子也不会叫他爸爸!’
'谁稀罕!'我扁扁嘴说。
管沙突然坏坏地笑了说:'你怎么就知道你爸爸不稀罕?’
'废话,因为他是我爸爸!'我才不会输给他:'你以为你是珍稀动物?’
'你骂人?'他生气地瞪着我。
'是的。'我说:'不过不知道你算不算人?’
'我不和女生一般见识!'他倒是挺大度的样子:'你们女生真没意思。’
哈,一杆子打倒一大片!跟我们班有的木脑袋男生一模一样!我懒得再理他。
我们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就闹了别扭。
首先是看电视,他一回家就把台放在体育台上,吵人得要命。可是我想看的是湖南卫视的'音乐不断'。我'啪'地一下把台扭过来。他很大声地问我说:'做什么?’
吓我老大一跳。
'不做什么!'我说:'看电视。’
'沙沙!'天爱阿姨说:'让着然然,你到我们房间看去!’
'为什么?'管沙飞快地把台调回去说:'客厅里电视大,看球就是要电视大。'说完他扭头对我说:'你去他们房间看吧,小姑娘就将就点!’
'你为什么不将就点?’
'如果我是听那些软绵绵的情歌我一定将就点。'他把摇控器牢牢地抓在手里,振振有词地回我说。
我以为天爱阿姨会骂他,可是她并没有。而是朝着我调皮地挤挤眼,一副比我还无奈的样子。我觉得她很风趣,气就消下去不少。
于是我对管沙说:'算了,我让着你,不过不是怕你,我是给天爱阿姨面子。’
'她那么有面子,怎么你不叫她妈?'管沙一面盯着电视一面恶作剧地地问。
我真想叫天爱阿姨一声妈气气他,可是我叫不出口。记忆里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叫过'妈妈'这两个字,内心的犹豫让我觉得心酸,我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没过一会儿天爱阿姨就进了我的小房间。我真怕她说什么话来安慰我,那样我会更加地不好意思。可是她没有,而是问我说:'你说沙沙这样的男生是不是女生都特烦的那种?’
我想说是。可想到管沙到底是她儿子,就没出声。
天爱阿姨说:'沙沙是有些怪,他老师告诉我他在班上很孤僻,我看他也没什么朋友,真够让人担心的!然然啊,你得帮我让我知道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我可帮不上!'我赶紧摇手说:'我躲他还来不及!’
'你们是同龄人,会有沟通的!'天爱阿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然后她一把拖起我来说:'走走走,我们去客厅,我教你插花!’
我喜欢看天爱阿姨插花。她的手指修长而美丽,在花叶之间游走,像是无声的舞蹈。我很高兴地随她手挽手出来。
'我妈就会笼络小丫头片子。'管沙看到我们亲热很不满,声音里全是酸味,我很满意,就是要让他气才好!气不死他算我没本事!
然后就是吃饭。
因为我喜欢吃辣椒,天爱阿姨就在菜里多放了一点辣。
管沙一吃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咳嗽又是跑到厨房里拼命地喝水,仿佛菜是毒药一般。爸爸说:'天爱你不要老是迁就然然,做点沙沙爱吃的菜啊!’
天爱阿姨笑着说:'别管他,他以前也不是这么不能吃辣的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管沙从厨房里把头伸出来,闷声闷气地说:'难道我是装的?你就知道笼络小姑娘!’
我埋着头笑。
'那我笼络你好了!'爸爸打圆场说:'晚上咱俩出去吃!想吃什么你点什么!’
'谁要跟你去!'管沙硬硬地回。
天爱阿姨和爸爸相互看看,多少都有些尴尬。
我忍不住回他说:'你以为你是谁?别不识好人心!’
'然然!'爸爸喝斥我闭嘴。
我很不高兴地低声说:'我还不想说,跟这种没修养的人有什么可说的!’
管沙听见了,从厨房里跳出来,直冲到我面前说:'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别以为你是小姑娘我就不敢揍你!'他的脸上杀气腾腾,我还真有些怕,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天爱阿姨上来一把拉开他说:'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回你房间去!’
'吃!'管沙一把甩开他妈妈,大喇喇地坐下来说:'我为什么不吃?饿死了让你们开心?'一面说一面就大口大口地扒起白饭来。
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生。我忽然一点也不气了,我觉得很好笑。我冲着爸爸和天爱阿姨做了一个鬼脸。他们均回我无可奈何的表情。
然后我对管沙说:'白饭的滋味如何?’
管沙看看我,什么也没说,恶狠狠地夹了一大筷子菜,这一次他没咳嗽也没喝水。
看来,男生装模作样起来真是要命。
不过我和管沙也不是一点共同爱好也没有。
比如,我和他都喜欢上网。
关于这一点我很骄傲,因为我都有两年的网龄了,可管沙是最近才学会上网的。和人聊天的时候,他的速度慢得像老牛拉车,还不许我在后面看。其实我才懒得看,我只是不愿意他占着电脑而已。就周末才有一点点的上网时间,被他浪费掉岂不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