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那天跟他说的唯一的一句话,我“不用”两个字还没出口呢,他就被胖妞她们的问题引到一边去了。
回到家,我很有些失落。
都怪我自己太胆小了,不然一定可以和他多说几句话的。可是就算多说,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呀,我就是这样的没出息,自己恨自己都恨得要死掉的!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我竟收到了一本从邮局寄来的几米的书《照相本子》。一个我从没见过的陌生的笔迹和陌生的地址。
我的天啊!
我的天啊天啊!!
一定是花夏!!
那天不过是一句无心的话,我没想到他竟然会记得那么的牢并且实践了自己的诺言。我的脸又拼命地发起烧来,好在是课间,亚妮刚好有事去了隔壁班,我赶紧把书收收好,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跟亚妮说这事。
犹豫了很久,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把书带回了家,埋着头一口气读完了它。那里面就有上次在电脑里花夏给我们看的那幅画。每一幅画都是那么那么的美,每一句文字都是那么那么的美。我太喜欢了,和参考书放在一起,不对。放在抽屉里,不对。压在枕头下,也不对。最后只好傻傻地拿在手里。我对亚妮也有秘密了,如果她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恨我呢?
不管怎么样,我想亲口对花夏说谢谢。
双休日的下午,我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花夏的学校。我问了很久才问到花夏的宿舍。可是男生宿舍不让女生进。守门的老头子不怀好意地问我说:“你是她什么人?”
我犹疑了一下说:“妹妹。”
“哦。”他一幅根本就不相信的样子,然后说,“周末不一定在呢,我替你打个电话上去看看吧。”
谢天谢地,花夏在。
他下楼看到我,并没露出很惊奇的样子,而是说:“欢迎呵,小豆子。”
“谢谢你的书。”我的眼睛又只好看着脚尖。
“什么?”花夏说。
看来他不是很想承认呢,我只好又说:“谢谢你介绍几米给我,我很喜欢。”
“呵呵,”花夏说,“宿舍太脏了,不好意思请你上去坐,这样,我请你去喝杯咖啡吧,你大老远地来。”
说完,他一把拖过我往前走。
我整个人稀里糊涂被他拉到学校外面的咖啡屋里,里面好像全是大学生,有人跟花夏打招呼说:“今天换了个小妹妹啊?”
“莫胡说,”花夏说,“是我亲妹子。”
他拉着我一路往里走,是一个小小的卡座,我们面对面坐着,他给我要了咖啡,再替我加上方糖,卡座太小了,我们靠得是那么的近,我甚至听到他的呼吸,花夏突然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小豆子有没有试过把头发披下来,会更漂亮一些。”
哎呀呀,他又毛手毛脚的啦。亚妮说得没错,花夏真的是一个花花公子。我提醒自己要离他远一些,可是我又抗拒不了来自于他的诱惑,这种冒险让我全身紧张,每一个毛孔都停止呼吸。
“不过,”花夏笑眯眯地说:“女孩子到了二十岁再美也来得及!”
“可是,我永远也美不起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谁说的?”花夏说,“小豆子挺好看,要有自信么。”他又是那么认真地在看我,哦,他长得真是好看,比那个花泽类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这一次我没有躲,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那是我从来就没发现过的一个崭新的自己,被欣赏被娇宠,让自己爱不释手的自己。
临别的时候,我有些艰难地对花夏说:“今天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亚妮?”
花夏耸耸肩,再点点头。
我如释重负。
我晚的日记,我只写了一句话:“今天下午,我和一个男生,坐过咖啡屋了。”
那些日子我天天看几米的书,仿佛成为我每天最重要的功课。我感觉自己像一朵花一样慢慢慢慢奇异甜美地开了,亚妮也看出我的变化来:“小豆子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哦?”
我心虚地问:“哪里不一样?”
亚妮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正好路过的胖妞插嘴说:“我看八成是恋爱了。”
我恨不得撕碎她的嘴。
“是十七岁生日快到了吧。”亚妮说:“小豆子你十七岁最想做什么?”
我趴到她耳边说:“我想把眼镜换成隐形的,再把头发披下来你说好不好?”
亚妮做昏倒状。胖妞像个马屁精一样扶住她说:“小心点小心点,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看你的花泽类表哥啊。”
“你别做梦了。”亚妮恶作剧地说,“她有一百八十个女朋友,你排不上号哦。”
我的心咯噔乱响。
我又没脸没皮地想,不知道我可以排到多少号呢。可是那本书我真的好喜欢,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为我做过事呢,光就这点来说,我真的挺满足的了。
十七岁生日那天刚好又是双休日。亚妮一大早就来敲我的门。她带给我的礼物是一只可爱的坏坏兔。我向她说谢谢。她有些遗憾地说:“本来有更好的礼物,你不是一直想要几米的书么,我上次让花夏替我在网上订了一本,谁知道你到现在也没收到,都怪我笨,相信网上那些破邮购!”
那本书就放在我的枕头边上,亚妮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收到它了。只不过我一直有些误会而已。我往后坐了坐,挡住亚妮的视线,我生怕她会看到它。
一个多么美丽的误会!
我在十七岁的深夜流着泪将那本书深深地锁了起来,我想我再也不会轻易地翻开它。不过我早已将每一页背得滚瓜烂熟。最喜欢的就是第一页那幅叫“瞬间”的画,一个可爱的女生站在一颗开满花的树下,旁边照例是一首诗,那首诗的最后一句是:“那个下午,我们还做了些什么,我早已忘记。只记得最后一朵花飘落时,我却刚好轻轻闭上眼睛。”
初夏,已经过去了。
老K的童话
都说两个女生好起来是可以密不透风的。是欺骗也好,是谎言也罢。老K的童话都将“友情”一词诠释得如此完美无暇!
我是女生。
但大家都叫我老K。
K,就是酷的意思。
我蛮喜欢这个外号,有时我用它来上网。在网上得到很多小美眉关注和好奇的眼光,我喜欢与她们胡乱地瞎说一气,尽情地享受一下做男生的美妙乐趣。
直到我遇到道明寺。他一眼看穿我说:“小女生穿着马甲吧?”
我想打他一耳光,可是我下不了手。我最近迷上看《流星花园》。一个双休日看完二十集的片子。喜欢上里面的道明寺,就算明知道他是假的,也下不了手。于是我说:“尽管你长得歪瓜劣枣,但看在你穿着道明寺马甲的份上,我正眼看你一下。现在,限你三秒种从我面前消失!”
“呵呵。”他说,“你比杉菜还凶。”
说完了又说:“还比杉菜还漂亮。”
我在电脑面前红了脸,嘴这么甜的男生我第一次遇到。我不知不觉和他聊起《流星花园》,道明寺很很有趣,常常逗得我哈哈大笑,后来他索性为我唱起那首《流星雨》,他打字还挺快,鲜红的字一行一行地往上跳: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那地球上
让你的泪落在我肩上
让你我的相信我的爱只为你勇敢
你会看见幸福的所在
…
唱完后还一鞠躬说:“送给老K。希望你喜欢。”
我乐得眉开眼笑,还有些感动。
在他下线后我开始想念他。
我在网上遭遇无数人,从来没有想念过任何一个网友。道明寺不一样。他说我漂亮,为我唱歌,还叫我小女生,我喜欢他这么叫我,觉得有些轻飘飘的美。
其实我一点也不美,一米七的大高个,长得粗粗的。说起话来嗓门也粗粗的,黑黑的皮肤衬着妈妈替我买的黑色皮夹克,看上去比同龄的女孩大上好几岁,大家都说我像黑社会的大姐大,老K的绰号便是由此而来。
道明寺让我发现一个崭新的自己。这个自己让我自己喜欢极了。我开始中网络的毒,骗我妈学校上晚自习,夜夜在网吧流连只为可以和他见上一面。哪怕只是说上几句话我也会觉得开心。其实我回家再晚我的妈妈都不会担心的,我胆大,学过一点武术,曾经在深夜的大街徒手救下一个被小混混欺负的少女秋秋,秋秋和我一样都念高二。不过她很娇小,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和我迥然不同。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成为朋友,我永远都记得那个下着雨的晚上,秋秋躲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当我告诉她可以叫我老K的时候,她的眼睛很迅速地亮了一下,然后她对我说她一直都想做我这样的一个身强力壮的女孩子,那样她就可以不必怕她的继母了。
童话里的继母都不是好人,看来秋秋的继母也是这样。我们熟了以后她开始给我展示她的继母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那是在秋秋小时候干的,伤痕只留下一些浅浅的青,但同样令人触目惊心。我有些怒火中烧,秋秋安慰我说:“现在她不敢了,她知道我懂法律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拍着胸口对秋秋说:“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
秋秋笑得像朵花:“老K老K你真好,你是我的偶像哦。”
“我有什么好?”我说,“大老粗一个。”
“不是啊,”秋秋说,“其实你也挺有女人味的,也很漂亮啊,你要有自信么。”
我把耳朵堵起来。
班上的男生都在底下骂我是“猪黑皮”。因为他们打架打不过我。我不怕别人骂我“猪黑皮”。但说到“女人味”这三个字,倒是浑身不自在了。
秋秋好多次试图改变我,送我女生都喜欢的小饰物,我丢它们到一旁,看也不愿意多看一眼。但我喜欢秋秋依赖着我的感觉,这种感觉好极了。其实在这以前,我也没什么好朋友。像我这样的人,游离于男孩女孩之间,想要有好朋友实在是难上加难。像道明寺这样的朋友倒是不难结交的,我们几乎天天在网上见,话题也开始越来越广泛,他挺会说,常常说得我自信满满,出了网吧的门才会稍微清醒一些。
自从我救下秋秋后,每个周末她都会来陪我看书或是约我出去玩。
我当然跟她说起道明寺。
秋秋嘻嘻笑着靠到我肩上来:“老K哦,你终于情窦初开啦。”
“哎!别胡说!”我说,“只是聊得来而已啊。”
“总之老K和以前有一点点不一样了。”小叶拿眼睛上上下下的看我,看完了说:“让我们老K妩媚多了的男生会是谁呢,我真想见识见识哦!”
我一拳打到她肚子上,一不小心下手重了,她蹲在地上疼得脸色都发青,我赶紧扶她起来替她揉肚子。她一边哼着一边说:“老K啊老K,我还是赶紧谈恋爱吧,不然你永远都淑女不起来。”
“嘘!”我示意她禁声,因为我听到我妈妈正走过来的声音。我没有女孩样是我妈妈最大的心病,要是给她听到这样的话题,不知道又要数落我多久。
果然,她看看我又看看秋秋说:“朱玲,天气都这么热了你还不穿裙子?女孩子穿裙子多精神!”
全世界都快知道我叫老K了,只有她还叫我朱玲,不过她不知道也好,不然一定会气得三天吃不下饭。我反驳她说:“你大错特错了,穿裙子哪有穿裤子精神,跑起来都跑不快。”
“是走路,走路!”她气急败坏地说,“不是跑路!”
秋秋笑得喘气:“你们母女俩就像是两姐妹,好玩好玩!”
这下轮到我气急败坏:“我有那么老吗?”妈妈则笑眯眯地把秋秋一搂说:“朱玲要是有你的一半,我睡着了都要笑醒。”
妈妈喜欢秋秋的样子一点也不假,我心里有点犯酸,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谁让我是那种大大咧咧的人呢,换个角度来讲,大大咧咧也是福。
我照例送秋秋回家,不过我从不进她的家,她家住在我们这里的富人区,全是一幢幢的小别墅,小区门口是凶巴巴的保安。秋秋指着一辆急驰而过的小车说:“瞧,那就是我继母的车,我日日夜夜祁祷她早点出车祸。”
“呀!”我说,“没看出来秋秋你也够狠的。”
“全是跟她学的。”秋秋咬着牙说,“你知道我被你救了的那晚回到家她说什么吗?她居然看着我讥讽地说‘你怎么不穿更短一点的裙子?活该!’”
我拍拍秋秋说:“别想那么多,等到你考上大学,就可以脱离这种生活了。”
“我不怕的。”秋秋向我展露笑容说:“我要向老K一样的勇敢无畏。”
我向她竖起大姆指。
和秋秋分手后我又拐进了网吧,谢天谢地,道明寺在。
我单刀直入地问他:“你喜欢温柔的女生还是酷女生啊?”
“酷的。”他毫不犹豫地说:“像老K这样的啦。”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样的?”
“反正在我心里是很可爱的。”他说,“很可爱很可爱的老K。”
“你要是见了我就不会这么想啦。”我主动招供说,“我这人没一点女孩的样子,生活中也不太受欢迎的呢。”
“那是他们没眼光。”道明寺说,“可爱是一种感觉,和相貌无关。”
“谢谢你,道明寺。”我很真诚地说,“跟你聊天我忘记了所有的自卑。”我忽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我跟他要电话号码,他没有给我,他说:“网友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会更美一些。”我同意他的看法,没有再坚持,只是有些失落。
但是他给了我地址,告诉我我可以给他写信。
他竟然和秋秋住在同一个小区。
有钱人家的孩子。
我忽然又自卑起来。有些黯然地下了线。
我没有告诉秋秋这些,但每次再送她回去的时候,我会很留意那些在小区大铁门里进进出出的男生们,看到应该和道明寺年龄相仿的,心便狠狠地跳起来。好几次秋秋都问我说:“老K你在看什么呀?好像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我欲盖弥彰地说。
那个穿白色运动服的男生我看到过好几次了,他真的有些像道明寺呢,特别是他的发型,可是我不敢多看他一眼,我忽然很感激道明寺不给我电话以及没提出要见面之类的要求,就是这样挺好,在一个帅帅的男孩的心里,老K很漂亮很可爱,这有什么不好呢?
我们依然在网上聊天,依然聊得很开心。
我很满足。
夏天快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穿上裙子。妈妈开心得下巴都快要笑下来。她盯着我看了又看说:“朱玲我早说你穿裙子不难看啊,你就是不相信我。”
我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有些担心地想:“不知道班上的同学看到我会不会吐出来。”裙子最终没有穿到学校,不过周末秋秋来的时候我穿给她看了,她说的话和妈妈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句:“你再把头发留长一些,会更好看一些。”
“是不是真的?”我粗声粗气地问她,“你要是骗我我宰了你。”
“是真的。”秋秋很认真地说,“等我们都考上了大学,你的头发应该很长了,我们买条更美的裙子,我陪你去见你的道明寺!”
我有些心动。
好像童话里的灰姑娘,已经看到了那双美丽的舞鞋。
心里有了滋滋润润的幻想,日子便开始变得不一样。学习起来仿佛也有了更多的动力。期末考试快来的时候我不能天天去网吧了,我开始跟道明寺写信,不过他只给我回email,理由是他的字写得不太好不好意思写信。他说他也在努力地备考,还说等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带我一起去看流星雨。
信的末尾还写道:“加油!努力!”
挺可爱的道明寺,不是吗?
期末考试前的那个周末,秋秋没有来我家。没有她和我面对面的温习,我仿佛觉得少了些什么。我第一次打电话到她家,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警觉地问我找她有何事。
“没事。”我说,“我是她朋友。”
“没事随便打什么电话!”那边很凶地把电话挂了。
直觉告诉我秋秋出了事。
我下了楼骑上我的单车,飞也似地骑到秋秋家的小区。他们不让我进,一个年轻的警卫悄悄把我拉到一边说:“是找你那个朋友吧,今天早上刚刚被警车带走。”
我的脑子里一片轰轰乱响,连忙问道:“你是说秋秋?为什么,为什么?”
“她用古董花瓶打破了她妈妈的头,她妈妈伤得不轻,送到医院里了。”
我又飞快地骑车到公安局,他们不让我见秋秋。我心急如焚地赶到医院,想看看那女人到底伤得怎么样了,那么软弱的秋秋也下了狠手,一定是给她逼的!我问了很久才问到她的病床。其实她伤得一点也不重,不然也不会有力气那么大声地说话,她正在跟同病房的人大声地哭诉:“养这样的女儿有什么用,你们给我评评理,我不过拆了她的一封信,再说那信也不是写的她的名字啊,什么道明寺收,鬼知道道寺是什么鬼东西!她居然要告我,说什么偷看他人信件是犯法的,我只好甩她两耳光…”
我虚虚晃晃地站在医院充满苏打水气味的长长的走廊里。
再见到秋秋是暑假了。
她的头发剪得很短,站在我家楼下。是妈妈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了,夏天的夜风吹起她衣服的一角,她听到我的呼喊,抬起头来,我看到她瘦削的脸明亮的大眼睛和欣喜的笑容。
我百米冲刺般地跑下楼。
她低声说:“老K我骗了你,我就是那个道明寺。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是,可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好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我拼命点头说,“我都知道。”
“友谊是那么美好,谁对它粗暴,我就不会客气。”秋秋说,“就算是坐牢也不会客气。”
我紧紧地拥抱秋秋。
我想告诉秋秋,她给我的一切就算只是一个童话,可是天知道我有多么地喜欢它。
Make A wish
这真是有生以来最最糟糕的一个暑假。
中考的成绩下来了,我以三分之差被我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天门中学”拒之门外。
这是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的一件事。妈妈首先被这个分数深度击中,中暑发烧躺进了医院挂水。爸爸则整日在外奔波,希冀着还可以想办法让我挤进天中的大门,但得到的答案是冷冰冰的:差一分还有希望,差三分,就是交十万块人家也不会开这个口子。
爸爸无可奈何地拍拍我的肩,鼓励我说:“小米,咱就念二中,只要成绩好,以后照样念北大复旦。”
爸爸看上去疲惫极了,胡子拉岔的。我拼命忍住我抱歉的眼泪低头说是,好的好的。爸爸把饭盒递到我手里说:“给妈妈送饭去吧,好好说几句让她宽心的话。”
这时是盛夏,虽然已近黄昏,但空气依然是那么的灼热。路两边的树焉头耷脑地绿着,没有风,叶子就一动也不动。医院离我家只有一站路,我磨磨蹭蹭地走还是很快就到了。饭是外婆做的,妈妈最喜欢的红豆小米粥,可是妈妈一口也吃不下,她有气无力地说:“小米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连害虫也考上天中了,妈妈真是想不通呢。”
害虫是我的同桌,他的妈妈和我妈妈是一个科室的。他个子不算高,长得圆头圆脑,真名叫孙江,可是我们都习惯叫他害虫。这人名如其人,害群之虫!眼珠一转一个坏主意。哪天要是不干点坏事呀他就坐立难安。可能是八字不合的原因吧,我跟他水火难容。初中三年我们同桌三年,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时不时的还带上些暴力的拳打脚踢和暗地里的阴谋算计。我从来没遇到过那么讨厌的男生,日日夜夜都盼着毕业,因为毕业了我就再也不用天天看着他那张可恶的脸读书了。
现在真的不用再在一起读书了,不过谁也没想到的是,我落榜了,那小子却走了狗屎运,摇摇晃晃地上了一中的分数线。
要知道他平时的成绩比我差得远呢,命运真是不公平呵。
妈妈让我想我就想,可是我想来想去,日日想夜夜想,头都想痛了也弄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爸爸出门时对我说:“小米还要看看书啊,进校有摸底考呢,关系到分班,也不可以马虎的。”
可是我念不进去书,我看到书本就恶心。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把空调开得老低,电话插头拨掉,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休息。
我就是要休息!
想当初,我念书的时候念得多苦呵,吃饭走路都在背书背书,连电视都不敢瞄一眼。同学们天天说大S小SF4什么的我听着都像天书,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回报呢?我躺在那里想,有什么意思哦有什么意思哦真不如死了算了。
正想得让自己都害怕的时候蝴蝶噼噼啪啪敲开我的门,一跳进来就问我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我不做声。
她又跳过来摸我的额头:“脸色这么难看,病了?”
蝴蝶说得没错,我可能真是病了,反正全身软绵绵,什么事也不想做,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人也不想理。
蝴蝶拼命晃着我的肩膀:“小米,你给我笑笑笑!你再不笑我K扁你!”
蝴蝶虽然算不上温温柔柔的女孩,但她也很少这么凶巴巴地地说话,这次她是真的发火了,她恶狠狠地看着我,一幅就要把我吃下去的样子。
我用双手把脸掩起来,不看她。
“小米,小米。”蝴蝶焦急地抱住我,安慰我说:“一定还是中考的事吧,其实二中也不错的,真的不错的,只是比一中差那么一点点儿而已。而且我们俩没有分开,这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情哦,求求你不要耿耿于怀啦!”
“没有啦没有啦,中考成绩我早就想开啦,在哪里念书不都是得拼了命的念么?我只是忽然觉得,活着很没劲,相当的没劲!”
我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出我的意思,小米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后她说:“小米,你吓死我了。”
然后她就呜呜呜地哭了。
我赶紧哄她,我知道蝴蝶是个很情绪化的女孩子,可是我无意真心惹她哭泣,她歪到我身上上气不接下气一说:“死小米,臭小米,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子来吓我!”
“我更年期。”我懒洋洋地说,“你别管我。”
她却哈哈哈大笑起来,“你还会开玩笑,说明你不是完全不可救药。不过,”她说,“要是害虫知道你这个样子,一定笑得下巴都掉下来!”
“他的下巴早就该笑掉了。”我说,“他还能不得意么?”
“我早说你对害虫有偏见。”蝴蝶说,“其实他人也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坏的呀。他真的蛮关心你的,不过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我当然不会信,懒得和她再理论下去。
和我不一样,蝴蝶虽然是我的好友,但她和害虫挺相好。两人常常凑到一块嘀嘀咕咕。我对友情看得很开,对蝴蝶唯一的要求是别和害虫说我的坏话说行。蝴蝶拍胸脯保证说:“当然不会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那你们都说些什么?”我问她。
“你感兴趣啊?”蝴蝶坏坏地笑着看着我说,“你不是对害虫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么?”
“谁再提他谁白痴!”我立马翻脸。
可是说曹操曹操到,蝴蝶挂在胸前的小手机嘀嘀嘀地响起来,她看了一下说:“害虫的短消息,约我游泳,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