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明天上午我还有课,就累你一个人了。”成敏说着朝音琪眨着眼,然后上楼去了。
音琪看着躺在客厅沙发上的明浚,轻轻叹了叹气后,去取褥子替他盖。拿着褥子过来时,看见客厅地上已被他吐了一地,人却早已睡着了。
9.
伴随轻微的头痛而醒来的明浚,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不,是陌生的客厅里。他拿开身上的被子,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穿着别人的衣服。也不对,这衣服…他抬起衣袖闻了闻,是很舒服的青瓜香味。怎么回事?他记得昨天很爸爸又吵了几句,然后去了ILL MORE,再后来就是问服务生要酒好象被拒绝…
明浚环顾四周,安静的大客厅里有楼梯通往二层,好象是别人家里?明浚想到以前每次自己喝醉所发生的事情,有时是在酒店,有的是在对方家里,甚至是在车里。那些女孩和女人,之后都能顺利成章成为他明浚的女朋友,但是有条件的,比如时间绝不超过三个月,不能纠缠。不过,每次好象都不会超过一个月,他就腻了,或者是有新的填补者出现。
也会遇见有些纠缠的人,不过,无非是在正常的约定前提下再增加一笔费用罢了。有时候想想,钱真的有那么神奇的作用吗?每当那样的时候,明浚都会再补送一个手机,将那个人的手机要来说:“千万不要再联络,也不要再遇到了。”
那昨晚… 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一个月还是别的任何填补者,明浚都觉得不想要了。因为想抽根烟,发现找不到自己的外套,好象钱包在外套里。他冷冷的笑一声,曾经不止一次从酒店醒来,发现除了衣服之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不见了,然后一个人走路回去。想到这些,他开始疼恨自己。因为心底里那种想要重新开始的强烈愿望,他多么希望那样的明浚成为永远的过去式。可为什么昨晚还那么做?
将衣服之外的东西留下,自己应该可以离开吧。因为此时就想去见她,马上告诉她:“冯音琪,你愿意和这样一个人开始吗?”想着,明浚便往门的方向走。
“你要去哪里?”音琪拿着熨好的外套,抱着一个用布装饰的竹篓从楼上下来。
听到是音琪的声音,明浚转身愣在那里,觉得自己脑子里都空荡荡的了。这么说,自己昨天晚上是和音琪…
他都不敢想,只是说:“昨天晚上,我…”
“上次和人打架,这次是喝醉了睡在别人家门口,看来我太小瞧你了,明浚!”音琪故意将后面的“明浚”几个字拖得很长。“还有啊,睡在别人家里,将客厅弄得一塌糊涂,这也是做学长的专长吗?”音琪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明浚望着身上的衣服,才想起身上的衣服是上次在岛上自己拿给音琪的。
天哪,自己刚刚都想了些什么?明浚站在那里,因为觉得很窘而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要不要吃早餐,我都准备了一点哦。”音琪走到明浚跟前,望着明浚,发现他脸色不对,便问他:“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音琪,昨晚真对不起,我昨天…没有那个…什么吧?”
“哪个?什么?”
“就是… 哦,没什么。”明浚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音琪看着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起沙发靠背上那条牛仔裤说:“喏,这个,换上吧,你身上的裤子看起来好奇怪。”
明浚在音琪跟前小声问她:“昨天,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音琪的脸一下子红了,马上辩驳道:“吐得到处都是,谁敢靠近你啊,说不定还会耍酒疯,所以就拜托隔壁家的大叔了。因为这,还答应教他孙子弹琴呢。”
“大叔?哪个隔壁家啊?”听到音琪这样说的明浚气呼呼的抓起音琪手上的牛仔裤去换了。
音琪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餐端到了桌上,一抬头看见换好裤子的明浚站在自己面前。有时候还真的服气啊,身高身型的区别,效果就是不一样。音琪这样呆了一会,说:“快点吃吧,要不然又得去热,那样就不好吃了。”
“现在都快中午了,我们出去吃吧。”明浚望着音琪说着,用眼神想征求她的同意。
“为什么出去吃?你不喜欢吃这些?”音琪神情有些失落的问面前这个有些任性的大男生。
明浚突然问音琪家里有没有纸袋子,说“去拿个袋子来吧,音琪。”
“要袋子干什么?”音琪还是站在那里不动,却叫明浚赶快坐下来吃东西。
“你不用问这个,只管找个干净的袋子来就好了,去吧,找个袋子来。”明浚说着将音琪推进厨房去找袋子,自己用手抓起盘子里的蛋糕,仰着脖子将一整块都送进嘴里。
从厨房出来的音琪手里拿着一环保型纸袋,见明浚正大口将蛋糕吞进去,于是将袋子放在桌上转身去倒水。回到桌边的音琪发现所有盘子里的东西都没了,明浚正将手中的纸袋举起来冲她开心的笑着,说:“现在可以走了吧,我全都打包了。”
音琪将装着水的杯子放到明浚面前的桌上,说了一句不去后,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怎么了?音琪。”明浚用顽皮的表情盯着她的脸,害她将头转到一边。
“我不去,我不饿。”音琪的语气淡淡的。
见音琪生气的样子,明浚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手便往门口走,不管她是否愿意。音琪被他拽着站起来,穿过客厅。这时门开了,成敏推门看见两个人牵着手准备出去。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拥有很完美的五官,与昨晚醉到睡在人家门口的人简直就是两个人。此刻他脸上的笑容明朗而灿烂,倒是音琪,好象有些紧张而羞怯的样子。
“你们出去啊?哦,漫画社的一些资料忘记拿了,下午还要用,回来拿一下。”成敏边说边给了音琪一个鼓励的眼神。
音琪觉得自己脸上灼热灼热的,被成敏的眼神注视,可能有的地方还有白了红了的迹象吧。总之,糟透了啊。这样想着,才记起自己的手还被身边这个家伙抓着,便使劲挣脱出来,说:“成敏,一起吧,我们三个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好了,音琪,下次少不了要他请吃饭。待会还要整理社团上星期的资料,你们两个去吧。嗯?!我去找东西了。”说着朝身后的音琪和明浚挥了挥手,成敏就跑着上楼了。
10.
隔着一条街,还有一大片草地,许正勋远远看见正从黑色铁门里出来的音琪,他高兴的加快脚步。可当他见到跟在音琪身后一起出来的明浚时,许正勋原本加快的步子比原来更慢了。如果可以修改时间的话,他情愿一切都倒回去,自己改天再来叫成敏去漫画社。或者回到更远以前,最好能回到电子阅览室里的那个晚上。
可是,自己站在现在的时间里,看见音琪正坐进车里,也看见车子从自己眼前开走。眼前的明浚早已不是自己在曼多尔海边见过的那个人,他脸上的笑容正勋是多么熟悉啊,那是沉浸在爱情里的人用什么也藏不住的幸福感,很多次回忆起自己和音琪的遇见,正勋也是这样笑着的。
音琪她…也喜欢他吗?
正勋站在那里,突然觉得初秋的天气竟然这么寒意逼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里的灰心让他有些沮丧。从海里将她抱起的时候,望着她湿漉漉的脸颊的时候,整个晚上守着她的时候,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去的时候,或许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更早的时候,许正勋就决定要守护她了,所以现在也不能结束。即使她没有在身边,自己还是可以守护她的吧。即使她不知道,自己还是可以喜欢她吧。这样想着的正勋,站在那里,傻傻的望着刚刚汽车开走的方向。
“许正勋,都已经到了,干嘛不打电话?站在这里发什么呆啊。”已经走到正勋身后的成敏突然开口说话,让正勋突然一怔。
看到正勋好象被吓到的样子,成敏连忙问:“怎么了?正勋。”担心的语气里透露出平时少有的温和。
许正勋回过神来,连忙将目光转向街角的草地,笑着掩饰说:“哦…没什么,我在想…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下次可以召集大家来场足球赛嘛。”
“许正勋,有时候还真佩服你,总有新的想法。看来,我还是趁早放弃社长的念头,好好做你的左膀右臂吧。”
“那太浪费了。”
“哦?真的吗?可是忠贞不二哦,还得请组织充分信任。”成敏说着捏紧了拳头。正勋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该出发啦,左膀右臂同志,今天下午的任务可不轻松。”说着走在成敏前面,朝公交站的方向走去。成敏看着正勋的背影,笑了笑,追着跑上去跟在他旁边。
下午漫画社的事情着实让他们忙得够呛,正勋下个学期面临见习阶段,社长的位置暂时得放下,身为副社长的成敏得协助他做好许多交接阶段的工作。关于新社长的甄选,以及这个学期余下12周的工作安排,都得有个计划了,所以,两个人几乎没有说什么话,都在埋头各自的事情。
“正勋,饿了吗?不如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快到7点的时候,成敏收拾完最后一摞资料后建议。
“好啊,确实有点饿了。”正勋抬头朝成敏笑笑,答应着。
“去吃鳗鱼饭吧,很久没去了,不知道那家店现在送的素菜是什么?”成敏想到以前正勋带自己去他最喜欢的有鳗鱼饭吃的地方,心里变得很怀念。
“你在外面等我吧,我检查一下,顺便锁门。”正勋淡淡的说着,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音琪会喜欢那里的鳗鱼饭吗?
许正勋,你今天怎么了?
正勋一边将锁套进门上,一边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心情,走到成敏跟前。
在两份完全一样的鳗鱼饭端上来时,两个早已饿了的家伙便不顾对方的存在大口吃了起来。后来,两个人还要了一份泡菜,一人分一半倒进去拌着吃,直到只剩下两个空空的钵子。
“好撑啊,晚饭吃这么多,真是不可救药了。”和正勋沿街走着的成敏,这样的感慨着。
“你从小就这样,之前不想后果,做完后就使劲自我检讨。别检讨了,你怎么吃也不会胖的。”正勋望着街上的路灯,自言自语似的说。
听到最后一句,成敏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开心起来,她和正勋并排走着,忍不住斜过目光望着身边的许正勋,“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些难过?”
“不是说以后都不叫我哥哥的吗?韩成敏。”
“叫哥哥的话,不会那么累。”
“那以后一直都叫哥哥吧,我会很高兴的。”
“哥今天为什么会难过,不想和我说吗?”
“哪有?是有些累。哎呀,马上就可以卸下这样的担子,以后就由韩成敏社长继续扛着吧。”正勋望了望身边的成敏,故作轻松地舒了口气。可一想到中午在楼下看到的情景,心里却无法轻松起来,恨不能马上跑到音琪的面前说:“音琪你不能喜欢别的人,因为我是喜欢你的呀!”
成敏小声嘀咕了一句:“谁会在乎那些?”便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正勋在成敏旁边坐下,心里却想着这样的夜晚要是在海岛上星星得挂满了天,可是首尔的夜空却见不到一颗。
成敏突然问正勋:“正勋哥哥知道韩成敏小朋友为什么一定要来吃鳗鱼饭吗?”
正勋沉默着,透过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望着马路对面的一幅电影海报,上面写着:“遥远的爱情与37封信。”
“因为鳗鱼饭而喜欢上带自己去吃鳗鱼饭的人,好象是有些离谱了。可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那样热烈的爱着的人,这样的热烈可能是换了别人就再也无法拥有了的吧,所以自己才决定一直不放弃的喜欢下去。可别人又怎么能知道,一直孤独地坚持着这样的喜欢是多么幸福同时也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情?当初之所以没有答应妈妈和哥哥去美国念书,是因为觉得至少要给这样的坚持一个结局,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知道了结果才能没有牵挂的离开首尔…”
“你这个傻瓜。”成敏的告白让正勋觉得愧疚,他知道再多的愧疚感也代替不了爱情。除了爱情本身,正勋都会毫不犹豫地拿给这个从小就开始相处的妹妹。
“哥为什么说我是傻瓜,难道不是说你自己吗?如果当初因为喜欢带自己去吃鳗鱼的哥哥,更早的说出来的话,也许现在早就没有坐在这里了,而是在美国或者更加遥远的地方旅行也不一定啊。”成敏说话的语气像是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般,正在企求得到大人的原谅。她抬头望着首尔的夜空,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了好久,这样仰起头,眼泪应该不会顺着眼角流出来吧。那样的话,身边的正勋就不会看到了。
“韩成敏,你这个傻瓜。”正勋说着伸手紧紧的抓住成敏的肩,过了一会才说:“韩成敏,别站在别人的十字路口了像傻瓜一样去等了,知道吗?好好把握自己的方向,去想去的还有应该去的地方。”
“那哥自己…为什么站在别人的路口?”
“我没有。”正勋心虚的回答成敏的话,将手从她肩上收了回来。
成敏想到中午下楼时看到的情景,想到从岛上回来后听社团里的学弟学妹们议论的事情,尽管他们一见成敏就走开,装做什么事也没有。成敏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她先站起来,走到正勋面前说:“哥,即使我去了美国,也不管你将来去了哪里,我们也还要像以前一样。你是哥哥,只要你愿意,我就一直是妹妹。嗯?!”然后送了口气,又冲正勋顽皮的笑起来:“哎呀,不再暗恋一个人的感觉真轻松啊!哥,我们各自回家吧。”
见成敏灿烂的笑脸,正勋也觉得一下子轻松许多,站起来和成敏一起从人行道横过街道。走到一半,红色的小人亮起来,两个人并肩站在街中间等绿灯再亮起来。成敏抬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抬头瞥见对面公交站电影海报上即将上映的电影:《一个远距离的男人》。成敏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回头望了望刚刚和正勋一起坐过的地方,仿佛自己一下子被掏空了。
11.
成敏回到家,因为觉得难过而疲惫,径自上楼了,根本没有注意到音琪今天还没有到演奏结束的时间,就已经在家里了。
音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辞退,意外的是,吝啬的老板居然多给了她3个月的薪水,走的时候,老板说“冯音琪你也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迫不得已?唉,算了吧,什么借口不好找啊!除了ILL MORE,自己还是可以找到工读的地方,不到那乱哄哄的地方去凑热闹也好。这样想着,音琪的心情才渐渐好起来。可是,明浚喜欢去那里,以后就不能每天都见到了。有些失落的音琪走到成敏的房间里,见成敏用被子梦住脑袋,说:“成敏,我失业了,你就不安慰一下我啊。”
因为你,自己坚持了十二年的爱情今天就这样结束了,冯音琪,你这个家伙,失业又能算什么呀?亏自己刚才还说得那么轻松,什么不再暗恋一个人的感觉真轻松啊,什么啊?这么难受,怎么说是轻松?许正勋,你难道看不见吗?看不见人家这么难受。心都要碎掉啦!
成敏越想头越痛,干脆将被子掀到一边,爬起从床上跳下来,对音琪大声说:“冯音琪,不是说失业吗?难过吧!那我们就喝酒去。走啊,喝酒去啦!”
音琪看着有些异常的成敏,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反而忘记自己失业的事情,一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到了附近的烤肉店。两个家伙一人要了一瓶烧酒,要了烤肉,对坐着开始喝。五花肉在小烤炉上烤了好多,两个人都没怎么吃,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不一会,音琪便趴在了桌上。
“冯音琪,还没开始呢,烤肉刚刚好,快起来!”对成敏带着醉意的声音,音琪一点反应也没有。“冯音琪,不是说来喝酒吗?为什么趴着装睡觉?冯音琪!不是答应来喝酒吗?现在连你也和他一起不管我了吗,音琪…”
桌子上的音琪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屏幕上随着音乐的声音跳动的字幕显示着“音琪不能忘记的人”。音琪依然趴在那,根本就听不到,成敏将响个不停的手机拿过来,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对方好象已经挂了。刚合上手机盖,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音琪不能忘记的人”。成敏刚接,只听到里面的人超大的声音:“今天怎么没去酒吧?现在在家里吗?音琪。”
“她好象喝醉了。”成敏只说了这一句,将电话盖合上又扔回了桌上。
已经到了成敏家楼下的明浚在电话里似乎就闻到了烧酒的味道,他开始在附近有人吃东西的地方一处处找。出现在这家烤肉店的时候,成敏还在自言自语:“哥知道我为什么不去美国吗?因为想知道结局啊。”
明浚找老板将钱付了,将已经睡着的音琪背到自己背上,抓起桌上的两个人的电话,扶着成敏出了烤肉店。将成敏塞进车的后座,关好门,再打开前面的车门,将音琪扶在驾驶座旁边的座位躺好,自己这才坐进车里。
“她喝了多少酒?怎么睡得这样沉?”边开车的明浚时不时看着身边的音琪,担心地问后面的成敏。
“一瓶而已。”
“一瓶?没有喝过韩国烧酒的人,怎么能让她喝那么多!”
“一瓶而已,对于失业的人,不…多…”
“谁失业了?”
“是被酒吧老板辞退了,所以失恋…哦,是失业了。”
难怪今天去ILL MORE,演奏的人换成了别人,昨天音琪去酒吧都是好好的,怎么第二天就突然换人了?明浚觉得奇怪。
将两个人送回家,一直守着音琪直到确定她没事后才离开的明浚,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明浚一直睡到中午,起床后去了一趟学校,到音乐系那边转了一圈,便直接去了ILL MORE酒吧。因为还没有到营业时间,只有几个员工在打扫卫生,昨天演奏时间出现过的男生正在练习。
明浚径自往里面走,被一个服务生拦到:“对不起先生,我们还没有到营业时间。”
“哦,好象是在这里负责演奏的先生打的电话,说是钢琴出了点小问题,担心会因到今天晚上的演奏,所以来调试钢琴的。”明浚一边解释一边掏出手机翻找最近通话的记录。
“是这样啊,对不起,那请进去吧,一楼往里面走的舞台上,好象正在等您呢。”服务生马上改变态度,为明浚引路。
“哦,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明浚向服务生友好示意,熟悉的往里面走。
走到钢琴面前那个练习的男生的旁边,明浚就那样站住,眼睛直直地瞪着他。
正在弹琴的家伙本来很陶醉的样子,感觉到情况不妙,离开座位拔腿就从后门跑出去。明浚紧接着追上去,在酒吧后面的草圃边将要逃跑的家伙摁在了地上。什么也不说,气得咬牙的明浚,早已捏紧的拳头对他的左脸,先狠狠地来了一下。
“为什么打我?”那家伙坐在地上,带着哭腔不服气的嚷道。
“臭小子,居然还敢问为什么打你?我今天不想打架。那你说刚才为什么跑?”
“我…是你瞪我的。”
“我瞪你,你就要跑啊?啊?!”明浚说话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还将拳头举了起来,对地上的小子吼道:“你倒是说还是不说?”明浚的拳头正准备落下去时,酒吧老板从后门出来,一把抓住了明浚的手:“你是祖宗,你是爷,还不行吗?不要再在我这里折腾了好不好?等下我还得做生意,你把他的脸打了,怎么弹琴啊。”
见到酒吧老板,明浚像见到目的物,将那小子推一旁后,一把抓住了酒吧老板的衣服,“为什么辞退音琪?她哪里得罪你了?”
酒吧老板哀求着用讨好的语气说:“我也不想辞退她啊,她在这里这么久,我们也都不想让她走。可不知道Y头在外面到底得罪了谁,昨天来了一个穿西装的什么室长,很凶的样子。他带了这小子来,说是一定要辞退冯音琪,用他代替冯音琪的位置。走得时候连冯音琪的辞退补偿金都给了。不过,那个什么李室长,出手还真大方啊。”
李室长?明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酒吧老板也扔在地上,从后门跑进酒吧,又从前门出来,疯了似的开车冲到街上,往汉江畔的繁华商业区开去。
将车停在CBS集团大楼前,明浚一口气冲进明昌赫的办公室,不管办公室里是否还有其他的人在,当场质问自己的父亲:“你凭什么这么做?她哪里招惹你了?”
“凭什么?凭我是明昌赫,是你的父亲。”
一旁的李室长过来劝明浚:“少爷,你先去休息室那边等一会吧,董事长马上要去会议室了。”明昌赫从座位上站起来,告诉李室长会议延后30分钟之后,示意他们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这就是你做人的水准?用那样的手段夺去一个背井离乡依靠工读维生的女学生的饭碗?”明浚想说的是,明浚的父亲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样的人不配做人的父亲。
“我事先警告过你,什么事情都要有分寸。如果你自己不能整理好,只好替你整理了。”明昌赫的语气坚决而冷漠。
“整理?我不需要!我永远也不会整理,永远也不会像你那样。”明浚想起妈妈,她也是爸爸整理了的吗?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结婚的男人,在事业上得到满足后重新开始曾经的爱情,妈妈,就是他这样整理后才离开的吗?
明浚觉得脚下好象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他才转过身望着站在那里的明昌赫,异常平静地说:“不管你还会做些什么,我都爱她,会让她和我在一起。”
12.
李室长将车停在汉大门口稍微隐蔽的地方,下车在学校门口等着。
和几个同学边说话边走出来的音琪,在门口接到明浚的电话时,她告诉明浚今天可能没有时间见面了。
“怎么了?现在不是还早吗?我都查过,你今天已经没课了。”一听到说不能见面,明浚的情绪便激动起来。
“你有空查这些,为什么不认真学习?我可不像你整天玩,人家每天都得按时回家的。”音琪想到自己被辞退的事情,心情有些低落,差点就说出要去找新工作的事情,觉得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毕竟被人家辞退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好吧,那我晚上去酒吧等你总可以吧。”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明浚这样说,是想听到音琪有些难过的告诉自己她以后都不会去那里演奏了,这样会让明浚觉得她在依靠着自己。明浚也想知道她会怎么想,要是音琪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自己要怎么和她说?
对于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喜欢的人做出的事情,他心里既恼怒又羞愧。
“明浚,我今天暂时不会去酒吧演奏,你别等我。”没有想到音琪
“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浚脑海里想到父亲用钱收买酒吧老板而让音琪离开的场景,恨不得马上就告诉音琪那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明浚,冯音琪才会被人赶走的!
“哦,最近忙着系里举办的音乐会的事情,所以暂时请假了…”音琪用学校两个月后才举行的圣诞音乐会做借口,准备对明浚说“所以学长不用总去那里找我,打电话就可以了”的时候,李室长看见了正在讲电话的音琪,走过来说:“是冯音琪小姐吗?”
音琪连忙对电话里的明浚说“明浚,有人找我,先挂了”后,对面前这个穿西装的中年人说:“是的,请问您是…”
“哦,我们董事长有点事情想和冯音琪小姐说,所以请…”李室长说着示意音琪往停车的地方走。李室长打开车门,让音琪在前面坐下后,自己回到驾驶位置上。
“董事长,现在去哪里?”
“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吧,李室长。”
音琪这才发现后面的座位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她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那个人的样子,听声音给人的感觉有点严肃。音琪心里有点害怕,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把自己叫到车上。她想像电影里的情节,留意着车窗外,如果遇到要停车的红灯,自己怎么样以最快的速度跑…
“就这里吧,”后面的先生突然说要停车,音琪倒舒了一口气。
从车上下来,音琪发现这是一家中国风格的茶馆。跟在两个西装先生的后面进去,在中式的藤椅上坐下,音琪的双手抓着包包上的搭扣,显得有些拘谨。
“李室长,把东西放这里,你去车上等吧。”听到明昌赫的话后,李室长将一个白色的小信封放在桌上后就出去了。
明昌赫将目光收回,望着对面的音琪,说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以前好象见过一面。”
听眼前的中年先生说已经见过一次面,音琪很纳闷,自己从来不记得有见过他的。她使劲回忆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可…唉,真糟糕。
“MBG30周年庆典的钢琴演奏,很不错。”明昌赫的语气很肯定。MBG的董事长,那天还发表了讲话的人,音琪这才想起来。她歉意的站起来,说:“对不起董事长,我忘记了,谢谢您给我演奏的机会。”
在韩国,不认识CBS的明昌赫和MBG的韩秉仁的人,应该没有吧。将他们弄错,也只有音琪能够做到了。
“已经没有去酒吧演奏了吧?”明昌赫突然问道。
音琪突然呆了一下,“先生,你怎么知道?”
“因为自己的儿子说不想整理,懒得整理,所以做父亲的替他整理了。”
“什么意思?”
“相信你还不了解我的儿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和他交往超过三个月的,最后都是同样的结局。”明昌赫说着,将桌上的白色信封推到音琪面前,“这个,就当做是整理期间对音琪小姐的补偿吧。因为听说你来自中国,又是依靠工读进行学习的,所以怕那粗心的小子考虑不到这些,所以…请收下这个。”
听到这些的音琪脑子里一片空白,怵在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明浚,这是怎么回事?不超过三个月,酒吧,辞退,还有这些… 全都是要整理的吗?明浚!
并没有理会到音琪的神情有什么不对,明昌赫继续说着:“明浚他性格叛逆,喜欢玩,几乎是闯着祸长大的,还好他的结婚对象很懂事,现在两个人正准备订婚的事情…”
婚约?音琪听到这两个字,触电似的站起来,往外面跑去。
明昌赫回到车里,李室长连忙说:“董事长,刚才看见冯音琪小姐往酒吧那边跑去了,要不要也去…”
“开车吧,回公司。”明昌赫说着,好象又突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吩咐李室长:“接通一下妍智的电话。”
13.
小杯浅饮的蓝色马丁尼酒能锁住人的烦恼,是因为它自己就是忧伤的吧。明浚伏在吧台边上听到楼下传来的钢琴声,原来琴声里没有音琪的味道是那么容易分辨。
“还是以前中国女孩的演奏更适合这里的气氛啊。哎,真受不了,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家再练习一下吧。”吧台里的调酒师埋怨着。
“再来一杯…”习惯了再来一杯的明浚,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习惯里已经随时有音琪的影子。虽然被自己弄乱了的人生在她出现的时候有些不设防,但那种美好的感觉会让他誓死捍卫的。所以,应该告诉她明浚曾经是什么样的人,让她知道那段混乱的人生,自己才能更加坦然的和她相处。明浚拿着电话想打给音琪,又有些迟疑:音琪她会介意吗?因为介意那样的人而离开现在的明浚。明浚真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心里的感觉却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背叛了所喜欢的人。
正想着要不要打给音琪的时候,妍智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找不到你的时候,来这里准没错。”妍智很自信看着身边已有些醉意的男人,顺便要了一杯Gibson.
“你来这里…做什么?”
“明浚,难道你从来没有感到对我很歉疚?难道你不觉得你是这个世界最不应该问我这样的话的人吗?”
“Why?”明浚一脸嬉笑的看了妍智一眼,继续举起手中的酒杯。
“以前不管你做什么,我说过什么没有?我总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傻傻的样子…知道那样有多难受吗?”
“韩妍智,你今天怎么了?”
“连你现在也开始装傻了吗?你这个坏蛋,为什么要这么坏?”
“你是傻瓜啊,韩妍智…不知道走自己的路吗?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别去管别人,懂吗?”
“幸福?”妍智冷冷的笑一声,又自言自语:“你以为婚约只是他们的意思吗?”
“什么?”
“忍受你和那些女人的事情,帮你一起骗他们,你以为那会是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难道我的心就不是心了吗?”
“你好象喝多了,回家去吧。”明浚说完将酒杯里的酒喝光,准备起身离开,他要去找音琪,所有她不了解的那个明浚,他都要对她说。妍智突然抓住明浚的手,本来要下楼的明浚回过头正想问“干什么”的时候,妍智迎上去吻了他。
妍智突然的举动让明浚懵在那里了,他意识到不能这样的时候试图推开妍智,可妍智反而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不放手。这一点都不像上次在车里的轻轻碰触,本来多喝了些的明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他开始回应着妍智…
气喘吁吁的从学校跑到酒吧的音琪,走到楼梯口准备上来时全看到了。她看得很清楚,那拥抱着亲吻的男女是她认识的明浚和别的女人。这是他另一个三个月的开始吗?或者是结婚的对象。原来是一个这么大的谎言,绕了这么远,什么多好听的话,什么照片,什么旅行,什么音乐会,什么晚餐…
想到以前的每一个画面,音琪都觉得很讽刺,自己那样认真仔细的对待的相遇,自己认为是生命中那么重要的人,全都是游戏般的存在,然后用这样的画面宣布OVER.这样来说,他的父亲说的是真的了,自己却因为不相信而跑来酒吧,却这么快得到验证。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有些无法自持的音琪往后退着离开,正好撞到准备上楼来的泽秀。
“音琪来了。你怎么了?音琪,不舒服吗?”音琪苍白的脸色吓到了泽秀,他忍不住折回跟在音琪身后往酒吧门口走。
慢慢松开明浚的妍智,望着自己从小就开始喜欢的人,认真的说:“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固执,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吗?因为我的幸福只能是你。”
“可我…”突然看到楼下被泽秀扶着的音琪正出去,话没来得及说完的明浚转身就冲向楼梯,几乎连滚带爬着跑到酒吧门口。可酒吧外面人车如流,并没有音琪的影子。
妍智紧跟着从酒吧跑出来,看见明浚一个人站在那里望着车来车往的街,她两边看了看,走到明浚身后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明浚头也没回,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妍智跟着他,在他打开车门的时候,先上了车。
“不是说叫你先回家吗?”
“送我回去,这样都不能做到?可以送别人,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再说一遍,我想按静一会,最好别惹我。”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别让我在这里下车,行吗?”妍智带着恨意的企求,明浚无奈之下启动车子,将车子倒出来,驶进街上的车流里。
躲在酒吧霓虹灯后的音琪从暗处走出来,呆呆的望着热闹的街,一旁的泽秀担心的说:“音琪,刚刚那个人好象是在找你…”
“泽秀,谢谢你,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你…没事吧?”
“没事,快进去吧,找不到你,待会老板又要说你了。”
泽秀牵强的笑笑,转身进了酒吧。
14.
音琪将口袋里硬鼓鼓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手上,一只木雕的像熊一样的东西,黑乎乎的,有些难看。这是明浚带自己游首尔那天送的,因为是他送的,音琪一直带在身上。还记得那天自己还曾问他为什么送这么奇怪的东西给她:
“明浚,为什么送我一只奇怪的熊?”
“这个嘛,不能说的。”
“为什么?”
“说了会挨揍或者遭拳头打之类的。”
“啊?”坐在车里,音琪被他的话吓得一缩,木雕从手上掉到座位下而滚进了里面。明浚只好将车停在街边,猫着腰找了好一会才将木雕熊找出来。
“从现在起要拿好它,知道吗?座位下面那么黑,它会怕的。”明浚很认真的样子,让音琪像闯了祸似的愣在那里,望着明浚。看着这样的音琪,明浚忍不住哈哈笑起来:“看看你们两个,还真像。”
“谁啊?”
“它啊。”
音琪突然知道自己上当了,拳头雨点般落在明浚身上。叫嚷着“别打啦别打啦”的明浚,一边捂着头装可怜一边叹气着说:“说过不能说的,看吧,真的灵验了。”
音琪笑了,一个人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小木雕,还是忍不住问:“学长,为什么是一只熊啊,它的样子…实在好丑。”
“见它一个人呆在庙里,好孤单,跟庙里的大叔说好话,就让我拿走了。”
音琪不相信地看着明浚。
“它会好好保护你的!”
“真的吗?”
见音琪开心的样子,明浚认真的说:“要好好保护它(她),知道吗?”
音琪认真地点点头。
“你这个傻瓜,连他骗你都不知道吗?”音琪望着手中的木雕熊自言自语着。
可是,冯音琪,即使知道他在骗你,你还是喜欢他啊。
音琪讨厌这个依然喜欢他的自己。看到他冲出酒吧时的背影,即使他身边有别的女人,还是想去拥抱他的自己,有多令人难过。可是,在真的面临离开他、失去他的时候,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去承担违背真心所受的痛苦。这就是冯音琪,是默默忍受着不可以再接近他而一味去躲避的笨蛋,是不知道跑到他面前先给他一拳头,再一边教训着“你这个骗子”时接着给他一脚的傻瓜。
这样胡乱想着,快走到成敏家楼下的时候,音琪远远看见了停在楼下的车子,她连忙将手里的木雕熊放回衣服口袋里。
当作没有看见似的,音琪直接朝那扇黑色的大铁花门走去。
“音琪,等一下。”从铁门旁边路灯的阴影里,明浚突然站出来抓住音琪的手臂。
“放开我!”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音琪心里有种走到尽头的绝望。可是,如果好一点的话,是不会这么快就感到绝望的。她猛的想到所谓三个月的期限,自己和这个人,已经超出3个月,所以,才违反规则了吧。
“音琪,我们好好谈谈。”明浚的手紧紧握着,担心只要松手她就会从自己眼前突然消失掉。
音琪脑海里浮现中国茶馆的一幕:
明昌赫,眼前这个人的父亲将白色的信封推向自己,“因为自己的儿子说不想整理,懒得整理,所以做父亲的替他整理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和他交往超过三个月的,最后都是同样的结局。…这个,就当做是整理期间对音琪小姐的补偿吧。因为听说你来自中国,又是依靠工读进行学习的,所以怕那粗心的小子考虑不到这些,所以请收下这个。”
感到明昌赫的声音像捶音一样又在耳边响了起来,音琪觉得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恍惚恍惚的,她好象看到自己去ILL MORE去找明浚。
正在和别人喝酒的明浚回过头来说道:“不是都整理好了吗?怎么?觉得少了?”这时,他旁边的女人转过身来,用音琪无法忍受的眼光上下打量自己,轻蔑的笑着:“你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切!”
“不是什么样的类型都应该尝试一下的嘛。”听明浚这样说,坐在那里的人一起朝音琪大笑。
被那种笑声惊醒的音琪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她抬眼睛时正好看见对面桌子上立着的小镜框,里面好象是一家三口嬉闹的场景,相片上的小男孩开心的笑着往爸爸身后躲,以逃过妈妈洒过来的水珠。
将身上的被子掀到有一旁,走出房间,音琪沿楼梯下去,才发现这是自己曾和打架受伤的明浚一起来过的农庄。沙发上的他睡去的样子好象就在眼前,还有他坐在门口等自己回来的情景,好象正等待着要重新来过一样,真实的展现。音琪眼里,木质的扶手好象对她充满了留恋,桌上的花也在挽留,墙上的钟的脚步也慢了下来,每一件物品都知道她一定会离开而沉默难过。也许,是自己心里难过了吧,自己留恋了吧,所以眼睛里的它们才会流露出那样的心情。只有一个人认真的爱情就不是爱情,被另一个人当做游戏的爱情也不是爱情,所以,要离开得漂亮,不要让那个人觉得歉疚。
餐厅的门透出柔和的光亮。那个忙碌的清晨,觉得幸福的自己还留在里面吧,不如带上那样的自己一起离开,不是更好吗?音琪想着,朝餐厅走去。
餐厅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果篮还在原来的地方,拭手用的毛巾依然是曾经的姿势,餐桌好象因为等得太久还是没有人来,已经累了。音琪看见餐桌上有张纸条,她走过去,看见自己留下的字迹:
这是早起做好的,
可能有中国早晨的味道。
眼睛一下子冒出来的眼泪像蓄积已久的池水,也不管自己之前是多洒脱的想法,也不管自己要强的自尊,音琪在餐桌边坐下来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音琪觉得累了,她突然想到音乐表演课,想到还没有开的雏菊,想到漫画社的活动,想到…或许,应该先尽快找个新的工读的地方吧。
15.
抱着大袋食物的明浚回到农庄,将纸袋在桌上放好,从里面拿出刚刚在商店买的CD放进CD机里,因为店员说是最新的流行金曲,所以顺便买来给音琪听的。他兴高采烈冲上楼去叫音琪起床,发现音琪昨晚休息的房间门开着,里面已经收拾好。突然记起昨天夜里在成敏家楼下她说过的话,“她走了”,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的明浚慢慢走出房间,靠着走廊的栏杆坐下。
是的,她不再对自己笑,不等自己回来就走了。
要结束了吗?以前,先说“结束吧”的人总是自己。后来,偶然遇见时也许会收到她们生气的煽向自己的耳光,或是收到她们说不要分手的缠绵的情书,也会收到在他眼里看上去并不伤心的女孩子的眼泪,可明浚都无动于衷。这一次,他觉得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计,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出了错,从未感到过的恐惧让明浚无所适从起来。也许,是因果报应吧,他将埋下去的头抬起来,早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餐厅门口投下斜斜的影子。当时的直觉告诉明浚,音琪就在餐厅,她在餐厅忙着。
一口气跑下楼,叫着音琪的名字跑到餐厅门口的明浚,真的看见音琪正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笑。
这一刻,真幸福啊。“音琪,我还以为你走了,吓坏我了…”明浚说着往音琪身后走去,经过餐桌的时候突然望见留在桌上的纸条,那一刻,他才清醒过来,餐厅里根本没有人,全部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明浚呆呆的走到餐桌跟前,在刚刚音琪坐过的位子上坐下来,过来很久才伸手去拿起桌上的纸条,当手碰触到那个压住纸条的东西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失去知觉一般,在椅子上软了下去。
就当现在是告白吧 即使离开
现在的你会知道吗
当清晨的空气里充满你的味道
我已经不属于自己
你没有如约而来
什么都不能改变了
不曾得到的爱情
不能牵你的手
我就是那个爱情里的傻瓜
…
CD机一直播放的流行金曲,钢琴的乐音伴随着有些低迷的嗓音,蔓延到小农庄里的每一个角落。
明浚手里握着那只木雕熊,一直在餐桌边坐了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房子里被夜色笼罩,清澈透明的月光从阳光离去的地方照进来,靠在他的肩头。他动了一下,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却感觉到好几月前她留在自己后背上的气息。
他一下子想去记起所有在自己生活里出现的人,想到自己为什么与他们遇见,和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后来他们为什么又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这样就想起了妈妈、父亲、仲哲、仲哲妈妈、妍智、韩爸爸、韩妈妈,还有那些如云烟般短暂的各种各样的男人和女人。最后想到音琪这里的时候,他将他们的整个过程又回忆了一遍。她摔倒的样子,她趴在自己肩上脸红的样子,在教堂见到自己受伤而担心的样子,在宴会上弹琴的样子,在昌庆宫前想躲过镜头的样子,知道被骗而向自己挥拳头的样子,与自己抢着吃剩下的早餐的样子,站在对街叫自己别动她却跑过来的样子…
即使是回想,他的胸口也在激烈的跳动,即使感觉到痛却不想离开那种痛的明浚,希望就一直这样呆下去,一直痛着也没关系。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过去,上天才会这样安排,让喜欢的人出现,然后很快的失去。这算是对以前的补偿吗?那又有什么关系?即使她没有在眼前,即使她离开自己,爱情也无法消失,这是上天没有预料到的吧。只是,让音琪受伤,这是明浚不能原谅的。
明浚望着手里的木雕熊,用手蹭了蹭它的鼻子,喃喃的说:“不是叫你好好保护她(它)吗?现在居然丢下她一个人。你这个傻瓜,又被骗了。”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心里的音琪听。
16.
在那个家里,明浚象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和父亲争执,对仲哲妈妈会习惯性的冷淡的扬扬嘴角,也不再动不动就对弟弟仲哲一副凶样,像是来了个客人,成了会长住下去的房客。除了学校之外,不再去ILL MORE,也不出去见朋友,只是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孩子爸爸,你不觉得明浚最近很奇怪吗?老是呆在家里,会不会闷着了?”因为担心明浚,仲哲妈妈对在一旁看报纸的老公提起这孩子的变化。
“我说你是怎么了?呆在家里有什么不好的?我倒是觉得他比以前可是要好多了,慢慢有我以前的样子了。”明昌赫对自己儿子的变化倒是不甚满意。一些有重要人物出席的应酬,他开始主动带上儿子一同参加。在明昌赫眼中,家中的长子迟早要继承事业,让他更早的熟悉环境是非常有必要的。对于父亲的举动,明浚心里很清楚他的用意,每次他都会衣着得体亮相,言谈举止也会尽量配合,这让明昌赫十分满意,因此在心理上已经对他寄予很高的期望。妍智也会适时和明浚一同出现在与两家合作相关的各种社交场合,媒体也会不失时机不失真实性的给出一些报道,关于MBG与CBS的联姻话题等等。
每次看到这样内容的头条,明浚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无非是拿着报纸对家里人客套似的说两句“妍智那天看起来的确不错”或者“那条领带的颜色不怎么配,下次该换一条”之类的话。
走到自己的房间里,反手将门关上,那样的明浚,只有他自己见过吧。走到床边坐下,拿起吉他来拨弄着突然失神的明浚,才属于他自己。
他把吉他放回去,将床边的小抽屉打开,从最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精致的皮质小盒子,放在床上打开,取出躺在里面的木雕熊。
就这样端详着它,每次一个人在房间里的时候,明浚就是这样望着它而度过一个人的时光。黑色木雕熊微微埋头坐着,头部和背部因为经常被抚摩而变得十分光滑,只要望着它,明浚就会觉得自己仍然和音琪在一起。
那些有限的往事,已经在自己的脑海里被反复拿起又放下,很多个晚上,明浚都想到过自己只要和它们在一起就可以了,没有人能够将自己和回忆里的音琪分开。这样,只要让自己和这样的音琪在一起,那以后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甚至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都不会有什么不同。
“明浚,在里面吗?是我。”妍智轻轻敲了一下门,正准备推门进来。明浚连忙将手中的木雕熊放进盒子,放回抽屉里面。
一脸甜笑的妍智见明浚姿势随意的靠床头坐着,感觉自己和明浚的相处似乎慢慢回到以前的样子,心情更加好起来。
“很久没见哥出去了,走吧,我们一起去喝酒。”妍智一边开心的建议,一边开始浏览那边墙上明浚新挂上去的一帧摄影作品。
其中有一幅的画面只是一根以手工精细的镜头框架做坠子的项链。看到这个的妍智禁不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一根项链。”
“好奇特的项链,在哪里拍到的?自己买的吗?”
“与自己没关系的事情少问。”
“哥,你今天怎么了?”见明浚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妍智离开挂着摄影作品的地方,语气有些娇嗔的笑着往床边走过来。看到没有关好的抽屉,妍智俯下身想将它关好,刚将手伸出去,明浚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神情紧张的瞪着她:“韩妍智,你要做什么?”
“想替你…关好抽屉。哥你怎么了?”被明浚吓到的妍智,看看自己跟前反应奇怪的明浚,疑惑的望着那个没有关好的抽屉。
“哦不用了,你去客厅吧。不是说要去喝酒吗?我先换件衣服,等会下来。”明浚边说话边自己关好了抽屉。
妍智一出去,放松下来的明浚慢慢走到床前,朝着床中间重重将自己摔了下去后,扯过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用小到几乎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声音问:音琪,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