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豁然开朗:“这里,又是你的地盘?”
“聪明。”他微笑。
“林先生。”小爱把书合起来说,“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给我?”
“那要看你肯给我多少时间。”林森狡猾地答。
“一夜。”小爱说,“一夜够不够?”
“哈哈。”他笑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极富杀伤力,所以小爱只好低下了头去,低着头的小爱听到他在说:“不够。”
“你知道我想多久吗?”林森继续问。
小爱不语。
“我想一辈子。”林森说。
小爱的心狂跳,她站起身来,有种要仓皇而逃的感觉。他却一把拉住小爱的手臂,命令地说:“坐下!”
服务生正好端着饮料过来,小爱只好又仓皇地坐下了。
橙汁有些微苦,小爱皱着眉抿了一口,眼泪忽然就下来了,滴到杯子里,橙汁于是变得更苦。过了一会儿,他坐到小爱的身边来,一只手抱住小爱的肩,另一只手拿纸巾替小爱把眼泪细心地拭掉。他的怀抱温暖,扎实,令小爱不想挣扎。
小爱对自己说,她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疗伤的地方,做一个关乎爱情的奢侈的梦,至于明天,小爱的日子还是小爱自己一个人过。
“累了,就休息吧。”他拍拍小爱的背。
“嗯。”小爱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
他只是抱着她。
墙上的钟指向夜里十一点整,整点的时候,那只精致的钟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俱乐部里也再没有第二个客人。四周安静得像是到了天堂。这是小爱寻觅已久的天堂。
小爱就这样睡着了。
临暗(12)
(11)
误会醒来的时候,小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小的沙发床上,身上盖着薄被。
茶几上有张纸条:“公司有急事,我去处理,等我午饭。”
一夜过去了,居然还有午饭。
小爱坐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睡了一夜的她看上去精神不错,脸色也不错。回想昨夜,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可思议。
小爱到卫生间里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拿着自己的包走出了会所。夜里肯定又下过雨了,而且应该是刚刚才停,地面还是湿湿的,天蓝得有些发皱,小爱打了一辆车回到家。
房东站在门口等她。
小爱说:“就这两天,我一定交房租给你。”
“有人要租这房子。”房东说,“每月比你高出两百块的价格,你叫我怎么办?”
“我们有合约的。”小爱说,“一年,你不要忘了。”
“你不按时交房租,合约有什么用。”房东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有些傻,脑子还是挺够用的。
“那好吧。”小爱说,“我今晚就搬走。”
“搬走也要把这个月房租补齐。”
“好。”小爱说,“你稍晚些来。”
小爱回到房间,把门关起来,给李进打电话,李进接了,小爱第一句话就是:“还钱。”
“黄世仁都没你狠。”李进说,“等离离这事办完,我肯定还你钱。”
“我要交房租。”小爱说。
“你不至于吧。”李进说,“这点钱都没了?”
小爱忍住内心的悲愤:“你到底还不还?”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李进说,“行了,乖,自己想想办法,我约了离离试镜,时间马上就到了。”
“在哪里试镜?”小爱说,“我来。”
“你别闹了,”李进说,“你就不怕离离抽你?”
小爱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
李进就补充说:“你都有姓林的罩你了,怕什么,别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
小爱气得摔了电话。手机在地上裂成两半,小爱的手抖着,怎么也没办法让它恢复原状。这时又有人敲门,小爱从沙发上站起来,光着脚冲到门口,拉开门大喊一声:“不就是房租吗,你没完没了啦!”
站在门口的不是房东,是穿得像棵橘子树的夸张的点点。她被小爱吓了一大跳:“小爱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小爱一面说一面把她让进来。
“社长大人让我来请你回去。”点点说,“他说杂志没你不行。”
“别忽悠我了,这地球没谁都照转,您替我谢谢他的好意,我不回去了。”
“你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这是你最大的弱点。”点点把脸靠近小爱说,“告诉我,是不是跟李进翻脸了?”
小爱点点头。
“我早说过那小子不是个东西。你非不信。”点点拍拍小爱的头说,“没所谓啦,吃一堑长一智,下回遇到男人的时候当心些。”
“是。”小爱说。
“你低调得让我不肯相信。”点点替小爱把手机装好,拉起小爱说,“走吧,上班去,丽江的版也上了,社长大人还说给你加工资。”
“借我一千块。”小爱说,“我还暂时不想搬家,书太多了,搬起来麻烦。”
“哦,好。”点点说。
“我饿了。”小爱说,“煮碗面吃了再上班去。”
“哦。好。”点点说,“替我也下一碗。”
吃完面条,点点和小爱一起下楼,为了配合点点,小爱特意穿了一套绿色的裙子,两人花枝招展地走到楼下,看到一辆漂亮的小跑车正好开进来,见到她们,停住了,先跳下车的是李进,然后是离离。
离离看着小爱,冷冷地说:“我有事问你。”
“问吧。”小爱说。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男人?”离离说,“你胆可真够大的。”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小爱说。
“得了吧。”点点看着李进说,“就这样的衰男人,你以为我们小爱想要,扔都来不及,你要捡尽管捡了去!”
不明情况的点点完全会错了意。
李进耸耸肩,表示这事与他毫无关系。
小爱制止点点,拉着他往小区外面走。
离离一把拦住她:“我警告你,不许乱来,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爱他吗?”小爱问。
“当然。”离离说。
“那就珍惜他。”小爱说,“至于你担心的事,完全不必担心。”
“难道你不爱他?”离离问。
“是的。”小爱说,“不爱。”
“你敢当着他说这话吗?”离离问。
“我不会。但不是不敢。”小爱说,“因为这样很无聊。”
“哈哈哈。”离离笑起来,“你跟他共度良宵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无聊呢?”
“我不想解释。”小爱说,“随你怎么想。”
“因为你解释不了。”离离说,“我今天才明白,我们有缘原来是这么回事。或许丽江之行就是个预谋吧,叶小爱,你真是有着十足心计的可怕的女人!”
“呵。”小爱本来很气,却又觉得可笑之极,实在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离离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小爱,然后她叹口气说:“如果你真的爱他,如果你不嫌他老,你就去爱吧,爱吧,爱吧,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点点捅捅小爱:“她在说谁,谁老?她到底叽里咕噜些啥呀!”
“走吧。”小爱拖着点点往前走。
点点一面走一面叽里咕噜地说:“我怎么感觉,这事有些诡异呢。”
“叶小爱!”离离在她身后喊,“叶小爱你站住!”
小爱转过身去,离离站在那里,离小爱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声音尖尖的:“叶小爱,我赌你会后悔的,不信你等着瞧!”
小爱不是怕,却还是莫名其妙地哆嗦了一下。
临暗(13)
(12)
要走了下午的改版会,差不多开了四个小时。好几次,小爱都忍不住把IPOD拿出来,偷偷放在耳边,点点给她发短消息:不听歌要死人啦。
小爱喜欢听歌是出了名的。
很多的时候,歌曲是不变的朋友,疗伤的好药。
社长忽然点名:“小爱,你来说说。”
小爱连忙把耳塞收收好:“其实我们杂志在上升趋势,又有稳定的读者群,变来变去不一定是好事。”
“你这话一讲,我们今天下午的会算是白开了?”社长的脸冷下来。
小爱说:“我确实是不赞成改版,要改也要等到明年。我们不要怕那些新杂志,他们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气候,我们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才对。”
“散会!”社长说。
小爱起身,社长又说:“叶小爱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点点冲小爱吐吐舌头,小爱倒是一点儿不怕地跟着社长到了办公室,社长大人很客气地到饮水机前替小爱倒了一杯水,之后才说:“你年轻,可也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意气用事?”
“好。”小爱说。
“我决定升你为编辑部主任。”
“不会吧。”小爱说,“刘老师不是做得很不错?”
“他的思想跟不上,你做杂志是个天才,我们早就该升你了,只是你太年轻,必须要等到今天。所以,你不应该放弃,更不要跟我再说辞职的事。”
“社长!”小爱慌起来,“我辞职真不是为了这个。”
“我知道我知道!”社长说,“我知道你不是为了这个,这个决定我早就想宣布了,集团那边也是这个意思,你作好准备,下个月就正式上任。”
“这…”小爱说,“这…”
“别犹豫了。”社长说,“我们还等着看你的新举措呢。说句实话,杂志现在难办,竞争又是这么激烈,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够使,我们这帮人,早该退休了。”
小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去吧。”社长说,“刘老师那边你不必担心,集团会安排好他,以后也不会妨碍你的工作,你就放手去做吧。”
小爱苦着一张脸出来,点点问:“啥事?”
“没啥事。”小爱说,“你借我钱,我得过些时日再还你。”
“早准备好了。”点点递给她两千块说,“楼下银行取的,不急,慢慢还我。”
小爱的眼眶红了。
“别哭啊。”点点说,“我们这么好的朋友。”
“我要辞职了。”小爱对点点说,“这次是真的。”
“不会吧。”点点说,“被社长批评了?”
小爱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忍忍就过去了。”点点说,“你今天不该当众顶撞他,人嘛,都是要点面子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真的要走了。”小爱说。
“你决定去哪里?是不是有更好的杂志要挖你?”
“不是。”小爱说,“我想回南京老家去。”
“不是吧!”点点还是不信。
“这两千块谢谢了。”小爱说,“我会尽快还你的。”
点点依然不信,茫然地看着小爱。在她忽然相信了的时候,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小爱连忙找纸巾来替她擦拭。点点和小爱一样,都是北漂一族,两人常常一起加班一起购物,要说到分离,感情上肯定是过不去。
“不要走嘛。”点点呜咽着,“留下我一个人好没劲的。”
“对不起。”小爱只能这么说。
两人手挽着手走出杂志社,天已近黄昏,小爱跟点点说自己最近喜欢上的一首歌,歌的名字叫《临暗》,点点说,啥意思啊,听不懂。小爱说歌我也听不懂,但就是好听,不过我知道临暗是什么意思,在客家话里,是黄昏的意思。
点点说:噢。
小爱说:其实黄昏比夜晚还要可怕,因为黄昏就意味着黑夜将要来临。
点点说:噢,有点悬。
小爱说:每个人的一生,也许都要遇到这种临暗的时候,我总是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不要怕,等真正的黑暗过去,就会天亮了。
点点把小爱挽紧一点点说:噢,原来你还是一个诗人。
两人说着,就看到林森的车开了过来,小爱下意识地想躲,但其实根本就无路可躲。
林森把车停下,摇下车窗,对小爱说:“我送你们。”
点点识趣地说:“不用了,我还有约会。”说完,附到小爱耳边狠狠地说:“你对我隐瞒军情,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说完,点点哈哈笑着,拦了一辆的士快速离开。
小爱迟疑了一下,决定去拦下一辆的士,林森已经从车上下来,他握住小爱的手腕说:“走吧。”
小爱只觉得自己不能够呼吸。刹那间,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还在丽江的那场梦里没有醒来,于是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
“我们走吧。”林森看穿一切地说,“昨晚不是也没发生什么事吗,你担心什么呢?”
小爱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挣脱林森说:“我真的要回去了,你不要拦着我。”
“可是我根本就不打算放你走。”林森说。
小爱红着脸瞪着眼看着林森,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男人!
“五年前,我就不应该放你走。”林森说。
小爱完全陷入迷糊状态。
“想知道的话,上车我就告诉你。”
小爱终是上了林森的车,人最可悲的就是这一点,永远也敌不过对自己或是对别人的好奇心。
临暗(14)
(13)
表白林森的车在夜的都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走。
车上坐着小爱。
林森问小爱:“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见过我?”
“不记得。”小爱说。
林森叹气:“你肯定是不记得。”
小爱说:“林先生,我想你可能是记错了。在丽江之前,我真的不曾见过你,甚至,我都没有听说过你。”
“五年前的圣诞节。”林森说,“集团的聚会你参加没?就在华侨大厦。”
小爱费劲地想,应该是参加了。那一年,她刚刚大学毕业,进入这一行,因为太喜欢做杂志了,所以意气风发,天真可爱,认定世界就在自己的手里。
“那一夜我心情非常不好,喝醉了。”林森说,“我在去卫生间的路上吐了,你正好经过。”
“啊?”小爱真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你扶我去了卫生间,替我找来了服务员。”
小爱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跟你说谢谢,你冲着我笑,对我说,圣诞节快乐。然后离去,”林森说,“那微笑点亮了我。”
“林先生,你肯定记错了。”小爱说,“我一丁点儿也不记得有此事。”
“我虽然老,但记性不坏。”林森说,“丽江那天晚上,我敲开门,你也是这样冲我微笑,当时我还不能确定,后来,你跟我一班飞机回来的时候,我就肯定是你了。”
小爱说:“林先生,我真怀疑你是编剧。”
“呵呵。”林森笑,“你可以不用相信,但是,我要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小爱虽然被打动,心里的悲伤却远远盖过幸福,“林先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规律,即便是玩游戏,也不能超越这些规律的。”
“那你跟你一个世界的人又得到了什么呢?”林森说,“十万块,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小爱涨红了脸:“你调查我?”
林森笑:“你错了,调查你的不是我,是离离。”
“林先生。”小爱说,“请你停车,让我下车。”
“我带你去见离离。”林森说,“你坐好。”
“我谁也不想见!”小爱大喊大叫,“你停车,我要下车!”
林森急刹车,车停在路边。
小爱拉开车门。听见林森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幸福。”
小爱还是下了车,走得毅然决然。
和李进认识就是一个错误,小爱不想一错再错,一伤再伤,这简直是肯定的。
回到家里,小爱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说:“你确定要回来,就回来吧,反正家里的房间一直替你留着。”
“对不起,妈妈。”小爱说。
“回来吧。”妈妈说,“你在我身边,我会安心一些,暂时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在家里歇一歇。”
小爱的泪无声地从脸颊上流下来,无论走到哪里,还是妈妈最好。
房东又来敲门,小爱隔着防盗门把钱递过去,跟她说:“最迟后天搬,我有一些书要整理一下。”
“好吧。”这回她挺宽宏大量的,“需要帮忙也跟我说一声。”
“小爱!”李进忽然出现在门口,“小爱,我来了。”
一看他就是喝多了。
小爱赶紧把门关上。
可是半分钟后,李进就站在了客厅里,他喝多了,却并没有忘记换上自己的拖鞋。
小爱倒是忘了,他也有这里的钥匙,不然,应该把门反锁才对。
“小爱。”李进靠近她,在她的面前蹲下来,说:“小爱,我对不起你。”
小爱厌恶地推开他。
“我跟人投资公司,没想到被人骗,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会骗你。”
“是一开始就骗,还是后来才骗?”小爱单刀直入地问。
“一开始没有。”李进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是爱你的,我只是没办法。”
“算了。”小爱站起身来,“你走吧,那些钱,我不让你还了。”
“可是我一定要还。”李进说,“你去跟林森说一声,骗我钱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样,只要他一出面,钱肯定会还给我。”
“认识你是我今生最大的耻辱。”小爱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这句话,指着门外说:“你走,永远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李进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小爱不肯放。
小爱甩不开他。
“别离开我。”李进说,“小爱我是最爱你的,你要帮我,你要帮我。离离都说了,你跟林森说,比她跟林森说还要有用。”
“你滚开!”小爱拼命挣扎。李进却越抱越紧,像是要让小爱窒息,小爱挣扎不动了,内心的绝望像火一样在熊熊地燃烧,却无能为力。
李进终于松手,他的唇靠近小爱的,在小爱的唇边说:“只要你答应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给你幸福。”
一天之内,有两个男人承诺要给小爱幸福。
小爱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终于挣脱他,爬到沙发上,把自己抱住,全身无力。
李进又靠过来:“小爱,你答应我。”
“走开!”小爱全身发抖地大声喊叫着,“你走开,走开!”
李进却不知死活地伸出手,再次抱住了小爱。
小爱顺手抓起茶几上的剪刀,那是刚才整理书时用来剪绳子的剪刀,它锋利地扎进了李进的手臂,鲜血在瞬间冒了出来。
小爱尖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临暗(15)
(14)
真走了当晚,小爱就搭乘火车回到了南京。
票买晚了,没有卧铺,小爱只好坐在硬座席里。
火车摇摇晃晃,小爱的耳朵里塞着IPOD,世事皆与自己无关。
累到极致的时候,人是绝对不知道累的。
李进这会儿应该在医院里,十万元抵一个伤口,他的智商认定是值的。但小爱知道输的还是自己,手臂的伤和心灵的伤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
敲开家门的时候,妈妈好像并不觉得惊喜,只是说:“噢,回来了。”
“回来了。”小爱说。
小爱在家里睡了整整一星期。喝妈妈做的汤。妈妈也是一个人,小爱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总是说,男人不是好东西,所以小爱一直不曾谈恋爱,第一场恋爱开始和结束都莫名其妙,第二场,更是莫名其妙。
很多年里,小爱都曾觉得妈妈不可理喻,甚至心理上有问题,所以毕业后,死活也要留在北京不肯回家。经过这些事,她却忽然懂得了妈妈。
自己是妈妈的女儿,看来有逃不脱的和她一样的命运。
事到如今,妈妈却没什么话可讲,只是变着法儿煨汤给她喝。南京的秋天已经有些微凉。妈妈住的是老房子,窗户不挡风,窗帘还是中学时代的那一幅,只是洗得有些发白。小爱在这里长大,离开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那是第一次恋爱吧,妈妈跟她说:不行,不可以。小爱从不和妈妈吵架,那一次也没有,她只是对自己说不会再回来。
但最终还是回来了。
一个月后,小爱跟妈妈说准备去找工作。她把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接上网线上了网。信箱里全都是信,最多的是点点的,点点在信里说:“你的书我给你全寄回去了,李进也没事了,出院了。亲爱的,我想你,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答应我你要快乐。”
再有就是一些作者的信,他们并不知道小爱已经离开,还在充满热情地给小爱投稿。
小爱给点点回信:亲爱的,我没事了。
回完这封信,小爱对自己说:是真的没事了。
时间,的确是个好东西。
没想到点点很快就回了信,她说:上Q.小爱上了Q,点点又坚持要视频。
小爱跑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涂了一点口红,再用粉饼把腮扑亮一些,这才上线,冲着点点微笑。
点点说:“哇,越发漂亮年轻。”
小爱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早说过我会没事的。”
“哈哈哈。”点点笑,“我也辞职了。”
“怎么呢?”
“杂志要停办了。我赶紧换了一家新的,好在我有经验,不需太仰人鼻息。新杂志给我很大的空间。”
“我还是不太明白,杂志不是办得好好的吗?”
“上头有上头的想法。”点点说,“我们这些普通人,哪里会弄得明白!”
“哎。”小爱叹息。
“还有新闻你要不要听?”点点说。
“说啊。”
“李进要结婚了。”点点说,“他娶了现在最红的模特儿,叫离离。”
厨房里,烧的水开了,壶在尖叫。
小爱说:“点点,就这样吧,我要装开水去啦。”
说完,小爱下了线。
开水壶一直在尖叫。妈妈买了菜正好开门进来,看着发呆的小爱,没说什么,匆匆换了鞋径自走到厨房里去了。
妈妈关了煤气,周围安静了下来。
小爱的心,却被什么莫名的东西掀起了巨浪,排山倒海。她忽然忆起一个温柔的声音,那个声音在她的身后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幸福。”
小爱不是不想要幸福,只是小爱要不起那样的幸福。
幸福的背面,往往是伤痕。
所以,小爱宁愿选择什么都不要,将心交付于一面平静的湖水。
至于底下的波澜壮阔,小爱想,与自己无关。
可是有一些明明跟自己无关的结局,还是敲痛了小爱的心。
“你没事吧?”妈妈过来摸摸小爱的额头说,“你不是说要出去找工作?”
“就去。”小爱说。
“你还年轻,又有经验,肯定有人会要你。”妈妈很少说这么让人快慰的劝告的话,小爱由衷地冲着妈妈微笑。
走在南京的大街上,小爱忽然发现街头有离离的广告牌,她代言的是一个洗发水的广告,长发如瀑,巧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