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心肠好,这一点比你优秀。”

“我喜欢心肠好的女孩,可她老是躲我远远的。”凌说,“我希望有机会对她说点什么,你看好不好?”

我真怕他说出点什么来,赶快转身跑掉了。

不管怎么说,我讨厌他让阿朵不开心。其实更重要的是,我不相信凌这样的男生会为谁而停留,他踌躇满志,爱情永远只能是调味品,我才不会上当。

没想到第二天凌真的来道歉,油腔滑调地说了不少好话。我说你说再多也没有用啊,最好是唱首歌,凌就真的唱,好几首歌串来串去地逗阿朵开心。阿朵生气之余总算有些安慰,但看得出,她伤得不轻,笑容总是那样牵强。

我悄悄地走开,心里渴望凌能更多地安慰阿朵。

我在楼梯的拐角处掉了一颗眼泪。但我飞快地擦去了它,没有人看见。

那天夜里,阿朵躲到我的小床上来,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对我说:“他不会爱我,我死了心了。”

“为什么?”我心里一颤。

“他说他谁也不会爱。”阿朵说,“我想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不现实。所以不愿意游戏爱情吧。”

“我要也是你们的老乡多好。”阿朵最后叹息说,“好不容易遇见爱情,却只能放在心里。”

她鬈曲的长发散在我的手臂上,疲倦地睡着了。

以后凌不再约我们,我们也很少再去看彩排,彼此见面的机会不多,比如偶尔在食堂里,他会喊住我们说:“冰淇淋,爆米花,今天想吃什么?”

阿朵一般会回嘴说:“想吃什么你请吗?”

然后他会说:“请,请到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他走后,阿朵就对我说:“此人八面玲珑,没一句真话。”

不过凌还真请过我们一次,那是他毕业之前,请了满满的一桌。他没有回老家,而是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城市谋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职业。我们一起祝贺他,那晚他多喝了一些酒,手放到我的肩上来,叫我“冰淇淋小妹”。并对别人说:“要照顾好我的小妹老乡和她的好朋友,我走了,她们要是在学校里受委屈,我可饶不了你们。”

阿朵有些伤感,眼睛湿湿的,我则飞快地把他的手推开了,冷冷地说:“多谢关心了,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那天晚上女生宿舍的楼下突然传来很优美的吉他声。那时我们刚刚梳洗完毕躺上床,那吉他声就完美无缺地从窗口飘了进来。阿朵扑到窗口,然后我听到她压低声音的尖叫:“凌,是凌!”

真的是凌。

他的歌声对我,其实已经是那么的熟悉。

冰淇淋恋爱了(3)

凌在唱一首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下的人在等人群里的风风里的歌里的岁月声谁不知不觉叹息叹那不知不觉年纪谁还倾听一叶知秋的美丽早晨你来过留下过弥漫过樱花香窗被打开过门开过人问我怎么说你曾唱一样月光曾陪我为落叶悲伤曾在落满雪的窗前画我的模样那些飘满雪的冬天那个不带伞的少年那句被门挡住的誓言那串被雪覆盖的再见……

夏天的月光弱弱的,像轻纱一下地笼罩在他的身上,从四楼往下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整个女生楼都沸腾了,有女生冲进我们的宿舍对阿朵喊道:阿朵你真是好福气啊,八十岁的时候也不会忘记有人这样向你表达过爱情。

阿朵在那样的歌声里痛哭失声。但是她没有下楼。

我也没有。

凌唱完后就起身走掉了。

我坐在我的小床上抱着腿,心却一路追着凌的脚步而去,月光一下子变得扑天盖地,但我没有表露伤感和激动的机会。

全世界除了凌,只有我知道,那首歌其实是唱给我的。

我有把握。

凌那么骄傲的男生,选择了这样的一种方式袒露真心。我不是不感激,但是我无能为力,我和他之间,跟阿朵和他之间一样的有缘无分。

凌走后就一无消息,整整的一年,我和阿朵再也不提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就关在宿舍里下棋,阿朵再也不唱那首叫做《催眠》的歌。冰淇淋不再流泪,爆米花也没心情好美。

爱也好,恨也好,我知道我们都想念凌。但是我们都不说。

我安慰自己说,其实有很多人就是这样,他命中注定不属于你的生活,温柔地出现,然后硬生生地从你的生命中抽离,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关联。对于这样的人,是没有必要去疼痛的,因为他感觉不到你的疼痛,这样的疼痛也就毫无意义可言。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radio里听到了凌那晚唱的那首歌,才知道那首歌叫《月光倾城》,原唱是老狼。我有些要命地恍惚和怔忡,歌的旋律直击我心,对于不谙流行音乐的我,那只听过一次的歌感觉却是那么的熟悉和亲切。我瞒着阿朵,千方百计地要来了这首歌的歌词,细细地抄好,放在我的枕头下面,夜夜枕着它入眠。

就是这样的回忆,其实也挺好。

别的,我真的不想要求什么了。

我没有想到会和凌重遇。

那是在我们毕业的前一天。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炽热的阳光无孔不入。我和阿朵买了一大瓶的防晒霜,从脸和脖子一路抹到脚丫子。离愁别绪像夏日骄阳一般折磨得我们不得安生。阿朵比我幸运,她在北方的父母已经替她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我却高不成低不就,只能待业等待机会,所以心情一直处于低谷状态。

阿朵说:“冰淇淋,我有个好主意,我们去买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来穿,回家的时候一穿这裙子就想到对方,顺便也可以享受一下大商场里的冷气。”

“好。”我说。

当我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大花裙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太阳不再那样的毒,运气好的时候还能享受到一阵凉风。就在学校的门口我们碰到了凌,他背着一个背包,风尘仆仆的样子。看到我们非常的开心,说:“看看你们俩,真恨不得是孪生姐妹才开心。”

我疑心是梦,可他却是那么真实地站在我们的面前。

“怎么了?”凌笑笑地说,“不认识我了?”

“你还活着?”憋了半天,我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和我相比,阿朵则显得要沉静许多,她微微地笑着,然后说:“欢迎,晚上我们请你吃饭。”

“我请。”凌说,“我请你们去香格里拉。”

“也是,”阿朵说,“你现在比我们有钱。”

像流水一样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没找到工作。

每日所做的事就是窝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上的八卦新闻,翻无聊小报上的招聘启示,为了妈妈开心,再装模作样拨一大堆千篇一律的应聘电话。

其实,可以工作的机会很多,可是都不是我所喜欢的工作。

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我宁愿呆在家里休息。

当然我也不是一分钱也不赚。每周有五个晚上,我要陪安子读书,教她写作文做数学题和读一些简单的英语。

安子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我第一次到她家,她就坐在她家的书桌上摇着双腿问我:“童老师,你的裙子可是GUCCI的?”

我微笑着说:“怎么会?老师是穷人,穿不起那样的名牌。”

“可是你穿出名牌的味道来了呀。”安子老道地拍我马屁说,“像你这样的美女,大汗衫穿在你身上也会好看的。”

我只好看着十岁的安子傻笑。

然后她又问我:“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成绩提高很多呢?”

“我会尽力。当然也要你配合。”

“如果可以超过胡可凡,我当然要配合。”

“谁是胡可凡?”

“我的同桌,也是我们班成绩最好的男生,他长得好帅,可是我每次跟他说话,他的头都看着天花板。”安子忽然有些伤心,声音低下来,眼睛里有些亮闪闪的委屈。

我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子的妈妈从厨房里给我泡了咖啡出来,呵斥安子说:“怎么可以坐在桌上跟老师说话?一点礼貌也没有!”

安子朝我吐吐舌头,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自己的小屋。

“我这女儿,”安子妈妈摇头说,“没一天不让我头疼。”

“长大就好了。”我安慰她。她泡的咖啡相当好喝,我用眼角瞄到她的衣角,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看来安子的名牌意识,多半来自于她的母亲。

“童老师你要多费心了。”她柔声细语地说,“我事情多,没多少时间可以陪她,不过我会给你让你满意的报酬。”

言语精练而到位,一看就知道是个不一般的女人。但是我喜欢她的真实,她有高高在上的本钱。

于是我接下这份活。至少,一周有五个晚上可以打发。

另外的两个晚上,我和平约会。

平就像他的名字,是一个很平常的男生。他不像我,对工作不挑剔,也很努力,天天顶着烈日在苦干。大学本科生,从最底层的推销员做起,很劣质的产品,他认认真真地跟别人讲,别人动心了,他却又把东西往包里一塞说:“算了,这玩意儿买回家也没啥用。”然后满脸通红地离开。

所以他每月挣的钱,只够在这座城市租间小屋,每天吃方便面或是泡饭。

呵,就是这样一个傻男生,居然泡到了我。我在周六晚拎着烤鸭敲开他小屋的门,他迎我进去,把那只破BP机往床上一扔,无比开心地告诉我说:“嘉璇,我马上要买手机了,这样我们方便联系了。”

“挣了多少钱?”我恶狠狠地问。

“五千。”他伸出五个手指头,财大气粗地说,“现在我替一家著名厂家做电器开关,运气特好,一开始就碰到大客户。”

“平。”我劝他说,“租个好点的房子,至少是带卫生间的。”

“现在将就点,”平说,“钱存起来以后买大房子给你,我一个人,好好歹歹不都是过?”

“那还买什么手机?”我没好气地说。

“不是找你方便吗。”平轻轻环住我。

我心软。

像流水一样(2)

是是是。平一切都是为了我,不然他可以回到他的老家教书,那里虽然是一个小城镇,可是教师的待遇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适合平。

可是平爱上我,一个看似平淡却不甘平淡的小资女人,生活就得忽啦啦转个大圈,没有办法。

“值得。”平总是说,“为了嘉璇让我干什么都值得。”

平视我如“掌中宝”,这年头很少有男人对女人这么痴情,闺中好友都走马灯一样地换着男朋友,只有我一直守在平的身旁,与他一起在潮湿阴暗散发着霉味的小屋子共享一只烤鸭,亲吻拥抱,偶尔也吵吵嘴,经营一份普普通通的爱情,期待一个美好的明天。

安子的妈妈打电话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我要出差十天,你可愿意住到我家来陪陪安子?”

“你家不是有钟点工?”我说,“照顾孩子起居我可不拿手。”

“无需你做家事,”安子妈妈说,“安子怕一个人睡,点名要童老师做伴。”

我还没来得及做声,她立刻说:“我付你三倍的工资。”

是个好交易。

我爽快地答应,第二天就拎着我的换洗衣物进了她家的豪宅。安子妈妈在机场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卧室的床头柜里留了钱,安子需要什么,请我替她代买。

我拉开抽屉,厚厚的一沓,不用数,至少有两千。我叹息,继而略有自卑,将它放回原处。回到客房刚把衣服挂好,安子就放学回来了。她看到我,兴奋地说:“童老师你真的来陪我?来来来,我们一起看宫崎骏的《千与千寻》。”

“你能看懂?”我问她。

“别小看我。”她嘟着嘴说,“我看过N次了。”

“说说为什么喜欢?”我好奇地问。

“我好想有一天我爸爸妈妈都变成猪。”她恶毒而又痛快地说。

她脸上的表情让我吓了一大跳,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她的爸爸。我从来没有见过安子的爸爸,安子妈妈告诉我,安子没有爸爸。

单亲的孩子,总是早熟而让人心疼。

“童老师,”安子赖到我身边来要求说,“我们晚上可不可以不吃钟点工烧的菜,你带我出去吃。”

“想吃什么?”我问她。

“龙虾。”她咂咂嘴说,“胡可凡有篇作文写吃龙虾,老师当范文念的时候,我们全班都被他馋得要死。”

又是胡可凡,每天十次胡可凡。

我早就习惯了,拍拍她的头说:“好吧,去把校服换下来,我们走。”

她兴高采烈地随我出门,穿着一条招摇的有些过分的花裙子,说是她妈妈在马来西亚替她买的,不过平时没机会穿,今天去“赴宴”,终于可以拿出来展示。

我纠正她说:“就我们两个,又没人请,不能叫‘赴宴’,只能叫吃饭。”

她格格格地笑起来,然后说:“我请你。”

这个孩子,一个月的零花钱应该比我和平的收入加起来还要多。家境优越见多识广的她在十岁的时候就敢初探爱情的面目,我自知比她落伍。满手龙虾香味的时候,我看着她稚嫩甜美的小脸,提醒自己也要赶快享受人生。

结果我吃得很多,回家的路上差不多连路都走不动。梳洗完毕,安子和我挤在客房的小床上,她到底是孩子,没有妈妈的夜晚照样很快入睡。我看着华美的吊灯想起平,想起平和我将来的小家还有我没有着落的工作,内心不是没有酸楚。

第二天送安子上学后我去逛商场,爱上一条淡紫色的裙子,款式简单,可是价格远远超过我的承受能力。我有些失意地坐在商场的楼梯上给平发短消息,暗暗希望他会带着钱来替我圆梦。平很快回了:“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用那么奢侈。”

我关掉手机,回到安子的家里跟自己生闷气,电视换了无数的台,没有一个满意的。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安子。脆脆的声音说:“童姐姐,你今晚可不可以陪我赴宴?”

呵,改口叫童姐姐了,小丫头的嘴真是比蜜还甜,我无可奈何地说:“又想吃龙虾?”

“不,”安子说,“这次是真正的赴宴,今天是胡可凡十岁的生日,在‘豪运’顶楼旋转餐厅吃自助餐,可以带家长。”

“我要考虑。”我说,“我没做过家长,那种场合我也不习惯。”

“童姐姐,”她开始撒娇,“我妈把我托付给你,你不可以不管我,我晚上要是回家晚了会不安全。”

“说好钟点,我可以在楼下等你。”

“不行!我想让你见见胡可凡,他真的很帅。”安子请求说,“我求你了,带上我昨晚的裙子,放学后来接我。”

我不想再与一个孩子周旋下去,再说我也需要一个放松的理由。我答应她,她欢呼一声,在那边响亮地吻我,然后挂了电话。

我呆坐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从安子妈妈的床头柜里取出五百元直奔商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那条裙子的心九匹马也拉不回,我告诉自己五百元对安子妈妈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这是她批给我陪安子玩的经费,不用白不用。

我穿着新裙子到校门口接安子,她离谱地惊呼说:“童姐姐你今天就像天仙,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嫉妒我!”

“闭嘴。”我说,“你以为我那么想陪你去?”

“好好好。”她牵着我的手让我陪她去选礼物,进了礼品店却又将我一把推出来,自己在里面呆了许久,终于神神秘秘地带了个小盒子出来。

我懒得问她是什么。

到了“豪运”三十八楼,才发现一窝蜂全是孩子。我问安子说:“这个胡可凡请了多少人?”

“全班同学。”安子说,“他爸爸是大款,今晚包下这里。”

“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大款的儿子,”我咂咂嘴说,“难怪。”

像流水一样(3)

“胡可凡长得帅,作文写得好,书法也不错,读起课文要命的好听。”安子急急地争辩说,“你见了他就知道他好。”

我很快见到安子的小偶像,瘦瘦的,戴副小眼镜,脸上的表情很骄傲的样子。只是横看竖看不知道帅从何来。

“胡可凡!”安子巴巴地递上那小盒子,“生日快乐哦,你看,这是我的童姐姐。她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漂亮啊?”

胡可凡只在嗓子里嗯了一声,然后接过礼物,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安子继续可怜巴巴地说:“我可以和你坐一桌吗?一会儿我可以帮你吹蜡烛的。”

“我要上台讲话了。”胡可凡说完就跑开了。

安子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我附在她耳边说:“别那么没出息。”

“好。”她乖得让人心疼。

主持人很快宣布生日宴会正式开始,一个中年男人首先讲话,他说普通话,穿CAPTAINO的灰色衬杉,有相当高贵的气质,安子介绍说:“胡可凡的爸爸,是个总经理。”

我突然觉得心烦,有钱人总是让我心烦。

老胡下台后轮到小胡,像朗诵一样的调调,我疑心他是背好的稿子,安子却五体投地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我没有吹牛吧,他是不是很厉害啊?”

“那又怎么样?”我说,“怎么不见他妈妈?”

“他爸和他妈离了。”安子满不在乎地说,“我和胡可凡同呼吸,共命运。”

我啼笑皆非地纠正她:“你应该说同病相怜才对。”

“是。”安子谦虚地说,“下次一定用词准确。”

简短的仪式之后,孩子们如小鸟一样散开,端着盘子各自寻自己喜爱的食物去了。我坐在位子上埋头喝一杯可乐。忽然有人对我说:“请问你是安子的家长?”

我抬起头,是胡可凡的爸爸,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我的对面。

“嗯。”我说。

“我一直想找你们。”他说,“关于安子,希望你们严加管教。”

“什么意思?”我问。

“我想你应该明白,无需我多说。”他说,“我已经要求老师给胡可凡换位子。”

“悉听尊便。”我说,“你那么有钱,完全可以买个学校给他一个人念。”

他忽然笑了:“对了,你是安子什么人?”

“家教。”我说。

“教什么?”他问我。

我敏感地说:“要是教德育你是否打算让她妈妈扣我工钱?”

他哈哈大笑。笑完后说:“想吃点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

“如此盛景,”我有些酸溜溜地说,“不吃也饱了。”

“你在骂我?”他看到我眼睛里去。

我不做声。

“是奢侈了些。”他叹气说,“可是孩子的奶奶坚持。”

“这是你的家事,你完全没必要对我解释。”我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坚持换座位,安子也是孩子,她有她的自尊。至于安子,我会劝告她。”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微笑了一下离开。虽然我今天吃的喝的都是他的,可是我不怕得罪他,谁让他有钱?!

像流水一样(4)

但我很多天心情郁闷。

平倒是一路走好运,他对我说他终于找到最稳定的工作,到一家外企做总经理助理。如果时间干得长,买房买车指日可待。

“好。”我说,“我等着做阔太太。”

“好。”平说,“你随便找个工作打发时间就行。我养你。”

我问平:“你的好运从何而来?”

“我本来是去推销我的产品,给老总相上,她看上我的执着和认真,说是现在很难找到我这样的年轻人。”

“恭喜。”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搂住我:“你也会有好工作的,上天有眼,一定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第二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又接到安子的电话:“童姐姐,胡可凡…胡可凡他不再与我同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他对老师说我上课的时候老是打扰他,可是,可是我只是问他题目而已。”

“你在哪里?”我问她。

她泣不成声,半天才说:“我在老师办公室。”

“好了。”我说,“安子你别哭,我这就过来。”

我在办公室找到安子,她仍然在哭,哭声嘤嘤的,身子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心疼地抱她入怀,问老师:“为什么非要这样?”

“换座位是很平常的事。”老师怒气冲冲地说,“我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子哭!你是谁?她妈妈呢?她妈妈为什么不来?”

“她妈妈出差了。”我对老师说,“安子交给我,我负责送她回学校。”然后我拉着安子离开。不再看那个板着脸的老师第二眼。

那晚我陪她躺在床上,她起码问我三次:“为什么我不可以喜欢一个人?”

“因为你太小。”我说。

“我多想长大。”她细细的胳膊绕到我颈子上,终于带着委屈入睡。

安子的妈妈终于回来,连声对我说感谢,还给我带名贵的香水做礼物,我推搪,她不悦:“小小礼物而已,别拒绝我的心意。”

我只好收下。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恍惚。

她坐下来,开始抽烟。我想,她连抽烟的样子都那么的优雅,这样的女人,居然有男人舍得离开她?

她缓缓地说:“安子很喜欢你,让我嫉妒。”

“那没什么。”我努力调和气氛说,“你让我嫉妒的地方多着呢。”

“呵呵,”她说,“可不可以说说看?”

“比如金钱,地位,美丽…”我满足她。

她起身,站到窗口轻声说道:“像流水一样。金钱,地位,美丽,还有爱情,最后都会像流水一样。”然后又回头嫣然一笑说,“你看我,给一个小姑娘灌输这些消极的东西,实在是不应该。”

“没什么。”我跟她道晚安。然后走出她的家。我打的回去,车窗外灯火辉煌。不知何时,这座城市开始整夜不睡,人人都担心时间不够用,恨不得连日连夜拼命工作拼命享受。

这像流水一样的人生啊,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呢?

我决定从零做起。

第二天一早我穿戴整齐去应聘,跑到第三家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汗流浃背,裙子发皱,口红早已褪色。这家公司不大,不过在很不错的大厦里租了几间写字楼,办公条件应该不错。他们需要的是一位秘书,接待我的是一个胖子和一个矮女人,问我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一直查到祖宗八代,最后居然问到我有没有谈恋爱?对婚前性行为怎么看?

我忍了很久,终于忍无可忍地说:“请提些不那么弱智的问题可否?”

矮女人先听懂,厉声说:“你再说一遍。”

于是我就再说了一遍。

胖子也听懂了,他拍案而起说:“你可以走了。”

像流水一样(5)

“就走。”我说。我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去,下了电梯闷头闷脑地往前冲,竟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胡可凡的爸爸。

贵人多忘事,我想他一定不认得我了,谁知道他竟微笑着说:“你是,安子的家教吧?”

“是又怎样?”我正一肚子火,“你还不够吗?还有什么责任要追究吗?”

“对不起。”他说,“孩子他奶奶去过学校后我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