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这是我最想对陌雪妈妈说的话。
Part 03
孩子是妈妈的子人格
我们都承认、或者至少希望被承认,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然而,作为婚姻的派生物,生长在由父母一手写就的人生故事中的我们,又几乎无一幸免、或深或浅、带着他们故事的各种烙营—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是否清楚地了知此事。
所以在心理学里,会专门研究“原生家庭”。原生家庭有原生家庭的“共同人格”,爸爸妈妈的某些特质,不仅在生理上会遗传给我们,心理上,也会存在一种类似“遗传”的影子,即使他们离婚,但他们与对方、与异性和与他们自己相处的方式,依然会不知不觉地投射在我们这面家庭的“镜子”里。
所以,陌雪妈妈在陌雪身上看到的问题,其实是她自己问题的一部分。渴望而没有得到的爱,无法示人的“小三”身份,剪不断理还乱的财务关系…她不想面对,却偏偏被陌雪毫不留情地揭示出来,妈妈在女儿面前尊严顿失,于是她采取了一系列伤害女儿尊严的行为,虽然这些行为在她看来,都是出于对女儿的爱。
妈妈和女儿,变成了母人格和子人格的关系——母人格渴望完美、成功、被爱且受人尊敬,而子人格,则偏偏把最真实和最脆弱的一面呈现出来,让母人格猝不及防、大失分寸。看起来的不敬,实际上是“子人格”女儿对母亲最大的保护和提醒,只是,这样的保护和提醒带来太大的冲击,于是成为问题。
妈妈想要帮助陌雪解决问题,但是,如果她自己的问题不能解决,无法面对和接纳自己,陌雪就永远都会是一个“问题小孩”,以问题的方式存在在她的生命里。
所以,雪漫说得对:“放轻松。”
而陌雪,一个成长中的孩子,如果想要真的停止和母亲之间的“相互折磨”,就要先学会卸下自己“子人格”的重任,开始发展独立的人格,发展自己和母亲间亲密而又保持健康心理界限的关系。健康的心理界限,意味着从心底尊重母亲自己选择的情感生活,意味着相信母亲有能力处理她自己的问题,意味着不把母亲和自己看成一体,从心理上完成“呱呱坠地”。
和陌雪一样的孩子,可以尝试着这么做——
1.直接告诉妈妈“我很担心你”、“我希望你幸福”,而不是用指责和批评的方式;
2.保有自己情感的秘密,同时不要期待母亲太快理解自己;
3.用更多的时间思考“我想成为怎样的人”,而不是“我想让妈妈成为怎样的人”;
4.接纳青春的瑕疵,同时也接纳妈妈的瑕疵,允许自己和妈妈一起慢慢成长。坚持这么做,相信陌雪会发现自己真的如同雪漫所说:“你很好!”
日光三寸长
Part 01
姓名:丁丁
城市: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年龄:18
星座:双鱼
关键词:沉默,善良,受气包
签名:我是个孤儿,精神上的孤儿。
我叫丁丁,是个病孩子。
我知道这个开头有抄袭之嫌,但我发誓,我说的是实话。
我得的病,叫自虐症。
是的,我常常虐待自己,好几天不吃饭,饿到头晕眼花躺在床上等死是常有的事;洗澡的时候,我喜欢用冰凉的水冲自己,把自己折磨到感冒发烧,吃几粒药,继续昏睡也是常有的事;剪指甲,我会故意手一歪,剪到肉,看血慢慢地渗出来,疼得自己脸青面黑也是常有的事。
小学时候的体育课,同学们喜欢玩人压人的游戏,我往往是被压在最下面的那一个,压得气都喘不过来。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的那一刻,我觉得很过瘾。
是的,我有玻但我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过任何人,不过真正的原因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告诉。我曾在日记里写下这样的句子:我注定是一个悲剧的女主角。
我的悲剧故事源于小学六年级,那一年我爸妈离婚了,我爸从拿到离婚证的那天起就人间蒸发了。法院把我判给了我妈,我妈把我安置到姥姥家,说她要去外面打工,带着我不方便,可是半年之后,我得到了她再婚的消息。
我才知道,原来不是不方便,而是,她不要我了。
我像一块破抹布一样被他们扔掉了。
姥姥倒是挺爱我的,但更爱打麻将,每天早上八点准时到麻将馆报道,打到晚上十一点才恋恋不舍回家。她痴迷麻将的程度,让我觉得她肯定死都得死在麻将桌前——最好是在摸了一把混一色大三元之后含笑九泉。
所以,与其说是姥姥照顾我,不如说是我自己照顾自己,小学六年级我就已经学会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自己洗衣做饭,无聊了就对着镜子和自己说话。
我最喜欢说的话是:丁丁,你是头笨猪。
或者:丁丁,没有人要你;丁丁,你好烦哦。
我的初中过得很平淡,平淡到我脑子里面没有任何回忆。庸庸碌碌的三年以拿到毕业证书为结束,毕业鉴定上班主任给我写的评语是:“你是个善良安静、善于忍耐、不惹人注意的女孩。你话语不多,容易害羞,希望今后能融入班级集体,与老师同学积极交流。”
班主任说得太含蓄,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我有交流障碍。我一直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我已经很习惯一个人了,才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朋友呢。可是进了高中之后,我才发现沉默不语的自己和别人是多么格格不入。
进高中不久,有个叫奕奕的女生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坐在我后面,是个人缘好到爆的人。她和班里每个人的关系都很好,和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即使是转校生,只要一节课的时间她就能与之成为朋友。我们年级13个班,几乎每个班里都有她的朋友。我们上课若忘记带书会被老师罚,有一次上数学课,因为是临时调课,很多同学都没带书,大家都急得团团转,结果奕奕打了几个电话,立刻就从其他班借了十几本书过来。
大家都崇拜死她了,当然也包括我。我甚至偷偷幻想自己就是她,我做梦都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所以我经常暗暗注意她,她的穿着打扮,她的文具样式,甚至她走路的姿势,我都拼命地模仿。
那年夏天刚到,她就穿了一件淑女屋的碎花连衣裙,露出长长的腿,头上还带了条粉红色的发带,像极了从安徒生童话里面走出来的公主。那天一整天我都在偷偷看她,晚上回到家做作业时,脑子里想的都是那条裙子,幻想着自己穿上会是什么样子。我脑子里面每条神经都在喊叫:我想要想要想要!
仿佛只要我一穿上它,就会变身成奕奕那样的万人迷。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再也没办法压下去。我只是知道,我想要得到那条裙子,我想要成为一个万人迷。
那天晚上,趁姥姥在麻将馆还没回来,我像贼一样溜进她的房间,从衣柜里拿出一个铁盒子,那盒子里面有900块钱,是我的压岁钱,她说帮我存着。我慌慌张张把钱塞进衣服口袋,第二天一放学,就火速跑到商场找到那条我心仪已久的碎花裙,一条裙子799,不打折,我一咬牙,买了!
第二天,当我穿着这条裙子走进教室的时候,紧张得连呼吸都在颤抖,我害怕别人看见,又害怕别人看不见。我的同桌惊讶地大叫:“这不是奕奕那条裙子吗?”
她拉着我仔细打量,最后笑着说,“你穿比奕奕好看,你清纯,更称这条裙子!”
我既高兴又害羞,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一天都美滋滋的,感觉自己飘在云朵上。可谁知我还没美多久麻烦就来了,同桌的那句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奕奕耳朵里,而且版本还变成了“丁丁说,这条裙子她穿比奕奕好看多了”。
奕奕本来就不满我跟她“撞衫”,再加上这句话,当天放学就带人把我堵在回家的路上。
“你很嚣张嘛,觉得自己美吗?”
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拽着我的衣领,挑衅地看着我。她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我害怕得要发抖。以前我见过一个男生被打,那男生惹到了一位所谓的大哥,一群人追着他打,他满脸是血,大声哭喊,可没有一个人停手。我看着奕奕她们连哭都不敢,只瑟瑟发抖地低声求饶。她们一群人围过来,我被逼退到了墙角。不知道是谁伸手扯了一把我的衣服,接着所有人都上来撕扯我的衣服,我才意识到,原来她们是想扒掉我的衣服!
“嘶”的一声,衣服领口被撕烂了!胸前敞开大大的一条口子,露出了我白色的内衣。一个女生扯着内衣带狠狠地一弹,我尖叫起来,我的叫声让她们越来越兴奋,一群人对我动手动脚,眼看着衣服就要被扯下来了。
就在那一片混乱中,我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都停手,别打了,给我个面子。”
她们愣了一下,当看清楚说话的人后,就真的停下了手。
后来我才知道救我的人叫蒋卫,是我们学校的“大哥大”。
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蒋卫,说他臭名昭著也好,赫赫有名也罢,总之他是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我一个陌生人,也许是那天他心血来潮,想扮演一次英雄,无论如何,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我就得救了。
奕奕一群人一哄而散,临走时,奕奕丢下恶毒的话:“丑八怪,以为换条裙子就能变美女了,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
我蹲在地上不停地哭,蒋卫在一旁抽烟,我不敢站起来,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让我觉得羞耻极了。忽然,一件外套披在了我身上,我抬头一看,是蒋卫。
“明早还我,没校服我可进不了学校。”他说。
我回到家,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脱下来洗干净。第二天,我将它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一个好看的袋子里,拎着它早早来到学校,可是,一直到上课铃响了,我都没看到蒋卫。
就这样,校服在我的课桌里放了好几天,我不知道他没有校服是怎么进学校的,或者他还有一件吧。欠着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更何况一件男生的校服老放在我的课桌里也不是个事。一天放学,我拎着那个袋子鼓足勇气跑到他班级去找他,正巧他从班里走出来。我低着头把袋子递给他,跟他说谢谢。他好像反应了很久才用左手接过去,同时伸出右手重重地打了我的肩膀一下说:“怎么到现在才来还,想死啊!”
“对,对不起。”我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可怜样让他觉得特爽,他居然笑了。笑完后,他忽然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有钱吗?”
我不知道他要钱干吗,但我还是在书包里掏啊掏,掏出100块钱来,那是我买裙子剩下的100块,我本打算用它去买条发带,但那时我毫不犹豫地把它递给了蒋卫。
我的想法很简单,他救过我一次,我给他点钱表示感谢,理所应当。
蒋卫看见钱立刻,眉开眼笑,问我:“哪个班的?”
“高一(3)。”
“叫什么?”
“丁叮”
“懂事!”他又重重拍我的肩一下,跑掉了。
从那天起,我和蒋卫就算是认识了。那时候我并未察觉,也是从那天起,我将掉进一个无底深渊。
后来蒋卫时常来找我,但他找我只有一件事——借钱。
从三十、五十到三百、五百,最后我自己都记不清给过他多少钱了。说是“借钱”,其实只是一个比较好听的说法,他从我这儿“借”去的钱从来就没还过。
蒋卫来找我,还时常会带着其他人,因此我又认识了很多“大哥”“大姐”,于是,找我借钱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单单是蒋卫,甚至我只见过一面的“大哥”“大姐”也会找到我,要我借钱给他们。
我心里很纠结,其实最初我是不太愿意的,可每当他们说“丁丁,借我点钱”时,我竟不知该如何拒绝,张嘴努力尝试着说“不”,可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好吧”。
我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后说我傻,说蒋卫只是利用我,看中的不过是我的钱好骗。我阿q精神地自我安慰:他对我有恩,滴水之恩都当涌泉相报,更何况通过他,我认识了许多朋友,所以真的没有谁利用谁。那时,只要口袋里有钱,我甚至还暗暗盼望他们向我借,因为那意味着我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是的是的是的,我太孤独了,我需要朋友,以前总没人愿意理我,现在我终于发现了一个最简单有效的方法——给钱。
有了这一招,我不用挖空心思地找话题,我不善于交际,我没那个天赋,但钱是万能的,钱会让他们都离不开我。
老实说,我是有虚荣心的,因为认识了这些高年级的“大哥”“大姐”后,我走在学校里面都格外昂首挺胸。有时和同学去小卖部,正好遇上某个“大哥”,他会挥挥手跟我打招呼,说:“嗨,周末有空一起去溜冰场!”
同学们对我既羡慕又嫉妒,我觉得太有面子了。
为了能更有“面子”,我卖力地借钱给他们。我妈虽还不跟我生活在一起,但她后来嫁的还算是个有钱人,所以在钱上面对我还可以。那时候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600元,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是因为蒋卫经常找我借钱,可想而知这些钱根本不够用。为此我每天都不吃早餐,放学走路回家,想尽办法节约钱。我甚至还主动申请住校,为的是我妈每个月多给我一点钱,我虽然姥姥家离学校很近。
不知不觉,我陷入了一个日日为钱奔走的漩涡,总感觉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等待我的杯水车薪去填补。我每天都在为钱忙碌,拆东墙补西墙,永远没有止境。那样的生活,已经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了。
有一天蒋卫急急忙忙来找我,原来他在校外跟人打架,把人打伤了,对方说要是不给钱就告诉学校。我深知蒋卫劣迹斑斑,如果再被记过一次,就会被开除。
蒋卫拉着我说,丁丁你不能见死不救,一定得帮我!
他说这话的意思当然是不容我拒绝,可我从哪儿给他变出钱来?我绞尽脑汁,最后,想到了刚买的笔记本电脑。
为了这台电脑我缠着我妈要了大半年,最后以“上网查资料学习”为由,才让我妈同意买,我决定把电脑卖了。
我在qq签名上写了“出售电脑”,没想到第一个来联系我的竟然是奕奕。
第二天我兴冲冲地把电脑带到学校,奕奕看了看,挑剔地说:“都旧成这样了,撑死了给你2000。”
有没有搞错!这电脑跟新的没两样!可挑剔归挑剔,最后她还是要了。价值7000千多元的电脑,我2000就卖了。可奕奕自己有电脑,为什么还要买一台呢?我当时没多想,后来才知道,她把电脑拿到网上标价5000元卖,几天后转手就赚了3000元,听到这个消息,我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
后来我只能安慰自己,我是为了解蒋卫的燃眉之急才着急出售。亏就亏了吧,帮到他就好。所谓朋友不就是要两肋插刀雪中送炭吗?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拿着2000元连同当月的生活费一起给了蒋卫。他笑逐颜开,搂着我说:“果然没看错你,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摆平。”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
当时我真想告诉他,我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没钱吃饭。更倒霉的是,正逢清明节,学校放了三天假,姥姥又偏偏回老家扫墓。
我看着空荡荡的家欲哭无泪。第一天,我用冰箱里的剩菜打发了自己;第二天,我在厨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袋泡面;第三天,我吃了一根火腿肠;第四天,家里彻底弹尽粮绝了。我饿得眼冒金星,上学走路都打颤。不幸的是体育课上还跑800米,跑到一半我就晕了过去。我被送到学校医务室,校医都特别惊讶我居然是饿晕的。幸好我反应快,赶紧说自己在减肥,老师把我教育了一顿就放我走了。可我们班一个同学多嘴,跑去告诉老师说我长期被小混混敲诈勒索!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老师一个电话打到我妈那里。我妈刚开始还不信,结果我姥姥告状,说家里的电脑不见了。我妈气得立刻打车冲到姥姥家,一进门就开始骂,逼我说钱都给了谁,要我去要回来。
我妈想得太简单了,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我根本不会开口,就算开口,他们真还了钱,那我以后在学校还怎么呆下去?我懒得跟她解释,她那种古板的大人思维是无法理解校园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的。
我妈一直喋喋不休,说要去找老师、校长,还要找教育局。骂完了他们又转回来骂我,傻,笨,二愣子,猪头,白痴,她几乎用尽了所有能够形容一个智障的词语。她越骂越起劲,极尽所能羞辱我,我站在旁边冷眼看她,觉得她简直是疯了。
最后,我到浴室,放了一浴缸的凉水,把自己泡在里面。 冰冷的水让我清醒,也让我绝望。我再一次认清了一个事实: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好吧,就算我有,但她什么时候真正管过我?她心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她现在的老公和后生的还不满十岁的儿子。我在学校是否受欺负,她丝毫不知情,她从来不关心。但一牵扯到钱,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忙不迭地跳起来。在她心里我还不如钱重要,这就是我妈。你说我的人生有多可悲。
令我没想到的是,我妈第二天真的跑到学校去。她和老师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上午,一拍即合,决定要严查此事。
后来我才知道,学校早就知道蒋卫他们长期勒索低年级的学生,但需要一个证人才能处分他们。现在,他们终于找到证人了,那就是我。
可是,我怎么可能出卖我的救命恩人!
但学校这次是真的要严查校园暴力。他们聘了好多保安,还在教学楼走廊装上了监视器;上着课时不时会有学生被叫去办公室接受“情况调查”,一时间人心惶惶。我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老师天天把我叫到办公室做思想工作,要我写一个名单,交代是哪些人敲诈过我。与此同时,以前的“大哥”“大姐”们也全都变了脸,人人都要和我划清界限撇开关系,走在路上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都假装没听到,蒋卫更绝,自打事发之后,他就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我知道,他相信我一定会出卖他。所有人也都在等着,等着看我怎么成为一个叛徒。
可是我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平日懦弱的我怎么会突然变得倔强顽固,简直刀枪不入。“敌人”老虎凳辣椒水各种招都用尽了,我就是咬紧牙关死都不说,宁愿和老师校长对抗也不做忘恩负义的小人,这是我那时的想法。
我只有一句话:电脑丢了,那些钱都是我自愿给他们的。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说了,可能我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这比失去什么都更可怕!
好在因为我不按时吃饭,得了胃病,每天上学胃都疼,动不动就要去打吊针。老师觉得烦了,跟我妈说,要我休学一年好好调养身体。我妈根本不信我有病,她觉得我就是小题大作想逃避学习。但是老师一再要求,她也没办法,只好同意,让我住回姥姥家里。后来姥姥身体不好了,没法照顾我。我妈便又把我放在姨家。姨家本来就不大,我的存在严重影响了他们三口之家的生活,但为了我妈给的生活费,只好勉强不把我送走。我变得更沉默了,只要他们在家,我都缩在属于我的小角落里,尽量不出声。
这样压抑的生活持续了两个月左右,我终于受不了,离家出走了。但第二天晚上就被找到了,因为看到我妈的信息。她说如果我不去见她,她就不吃东西,不睡觉,直到找到我为止。虽然我不爱她,但她这样还是让我觉得很为难,所以去见她了。那晚我们在宾馆,她一直抱着我哭,说害怕失去我,说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说她是爱我的。
我妈跟我道歉,也保证以后会多关心我。可是我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她至今不敢把我带回她现在的家里就是最好证明。更别提那天她接她老公电话的时候,甚至不敢说是和我在一起,而是支支吾吾地说在和好朋友搓麻将。
她背过身接电话的动作,再一次令我对她失望。
终于我还是回到了外婆家,还是回到了学校,学校打击校园暴力的活动最后还是不了了之。消失很久的蒋卫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说:“丁丁,真没看出来,你太他妈仗义了!”并且,他当着众人宣布:“从今天起,丁丁就是我蒋卫的妹妹,谁敢碰她一下就是跟我作对。”
这应该叫什么?时来运转?否极泰来?总之一夜之间,我头上的阴霾全都吹散了,蒋卫真的像一个哥哥一样宠我,带着我吃喝玩乐,干什么都惦记着我,就连吃棒棒冰都会分我一半。有一次,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条特别好看的裙子,往我身上一扔说:“拿去随便穿穿吧。”我穿上后才发现,裙子真的很合身,也许那是他特别给我买的吧。那是第一次,我发现自己是个漂亮的女生,有人爱我,有人疼我,有人关心我。我以前受的所有的委屈原来都是值得的。
不知道是不是从那条裙子开始,我反正开始喜欢打扮自己了,我希望自己是漂漂亮亮的,惹人注目的。周围的人对我的态度也确实改变了,很多人向我投来讨好又害怕的目光,我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人随意欺负的丁丁了。还有人开始叫我“丁丁姐”,甚至高年级的人也这么叫,我简直哭笑不得。之前对我恶语相向的奕奕竟也开始向我频频示好,有一次她塞了一包糖给我,说是她爸爸从韩国带回来的,只有两包,她给我一包,简直让我受宠若惊。
她每天拉着我一起上学放学,一个周末她邀我一起去逛街,我说不行,星期六是蒋卫的生日,我们一群人约好了去唱歌。
奕奕眼睛一亮:“去的人多吗?”
“肯定啊,他的生日当然所有人都得去。”
奕奕拉着我的手说:“好丁丁,你带我一起去嘛,我想去见识见识。”
其实我不太想带她去,平时和蒋卫一起玩的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一般不随便带人进来的。可是奕奕一直央求我,拉着我不放,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带她一起去了,而且,怕大家排斥她,我还违心地跟别人介绍说:“这是我好朋友哦。”
事实证明,我真是杞人忧天。在ktv,奕奕简直如鱼得水。她得心应手地穿梭在人群里,给这位姐姐敬酒,和那个哥哥情歌对唱,又召集大家玩杀人游戏,整个场子因为她热闹了不止一点点。
而我默默坐在一旁,就像有一道无形屏障将他们的热闹与我隔绝了一般。我拿着手机假装发短信,让自己的格格不入不那么刺眼。我脸上假装淡定,其实心里一阵又一阵地冒酸气。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了蒋卫的另一个妹妹。
我真后悔!
我永远都不会像奕奕那样受欢迎,不会像她那样搞气氛,我永远都融入不进蒋卫他们圈子。我失落极了,心里暗暗下决心,如果下次她要是再让我带她出来玩,我就找借口拒绝。
可是——
“丁丁,我听说周末他们去打台球,你要去吗?”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改口说:“我不去。”
谁知她立刻说:“他们那群人一玩起来就忘记时间,总得有人帮他们做饭呀,你跟蒋哥说一声,我替你去吧。”
我顿时语塞,挂了电话,悔得用头去撞墙,一边撞一边骂自己是傻x!
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
有天奕奕从教室外面进来,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亚媛姐在学校外面等你,她找你有事。”
她口中的亚媛姐是蒋卫的女朋友,比蒋卫还大几岁,高中读了一年就退学了,当时在社会上混。我跟她平时见面也就点点头,她找我能有什么事?我一头雾水地走出去,果然看到了染着金黄色头发的亚媛姐,站在学校门口,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