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三
要不是不小心又忽然想起,至少我还算快乐的。
——摘自马卓微博《顶多是偶尔》
PART1 华年
(1)
推开方律师办公室的门,我一眼就看见洛丢丢在耍宝。之间她眯缝着双眼,把两只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奋力地扭着腰,甩着屁股,嘴里不知道哼着啥破调调,山寨印度肚皮舞女郎一个人的表演赛显然正在火辣进行中。
“嗨。”我抱着文件袋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她心满意足鸣金收兵才与她打招呼。
她显然没把我当根葱,只是斜我一眼,就喘着气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抱住桌上的一大瓶可乐自顾自地喝起来。知道我走到她身旁站定,她才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你谁?”
“我是方律师的助手。”我说,“他在忙,让我先来跟你聊一聊。”
“助手,还是小三儿?”她忽然来了兴致,撑起半个身子,肆无忌惮地打量我。我看到她宝石蓝色的眼影,宝石蓝色的美瞳,似乎为了让我看得更清楚,她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质量上乘的假睫毛都没有要掉下来的意思。
她穿LV的彩色波板鞋,一件DIOR的宝蓝色小T,我没猜错的话喷的应该是香奈儿的“邂逅”,如假包换的富家女。只可惜她那张脸还未怎么长开,眉眼之间怎么看都是一股稚气,脸颊上隔夜的亮光散粉更是令她显得不伦不类。
“问你话咧——你看着我干啥?”她拖长声音,“难不成被我的一针见血吓到了吗?”
“该我问你才对。本月十三号,也就是上周五晚上七点一刻,你在哪里?”
“和我的男人在一起。”她飞快回答我。
“在一起干吗?”
“你想知道我干吗?”她坏坏地笑起来,摇晃着五根手指头,逼近我的脸说道,“唉呀呀呀呀,助理小三姐姐,看不出来你真坏,一上来就问小孩子这种色色的问题。哦对了,是不是你的方大伯忘了提醒你,我还未成年,我才十五哦。”
她一边说话一边在我晃过来晃过去,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有多动症。我被她晃得头晕,只能退到茶几后面去。
“你说一男一女在一起能干吗?”她终于坐下来,继续抱着那她那瓶亲爱的大可乐,仰头猛灌,一看就是表演欲超强那种新新人类。

我提醒她:“如果想解决问题,你就最好说实话。”

“你别把我当吴媚媚!”她把可乐瓶像枪一样对着我,“你把骗吴媚媚的律师费分我一半,我就啥都告诉你。不然,一切就免谈!”

真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九零后。我把手里的文件袋往桌上一扔说:“看看吧,看完后再决定你说还是不说。”

她却伸出一只脚,把所有文件袋一股脑扫到了地上,说:“我没这个兴趣!”

“关于叶贱贱的也没兴趣?”

“谁是叶贱贱?”装傻充愣她真是一流。

我站起身,捡起所有文件袋,转身就要往门口走,要装大家一起装,谁怕谁。

“等等。”不出我所料,她喊住我。

我转身看着她,扬起手中的文件袋。 果然,她把可乐瓶用力掷在茶几上,对我喊:“你离我那么远,我怎么可能看得清楚呢?你确定你懂法律?我看你连常识都没有。对当事人要尊重,你晓得啵?”

我走回,将袋子悉数放在桌子上,提醒她:“小心你的脚。”

“小气鬼。”她充满警惕地瞪了我一眼,才拆开那些纸袋子。动作很缓慢,像在拆定时炸弹。一个小亏都吃不得,想必十分缺乏安全感。想想我15岁的时候,其实和她又有多少区别呢?只不过是现在的她看上去与全世界为敌,而那时候的我,是在心里默默与全世界为敌罢了。

就此而言,我对她的怪异行为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我注意到她拿着文件袋的手指,有些微微的颤抖,或许聪明的她早就猜到里面会是些什么。为了给她一点空间,我之后没事找事做,起身替方律师收拾办公桌去。

谁知道我才走到办公桌前,一堆书还没摆放整齐,就听到什么身后发出一声无与伦比的尖叫,我转身,看到被洛丢丢撒得一地的照片和资料,还有她,整个上半身趴在那个长条的玻璃茶几上,像一只刚被鲨鱼咬了一大口的扁扁的八爪鱼。

我任她去。

我转身收拾好桌子,走回去弯腰收拾好被她扔得一地的东西,把它们重新塞回文件袋,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耐心地等她开口说话。

然而,十分钟过去了,她一直趴在那里装死,一动不动。

我伸出手推了推她,纵使我有十二万分的耐心也甘拜下风。

“我死了,别救我。”她气若游丝地答。

“本月13号,也就是上周五晚上七点一刻,你在哪里?”

她终于肯抬头,一张乱七八糟的脸看着我,声音沙哑却充满仇恨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垃圾会不会被关起来,枪毙,砍头,杀他全家!”

“那要法律说了栓。”我说,“我只是希望你说完实话,可以没事。”

“去你妈的XXX。”她冒出一句干脆利落的粗话,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捏住那些个信封尖叫:“等等,这鬼玩艺你们从哪里弄来的,是不是PS过的,我警告你哈,不要跟我耍花招,我早说我不是吴媚媚那种笨瓜!”

我说:“得了吧,如果你真的都聪明,就应该知道那个叫叶贱贱的,根本不爱你,他有很多女人。他跟你在一起,根本就是骗你的钱花。”

“你放屁!”洛丢丢起身冲到我面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衣服。看着我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球来把我整个烧掉才甘心。我当然不会那么傻,站在这里任她的手掌挥到我的脸上来。于是我掰开她的手指,稍稍退让一步对她说道:“一针见血了,抱歉。”

“别学我用成语!”她察言观色,得意地笑着说,“你退啥,怕我打你么,不过你的样子,真的很欠扁。”

“要动手,你未必是赢家。”我说,“不信你可以试试。”

她真的不怕死地扑上来,我闪过,一个反手,将她按倒在地。

三年的跆拳道不是白学的。

我放开她,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架了个多余的马步,手指一上一下点着我的脸威胁我说:“既然你这么了解我就应该知道,我有很多朋友,不一定要自己动手。”

“都是些什么朋友?陪你吃喝玩乐,刷爆你的信用卡,偷了你的手机,卖了你的PSP,骗你跟别人上床,还是直接就抢了你男朋友那种?小朋友你挺好,这次的事不是小事。吸毒贩毒,你以为这些是小说里电视里搞着玩的吗?别以为你打着未成年的招牌,就可以替人家顶包,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强撑着哼哼:“我愿意为他死,管你屁事。”
我在椅子上坐下:“悉听尊便。”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会点三脚猫功夫,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教训我?”她显然被伤了自尊--可以想象,在她这样的年纪,自尊可能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你敢说,你从没被男人骗过?从没被男人打过?从没为男人奋不顾身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同情你,欧,巴,桑!”
我微笑着说:“至少我不会贱到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地步。”
“我要杀了吴媚媚那个臭八卦婆!”她猛地推开我就往门外冲去。我一把拉回她。她转过身想咬我手臂,我灵巧地避开。她重心不稳,又跌坐在地上,地板砖有些滑,她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干脆就坐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总算了解方律师嘴里的“神经质问题少女”到底是什么意思。难怪他要选择先去洗车而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来对付。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本月13号,也就是上周五晚上七点一刻,你在哪里?”等她哭够以后,我走近她,蹲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换了一种态度,温柔地问。
“你丫是复读机么?”她问。
“是的。”我说。
“律师在办公的时候可以笑吗?”
“我只是个小助理。”我答。
“好吧。”她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晚我在网吧。上网上到早上七点多,然后我就坐飞机去上海看陈奕迅的演唱会了。很High的哦,你有没有看过?”
“一个人?”
她警觉地看我一眼,不答。
“其实在这之前你们吵架了,所以那一整个晚上,你们都不在一起对不对?而且,你一直打他的电话,但是他都关机,对不对?所以那些毒品,其实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不对?你非往自己身上扯,就是想逼你妈妈花钱替他请律师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丢丢从地上爬起来,一直爬到沙发上,在沙发的角落,抱住自己,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小声声地说:“其实你们不用这么麻烦去找证据证明他很花心啥啥的。我早就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但他那么帅,对我那么好,人前人后都叫我老婆,吃个葱油饼还分我一半,我舍不得。”
我不得不对九零后的审美深表怀疑。至少从照片上看,那小子黄头发,小眼睛,一副一辈子都睡不醒的样子,我真不知道“帅”字从何来。
更何况,葱油饼很值钱么?她舍不得的到底是什么?
“你恋爱过吗?”她表情不屑地说,“不过你长了副老姑婆样,那种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滋味你一定没有体会过吧。所以,你不会懂的。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从方律师桌上拿过一张白纸,一支笔,对她说道:“不说也行,你把那一两天和贱贱之间发生的事情经过都写在这上面。记住,要事实,不该写的千万不要乱写。”她强撑着哼哼:“我愿意为他死,管你屁事。”
我在椅子上坐下:“悉听尊便。”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会点三脚猫功夫,就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地教训我?”她显然被伤了自尊--可以想象,在她这样的年纪,自尊可能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你敢说,你从没被男人骗过?从没被男人打过?从没为男人奋不顾身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同情你,欧,巴,桑!”
我微笑着说:“至少我不会贱到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地步。”
“我要杀了吴媚媚那个臭八卦婆!”她猛地推开我就往门外冲去。我一把拉回她。她转过身想咬我手臂,我灵巧地避开。她重心不稳,又跌坐在地上,地板砖有些滑,她爬了两下没爬起来,干脆就坐在那里嚎啕大哭起来。
我总算了解方律师嘴里的“神经质问题少女”到底是什么意思。难怪他要选择先去洗车而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来对付。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本月13号,也就是上周五晚上七点一刻,你在哪里?”等她哭够以后,我走近她,蹲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换了一种态度,温柔地问。
“你丫是复读机么?”她问。
“是的。”我说。
“律师在办公的时候可以笑吗?”
“我只是个小助理。”我答。
“好吧。”她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那晚我在网吧。上网上到早上七点多,然后我就坐飞机去上海看陈奕迅的演唱会了。很High的哦,你有没有看过?”
“一个人?”
她警觉地看我一眼,不答。
“其实在这之前你们吵架了,所以那一整个晚上,你们都不在一起对不对?而且,你一直打他的电话,但是他都关机,对不对?所以那些毒品,其实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不对?你非往自己身上扯,就是想逼你妈妈花钱替他请律师对不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洛丢丢从地上爬起来,一直爬到沙发上,在沙发的角落,抱住自己,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小声声地说:“其实你们不用这么麻烦去找证据证明他很花心啥啥的。我早就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但他那么帅,对我那么好,人前人后都叫我老婆,吃个葱油饼还分我一半,我舍不得。”
我不得不对九零后的审美深表怀疑。至少从照片上看,那小子黄头发,小眼睛,一副一辈子都睡不醒的样子,我真不知道“帅”字从何来。
更何况,葱油饼很值钱么?她舍不得的到底是什么?
“你恋爱过吗?”她表情不屑地说,“不过你长了副老姑婆样,那种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的滋味你一定没有体会过吧。所以,你不会懂的。我说了也是白说。”
我从方律师桌上拿过一张白纸,一支笔,对她说道:“不说也行,你把那一两天和贱贱之间发生的事情经过都写在这上面。记住,要事实,不该写的千万不要乱写。”“你替我写。”她把纸推给我说,“我不会写字。”

“好吧。”我无奈地对她说,“你说,我写。”

她端坐到沙发上,咳嗽两声,开始:“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蓝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的白云,朵朵的白云下面飞着只只的小鸟,有一只小鸟的翅膀上,不小心粘上了一块口香糖,所以她飞不动,啪的一声,掉了下来,摔死了——咦,你怎么不记录?”

“继续,”我说,“我记有用的就好。”

“没了。”她凑近我跟我谈条件,“这样,如果你可以救他,你想我咋说我就咋说,如何?”

“怎么救?他确实做了错事,不仅我,方律师,你妈,任何人都救不了他。反倒是你,作伪证罪责难逃,你想清楚了。”

“我很不喜欢别人威胁我的。”她说

“看来你喜欢别人揍你。”我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少管所的警察真的会打人。你吃饱了撑着硬要把自己往里面塞,谁都没办法。”

“你这么说,我才发现我饿了。”她眼光闪烁地说,“没吃饱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很好,这点耐心我还是有的,于是我问她:“想吃什么,我去替你买。”

她不信任地看我一眼,意思是“你有这么好?”但紧接着就像模像样地吩咐我:“麦当劳的辣鸡翅,要四对,再加个红豆派。当然有杯热可可最好不过。对了,钱找吴媚媚要,我没钱。”说完这些,洛丢丢忽然两眼放光地盯住我的胸口,我未反应过来,她已经伸出手一把拉住我挂在胸前的挂坠,夸张地喊道:“喂,这么有个性,一看就是男人的东西哦。好看死了,送给我吧!”

我把挂坠猛地从她手里夺回,起身把纸笔拍到桌面上:“给你半个小时,老老实实写,我去给你买完麦当劳回来收。”
她不满地嘟起嘴,眼睛仍好奇地看着我胸前那玩意。

“送我嘛。”她说,“送我我就什么都说。”

我真不知道该羡慕她还是轻视她,人命关天的事,在她看来不过是儿戏。 本段文字百度不让发,大概内容就是马卓背诵了《刑法》中关于吸毒贩毒的处罚规定,以此来对洛丢丢施加压力,让她说出实话。

对未成年少女的唯一方法就是恐吓加威胁,包治百病。对这个神经兮兮不懂礼貌的洛丢丢尤其应该如此。

我背诵完,满意地看了她发白的小脸一眼,迅速走到门边,拉开门走了出去。2)
如果想要忘掉一种东西的存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一直在那里。
对我而言,胸口的挂坠就是这样。
我承认我很珍惜,因为那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纪念。有时我会天真地想,他的护身符,如果我好好保护,想必他也会过得不赖吧。那年冬天,当他像空气一样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以后,我也曾经试图想要伸手抓住些什么,以此来告慰我单薄伤感的初恋。但很快我就发现这是一件不可取的事,他不会再回来,我的17岁不会再回来,往事不会再回来,甜蜜伤感统统都不会再回来。要来的永远只有一个又一个的明天,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喜不喜欢,每日清晨睁开眼,它都会准时地好脾气地再次降临。
多多少少有些遗憾的是,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些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他参与的明天。
高三毕业那年我还去过艾叶镇,那个曾经在建设中的小花园早就面目全非,写着我名字的小木牌也早就不知道去了何方,四周除了青草,一片荒芜。唯一还在的是夏花住过的那个房子,斑驳苍老,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别有韵味。
厨房的门没锁,我推开门进去,灰尘簌簌地从屋顶掉落。灶台上的铁锅锈迹斑斑,我仿佛还能在空气中闻到中药奇异的香味。据我猜测,阿南和夏花就是在那年夏天分开的,除了那一次偶然的偷窥,我从不曾再见他们亲昵,当然也未曾听过他俩吵架。为了给他俩的爱情更多的发展空间,不至于让他觉得难堪,高三那年,我差不多都是在学校里度过。偶尔回趟家,也谈笑风生,绝口不提任何。在那些心照不宣的日子里,我虽然一直努力做一名局外人,但也清楚明白地知道他们一定是分手了,因为阿南又住回了家里,每天晚上都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很少出门,无心打理超市,再也不听邓丽君的歌。
我心里的感觉很怪,说不清楚到底是遗憾,还是释然。
那些日子他老的很快。我大一寒假回家过春节,感觉他已经换了一个人,头发半百,语速更慢。我给他买了维生素E片和深海鱼油,他并不埋怨我省吃省喝乱花钱,而是按药盒上的规定乖乖服下。
说穿了,全天下的失恋人都是一个样子,再痛不欲生也总有一天风轻云淡。所以,我并不是很担心阿南,我相信他会好起来,就像当年失去林果果。他日收拾一颗破碎的心,必定又是一条好汉。
时间是用于遗忘的最好的药片。
而卧,如果不是遇到那个脑残九零后洛丢丢,此时此刻胸口也绝不会想挂了块烙铁般地透不过气来吧。

 

我在律师事务所的走廊里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准备到休息室去喝杯咖啡稳定一下心情。推开门才发现屋内另有其人,我们互相都吓了一跳。她吓到可以是因为我的唐突,而我,则实在是因为她的美丽。
她并没有化妆,但皮肤很白,一袭黑衣,气质出众。我见过很多“美女”,但她真的很不一样,最重要的是,她眼角含泪,正拿纸巾轻拭,不知道为何事悲伤。
不过出入律师事务所的人,想必遇到的事都不会是什么顺心的事。
“对不起。”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您是等方律师吧,他很快就回。”
“你是马卓吧?”她站起身来,“我们通过电话。”
我惊讶 。
“我是洛丢丢的妈妈。”她说。
我呆住。原来她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吴媚媚!关于洛丢丢的事,我们之前曾通过数次电话。但说实话,眼前的吴媚媚和我想象中那个还是差得太远。经验害死人,我一直以为身为富婆的她一定是体态丰满,珠圆玉润。却没想到她是如此年轻漂亮,水嫩鲜货,如果说她是洛丢丢的姐姐,我想十人中也有九人半对此深信不疑。
“这几天,丢丢的事真是麻烦你了。”她感激地对我说。
我的脸就要红了。其实说起来,我连方律师的助理都算不上,我只是一个小实习生,还在法学院念大三,因为师姐介绍,才可以得到这么一个实践的机会。我所能做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她看了那些东西怎么说,愿意配合吗?”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问她?”我说,“她就在隔壁。”
“算了,还是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她看到我,只会发脾气。”吴媚媚叹气。
老实说,我真没见过如此怕自己女儿的母亲。
我安慰她:“放心吧,她应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她的表情看上去放松一一些些,但转瞬又很担心地说:“马小姐,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但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千万不要跟丢丢透露,那些资料是从哪里来的,好不?”
“好。”我说。
看来美貌的确和智商成反比,反正如果我是洛丢丢,就是用脚趾头想我也知道这事是她干的。这种刻意的隐瞒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养女儿像你这样多好。”她又叹息,“我没这个命。”
她哪里知道,我也没有洛丢丢的命,因为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早就没有一个可以为我叹息的妈妈了。

 

她看着我幽幽地说:“不瞒你说马小姐,我真的是快要崩溃了。每天呆在家里都担惊受怕,不知熬她忽然间会闯什么祸出来。你说这一次居然跟毒品有关,不是要命么!她要真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我们母女俩不如一起绑了去见阎王,反倒落得个轻松快活!”她一面说一面用那双大眼睛盯着我,真是楚楚动人,我暗自无聊地想,不知道这世间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得了这种眼神。
我笑:“哪有那么严重。不过吴女士,你有没有想过,要了解自己的女儿,不一定非要用
私人真探的。”
当着她的面叫她女士真需要勇气,她看上去确实,真的,太太年轻了。

“我实在没法子。”她苍白地辩解。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吗?”我问她。

“红,黄?”她摇摇头说,“她就喜欢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我猜她喜欢宝蓝色。因为她身上最重要的东西都是宝蓝色的。”

“是吗?那我还真没发现。”吴媚媚说。

“那你知道她喜欢听谁唱歌吗?”我又问。

“周杰伦?”她说完又摇摇头说,“她哪有闲情雅致听什么歌,整天就是疯玩。”

“错了,她喜欢陈奕迅。”我说,“她跟自己最喜欢的男孩吵完架还能一个人去上海看陈奕迅的演唱会,可想而知她有多喜欢他。所以吴女士,恕我直言,你跟你女儿之间隔了个宇宙黑洞。或许,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浅薄无知。”

“她不愿意跟我说话,要么不回家,回家就把自己关房间里,”吴媚媚说,“你叫我怎么去了解她?”

“她不愿意跟你说话,最大的可能是,你讲的话她不愿意听。你试试,去相信她,鼓励她,多陪她,或许会有转机出现。”

 

吴媚媚看着我,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好像很感兴趣。
“她自尊心很强,自信心又不够,所以喜欢做过激的事。她过早离开学校,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所以觉得寂寞。她无所事事,才和那些你不喜欢的人混在一起。她只有15岁,却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大人,所以,她活得比谁都累。”
“是这样么?”吴媚媚试探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她是无可救药了么?”
“当然不。”我摇头。
“不怕你笑,有好几次她闹得出格了,我恨不得亲手杀掉她。还有朋友甚至建议我送她取监狱关上两年。”
“对不起,也许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真的觉是你不要太担心,问题少女,我也接触过一些些,我的经验是,当她们长大后,大都会不治而愈。”
“长多大?”她问。
“二十吧。”我说。
她笑,绝望地说,“我真怕丢丢活不到那个年纪。”
“怎么可能?”我说,“有你这么疼她的妈妈,她应该更好运一些。”
“丢丢也这么想就好了。”她叹息。
“其实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不然为何会表现得那么任性?”
她听我这么说心里很高兴,表扬我道:“方律师夸你聪明能干,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