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外 作者:染香衣
文案
此文,献给一个我认识而不认识我的朋友。
我只想对他说一句:
你的人生不是悲剧。

我会一直在这里注视着你,加油哦!
序曲

黄昏。
夕阳缓缓地从天边落下,余晖映红了整片寂静的天空。云朵像是被涂成赤红的血滴,虽然在天空中静静地飘浮,却似乎想要挣脱天空的束缚,一颗接一颗地滴落下来。青灰色的教堂安静地伫立在波光粼粼的湖边,尖尖的顶棚像是要刺入云端的一支利剑,那些赤红的血滴,似乎就要顺着尖尖的顶子,缓缓地流淌到人世间…
半开着的教堂大门,洒落进一丝昏黄的光线。照耀着教堂里肃穆的黑色,也映衬着手绘玻璃窗上,那五彩斑斓的彩色。似乎一切在这里得到了最终的结合,黑色、白色、灰色,彩色,如同人世间各种各样的故事,只在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天父脚下,汇成一个幽静而黯然的点。
一双交握在一起的修长而纤细的手掌,安静地放在黑色的木质椅背后的小桌上。
白色的蕾丝轻纱覆盖在她的额头上,藏起了如水一般柔顺黑亮的长发,只露出曲线优美的侧面,和即使紧紧闭上眼睛,也依然微微向上弯起的长长又浓密的睫毛。
她静静地坐着,闭着眼睛,诚心祈祷。
一朵纯洁、芬芳的百合,安静地在她的指边绽放。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个,而她心里的话,也只有天父才能听到。
但还是有人打扰了她。
虚掩的大门被人推动,有脚步声从她的身后传来。
是守班的神父,他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手里永远都抱着那本厚厚的《圣经》。黑色的衣服遮去了他高大的身躯,却遮不掉他俊秀、英挺的面容。刚刚三十岁的神父,是这个教堂里,令人惊喜却也安静的音符。
他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她,并没有开口,而是隔着一条走廊,默默地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张开眼睛,水一样晶莹透澈的眸子里,倒映出天父受难的金色塑像。
“神父。”她黯然地开口,“是不是跟随天父的人,死后都会去天堂?”
神父没有回头,只是同样凝视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天父,有些黯哑地回答:“不一定。有很多人,即使离去了,依然牵挂着尘世间最爱的人。他们徘徊在天堂的门外,进不去天堂,也回不来人间。”
“帆也会在哪里吗?”她抬起头,湿润的泪水挂在弯弯的睫毛上。
“会的。”神父微微地叹息。
“请让他离开吧,请让他去天堂!”
“除非能看到你的幸福,他才会离开。”
心头突然重重地一痛,呼吸都似乎快要停止了。
交握的手指失落地放在桌面上。
桌面上的百合花在微微地颤抖,血一般的红色从教堂门外幽然地投射进来。
她闭上眼睛,晶莹湿润的泪珠,悄悄地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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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今天又下雨了。
天空灰蒙蒙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缭绕的雾气。冷风卷着水珠从灰色的天空中洒落下来,敲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带来一袭深秋的寒意。
我小心地帮陈阿姨关上车门,微笑着朝她叮嘱道:“阿姨记得每天饭后服药,还要多多休息,不要做劳累的家务。”
车窗里的陈阿姨脸上浮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她打开车窗玻璃热情地朝我挥手:“放心吧,恩瑜,我一定会好好休息的。你也不要太累了哦,这几天要你照顾我,真是太麻烦了。改天我会让我儿子,专门来医院里看望你的!”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生立刻转过身来,朝我绽开一抹灿烂的微笑。
我有些尴尬地躲开他的目光,微红着脸朝着陈阿姨点点头,“不用客气了,阿姨。快点回去吧,路上不要着凉了。”
“好好,我们回去了。”陈阿姨有些恋恋不舍地关上车窗,临走前还拼命朝我挥手,“你也快回去吧,不要淋了雨。”
看着那辆银灰色的车子缓缓地驶离了医院,我脸上的微笑,也终于悄悄地收了回来。
热情的陈阿姨是自从我实习以来,第九个帮我介绍男朋友的病人。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打听到我过去的故事,还有即将从庆东医大毕业的消息,个个都争着要把自己的儿子或孙子介绍给我做男朋友。
男朋友?
一滴冰冷的水珠打在我的额头,让我禁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名词已经被我深深地锁在了心底深处,除了那个名字,谁都不可以代替。
天空依然阴霾。
就像我的那颗已经被锁住的心。
不同的是,也许天空明天就会放晴,而我的心,却已经被紧紧地锁了三年。而且还有可能,更长久地深锁下去…
随便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把淘气的它们都塞回到额际的白色护士帽里。又送走了一位病人,虽然想要喘一口气,但病房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等着我的照顾。身边人流穿梭,庆东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金色招牌,使得这里十分的忙碌。这就是选择这个职业的好处,忙碌的工作使得我没有任何时间,再去想念那个已经远去的名字。
施恩瑜,加油吧!
我转身想要朝着医院的大厅里走去。
啪!
有一只纤瘦的手掌,却重重地抓住了我身边的一根门厅的廊柱。
我被吓了一跳,禁不住朝着那只手掌看过去。
那是一只很大的手,但却骨瘦如柴;肌肤虽然白皙,但指节上却伤痕累累。
怎么会这样?是什么样的人,居然会有着这样的一只手?
我顺着那只手掌向上看去,但是很可惜,那张脸颊却被一头黑亮的碎发给完全遮住。我只能看到一个穿着陈旧衬衫的修长身形,一双虽然想要努力支撑,但还是依然在颤抖的双腿。
啊,生病了吗?
出于职业的本能,我立刻上前一步,“你还好吗?”
他似乎没有想到会有人走过来询问他,像是突然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猛然抬头,额际的碎发忽然滑开,一双明亮的,像是一枚冰绿色宝石般澄澈透明的眼睛,立刻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咚!
我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就像是突然被这双眼睛猛然揪住了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我从未见过一双这样澄澈而透明的眸子,它像是真正来自外星球的一块纯净而透明的水晶,没有夹杂任何杂质,晶莹剔透的令你看上一眼,就像是被它狠狠地揪住了心。更可怕的是它还长在一张比女孩子还俊美、玲珑的脸孔上,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尖尖的下巴,苍白的脸色却白皙的肌肤…
他像是一朵绽放在秋日里的百合花,但却在凄冷的秋风冷雨中,令人心疼地颤抖。
我见过很多虚弱而久病的人,却从来没有在看到这样一张苍白的脸颊和纯净的眸子之后,会有种被突然紧紧抓住的感觉。
“还…还好吗?”我发觉自己的声音也在跟着他颤抖。
他用力地抓着门厅的廊柱,瞪视着眼前的我。
冰绿色的眸子里似乎在一瞬间闪出一道希望的火焰,他突然放开了握着门柱的手,突然朝着我伸出他那只纤瘦而伤痕累累的手——
“姐姐…”
嗯?姐姐?他是在叫我吗?
我愣了一下,看样子他是真的很小,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高高大大的个子,却完全比我高出二十几公分。遇到这样高大的男生,经常是我要喊“哥哥”的成熟男人,但是第一次被这个纤瘦、苍白的孩子叫了一个“姐姐”。
我的心,突然觉得被揪得更紧了。
“你怎么了?还好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姐姐,我带你进去检…”
我伸手想要去扶住这个纤瘦的男孩子,却在指尖还没有碰到他的时候,他就突然放开了那个支撑着他的柱子,朝着我的方向,重重地跌了过来!
“姐姐…救我…”
他干涩的唇瓣里只来得及吐出这两个字,高大的身体已经朝着我重重地砸下。
“啊…啊!”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倒下来,虽然已经看起来非常的瘦弱,但是相较于163的我来说,他足足有185的个子,却完全没有办法支撑。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来人啊!有人昏倒了!”
我努力地想的撑住他的身体,但却根本都是徒劳的。我有些惊慌地大喊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响彻在整间医院大厅里。
他失去意识的双手轻轻地擦过我的手背,我只有一个吓人的感觉——
冰冷。
*** * * *
急诊室的隔离诊断病房。
四周一片惨白,那个瘦弱的孩子也躺在一片雪白的诊断床上。他的脸颊没有丝毫的血色,除了他脸上那两道浓浓的眉毛,和又长又密还微微弯起的睫毛,我几乎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点颜色。
几乎要和雪白的床单都变成一种惨白的肌肤,竟然让我的心,有种莫明其妙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
除了帆,我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男人心动;也因为职业的关系,早已经看多了生死,绝不会再为这惨白的脸色而觉得难过了。
可是…
当那声“姐姐…救我…”又再次响在耳边,当又想起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那双像是来自外星球一样的冰绿色的漂亮眼睛,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揪住一样的疼。
“怎么样?很严重吗?”
我第一次在亚霖还没有做完全部诊断后,就心急地询问他。
站在病床前面,穿着一身雪白的隔离衣,正在专心为床上的男孩诊断的罗亚霖,有些不解地摘下听诊器,微微地转过身来。
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急诊室的副主任医师,我们附属医院罗院长的独生儿子。是医院里所有女医生、女护士公认的“黄金单身汉”,去年才刚刚在东庆医大毕业,就早已经成为了医院里所有单身女性心目中的NO.1。
得到这个称号,罗亚霖绝对是当之无愧。他不是外表冷酷的大帅哥,他是有着迷人笑容,懦雅外表的优雅贵公子。常常喜欢微笑着对病人解释着复杂病情,那双淡然、温润的眸子,令人一看到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即使再棘手的病人到了他的手里,也会变得心悦诚服。他迷人的气质,温暖的微笑简直就像是庆东附院的一大武器,几乎急诊室里一半的女病人,都只看他的微笑就可以不药而愈。
罗亚霖转过身来看着我,那双温润的眸子里,依然漾着他迷人的微笑:“恩瑜,你认识他吗?”
“呃?”我问他问得一愣,“不,我不认识。”
“是吗?”他有些若有所思的微笑,“似乎很关心的样子。”
“我只是觉得…他刚刚突然昏倒的样子很吓人,不知道他这样惨白的脸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看着那几乎要和床单混成一色的脸,心脏依然被重重地揪痛了一下。
“不是什么太重的病。”亚霖微笑,“是营养不良和…贫血症。”
“营养不良?贫血?”我对这个答案有些吃惊。
有着这么高大身形的男孩子,怎么会营养不良和贫血呢?看他刚刚突然昏倒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患了什么重大的疾病,才会使得脸色变得这么苍白!可是竟然只是营养不良和…贫血?
“贫血会这么虚弱吗?”我有些不太相信地看着亚霖。
亚霖对我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尖,微笑依然那样的温暖迷人:“营养不良和贫血症都不会导致人体如此虚弱。但是假如一个星期来卖两次血,那就另当别论了。”
亚霖突然拿起三个红色封面的小册子,朝我挥了挥。
“卖血?!”
这两个字却像利刃一样狠狠地插进了我的心。
虽然知道有很多人还在过着非常贫困的生活,但是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卖血”这两个字,和眼前这个纤瘦却俊美异常的孩子给连系起来。
“这是他的血证,刚刚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还有这些钱,想必刚刚那些‘吸血鬼’付给他的。”亚霖皱起了眉尖,“那些家伙越来越狠了,这孩子才有多大?竟然要受这样的苦。看来我要跟院长报告一下,要把血站里的那些家伙们,给好好地整顿一下了。”
亚霖的话,让我的心禁不住就被揪得更紧。
我知道我们医院里有一些被叫作“吸血鬼”的人,因为医院里会对义务献过血的人,在医疗时会减免部分用血费用,他们就会钻这个空子,找很多贫困的人,拿着别人的献血证来义务献血。然后再付很少的钱给他们,却用他们的血来换取病人的高额回扣。
这些贫困的人,常常被护士们叫作“血牛”。
而这个可怜的孩子…竟然也是“血牛”吗?看看他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些血色的嘴唇,面对着这样的男孩,血站里的那些人,还能把粗粗的针头扎进他瘦弱的胳膊里吗?
“恩瑜,你帮他吊葡萄糖吧,他需要营养。我去药房里拿一些补血的药,等下给他一起输进去。这三本血证我拿走了,钱就放回他口袋里吧。”
亚霖撕下他写好的处方签,有些无奈却也仔细地叮嘱我。
“好的,我知道了。”我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那些碎碎的钱。
看起来真的很少,几张破破的整票,一迭零零碎碎的毛票和硬币。
这就是用他的鲜血换来的东西吗?看着手里的钱币,我却有种鲜红和滚烫的感觉。禁不住在心底微微地叹息,但还是很小心地把他的钱折好,慢慢地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
亚霖看了我一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转过身麻利地准备好了一瓶葡萄糖药水,想了想又帮他加了一小针高度营养水。兑好后挂在了他病床的架子上,我轻轻地挽起他衬衫的袖子,想要把止血带绷在他的胳膊上,找到一条可以让我下针的血管。
可是当我才把他有些陈旧的衬衫挽起,露出他纤细的胳膊,那肘窝里的大大小小的针孔,就立刻让我的眼泪都差点滚落出来。
这…这个…
这个不知道已经抽过多少次血的胳膊啊!
这个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的男孩子!
初次见到这样的人,也许还会怀疑他是不是吸毒患者,但对我们熟悉了输血针孔的护士来说,却足以想像那比点滴针管粗上三倍的针头刺进血管里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痛楚!
可是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然被抽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来这里抽…他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什么了?自动造血机吗?难道他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我连止血带都舍不得再给他绷了,只怕碰到他的针孔,会让他痛得叫起来。
凭着经验在他的手背上消了毒,我捏起针尖就朝着他的手背上扎下去。
“啊!”
他对痛楚如此的敏感,针尖才刚刚刺进他的肌肤,他就已经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我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针差点颤抖。但是刺进他肌肤的针头完全连回血都没有的,不知道他干涸的血管里,是不是已经被那些吸血鬼给“吸”干了。
“对不起,我弄痛你了吗?”我连忙抬起头来。
他真的醒了。
因为痛楚而微微半仰起的身子,还有着那张像是花儿一样的绝美面孔。柔顺而黑亮的碎发湿湿地粘在他的额头上,不知道是因为我的针尖的痛楚,还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但那些湿湿亮亮的汗水,却更显露出他光滑的额际,细嫩的肌肤。
啊,怎么世上会有着长成这样的男孩子?
那样秀气的脸颊,那样高挺的鼻子,那样薄薄的嘴唇,那样尖尖的下巴。他俊美得令身为女生的我都有些惭愧,但他那双惊讶地瞠大的冰绿色的眸子,更是为他俊美的脸庞上,描上最灿烂和惊异的一笔。
这双眸子,我保证绝对让人过目难忘。
不是魅惑的冰绿,不是妖艳的冰绿,是那种澄澈而透明的冰绿,没有添加任何杂质般的冰绿色。那样明亮得几乎要倒入出你的影子,那样灿烂得几乎要照亮窗外阴霾的天空。纯洁和透明我从未用在一个男生的身上,但是今天,再看到这双眼睛,却只有这两个字,跳到我的眼前。
“姐姐…”他微微掀动唇瓣。
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轻轻地溢出。
姐姐?
又听到他这样叫我,竟然还是让胸口有种重重一摒的感觉!
没有办法拒绝这样沙哑又纯净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凝视那双几乎来自外天空的眼睛。
我有些慌乱地低头,想要逃过他那么单纯地凝视。
“对不起,你的血管太细了,可能会有一点疼,不过已经没事了。”我慌乱地把针管固定,平时已经熟练的动作,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背上,竟然微微地发抖。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他沙哑的声音却从我的头顶上传来。
记得他?
我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他一眼,那双纯净得像水晶一样的眸子,却依然让我不敢对视。
“我…我们以前见过吗?”我尽量想要保持自己的镇定,但是却撕了两次医用胶布都没有撕开。
“不是的,姐姐!”他却突然有些激动,半坐起身子,“你难道不记得了吗?就在…”
“就在刚才,你在医院走廊上昏倒了。”我终于帮他把手上的针管固定,用着不知道心疼还是责备的口气对他说道:“你到底抽过多少次血了?你知不知道帮别人献血是非法的?那些吸血鬼们给你的钱只是很少的一部分,你难道为了这点钱,命都不要了?”
看着他肘窝里的大大小小的针孔,我真是为这个孩子难过。是什么样的难关,可以把他逼到这个地步?
他听到我的责备,第一个反应是立刻伸手去摸他胸口处的上衣口袋!
“血证被我们主任医师拿走了,你的钱还在。”我看着他的动作,却只感觉到一阵心酸。
他摸到那迭薄薄的钞票,似乎才放下心来。
但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却浮起一抹淡淡的雾气,把他的纯净和透明,全都包裹了起来。
“以后不可以再来了,知道吗?”我虽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这样对他叮嘱道。
他眸中的光芒瞬间就熄灭下去,似乎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来。
柔顺的细碎黑发,又遮住了他那张苍白俊秀的脸颊。似乎他的全身上下,只剩下这头闪着黑玉般光泽的黑发还是健康的。
“生活…很困难吗?”我看着低下头的他,几乎觉得自己在做什么残忍的事,“去找别的工作吧,不要再来卖血,你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会得很严重的病的。我这里还有一点钱,你拿去吧。”
我从自己的隔离衣口袋里,把早上刚刚拿到的加班费递给他。
“我不要!”他却像突然被烫到一般,突然向病床的旁边一闪!
他的这个反应让我吃惊,看样子应该生活得很不好啊,连身上的衬衫都有些破旧了。虽然洗得很干净,但却完全不衬他这么年轻的年纪,和这张俊美的脸庞。
“拿着吧,就当姐姐送给你的好吃的。”我想要把钱塞进他的手里,“你的身体真的需要好好营养一下了,知道吗?”
“我不要…”他却用力地把我的钱推开,“我有钱,姐姐。我有…”
他抬起头看我,眸子里滚动着晶莹、闪烁的泪光。
“没关系的。拿着吧。你去买点好吃的,好好补补吧。你已经失血过多了。我不想下一次在街上再看到你昏倒。听我的话,拿着它。”
我被他的表情弄得心头一阵酸楚,禁不住拉过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郑重的把钱塞进他的掌心里。
他这一次没有办法挣开,只能被我握住手指,把那些钞票按进掌心。
他咬住自己薄薄的嘴唇,又低下头;这一次,我看到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悄地挂在他浓密而微微弯起的睫毛上。
我的心,突然就被这颗晶莹的泪揉碎成一团。
我并不想拿这些铜臭的钞票来侮辱他,但我却知道,对他来说,这些钞票,也许正是可以挽救他生命的东西。
忽然很想抬手帮他抹去那颗晶莹的泪。
可是手指刚刚抬起,又不由自主地放下。
他不是我的亲人,也不是我的弟弟。虽然叫一声“姐姐”,但却也没有亲密到可以帮他拭泪的地步。可是这张真正可以称得上“梨花带雨”似的美丽脸庞,却完全可以令看到他的每一个人,心里都跟着他,滚过一阵阵酸痛。
“恩瑜!施恩瑜!”门外突然传来同班护士的叫声,“九号床林先生的药水滴完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来!”
突然被打断了和他的独处,我有些慌张地回答。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在这里休息吧,等我帮那边的病人换完药就回来。没关系的,这间诊断室里不会有人来的,你躺下来好好休息吧。”
他低着头,没有看我一眼。
我有些失落地朝着门口走去,却忍不住在开门的一瞬间转回头来看他。
他纯净明亮的眸子却也正凝视着我。
心突然又是重重地痛了一下。
我努力地朝他挤出一个微笑,却只能拉开房门,慌乱地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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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完九号床林先生的点滴药水,我跑去福利社买了两包牛奶和一些吃的,匆匆忙忙地又跑回诊断室。那孩子是因为抽血过度而昏倒的,多吃点东西会有助于他恢复。
不过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真是个很粗心的护士!
我心里盘算着等下要怎么问问他,还有该怎么在不伤害他自尊心的情况下,把这样东西让他好好地吃下去。
我一边走一边推开诊断室的房门:“我帮你买了一些…”
兴冲冲的话还没有出口,我突然只看到那张雪白的病床旁边,只站着一个高大的罗亚霖。床单被掀开地摊在床上,枕头上依稀还有一个人枕过的痕迹,只是那支本该扎在他手背上的针管,正孤零零地垂在床边,凉凉的葡萄糖水一颗接一颗地洒落在地板上。
他…
亚霖转过头来看着站在门边的我,手里还捏着一叠钞票:“你去哪里了?这是你的加班费吧?怎么放在病床上?”
“这是…”我走到亚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钱。
上面绑着一条窄窄的封条,字条上还写着我的名字。
他竟然连钱也没有拿,就那样悄悄的离开了?
“他走了。”亚霖盯着我的脸颊,慢慢地说。
我竟然觉得心头微微地一痛,就像是看到他那双冰绿色的眸子时一样。
有种被人紧紧握住心脏的感觉。
“就知道他在这里呆不久的。”亚霖似乎像是很了解他,“这些孩子总是害怕被别人抓到的吧。不过你也是的,现在正在上班时间,你怎么又跑去买东西吃?被护士长看到,又要告诉你们指导老师了!快把这些交给我吧。”
依然温暖笑着的亚霖,伸手把我怀里的那些零食都拿了过去。
他总是这样细心体贴地为我着想着,我虽然是他手下的护士,总却是很依靠着他的关照。
“对不起。”我轻轻地向他道歉。
“傻丫头。”他拿过纸袋,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就像老朋友一样,就像疼爱妹妹的哥哥一样。
亚霖拿着我零食去放进他的整理柜里,我却默默地站在床边,看着那个早已经空空荡荡的病床。
似乎那张和床单一样惨白的脸颊还埋在这抹雪白里,似乎那个高大却纤瘦的身躯,依然还躺在这张病床上。
你…为什么要逃走呢?
难道以为我会害你吗?难道以为我会叫那些人来抓你吗?亚霖总叫我傻丫头,那么你…又岂不是一个傻孩子呢?
我摘下那瓶已经没有主人的点滴瓶,凉凉的葡萄糖水依然还在静静地流着。
一滴,两滴,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