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连年自己又加了一句,“妈,你那么说就不对了,大哥做医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可是第一次往家里带孩子的。”
沈碧玉一听就连连年都有倾向于那个野孩子的意思了,不由地怒气更盛,“听你这意思,合着咱们祁家三口就我是恶人了?!好,你们都心善,你们都见不得她受苦,就我是恶心肠的人巴不得把她赶出门去!”
连年摸摸鼻子,没说话。
沈碧玉伸手扯下额头上的毛巾,摔到床边的组合柜上,“我不是不许他做好事,这么多年来他捐过多少次钱,我有拦着么?我是怕这孩子来路不明,再说了,你大哥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带着这么一个孩子,还要不要结婚了?!”
沈碧玉伸手扯下额头上的毛巾,摔到床边的组合柜上,“我不是不许他做好事,这么多年来他捐过多少次钱,我有拦着么?我是怕这孩子来路不明,再说了,你大哥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带着这么一个孩子,还要不要结婚了?!”
连年痞痞地笑,避重就轻,“我哥不是说了么,她爸妈出车祸了,怎么会是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呢?”
沈碧玉冷哼,“那你哥怎么结婚?带着这么个年纪不小了的孩子娶媳妇儿?”
连年好看的眉毛也皱起来了,他想了一下,然后凑近沈碧玉脸边,“那怎么办,总不能…认到我祁连年的名下吧?”
沈碧玉抬手就在自己小儿子额头上打了一下,“胡说什么!”她也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了起来,“总不能…认成我女儿吧?”
一听这话,连年慌了。
他赶紧摇手反对,“不行不行不行。”
开玩笑,好容易家里冒出来一个比他辈分低年纪小的了,老妈把她认成女儿的话,她岂不是不能再叫自己小叔叔,改成叫哥哥了?
不行不行,那样欺负起她来肯定没作为叔叔欺负着痛快,绝对不行的。
沈碧玉狐疑地看向连年,“怎么不行?”
连年编不出理由,俊脸涨红,好半晌,才想出了一个借口,“她、她长得丑么!哪配得上做妈的女儿,撑死了也就做我们祁家的孙女罢了!”
这话分明是在夸沈碧玉美,哪个女人不爱听夸奖自己的话,沈碧玉霎时就不狐疑了,她又想了想,也没能想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来,就揉了揉额角,“算了算了,就先让他养着吧。没养过孩子的人,以为养孩子容易么?有他受的罪!”
连年听沈碧玉话语松动了,秀美的眉眼一弯,笑了。
他暗暗地攥紧拳,小东西,敢不把我祁连年放在眼里?也有你的罪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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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连年开始上学放学都先往连勇家跑。
连勇带着画扇,还要去医院上班,沈碧玉碍于脸面没有直接说允许画扇暂时进祁家的门了,所以连勇不敢把她交给沈碧玉带,只好自己领着她去医院。
连年不只往连勇家跑得勤,还呆的久,有时候连勇都要带着画扇出门了,连年还赖着不肯上学去。
连年只要一出现,画扇一准儿得哭,这么几次下来,连勇就对连年下逐客令了。
谁想,连年也不气,他盯着自己大哥眼底的青黑色,知道如老妈所说,照顾这个小丫头着实把大哥折腾得不轻,就提议道,“哥,你还要上班,而且她都这么大了,干脆送她上学去吧?”
连勇何尝没想过送画扇上学,可关键是北京路面上车来人往的,没人接送画扇,他怎么放心。
连勇何尝没想过送画扇上学,可关键是北京路面上车来人往的,没人接送画扇,他怎么放心。
最最重要的,还不只是没人接送的问题,既然老妈不肯管,大不了请一个保姆什么的就是,可关键是画扇经历了那么一场车祸之后,对马路有一种难以泯灭的恐惧,每天如果不是连勇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连他的车都不敢上,更枉论和他一起去医院了。
连勇把这些缘故给连年讲了,连年眉角挑起,居然像是正中下怀,他对着连勇直拍胸.脯保证,“你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我么?我带她上学放学,这样总行了吧?”
连勇迟疑,连年赶紧解释,“是妈不许她进祁家门,我可一直什么都没说啊,再说了,她都九岁了,你总不能一直把她藏在家里吧?”
连勇想了想,也是,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问连年,“和你们学校挨着的地方,有小学么?”
连年笑得俊秀极了,“有,市属小学就在我们学校对面。”
最终,敲定了,连勇去给画扇办入学手续,连年每天负责接送事宜。
程画扇和祁连年,不得不拥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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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连勇对画扇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画扇虽说对连年戒心很重,但对连勇却是挺信任,在连勇的百般劝说之下,她点点小脑袋,同意了。
连勇安置好画扇,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画扇喊住。
画扇喊他勇叔叔,连勇回头,画扇又把抬起的小脑袋瓜低了下去,用近乎于蚊蚋的声音说了一句,“勇叔叔,我爸爸妈妈…他们…”
连勇心尖一跳,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想起爸妈的车祸难过了,就又走回去安抚了她几句。
画扇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他,“我爸妈…再也不会来看我了,对么?”
连勇心头一酸,点了点头。
画扇咬咬嘴唇,又问,“他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对…对么?”
看着眼前这个九岁的孩子分明悲伤无措极了却又执拗着不肯落泪的模样,连勇心里也说不出的酸涩,他伸过手去揽了揽画扇小小的身子,在她背上轻拍了一下,此时此刻,他是如此地痛恨言语的苍白无力,竟然不能给眼前这个孩子哪怕一点点抵达心扉的安慰。
画扇见勇叔叔不说话,就知道自己又问蠢问题了,她把尖尖的小下巴支在连勇的肩膀上,安静了好久好久之后,抬起还没巴掌大的一张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盈满了哀求,低声对连勇说,“我乖乖的,我一定乖乖的,勇叔叔不要赶我走…好么?”
这一句,用的纯粹是孩童哀求的神色与语气,让连勇心头那根埋入血肉不敢见人的刺霎时间就枝叶蔓延了,深深的内疚与负罪感,霎时弥漫了他整个心脏。
“好。”他抱紧画扇的小身子,眼底笼上一层雾气,信誓旦旦地保证着,“不赶你走,叔叔把你养大,送你上学,给你买好吃的…绝不赶你走…”
第五章 她是全世界最最可悲的小丑(1)
从洗手间里出来,画扇的眼睛红红的。台上聚光灯下的祁连年笑容得体地回答着在场记者的各种疑问,目不斜视,臂弯里挽着巧笑倩兮的美丽女子LISA,两人般配得宛若金童玉女。
画扇坐下去时,陆齐安意味深长地朝她看过来一眼,没多说什么,只简单地告诉了她一个日期,“八月十七。”
画扇心脏一抽,钝钝的疼,她下意识地抬眼朝台上看去,恰好看到连年对着镜头浅笑着亲吻LISA的脸颊,画面亲昵地近乎残忍。
现在是七月,下个月的十七日,他们…就要结婚了么?
想到这里,画扇的心尖像是被针刺了,她真的很想把那股子恍若被生锈了的刀刃切割的钝痛给压制下去,可是她做不到。四周的人在低低交谈着,所有人都在说台上那一对男女是如何的般配,画扇觉得再坐下去再听下去,自己一定会窒息的。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当口,陆齐安的一只手伸过来,摁在了她的手背上。画扇抬眼,就见到他清冷冷的眼神里裹着怒气,明显是动怒了。
画扇抿抿唇,还是忍不住,她利落地起身,“我去透透——”气字还没出口,却因动作过大,裙子上那朵木棉花形状的银质挂饰勾住了餐布,带得桌上的东西哗啦啦洒落在地。
动静太大,所有人都朝这里看了过来,陆齐安优雅地起身,不着痕迹地把画扇摁在座位上,成功地将众人或探究或埋怨的视线都引到自己身上,继而对众人报以歉意的微笑。
画扇被摁下去时,下意识地朝台上看了一眼,就连站在连年身边的LISA都闻声朝这里看过来了,他依旧浅笑着对着镜头,对这边的动静恍若未闻。
画扇忽然间就觉得沮丧极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而且是全世界最最可悲的小丑,因为她没有观众——无论她作何表情,无论她是哭是笑,她最最在意的那个人,始终都不曾朝她投过来一瞥。
服务生很快就把洒落的东西收拾好了,陆齐安坐下来,他深墨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赞同,淡淡看了画扇一眼。
画扇揪紧裙子,现场的秩序已然恢复正常,所有人重新开始言笑晏晏,她咬了好久的嘴唇,才憋出低低的一句,“我们…走吧。”
陆齐安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在场的几位商业巨头,中途退场虽说不好,但是画扇的脸色白得让他恼火,更…心疼。
“好。”他握住她的手,侧身对身边一位朋友说了句什么,然后朝台上看过去,恰好祁连年也朝这里看过来,他做了个无声唇形,祁连年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走。”陆齐安拉着画扇起身,画扇想往台上再看最后一眼,身形就微微顿了顿,可是最终她也没敢回头,由着陆齐安牵着她的手,走出了华丽的大厅。
画扇走了,所以她没有看到,从她离开之后,宴会主人的脸上,再没了方才那么张扬刻意的表情。
从大厅里出来,外面居然下雨了。
陆齐安去取车,画扇站在酒店门口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雨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神色恍恍惚惚的,渐渐地也泛起了一层浓浓的水汽。
一辆线条极流畅乌黑锃亮的跑车开到画扇身边,陆齐安摇下车窗,见到的正是她这副恍若困兽的无措表情。他叹气,朝她伸手,“快上车!”
画扇终于回神,怔怔朝他看过来,却忽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警惕地往后退,“我不回家!”
陆齐安黑眸微眯,隔着雨帘静静地看着画扇,“今天父亲生日,说好了回去为他庆生的。”
画扇红着眼睛反驳,“那是你爸爸,不是我的,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陆齐安眸底的戾气被激了起来,他霍地打开车门,也不顾外面雨若瓢泼,大步朝台阶上的画扇走过去,拉住她的胳膊就要走。
画扇挣扎,陆齐安抱住她的腰,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他已经对全世界宣布要结婚了,你以为还改得了么?告诉你,只要有我陆齐安在,这场婚礼谁都别想破坏!”
最后,画扇还是被陆齐安抱上了车,她哭得眼泪混着雨水分不清,眼睛酸涩得和心脏一样疼。陆齐安踩油门的那一秒,画扇不死心地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她的身子就是一僵。
惊鸿一瞥之间,画扇看到,酒店门前的柱子旁,赫然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那抹身影,画扇认错了谁都绝不会认错了它。
连年,是连年!
画扇急急喊道,“停、停车,停车!”
陆齐安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眼看被雨帘隔开了的视线里那抹身影渐渐远去,画扇的眼泪越流越凶,她抓着陆齐安的胳膊,嘶声哭喊,“停车,我让你停车!停、停车啊…”
她渐渐哽咽得不成字句,脖子扭着,近乎执拗地看着那个已然彻底消失在身后的那抹身影。下一秒,她恍若梦醒,伸手就要抓车内的门把手,却被陆齐安腾出的一只手先一步控制住了。她挣扎,陆齐安身子微微侧过来一点,抓紧她,就在她试图拼尽力气挣开他时,车身骤然一震,画扇的脑袋一下子就磕在了车窗上,下一秒,是轮胎擦过地面刺耳的紧急刹车声。
“该死!”陆齐安低低咒骂,他被画扇分了神,又是雨天,居然和迎面的车撞上了。
陆齐安看了一眼画扇,见她揉着额头,并无大碍,这才阴沉着脸斟酌着用不用下车去处理这起车祸事件。
就在这时,画扇身边的车窗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事物猛地击碎,脆响太过凛冽突然,等到陆齐安回过神来扑过去抱画扇时,一柄清亮的匕首已经抵在了画扇的颈间。
那柄匕首让陆齐安的身子僵住,他不敢妄动,凝眸屏气,眼底的戾气一点一点地加深。握着匕首的那人微微倾低身子,露出带了一道伤疤的一张脸来,他浑身已经被大雨淋湿,再不知在这里等待了多久。
他看了一眼画扇惨白的脸,而后皮笑肉不笑地对陆齐安说,“陆少爷,您不认识我么?我是阿乐,我兄弟被您的手下砍得不能动弹,您…劳驾去看看他吧?”
第五章 她是全世界最最可悲的小丑(3)
“好。”陆齐安沉默了片刻,终于阴沉着脸出声,他盯着抵在画扇白皙的颈间那柄匕首看,“放开她。”
阿乐很聪明,“她是你的小情人,你当我傻啊?别废话,下车!”
陆齐安眼底的戾气越来越浓,今天出来没有带人,居然就遇着了这么一件事。很明显,这个叫阿乐的计划很周详,估计他在陆家以及陆氏集团打转了不短时间,不然不可能对陆齐安的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陆齐安看了一眼画扇,画扇闭着眼,眼睫毛乱颤,显然是害怕得紧,他刚动一动,就被阿乐发现,立刻引来一声厉喝,“妈的,磨蹭什么!快下车!东子,去拉他下来!”
那个叫东子的显然是帮手,他站到陆齐安那边的车门处,抄起手里的斧头对着车窗就砸,陆齐安一把打开车门,一脚踹过去,踹在东子肚子上,东子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陆齐安低头下车,阿乐已经把画扇从车里弄了出来,匕首逼在她的脖子上,朝着陆齐安怒吼,“妈的!看什么看!再磨蹭会儿他妈的警察来了!快,上那辆车!”
东子从地上爬了起来,试探着想要从身后偷袭陆齐安,陆齐安身子侧了一侧,手里是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水果刀,亮锃锃地指着东子的脸。
东子退后,阿乐恼了,大雨天,虽说这会儿刚好路上行人和车都不多,但这么拖下去早晚会被发现的。看来,不来点儿真格的是不行了。
他手臂一动,画扇惨叫了一声,匕首在她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立马就冒了出来。
陆齐安的眼睛立刻就红了,他刚想朝前扑过去,阿乐就狞笑了起来,他把匕首往上挪了一点,手臂箍着画扇的身子,匕首紧贴着她的脸,“妈的,不想她毁容就老实点儿!”他指了指自己那辆车,“快钻进去!”
陆齐安看向画扇,画扇眼睫乱颤,无措地看着他,陆齐安的嘴唇抿成了一个无比僵硬的弧度,扔了手里的刀。
东子立刻凑上来,手脚麻利地用绳子绑住了陆齐安的两只手,然后推他上了车,阿乐也赶紧带画扇上了车,车子发动,激起一地水花,朝东飞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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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
东子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侧脸对坐在后座依旧用匕首抵着画扇脖子的阿乐说,“前头路被警队封了!”
阿乐愣了一下,然后说,“调头!”
调头没走了多久,道路被封的事情再次上演,阿乐把匕首对着陆齐安的脸,“你他妈敢玩阴的?!”
陆齐安冷笑着说,“那你早就没命了。”
“你…”
“乐哥!”东子打断阿乐的话,“警车、好像警车开过来了!”
阿乐听了听,果然有警车开近,他脸上那道伤疤霎时变得狰狞起来,“放了他也太他妈便宜他了!”
话没说完,他手里的匕首已经朝陆齐安的腹部捅去,陆齐安侧了侧身子,车内狭小避不开,最重要的是他怕把阿乐逼急了就对画扇下手,就一掌拍在阿乐胳膊上,想把他手里的匕首震掉。
东子焦声催着,“怎么办?乐哥,捅他们几刀算了,我知道有条路,咱们跑着走!”
阿乐手里的匕首被陆齐安打掉,他居然从怀里又摸出了一把,陆齐安不防,被他扎着了肚子,阿乐不解恨地捅了好几下,这才弃了车,和东子下车跑了。
陆齐安腹部的血越流越凶,画扇吓得惨白了一张脸,她下车疯了似的对着警车挥手,等到警察赶过来时,陆齐安的意识已经涣散了。
画扇万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在警车里看见祁连年。他垂着眼睫,陆齐安被抬上警车时,他抬起眼睫盯着跟在后面脸色惨白浑身湿透的画扇看了一眼,然后就移开了视线。
和祁连年一起的,还有他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刑警大队队长的儿子,许远。
许远看见画扇脖子上的血就白了脸,他伸手就要撕自己的衣服给画扇包扎,一边撕,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妈的,哪个兔崽子欺负我家小扇子,别让老子抓着他!”
许远撕不下衣服,没耐心了,伸手就要替画扇捂脖子上的伤口,画扇怕疼,刚想下意识地往后缩,身子居然被人从身后扯了一把,朝后面倾去。
许远见拉画扇的是连年,有点儿愣了,他怔愣的工夫,连年急忙松了手,别开了眼。许远赶紧拉住画扇的身子,她才没摔着。
车开得很快,不久就到了医院,陆齐安被送进了病房,画扇脖子上的伤口也包扎了一下。许远看画扇没太大事,就要走,他如今是警察,这个绑架案是他接的,他就得去处理。
连年也起身,画扇的脸一下子就更白了,“哥…哥哥…”好半晌,她才低如蚊蚋地叫出了这么一句,连年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是只是很短暂的一秒,下一秒,他就恢复了自然,看都不看画扇一眼,对许远说了一句“走了”,就要往外走。
“哎哎。”许远喊住他,“你不能走啊!”
连年脚步顿了一下,头都没回,“我还开着发布会。”说完这句,箭步如飞地出去了。
许远盯着连年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他走近画扇身边,蹲下身子,盯着画扇的眼睛说,“是他报的警。”
画扇呆了一下,许远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放心,他要娶别人,我绝不赞成。不只他今天发布会我不去,就是大婚那天…”说到这里,许远忽然自己截断,“不,你放心,他绝不可能娶姚悦的!”
画扇还没来得及说话,许远站起身来,他凑近过来抱了抱画扇的身子,飞快地说了一句,“不管他还是不是祁连年,我都还是你远哥哥。小扇子,以往那些事儿…不怪你。早晚有一天,连年会想通的!”
说完这些,许远轻轻拍了拍画扇的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画扇安静了好久好久,医院里不时有护士医生或者病人经过,却都进不了画扇的视线里。她揪扯着胸前那个木棉花形状的银质挂饰,指骨泛白,纤弱的青筋恨不得从肌肤里爆裂出来。
远哥哥说,不怪她…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么?
如果不是因为她,祁家就不会被打乱了平静,如果不是因为她,太多太多的人都不会受到牵累。
远哥哥说,连年会想通的。
会…会么?
他曾经用那么怨恨的眼神看着她,他曾经冷冰冰地对她说,“你是罪人”。对她如此痛恨的他…真的会原谅她么?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1)
画扇靠着墙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梦到了自己的小时候,梦到了,他们久违了的昔日时光。
连年和画扇一起上学的第一天,连勇交代了好多事,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毛毛躁躁的,所以不甚放心,跟在俩人后面嘱咐了好久,唠叨得根本不像是在医院里寡言少语的祁大医生了。
连年懒得听哥哥那么絮絮叨叨,都说了整整一早上了,什么小心过马路啊,什么画扇中午一定要吃饭啊,什么连年你先送她上学再去上自己的课啊,他祁连勇没说累,连年听都听烦了。
他拽住画扇的小胳膊,大步就往门外跑,直到出了小区,才松开了她的小手。
侧过脸,连年就看见画扇一脸的戒备神色,少年的意气登时就涌上来了。
她不愿自己碰她不是么?那他偏要碰。
连年伸手痞里痞气地去摸画扇的小脸,画扇恍若惊弓之鸟地往后避,连年步步紧逼,嘴上还气呼呼地说着,“喂,我长得是有多凶恶啊,你至于这么怕我么?大哥抱你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副德性?”
画扇小脸苍白嘴唇抿紧,什么都不说,只受了惊似的往后避,忽然,胳膊被眼前这个少年拽住了,连年好看的眉眼里盈满了怒气,恶狠狠地瞪她,“退到墙角了!你可别磕着,磕着了大哥就该收拾我了!”
连年要送画扇去新学校上课,虽然从家里出发得足够早了,但毕竟还是经不起随意磨耗的,眼看画扇对他防备得很,他看着她的小脸,裹着怒气冷哼了一声,回身先走一步,“快走吧!”
连勇交代过了,家里离学校不远,画扇怕车,连勇最近又忙得很,没法开车接送他们,这一段时间里,连年和她就步行去学校,不要坐车了。
连年对大哥这个吩咐其实没什么不满,他上学从来都是骑单车或者打车去的,如今有机会走走也不错。只不过,看着落在自己身后一步开外的画扇,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喂。”
画扇脚步顿住,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抬起来,看着连年,不说话。
“你走快点儿行不行?”
画扇沉默,然后举步,步子明显比刚才大了一些。小小的瘦弱的身子,大大的步伐,很怪异的感觉。
又走了几步,连年再次发难,“你都不说话的是么?那去学校了怎么跟同学们玩?”
画扇又顿住了脚步,这次连眼睛都不看连年了,依旧不说话。
连年先是挺生气,转念一想大哥说她爸妈在车祸里丧生了,想来这一段还是在阴影里,不想说话也应该是正常的。想到这里,少年心底的怒气缓缓消逝了一些,但说来也怪,只要一想到她在大哥面前乖巧温驯的模样,再联想到在自己面前的抗拒与戒备,他就说不出的愤慨。
接下来的路程,就在两两沉默中度过了。连年生性好玩,闲不住,走了几步看见前头木棉树上的花开了,轻盈地跃了一下,就摘下了一朵花来。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回身就要递给画扇,回过头去,却见她像是痴傻了一样呆在当地。
她那双像是能看到人心底去的大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少年手里那朵花看。
连年先也是怔了一下,转瞬一想,她程画扇终究不还是个孩子么,看见花啊什么的还是会露出孩子的神情的。
“呶。”他把花递过去,“拿着。”
画扇却钉在当地了似的,依旧死盯着连年手里的木棉花看,也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接。
连年的手僵在了空气里,下一秒,素来被当成王子追捧的英俊少年脾气就上来了,他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错,一把将手里的花朵捏得凌乱不堪,然后甩在地上,回头走了。
身后,一直盯着木棉花看的画扇,眼眶却红了。
木棉…妈妈,这里也有木棉花…
第六章 木棉木棉几月开(2)
从家里走到学校,连年认识到了一件事情——想要让画扇对他开口说话,基本上等于是痴人说梦。
他用黑曜曜如宝石的眼睛盯着画扇看了几眼,恨恨地想着,在我面前装哑巴?好,我偏要天天跟着你,看你能不能装一辈子的哑巴!
连勇之前已经给画扇新来这所学校的校长和老师打过招呼了,连年和画扇以后所在的这个班级的杨老师交接完毕,就把画扇交到她手里,准备去自己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