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鸯不同,云鸯无比了解自己的五哥。所以云鸯做出了一个让叶一心一瞬间怔忡不解的动作——
她抬起手,将叶一心挡在身后,一副老母鸡护鸡仔的架势,俏脸紧绷,朝着五王爷清冷冷地说,“五哥虽然极好这口儿,可今日好歹是莲妃娘娘生辰,五哥是否该注意一下场合?”
好这口儿?
叶一心先是一愣,下一秒,顿悟了。
我我我我,我靠!
这货竟也是个断的?!
尚越国人杰地灵,卧虎藏龙,断袖真他妈多!!!
叶一心正唏嘘感慨,便见断袖五王爷笑得风流潇洒,丹凤眼角略略往上一吊,他的话明明是对云鸯说的,眼风却一阵阵直往叶一心的脸上扫…
他边扫边说,“瞧九妹说的,五哥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么?呵呵…”
末尾那“呵呵”两字,依稀有些咬牙。
云鸯话说得太过直接,“好这口儿”都搬出来了,任谁都会挂不住吧?五王爷俊朗轻佻的面皮上浮现出一丝恼恨,他最后瞥了叶一心一眼,眼带不甘,神色贪恋,摇摇扇子走了。
叶一心听到云鸯低低地说,“哼,看场合?当我不知道你昨个儿又掳了十来个良家少男回家?”
叶一心嘴角一抽,顿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
望望五王爷的背影,她暗自庆幸,呼,还好,还好,他走了。
刚转过脸,便看到了那袭姗姗来迟的绯色。
上官云影俊美脸孔面无表情,正踱进正厅,身后跟着一袭紫衫,摇着折扇,面皮上挂着千年不灭的邪笑。
竟是另一个断了袖子的!!!
叶一心瞧着上官云影和林锐一起迟到,不由抽了抽嘴角,上官明明比她走得要早,却此刻才到,竟然是去见林锐了么?
她只顾好奇,忘记了低眉顺眼,炙热的视线黏着在那袭绯衣上面,上官云影多精明的人啊,他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朝这边偏了偏脸。
只是一眼,他先是眼神一窒,紧接着,神色顿时间便更加冷了。
叶一心笑容瞬间垮掉。
绯衣微动,眼见着上官云影毫不犹豫地便要朝这里来,叶一心的第一反应便是捂脸,不是吧?不是吧?来之前不是稍微易容了么?他他他,他竟然还认得她?
说好了她在府里等他回来的,他…他一定会骂她吧?
正战战兢兢着会被上官云影怎么骂,殿外忽地传来高声唱喏——
“皇上驾到~~~!”
“莲妃娘娘驾到~~~!”
叶一心当即满血复活,天助我也!
绯衣一顿,上官云影果然在原地窒住,叶一心如获大赦,吁了口气,朝他吐了吐舌。
明黄衣衫已近厅口,上官云影自然不能一直在原地站着,凤眼稍抬,他直勾勾地朝叶一心望了一眼,以眼神示意,“你且等着。”
转了身,他入席了。
叶一心抖着脸皮,虚张声势,她没甚底气地哼了一句,“谁,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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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的生日宴会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搁现代是一起high、一起闹、一起玩、闹完切蛋糕、再互相对着往脸上抹,搁古代就是一起听皇帝致辞、一起听娘娘致谢、好长一堆虚话套话结束之后,OK,开始吃喝。
叶一心此刻是九公主的随行小太监,她没得吃喝,垂着手乖乖站着,总觉得自己身上凝结着两道视线——一道来自七王爷,一道来自…咳,五王爷~
七王爷的视线似霜雪般寒冷,五王爷的视线如岩浆般灼热,考虑到自身的处境,叶一心心头暗暗叫苦,只叹自己今日不该答应了云鸯的条件。
正后悔莫及间,忽听上座身着明黄龙袍万年冰山脸的皇帝陛下提议道,“莲妃生辰,百官们送了不少贺礼,今日既是大家齐聚一堂,不如一起赏看赏看吧!”
说出这个提议的时候,他鹰隼般的眼眸凝视着莲妃,依稀竟有些深情款款似的。
叶一心眼睁睁瞧着,那些个陪坐的嫔妃们,眼睛里几乎要飙出火星子来了——
可莲妃不愧是莲妃,她的面容似莲花般清好,态度竟也如莲花般清雅,她没跪下,没谢恩,只道,“也好。”
只此两字,再不肯说。
气氛当时便尴尬了一下。
有快言快语的嫔妃低声哼道,“陛下亲览贺礼,这是多么大的荣宠?莲妃未免也太…”
也太什么,她渐渐没声儿,听不到了。
想来是说她恃宠而骄。
此情此景,着实尴尬,叶一心偷眼瞧着莲妃,不免也跟着叹了口气,感慨:莲音啊莲音,翠羽死了,你不高兴是自然的,可,冰山脸皇帝都发动起文武百官来逗你开心了,这可是连我都能看出来的,你…你也该表现得积极一些吧?
莲妃娘娘不积极,她一直都面色淡淡的。
一件件礼物展开,呈上去,在场官员几次唏嘘赞叹,说明那些个礼物分明是极有分量的,可莲妃一直眉眼不动,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
直到太监尖着嗓子说,“接下来这两件,是七王爷殿下送的~~”
在场诸人,却有诸多不同的反应——
冰山脸皇帝脊背微绷。
莲妃眼睛亮了一下。
叶一心眼睛也亮了,我选的,我选的!
上官云影一手按住袖中尚未来得及送出的字画,分明是怔了。
【V036】宫宴风波(下)
檀木礼盒打开,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颗夜明珠,与一枝杏花。
夜明珠成色并不怎么剔透,看样子并非佳品,似是从地摊上随便淘换来的次货,而那枝杏花,却是鲜艳欲滴,鲜红喜人,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呢!
在场所有人统统呆了。
莲音也呆了。
叶一心先是瞥了云鸯一眼,暗赞她办事可靠,紧接着,她抿唇有些想笑,碧色眸儿偷偷瞥了上官云影一眼,再是瞥向上座的莲妃娘娘,她心中暗道:甚好,甚好,一看就是次货的明珠,与鲜艳欲滴诱人采撷的杏花,看莲音会选哪个?
她正引颈张望,忽听一片死寂死寂的殿中,突然有人打破了沉默,喃喃地说,“七王爷何以会送如此…如此寒酸的礼物?”
是断袖的五王爷殿下。
叶一心一怔,就听这句话立刻遭到了五王爷身边簇拥着的众人们的附和——
“对啊对啊,你瞧那夜明珠,色泽暗淡,珠体粗糙,分明是连我等都尚觉送不出手的礼物啊!”
“谁说不是?还有那杏花,别是…别是从哪家的墙头上信手摘来的吧?”
这些人从开宴起就和五王爷觥筹交错,想来是五爷党吧。
五王爷和上官云影不和么?
叶一心没想明白,倒是先被他们鄙夷她挑选出的礼物的态度给激怒了,你们懂个P,懂个毛!
这叫诗意,诗意!
把意思藏在诗句里的礼物你们懂吗?!
五爷党们不懂,五爷党们揪住了这个嘲笑七王爷的机会,不遗余力,很是积极地含沙射影着说,“陛下在此,说句不当说的,暂不提七王爷曾同莲妃娘娘关系甚好了,只说您身为臣弟,怎可送如此粗糙的礼物敷衍娘娘?”
暂不提你丫的不还是说出口了吗?!
叶一心怒,可比他更怒的大有人在,千年冰山脸皇帝陛下鹰隼眼眸一眯,箭簇般射向上官云影,寒声道,“不知七弟送此物的用意…?”
上官云影俊颜微窒,要说话,却又像是欲言又止,一时间竟只憋出一句,“臣弟…”
没能臣弟出下文,五爷党冷笑了,“别是莲妃娘娘新近怀了龙种,七爷心里不痛快吧?”
靠!
有没有这么直白露骨挑拨离间的?!
叶一心承认,她其实也是在试探什么,她送明珠和杏花,也确实是取了两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与“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想让莲音选,选明珠说明她与上官斩断前缘,选红杏说明她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尚越是个架空的朝代,但云鸯曾提过唐,提过杨贵妃,既然此前有唐,莲音不可能不知道张籍的“还君明珠双泪垂”,所以她故意挑了颗一看就很不入眼的明珠,可云鸯不知有宋,必然不知“一枝红杏出墙来”,叶一心让云鸯命人寻一枝最最好看的杏花,她想让莲音选它。
既然这是上官的期待,那么,她希望他们能重修旧好。
虽说自己做的事也不怎么地道,可她至少保证那句诗尚越的人未曾听过,可如今这些五爷党算是什么?
故意朝上官下刀子吗?
叶一心怒,拔腿便要蹿到殿中去,身子却被一直沉默的云鸯拦了一拦,半晌未吭声的云鸯忽地抬起了脸,她冷笑着看向挑拨离间的中年男人,一字一句,“徐大人是在指责七王爷殿下?”
徐大人面皮一紧,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抬眼见明黄龙袍的皇帝陛下满面阴鸷,他不由得便满头冷汗。
云鸯冷笑,杏眼扫视众人,她嗓音娇脆,字句却掷地有声,“我七哥送的礼物,自有我七哥的说法,大家与其胡乱猜测,何不听我七哥说说?”
他说什么?
叶一心直想拭汗,云鸯啊云鸯,你也不知道我隐喻的那句诗啊…
五王爷似有若无瞥了云鸯一眼,眸中划过恼色,折扇“啪”的一合,他丹凤眼往上挑,邪邪一笑,“哦?果真有深意么?那么七弟便说说吧!”
说什么?!他能说什么?叶一心眼皮直跳,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胸腔来了——
他奶奶的,糗大了!
此前根本没料到杏花会惹出事来,她只是单纯地想让莲音选两件礼物中比较好看的一个,然后再告诉上官那句诗,骗他说莲音还喜欢他,选了和他重修旧好,为他们创建机会,谁料到事情竟发展成这样?
闯祸不认非好汉,眼见五王爷咄咄逼人地看着上官云影,眼见千年冰山眼神阴鸷地看着上官云影,眼见上官云影俊美面庞虽尚且镇定,眼神中却漾着一丝掩不住的茫然,叶一心心尖一动,一个箭步蹿上了前,怒喝。
“礼物是我选的,你们让上官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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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死寂,死寂,死寂着…
所有人——千年冰山,断袖王爷,莲妃娘娘,当然…还有上官——统统都看着一身太监服饰的叶一心…的脸。
气氛死寂,死寂,死寂着…
叶一心脑子永远比身体慢半拍,蹿出去喊完,意识才跟了上来,眼瞅着众人的反应,她滞了一滞,心道:完了。
果不其然,千年冰山最先回过神来,想来是认出了是她,冰山冷笑,“哦?是你选的?那么,你该知道是何深意了?”
叶一心小脸一苦,忍不住便吞了口唾沫。
五王爷也回了神,折扇摇了摇,他眼神灼热,死死凝视着小太监纤削的小身板,笑,“小美…太监说来听听~”
叶一心再咽了一口唾沫。
冰山皇帝霍然抬高了腔,厉喝,“说!”
叶一心被吓得一个激灵,猛一哆嗦,“我——”
刚条件反射般回了这一个字,忽听耳畔传来清冷冷一句,“是庾信。”
叶一心一怔,所有人一怔,脑袋机械地偏了一偏,看到了上官云影。
绯衣男人面无表情地从座位上站起了身,他踱到殿中,与叶一心并肩而立,抬眼,朝上首淡淡一笑,轻声,“臣弟之所以会送杏花,是源自北朝的庾信。”
叶一心有些懵,所有人都有些懵。绯衣华袖底下,上官云影手指微动,似有若无地碰了碰浑身哆嗦的叶一心,一触即离,他用一种让人安定宁神的嗓音,缓缓地念,“春色方盈野,枝枝绽翠英。依稀映村坞,烂漫开山城。好折待宾客,金盘衬玉琼。”
“臣弟选杏花,便是因着这首杏花诗的缘由。”
所有人仍处于怔忡当中。
上官云影目似辰星,清澈有神,他垂睫笑了一笑,再抬眼时,一副落落大方的姿态,负手而立,看向那袭明黄,傲然轻声,“庾信之诗,为梁之冠绝,启唐之先鞭,而他的《杏花诗》一首更是以杏花入诗的滥觞。莲妃娘娘绮丽美艳,正如皇兄生平最爱赏看的杏花,臣弟可有记错?”
千年冰山有一些呆。
所有人都有一些呆。
叶一心已经完全石化了,她怔怔地看着上官云影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五爷党纷纷垂头丧气,败下了阵来。
上首的莲妃娘娘美目盈盈,紧紧盯着上官云影看了几眼,再看向那礼盒中的杏花,眸色不知为何便突然黯淡了下来。
冰山皇帝鹰隼般的眸子将上官云影与叶小太监打量一番,忽地冷笑,“七弟倒真是费心。只是…这礼物不是这小太监选的?”
叶一心心头一个咯噔,多嘴了我靠!
上官云影淡淡一笑,“皇兄既已看出,又何必取笑?”修长手掌将叶一心的手儿牵起,他凝视着她,温柔地道,“阿叶素来贪玩,缠着臣弟要来宫宴,臣弟不许,她便去缠云鸯…”
点到为止,却一目了然。
一句话,将冰山想要施加的欺君之罪顶了回去,一句话,却也让在场众人反应各异起来——
“你,你,你竟然是个女的?!”
五王爷殿下扇子掉了。
“辛少,辛少…”
云鸯霍然起身,步步后退,满脸的震惊与不信,眼里都含了泪了。
“这就是七王爷前几日求婚的对象?”
不少朝臣一脸恍然大悟。
“啧啧,也没见长得多么好看…”
五爷党们抓紧吐槽。
场面一片混乱,上官云影趁乱攥了攥叶一心的手掌,他磨着牙道,“回家再同你算账。”
话音刚落,忽听殿外传来含笑却阴冷的一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大家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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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亲们连泡都不肯冒了…好桑心。】
【V037】缠绵!
所有人再一次呆了。
殿门处,缓缓走进一袭紫色朝服,叶一心转头看了一眼,秀美似女孩儿的面孔,身姿款款却极高挑,眼角下方一颗泪痣,盈盈娇俏,泫然欲泣…她禁不住嘴角一抽。
是叶无期!!!
叶无期进殿后先看了叶一心一眼,他笑眯眯地叫,“阿姐~”
他的嗓音似水一般温柔,恍若上等的绸缎滑过肌肤似的,清醇,性感。
叶一心听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她忍不住往上官云影的背后缩,颤着声儿叫,“上官…”
叶无期闻声一顿,这才看到了上官云影似的,与叶一心七分相似的面容微一舒展,他笑得好乖,嗓音甜甜。
“姐夫好~”
上官云影冷着脸,没寒暄,没应声,神情甚至有些严阵以待。
叶无期潋滟重光的眸子盯着二人紧紧相牵的手掌,他看了一眼,眸色忽地一凝,依稀有一抹红光一闪而过。
再抬眼时,已然恢复了常色。
疾走几步,行至殿中,少年九门提督大人朝上座施礼跪拜,“微臣叩见万岁,叩见莲妃娘娘。”
冰山万岁正沉浸在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时的那句诗里,他拧着眉问,“什么红杏出墙来?”
叶无期眼角一挑,瞥叶一心。
他笑。
他笑得邪意滔天,叶一心又是一个哆嗦,禁不住拽紧了上官云影的衣襟,往后又躲了一躲。
他笑得让她面色狠狠一白。
叶无期凝视着她握上官云影衣襟的手,定定看了几眼,他眸色一窒,忽地展颜,微笑着道,“我阿姐没同陛下解释清楚么?”
他明明在笑,叶一心却莫名心头一跳。
果不其然,叶无期的眼眸紧紧盯着叶一心的脸,像是一刻也不肯移开眼来,他的笑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嘴里更是掷地有声地道,“所谓红杏出墙,是指女子品行不端,有了心上人后,却又要攀折他枝,与别个交好——”
殿内有数秒的死寂。
真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针掉了都能听见。
下一秒,所有人一瞬之间齐齐哗然。
“大胆,竟敢送这种东西给娘娘?”
“天,这分明是调戏,是勾/引娘娘!”
“这就是七王爷要娶的女人?她,她,她,她分明是居心不良!”
所有人在一瞬之间齐齐用震惊而又嫌恶的眼神凝视着叶一心,甚至也包括云鸯,叶一心恍然间回过了神来,明白自己被叶无期给害了,她尖声道,“你混蛋!”
叶一心要发飙!
可惜晚了,有人比她更早一步发飙——
正座上面的冰山皇帝一瞬之间勃然大怒,他抄起手边的酒盏便丢了下来,“混账!”
酒盏目标明确,直扑叶一心的脸面。
冰山皇帝显然也是个练家子,准头很灵,眼瞅着那酒盏要飞过来了,叶一心仍怔怔的,叶无期蹙眉欲将她拽上一拽,嘴里急唤,“阿姐!”
眼角霍然扫到绯色一闪,“嘭”的一声,酒盏撞上了什么东西,铿然落地,酒水淋漓蔓延。
顺着俊美无双的脸孔滴落了下来。
叶一心望着上官云影,望着他酒水淋漓的脸,她怔怔犹自晃神,却听一旁五王爷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道,“好一个英雄救美!七弟自己把酒盏挡了,可是要连罪名也一起担?”
上官云影抬手拭了拭被酒盏磕破的额角,血渗了出来,他抿唇未言。
所有人一时间再次陷入了怔忡,正座上,莲妃如水的眸子看了看上官云影,又看了看叶一心,眸色复杂难辨。
这一次,同样是冰山皇帝率先回过了神来——
他气得面色恐怖到吓人,抬袖指着殿下,唇瓣哆嗦着厉喝,“来人,把,把这两个混账东西,打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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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
一个小太监缩在牢房的石床上面,抱着膝,苦着脸,一脸的懊恼。
眼睛盯着地面,盯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工夫了,终于,她喃喃地说,“你何苦要跟我进来?”
同一牢房内的那袭绯衣动也不动,像是入定了似的,背对着她,沉默。
叶一心抬眼看他,忽地就红了一整双眼。
她的鼻音很重,含着哭腔,委委屈屈地说,“我…我也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绯衣仍是不动,仍是盯着地面。
叶一心不喜欢他不理她,莫名就慌了,赤着脚跳下了地,手链脚链捆得她每走一步便哗啦啦的响,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踱到那袭绯衣背后,站稳了,咬着唇,几乎要哭了。
“上官…”
她带着哭腔软趴趴地喊。
一声上官,唤得是从未有过的心酸,豆大的泪滴子砸下来那刻,那袭绯衣总算动了一动,他轻声叹,“你怎的总是喜欢乱来?”
他总算肯理她了,叶一心又欢喜,又委屈,套着手链脚链艰难地挨着他坐了下来,她抽了抽鼻子,哽咽。
“我…我希望你能够欢喜。”
绯衣震了一震。
眼泪忽然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都止不住,叶一心包了一眼眶的泪,越哭就越是厉害。她边哭边抹着鼻水道,“我,我…我想帮你把莲音给抢回来!”
绯衣终于侧转,上官云影回了身,望着她的脸。
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幽深一片。
叶一心越哭越是厉害,眼泪掉得完全来不及擦,脸上被云鸯涂抹的易容因此也渐渐花了,露出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她花了一张小脸,打着哭嗝,抽噎,“我,我…”
没有“我”出个下文,一双微凉柔软的唇瓣,压了下来。
箍在腰间的那双手收紧,收紧,再收紧,他几乎要把她的腰肢给勒断。
叶一心喘不匀气儿,腰又被他箍着,嘴巴上更有他的唇齿在啃咬,肆虐,不多时她便气喘吁吁了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掌在她脊背上揉搓,按压,他像是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里面!
唇齿交缠,恼恨缠绵,他哑着声儿在她耳畔恶狠狠道,“本王的陈年旧事,你怎么那么爱管?”
她的嘴唇被他咬破了,红艳艳一片。
她迷离着眼,肿着眼圈,要说话,一开口却硬生生变成了哭嗝。
嘴巴好痛,伸出舌尖儿舔了一舔,好腥,她抽噎着,喃喃地唤,“上官…”语气似哀似求,眼神却迷离茫然,若这世间有什么比媚药还催情的东西,非她莫属——男人似是陡然间被唤醒了的野兽,喉头一滚,俯低身便再度亲了下来。
那是一个几乎让叶一心呼吸断绝的吻。绵长,霸道,缠绵。
他吻得极重,极狠,极用力,根本不把她的唇瓣当唇瓣。叶一心起先尚且有力气抵抗,她用手推搡他的胸膛,可时间久了,吻得深了,力气竟像是渐渐被他给抽尽吸干,她浑身绵软如水,泥一样瘫在他的怀中,任君蹂躏…
直到被吻得胸口起伏、几乎缺氧,他终于放开了她。
脸颊搁在她的颈窝里,喘一喘气,他哑着声儿道,“你既然不自量力要管我,便把这一辈子管完!”
叶一心没能应出声儿来,眼皮一翻,竟然被亲得晕了过去。
昏暗绰约的牢房里面,绯衣男人垂睫,看着怀中花了脸的“小太监”,他的眼神很黑,很软。
幽静幽静的牢房,均匀清浅的呼吸,她瘫在他的怀里,他闭了闭眼,呢喃。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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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府上,连夜审案。
林锐一身紫色朝服,在堂上端然坐着,下首依次陪审的有冰山皇帝,五王爷断袖,与九公主云鸯。
堂下跪着面色清冷的上官云影与叶一心,叶一心缩在上官云影的怀里,昏迷不醒,一张花了妆容的小脸惨白一片——她这一夜先是吓,又是哭,哭完又被上官云影那么亲了一顿,大半夜的竟然就起了烧。
皇帝不许放叶一心去诊病,林锐无奈,只得领命将二人从天牢里提了出来,堂上,惊堂木一拍,林锐竭力做出威严的架势,喝道,“七王爷可知罪?!”
上官云影掀睫,却并未看林锐一眼。
他清冷冷看向那袭明黄,一字一顿,“要杀要剐,尽随皇兄喜欢。只是,阿叶病了,不能再拖,还请皇兄放我二人,暂且离开天牢。”
一句“要杀要剐,尽随皇兄喜欢”让正欲进门的莲妃娘娘脚步猛然一顿。
【V038】大婚!
一句“要杀要剐,尽随皇兄喜欢”,让正欲进门的莲妃娘娘脚步一顿,紧接着那声“阿叶”,让她粉面一白,未抬眼,便听厅内皇帝阴冷讥诮地道。
“七弟既然对她如此情深,今夜便只当作是一场误会,朕颁下圣旨,你同叶姑娘即日成婚,可好?”
门外,莲妃娘娘素雅的面庞,霍然间惨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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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七王爷府内又是一片忙乱。
叶一心烧得厉害,冷汗不断,还直打颤,整个人直往上官云影的怀里钻。
管家手中持着红色的绸缎,望了望叶一心的情形,为难,“王爷…”
上官云影揽着少女颤抖的身子,在廊下站着,他面色清冷,纤薄的嘴唇略略掀了一掀,吐出两个字来。
“照办。”
——上官云初提出的惩罚,是让上官云影与叶一心即日成婚。是的,即日。
审问他们时已是半夜,亏得皇帝大人竟当场拟了圣旨,朱笔一挥,不由分说地道,“叶一心是叶尚书府上的婢女,又曾主动爬过七弟的床,既是如此的身份,纳采问名之类的俗礼也便免了,七弟今夜纳她为妾,与她洞房。”
皇帝未免也太过急些,说出这番话后,林锐与云鸯均是当场便变了变脸。
云鸯仍旧恋着辛少,没有死心,不由得脱口阻拦,“皇兄且慢!”
上官云初不肯慢,他冷冷拂袖,振衣而起,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七弟迟迟不娶,天下这才会生出他与莲妃的谣言,今日见他同叶一心如此情深似海,何不就势将婚事办了,既堵住世人悠悠之口,又了却朕的一桩心愿?”
这是他的一块心病,而不是什么心愿。话刚落地,冰山皇帝阴鸷着脸,迈出了正厅。
门口,依稀扫到那抹匆匆离去的华衣,他鹰隼般的眸子忽地一眯,唇边绽过一抹寒冷笑意。
莲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