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烫的男性躯体在捕捉到这句话后,全身的肌肉立刻绷紧,连那流连于软玉温香的手指也立刻僵硬了。那一瞬,除了彼此的呼吸,没有一丝声音。周遭的气氛凝重得像是结成了固体。也不知是那伤口的痛楚让他停了下来,还是她的言语惊醒了沉迷的他,总之,他没有再动。当蓦嫣睁开眼睛看他时,从那深黑的眼眸中,她看见了一抹难以掩饰的剜心的伤痛。
她知道,他定然能够理解她话语中的“他”指的是萧胤。
她并不是一个保守的女人,曾经,她对叶楚甚也有着好感,倘若,他与她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此刻,她会顺其自然。可是,她的道德底限接受不了那种禁断不伦的关系,她无可奈何。
她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再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良久之后,叶楚甚抽身而起,面无表情地穿上衣服。蓦嫣狼狈地蜷成一团,抓过那散乱的衣服要往身上套,可是,却被叶楚甚接了过去。
“晚枫对我说,你如今对萧胤情根深种,我本还不信。”幽幽地,他垂下眼眸,细心为她系上肚兜,穿妥衣裙,最终,薄唇挤出的是一句极轻极轻的诘问:“你和我拜过天地的,你该是我的妻子,为什么会这样?”
蓦嫣不敢看他,只是咬着唇,半晌才开口:“叶楚甚,你真的很好。”顿了顿,她难堪地敛着眼眸,讷讷地应了一句:“可我只当你是我哥哥。”
这一句话,她一点也不陌生,从小到大,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电视剧,每当涉及到没有结果的恋情时,总会出现这狗血天雷的台词。可为什么,这一刻,这狗血得过分的台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不忍?!
她不是把他当做哥哥,而是,他的的确确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叶楚甚许久没有搭腔,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将她的衣裙都穿系妥当了,他才握住她的肩膀,逼她正视他:“嫣嫣,我真的,从来没把你当成妹妹。”
该要怎么回应?
看着他那双如同能吸人魂魄的眼眸,蓦嫣没辙了。
叶楚甚到底是个惯于察言观色的人,此时此刻,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词穷。他起身,捡起那只被她扔在地上的狼毫,重新坐回书案前,似乎是刻意离她远远的。
“嫣嫣,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你心里,我和别的人是不同的,可是,你亲昵地唤萧胤做‘狸猫’,就连晚枫也能唤作‘枫枫’,只有对着我,还是那么生分地连名带姓。”就在蓦嫣发呆的时候,他一边画着布兵图,一边轻描淡写地诉说着:“我这颗蒜的分量,到底还是比不过萧胤那两根葱呵。”
听似一个那么微小的要求,那么不甚在意地诉说,可是,却有着无限的委屈。蓦嫣心里的内疚全都缠到了一起,烧灼一般疼痛。若不是刚刚经历了如此尴尬地局面,她也拿不准自己会不会冲上去,一把抱住叶楚甚。
“那我以后叫你‘狐狸’,好么?”她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只觉得,他看上去,那么像雪地里的一只白狐狸,优雅从容,纤尘不染。
叶楚甚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好一会儿之后,他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喃喃地低语着,连呼吸吐纳中似乎都溢满苦涩的味道,哽住了喉咙,从中强挤出的每字每句,已然嘶哑,酸涩,冰凉:“其实,我有时很嫉妒思禹…如果我不是长子,我应该也能像他一样任性妄为吧…看着他那么死心塌地地喜欢娰霏卿,我突然觉得,我这二十多年来,似乎从来没有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我也想真真正正做自己喜欢的事,不顾一切地去争取自己喜欢的女人。”说到最后,他手里的狼毫突然顿了一顿,微弱地在唇边扬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那么哀恸,那么沮丧,须臾之后,才默默挤出一句似有千钧重的话:“可我好像还没有动手争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蓦嫣心里一紧,微垂下细密的睫毛,轻轻地抿起唇,把手搁在膝盖上,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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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叶楚甚终于画完了那张布兵图,抬起头,他看了看坐在床沿的蓦嫣,她似乎是累极了,倚着床头便睡着了。而门口,萧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盯着蓦嫣,一声不吭,如同鬼魅。
叶楚甚将布兵图折叠起来,往地上一扔,眉梢微微挑起,一副轻蔑不屑的神色,有心要他亲自弯腰去捡拾。
“我低估你了。”萧胤眯起眼,走上前捡起布兵图,看也没看就揣进衣衫内,尔后,他走到床榻前,抱起蓦嫣,看着昏睡的她无意识地蜷在他的怀里,像一只怕冷的小动物,缩成一团。
“你太自视甚高了。”叶楚甚眼角勾画着冷清的线条,脸上浮起了酸涩讥诮的冷笑,一丝似有似无的矜傲从高挑的眉角处扬起来:“今天你能把她抱回去,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睡在我的床上,谁也抱不走。”
“是吗?”萧胤抱着蓦嫣,一步一步往门外走,音调里带着冷凝:“如果我说你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你信不信?”
他知道,叶楚甚是他最大的对手,他也知道,比起他的心机重重,层层谋算,叶楚甚对蓦蓦的感情似乎要澄澈得多,没有掺杂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而且,叶楚甚身处弱势,更明白急流勇退以情动人的道理。
这段情,他不过是运气极好的险胜,胜在蓦蓦和叶楚甚的血缘关系上。
可是,他到底是赢了。
叶楚甚不置可否,模棱两可地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倘若没有你,她会是我的。”
萧胤的脚步微微顿了顿,他没有赢家的得意洋洋,也没有急着道破玄机,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地,只是轻轻应了一句:“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是你的。”

暧昧之约

第二天一大早,蓦嫣昏昏沉沉地从梦中清醒过来,一睁眼,竟然看到萧胤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
那双深邃得泛起幽光的眼眸正静静地看着她,那俊脸上的五官轮廓分明,神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叶楚甚的房里睡着了,根据逻辑推理,应该不可能睁眼看见萧胤的脸,所以,便直觉以为自己还在做梦。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过去摸了摸他抿起的嘴唇,竟然发现手感很不错,越摸越是大胆。到了后来,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她狗胆包天地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一口那甚得她喜爱的嘴唇,亲完还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和你睡了那么久,也没见你禽兽过,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怎么,蓦蓦,你很希望我变成禽兽么?”那原本该在梦里一声不吭的人突然弯了弯那弧度完美的唇,扯出了一抹辨不清是讥嘲还是讽刺的笑意,眼里凉凉的,带点薄情,就连说话也带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是不是最好能够像昨晚叶楚甚那样?”
“呃?!”蓦嫣愣住了,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在做梦。她如今不仅是睡在萧胤的床上,确切一点说,是睡在萧胤的怀里。
一时之间,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个乾坤大挪移法,竟然从叶楚甚的房里平白无故地到了萧胤的房里。再说,平素里,萧胤总是起得很早,先一个人看看书,然后便把睡懒觉的她从被窝里挖起来,吩咐不情不愿的她去打水来伺候他梳洗。
可今天——
今天很奇怪,如今都已日上三竿了,他竟然还没起身去折腾那位毁木赞老伯伯,还兀自躺在这床上,他难道就不担心来不及解毁木赞身上的毒,白白地输给向晚枫,辜负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凌之昊的一番嘱托么?
脑子一个激灵,她突然思及昨晚与他争执的问题,立马一跃而起,虎着脸,该做什么还是照旧做什么,只不过,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待得她去打来了热水,萧胤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径自净了手擦了脸,照例去毁木赞那里解毒下毒,和向晚枫继续斗法。
只不过,今天,他似乎是在变着法地折腾那半死不活的毁木赞老伯伯,不仅用他那根长得吓人的“涅槃针”在毁木赞身上泄愤似的可劲扎,还抽风似的开出了甚为奇怪的药方子,要毁木嵩在一个时辰之内去取无根之水熬煮雪山之火,再加上一对雌雄原配海东青的眼泪做药引,真能把人给活活忽悠死。
毁木嵩被这个怪异的药方子搞得焦头烂额,见萧胤冷着一张脸,脸色铁青,知道他多半是因为昨晚“捉奸”的事心中有怨气,又不敢多问,怕不小心摸了老虎屁股,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那完全没头绪的“无根之水”和“雪山之火”。
蓦嫣冷眼旁观着萧胤的一举一动,知道他心里定然不舒坦,却苦于无处发泄,便牵连不相干的人,可是,她心中也不舒坦,怎么也不肯先低头认输。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么,冷战就冷战,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一直在肆无忌惮的利用她,那么,她也有权利拒绝被利用吧!?
最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人生自古谁无死,她是坚决不会妥协的!
眼见着一个时辰快到了,毁木嵩满脸沮丧的回来,说一对雌雄原配海东青的眼泪倒是找到了,可实在不明白什么是“无根之水”,也找不到所谓的“雪山之火”。蓦嫣实在看不下去萧胤这么折腾人,这才暗暗地告诉毁木嵩,其实,那所谓的“无根之水”就是未沾地的雨水,而所谓的“雪山之火”则是天山红雪莲。
待得毁木嵩端来了那碗气味怪异的药,萧胤面无表情地瞥了蓦嫣一眼,尔后,见毁木嵩离开了,便照例要她把药给喝下去。只不过,他的语调已经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和促狭,淡淡地,口气很是冷漠。
蓦嫣哼了一声,只当作没听见,还故意撇开头,看也不看他。当萧胤冷着声音又要求了一次,她索性故意当着他的面,示威一般把那碗药给倒进了墙角的大花盆里,让那昂贵而费尽心思的药汁尽心尽责地帮助植物迅速生长。
萧胤的脸色有多难看,可想而知。
就这样,一整日的冷战,到了晚上,蓦嫣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安身之所来。
说实话,到了北夷之后,她一直毫无顾忌地和萧胤同吃同寝,不知情的人早就把她当做萧胤的暖床丫头了。可如今,她和萧胤闹起了别扭,要是再睡同一张床,似乎显得太没骨气了一点。可是,如果真的要卯着性子到别处去睡,她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
去叶楚甚那里吗?
昨晚,一时意乱情迷,箭在弦上,她差点就没能守住最后的防线。要是她这么贸贸然地跑去和叶楚甚同睡,难保不会鬼迷心窍干出点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来。
至于向晚枫那里,也是去不得的。虽然性格乖僻的向晚枫昨晚对她有些出人意料的关切举动,可是,她和他积怨已久,难保他不会借机报复,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至于莲生——
莲生如今还挂着向晚枫小厮的名号,说不定晚上还得要睡在向晚枫床前的榻上,她去掺和什么,难道和个小正太一起挤在那榻上对数绵羊么?
对了,做丫头小厮的,不是应该睡在主人的塌前随传随到么?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有了主意。
到了安寝的时候,她当着萧胤的面把枕头被子什么的全都给一股脑扔在地上,大摇大摆地躺上去,表情木然地望着屋顶,显示出自己誓死打地铺的决心,对坐在床榻边一脸难看之色的萧胤完全视而不见。
看她如此明显的情绪抵触举动,萧胤眯起眼,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很久很久,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半晌,这才耐着性子问她:“蓦蓦,你究竟要同我闹别扭闹到何时?”说这话时,他那素来关于挑高的眉梢垂敛着, 看起来显得他有些没精打采。
“公子见谅,奴婢今日癸水来了,恐怕没办法侍奉公子安寝。”蓦嫣撇撇嘴,搬出早就想好了的理由砸过去,故意咬文嚼字地和他对着干:“奴婢担心那些污秽的东西玷污了公子,所以,今晚睡在地上就好。”
说到这里,她呲牙啮齿地冲着他毫无笑意地笑了一记,尔后,便翻过身,闭目假寐。
“胡闹!”听她说癸水来了,萧胤极慢地从唇缝里挤出了很难得的谴责言语,那冷然的声音里满是质问:“地上如此湿冷,要是真的睡上一夜,你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仿佛是正等着他有这样的责备,蓦嫣一下子坐起来,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他对视:“既然公子怜香惜玉,担心奴婢受不了,那么,不如公子来睡地上好了。”她说得很大胆,也毫不留情面,甚至称得上是言辞尖锐,等着他像当初聂云瀚一样,被这个反诘给弄得左右为难,无法下台。
她就不信,这个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由里到外无一不讲究的狸猫皇帝,会纡尊降贵地甘愿睡在地上!
萧胤看着她挑衅的眼光,漆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恍惚,如同一枚钢针,刺得他的心微微痛楚了一下,就连胸臆中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汇聚,最终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脆弱。他站起身,主动伸手去拉她,似是认输妥协。
“蓦蓦,你真的,那么恨我么?”他问得很轻,似乎在记忆之中,他从不曾这么小心翼翼地询问过谁这样的问题。
这种从未有过的忐忑,令他的心不踏实地跳动着,没了倚靠,没了支撑。
见他伸手来拉自己,蓦嫣几不可闻地用鼻音哼了一声,故意避开他的手,顺势又躺倒在地上。
这种拒绝和谈的态度,于萧胤而言,无疑是极度难堪的。他的脸色微微一白,手在半空中颇为尴尬地停留着。
好一会儿之后,他似乎又恢复了平素的波澜不惊,压低了声音:“如果你真的不愿和我同床,那么,就换我来睡地上吧。”只是,他眼中有着她没有留意到的光亮,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明明灭灭着。
听他这么说,蓦嫣很不客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毫无内疚感地顺遂他的言语,存心要看他会不会遵守诺言,真的去睡地上。
萧胤没有说话,见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这才起身,将地上的枕头被子什么的也一并扔上床,灭了烛火,颀长的身躯躺在地上,。
“我想,毁木措会很高兴,他的挑拨离间之计到底也算是有效用了。”喟叹一声,他感慨了一句,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听上去似乎还带着一些说不出的辛酸。
蓦嫣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没听他再发出任何声响,突然有点说不出的担忧,扒在床沿边上悄悄偷看他。只见他以手枕在脑后,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毫无睡意。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地上是如何的湿冷,她心里有数,见他就这么躺在地上,连枕头被子也没有,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可是,一想到他之前如何肆无忌惮地利用叶楚甚,好一副理所当然的腔调,她便觉得心里堵得慌,不得不硬起心肠,翻了个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这算不算有所恃宠而骄?
他一定也在心里骂她自私无情吧!?
他对人毫无罪恶感的肆意利用,无所不用其极,和她此刻的举动有什么区别?说到恶劣,恐怕更甚吧?
其实,她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将心比心,多想想他人的感受罢了。
就这么心绪不宁地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好像心里有什么牵挂似的,明明床榻舒适,被窝暖软,可她却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做的都是些阴阳怪气的噩梦。
直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缓缓贴近她,睡梦之中,没了那些涉及自尊理智的顾虑,她本能地依偎过去,一把抱住,像是寻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可怜巴巴地在其间蹭了几下,这才真正安稳地睡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醒来,某女眯起眼看着和自己同塌而眠的男人,一副万分不爽的模样,瞪圆眼睛指责:“你昨晚不是主动要求要睡在地上的么?!”
他竟然毫无信用地不知几时爬到了床上来,还把自己“塞”入她的双臂间充当大布偶熊,实在是太恶劣了!
男人淡淡地瞥了某女一眼,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带着说不出的性感,面色深沉得令人难以看透:“半夜里,你做了噩梦,一直哼哼唧唧地,吵得我睡不着。”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他之所以睡到床上来,全都是因着她毫无自觉地呓语搅人清梦的缘故,而并不是他没有信守承诺。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实在是冠冕堂皇得有些离谱,言语之间,甚至还带着不求她感激零涕,只求她赐予一夜清净的感慨意味。
某女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手指眼看就要戳上男人那张俊逸的脸庞:“你个——”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仆役的声音:“凌先生,北亲王的使者前来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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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胤应了声“带他过来吧”,便不再与蓦嫣继续争执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径自让门外的仆役盛来了用以洗漱的水。蓦嫣心里不爽,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好一会儿,见他不痛不痒,连眉头也没有挑一下,索性赖在床上,拉起被子蒙住头,那模样,哪里像是个贴身侍奉的丫头,倒像是一个耍脾气的主子!
须臾之后,那个北亲王的使者被仆役引着入了萧胤的寝房。
“凌先生,北亲王派我给您送了些礼物过来。”那使者的声音妩媚悦耳,带着说不出的娇媚甜腻,似乎是久已练就,增之一分则太甜,减之一分则太淡,再配上那恰到好处的巧笑倩兮,实在是一个百分百完美的高级交际花:“希望凌先生笑纳。”
蓦嫣躺在屏风后面的床榻上,听着这很有几分耳熟的语音,好奇把头伸出去张望。果不其然,隔着屏风,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娰霏卿。
娰霏卿一身妖娆的装扮,身段娉婷,举手投足堪称无懈可击。此时此刻,她正捧着一个小巧精美的盒子呈到萧胤面前,看那模样,应该是什么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所谓无功不受禄,凌某与北亲王没什么交集,真是承蒙他看得起我。”萧胤不怎么领情,只是看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接,径自端起桌上新沏的茶水啜了一口,语调悠然,言辞刻薄,颇有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只不过,这等劣货,在北亲王眼里也称得上是礼物?!莫不是打发乞丐的?”
娰霏卿听出了萧胤的可以找碴,也不去计较,只是娇俏地轻轻笑了笑,把那盒子搁置在一旁的桌案上,这才说明自己此番前来的真正意图:“北亲王说,他与叶公子素来有交情,既然叶公子看上了凌先生的丫头,凌先生不如就把那丫头予了叶公子,成全一对露水鸳鸯,岂不是美事?”
这么一来,别说是萧胤,就连蓦嫣也知道,北亲王毁木措旨在搅乱这一池本就浑浊不堪的水,挑拨萧胤和叶楚甚的关系。许是期待着看萧胤和叶楚甚因着“捉奸”一事而互殴,可是却没能如愿以偿,于是,今天就派娰霏卿上门来添加猛料来了!
好个卑鄙无耻见缝插针的毁木措!
“叶楚甚都没向我开口要人,北亲王倒是先一步热心地做起人情来了。”萧胤的反应冷淡得很,乍一听上去,言辞之间带着一分凛冽,脸上的笑容极淡,却也极冷:“若是把这个丫头白白给了叶楚甚,那么,谁来侍奉我?”
娰霏卿闻言,声音更是甜了几分,慢慢地偎到萧胤的身边,风情万种地靠上前去:“北亲王说了,凌先生想要什么样的丫头,只管告诉他,他定然会想尽办法为您找到,无论是资质和品貌,绝不会比这一个差。”说得虽然很是客套,可那暧昧不清的言辞,只差没有自荐枕席了!
这!这!这!
这算什么?!
蓦嫣一下子觉得胸腔里酸酸的,似是一下子便蓄积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怪异液体,见不惯自己喜欢的男人被别的女人倾慕。
就在她酸不溜丢的以为,萧胤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和那娰霏卿做点暧昧举动,借以引发她的醋意时,萧胤的声音已经从屏风的另一边传来了。
“娰霏卿,你最好离我远一点。”那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性感,却也出乎意料的冰冷无情,带着极浓烈的告诫意味,连一丝情面也不留:“你身上那股子娼妇的味道,我闻不惯。”
这下子,别说是娰霏卿,就连蓦嫣也怔住了。
娰霏卿难堪地僵在那里,好半晌不知该如何应对。
“霏卿本就是个娼妇,凌先生看不上眼,那也无可厚非。”到底是个识得进退的高级交际花,难堪的情绪似乎瞬间就被抛诸脑后,娰霏卿掩着唇,窃窃娇笑,眼眸若蓄了水一般,波光流转:“不过,听说凌先生很宝贝的那个丫头和叶公子——”她暧昧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刻意地想要激起萧胤的怒火,好一会儿才啧啧喟叹地摇头补充道:“看起来,那个贞洁烈妇似乎也不比霏卿好到哪里去。”
一听那意有所指地针对性言辞,蓦嫣的怒火一下子就烧上了头顶,正当她思虑着究竟要不要一跃而起,出去和那娰霏卿对掐一番时,萧胤却已经淡然地笑起来了。
“娼妇也分三六九等。”他那轻而徐缓的言辞听起来颇有点轻描淡写的意味,可一向内敛的眼眸中,突地就渗出了一缕毫不掩饰的戾气,令人心惊胆战:“像你这种,从南蛮一路被男人睡,如今睡到北夷来丢人现眼,还恬不知耻,引以为傲的女人,也不知该不该算是娼妇里头最下贱的?!”
此言一出,美人僵直!
“你?!”娰霏卿大惊失色,被萧胤言语中的暗示给惊得好半晌没能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她自认身份掩饰得极好,就连素来诡谲谨慎的北亲王毁木措也没能识破她的伪装,眼前这个身份来历皆似谜题的鬼医凌青墨,究竟是从何得知她的来历的?
“娰霏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见她连脸色都变了,萧胤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似乎有着扼住了别人弱点的快感,听起来颇为恶毒,却也大快人心:“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就连你留在毁木措身边效命的目的,我也知道。”
娰霏卿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思虑该要如何应对。最终,许是知道否认也没有用,她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询问起他的意图来:“你想怎么样?”
萧胤轻轻哼了一声,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悠闲地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不想被毁木措知道你的身份,你最好乖乖听话。”看着那在水中上下飞旋的碧绿茶叶,他头也懒得抬,竟然能够将那胁迫的言语也说得如此魅惑人心,充满魅力:“你也知道,毁木措喜好如何收拾那些图谋不轨的女人,尤其是,像你这么放荡的女人!”
娰霏卿不说话了。
待得豁哄黑诈地从娰霏卿嘴里套出了毁木措的一些秘密,萧胤才意兴阑珊地放她离开,走前,他也懒得多做警告,只是漠然地赠与一句“好自为之”。
“那个女人——”蓦嫣听得愣愣怔怔地,见萧胤绕到床榻前,一脸似笑非笑,一时没有忍住,竟然打破了之前要冷战到底的决心,先一步开了口。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懊恼地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记得蝶儿布吗?”萧胤坐在床榻边沿,看她从被窝里伸出头来,头发凌乱的模样,淡然一笑,为她释疑。见她错愕地点头,颇有些迷惘,这才接着往下:“蝶儿布就是南蛮王借口进贡安插在内廷的探子,而娰霏卿,是安插在北夷的探子。”
蓦嫣总算将一切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了。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那南蛮的老藩王不愿再居于大汉的统治之下,可又没有能力反抗,只好背地里派这些女人出来搅搅浑水,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她很是奇怪,萧胤似乎什么都知道,也不知,他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些消息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好奇得半死,忍不住又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