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嫣无力地靠在聂云瀚的身边,闭上眼,也顾不上自己会不会被他给吸光了血。
要是眼前这个男人没有那么多企图,那么,该有多好,至少,她还可以欺骗自己,他对她的
这一番情意,也比拟得上那千古传颂的所谓爱情了。
爱情,说到底,不过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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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瀚睁开眼,见蓦嫣又昏睡过去了,兀自抿抿唇,将嘴里的她的血给吐到地上。
那殷红的血在湿软的泥地上,混合着浑浊的泥泞,像是裂开了一个可怕的伤口,显得很是触目惊心。
没错,他现在的确是在发烧,但,还没有烧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刚才,她咬破自己的手指,拿血给他解渴,这样的举动的确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于,他的嘴里还残留着她的血的味道,腥膻,却也甘甜。
看着她指尖那缓缓流血的伤口,他更加迷惘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趁着她昏睡之际,解开了她的衣襟,撩起了她的裙摆——
原来,她尚是完璧。
那么,也就是说,萧胤与她之间并没有苟且乱伦的□。
看来,他被误导了。
亲自验证而得知了这个事实,聂云瀚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突地一下就轻松了起来,像是一下就卸除了背负已久的包袱。
打定主意之后,他咬紧牙,忍着剧痛,将自己那脱臼的腿骨硬生生掰回原位,尔后,便将自己的外衣撕成布条,结成一条长长的绳索,将蓦嫣牢牢地绑在自己的胸前。
萧胤那帮家伙也不知是在干什么,竟然这么半天还没找到这断崖之下来。趁着如今神智还有一丝清明,他应该是可以顺着断崖攀爬上去的。
虽然他皮粗肉厚,久经历练,背上的伤口不足以致命,可是,这个笨女人的身体很显然是经受不住考验的。她如今这模样,很明显是染上了风寒,要是不赶快医治,只怕过不了多久,便会小命休矣!
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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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嫣再一次睁开眼,看见的是华丽的雕花床顶。
那一刻,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断崖下一命呜呼之后,再一次地穿越了。
穿了,也好。
正当她暗自庆幸不应再面对那些尔虞我诈阴谋阳谋之时,向晚枫那张极俊俏却也极冷漠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如此毫无预警,如同恐怖片当中最具震撼力的细节,吓得她双眼圆瞪,差点没有尖叫出声。
“你醒了。”见她骤然清醒,面部表情仿似见了鬼,向晚枫便板着脸,神情冷淡地开口,成功地将等在一旁的萧胤和叶楚甚给引了过来。
蓦嫣咳嗽了好几声,喉间的不适似乎才稍稍缓解了,她缓过气之后,这才发觉全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软软地疼痛,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哀哀地瘫在床上,呲牙啮齿地问道:
“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过分。
“断弦居。”向晚枫将摆放在床头的银针,药盒等物一一拾掇妥当,这才慢条斯理的应着。
蓦嫣抽了一口气,鼻腔一吸入空气,便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原来,她们已经离开九嶷山,回到徽州了。
她一边咳,一边想起和自己一起在断崖下的聂云瀚。想来,他背上的擦伤也不轻,再加上腿骨脱臼,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于是出于关心,她便顺口问了一句:“聂将军怎么样了?”
“还没死。”浓如墨染的眉,微微拧了起来,向晚枫惜言如金,语音平稳,挤出嘴唇的仿若“三字经”,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愿多说,以此算作回答。
蓦嫣有点愣了,看着向晚枫,明显感觉他似乎是在生气,可是,却不知他在气什么。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望向一旁的叶楚甚,见他神色和悦,这才敢小心翼翼地继续询问:“你们在断崖下找到了我们?”
“不是。”叶楚甚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眉梢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倦意:“我们误以为你是被居心叵测之人给掳走了,便立刻一路下山,四处追查,没想到你们掉下了山崖,更没想到的是,聂云瀚满身是伤,竟然还能强撑这把你绑在身上,攀着石头硬是从断崖下爬了上来。”
聂云瀚把她绑在身上,攀着石头硬是从断崖下爬了上来?!
惊闻如此具有震撼力的消息,蓦嫣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都有些打结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只能木然地发出“哦哦”声,掩嘴猛地咳嗽了几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不是明明受了伤吗?
怎么——
向晚枫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径自对叶楚甚道:“楚甚,你去告诉莲生,他的主人已经醒过来,叫他不用跪在外头了,赶快去煎药,顺便再端碗枇杷蜜露进来。”
乍一得知莲生跪在外头,蓦嫣更是不解了:“莲生为什么要跪在外头?”
“我姑姑既然把他给了你,那么,他便就是你的人了。”见叶楚甚出去了,向晚枫垂着头继续拾掇物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表情如常,可是,那如墨一般的眼眸却蕴含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做下人的擅离职守,累得主子险些丧命,即便是受罚跪上那么七八天,也是应该的。”
“跪了七八天?!”蓦嫣咂咂舌,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似乎有点不敢置信:“我睡了那么久了吗?”
“七八天?!”在一旁冷眼旁观,一直不曾说话的萧胤终于忍不住了,哼了一哼开口道:“风寒并发肺炎,你已经昏睡了将近半个月了。”
他的语气有些重,像是在生气,那一双幽深的眼,像是在看着她,又像是要用目光刺透了她,显得阴沉难测。
向晚枫也不说话,拾掇完后便径自出去了,那板着的面孔,也像是在生气。
这两个男人究竟怎么了?
莫名其妙的生什么气?
难道有谁借了他们的谷子还他们的糠了么?
否则,脸色为什么会这么难看?
“蓦蓦。”待得向晚枫出去了,萧胤这才站到床榻前,本就极高的身量被烛火拉成一个剪影,背对着光亮的双眼闪过一道扭曲的阴影,令人有些胆寒:“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蓦嫣从没见过萧胤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胸口微微的起伏着,压住咳嗽装傻道:“什么和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胤眯起眼,目光像是针一般,细细地打量她,正要开口将一切挑明,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聂云瀚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
蓦嫣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角里,见到聂云瀚进来了,这才敢稍稍挪动一下位置。“聂将军,你没事吧?”她嘴上虽然在问候聂云瀚,可是眼角却在偷偷地撇着萧胤。
果然,萧胤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聂云瀚见了萧胤,全无礼数,仿佛视而不见,只是径自撩袍,坐到了床沿上:“一点小伤罢了,郡主不用担心。”他倾身往前,目光很是温柔,那眉眼,那神韵,温和得一点也不似一个纵横沙场的武将,不知情的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他与她是相恋已久的小情人:“至多不过是多几块疤而已。”
蓦嫣有点受不了他的热络,只好一边应着,一边掩嘴断断续续的咳嗽,不动声色地往后靠。“呵呵,那就好,那就好。”她极困难地出声,可喉咙却冷得发冰,伴着刺痛,似乎是被什么给冻结住了,好半晌才低低地说出口。
“看来,朕这个做皇兄的误解了王妹的意愿。”萧胤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后,脸上浮起了诡异的笑,神色纵使淡漠,可那一字一句,却像是极困难地从唇缝中挤出来的:“或许,把你赐婚给叶家大公子,不是你的最佳归宿,朕该下旨,将你赐婚给聂将军才对。”
“陛下,君无戏言。”聂云瀚毫无惧意地扭头看向他,顺着他的话尾便接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剑,在空中击打出无形的火花:“臣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希望陛下以后能够信守承诺。”
“信守承诺?”好一会儿之后,萧胤才粲然一笑,眼眸微眯,可却隐隐能见到其间恍惚晃动着的一丝诡谲:“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我怎么忘记了?”

鬼医传人

萧胤素来就是个诡计多端之人,他将自己嘴里的“朕”和“我”分得很是清楚,一点也不会混淆,如同精神分裂一般,什么话是一言九鼎的,什么话是死不认账的,也区分得极是清楚,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就在他的话语冲口而出的那一瞬,他很清晰地看到了蓦嫣眼中的失落之色。
这个小丫头,她在失望什么?
她以为,他方才的言语,是打算要将她当做收买人心的礼物给送出去么?
他方才流露出要将蓦嫣赐婚给聂云瀚的意思,不过是试探一下聂云瀚对蓦嫣究竟是这样的一种态度。
明明,蓦嫣之前曾经设计过聂云瀚,聂云瀚对蓦嫣也一直是没有好脸色,可为什么如今,聂云瀚对着蓦嫣,突然一下就转变了态度?
在断崖下,是否发生了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事?
不过,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蓦嫣要想名副其实地坐稳昭和郡主的位子,恐怕,总得要依靠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添点羽翼才成。倘若她真的有本事将聂云瀚收入麾下,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对她稍稍多一些期待?
所以,下定主意之后,他不动声色,对蓦嫣那失望的表情视而不见,全无罪恶感,只从那犀利的眼神可看出他一闪而逝的淡然笑意。
对于萧胤矢口否认的耍赖行为,聂云瀚脸上那温柔的神情瞬间便冻结了,正待发作之时,端着一只桤木托盘的莲生冷不防推开了门,旁若无人地径自走了进来了。
“两位请先出去。”莲生端着托盘,站在床榻前,那声音犹如瓦楞上的霜雪破碎之后,一簇一簇窸窸窣窣落在结了冰的湖面上,明明应该有着成年男子的低沉却又混合着稚气少年的清悦,即便是客套而疏远的言语,入耳也只觉舒服无比:“我家主人风寒入体,不宜与客久会。”
萧胤凤目半合,浓密簇黑的睫毛微微下敛,将眼底汹涌澎湃的波澜掩饰得滴水不漏。“也对,再过两日,我们就要启程去青州了。”他抬眼瞥了瞥满脸阴沉的聂云瀚,转而看着蓦嫣,眸底邃光幽幽,掠过一丝意味深长:“蓦蓦,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东西。”
语毕,他完美而优雅地转身,自顾自地出门去了,修长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出了一分说不出的洒脱。
不知为什么,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蓦嫣发觉自己的目光有点不自觉地开始随着他转,可是,当他与她对视时,她却又近乎逃避地调开视线。
千万不要喜欢上这个家伙,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城府又极深,一旦沦陷,恐怕自己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可是视线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他而去。
聂云瀚看出了蓦嫣目光中随着萧胤的身影而明明灭灭的情愫,却只是皱了皱眉,未动声色。
“郡主,你先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他沉声开口,临行之前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莲生,拳头在手中轻轻握起,瞬间却又松开了。
待得聂云瀚也出去了,蓦嫣这才伸手打算接过莲生手里的药碗,可冷不丁的,她抬起头,却见到莲生那白皙的脸上,有三道长长的极细的伤口,像是什么极锋利的兵器瞬间划过,只有深深的伤口,皮肉微微翻起,却不见一毫血丝。
她略略有些发愣,咳了几声,疑问才得以脱口而出:“莲生,你脸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莲生不应在主人调养身体时擅离职守,合该遭此惩罚。少主已是手下留情,主人不必介怀。”莲生冷着脸,看不出是愤懑还是怨怼,只是将那桤木的托盘搁到床头的小几上,把煎好的药恭敬地双手奉上:“主人还是快些喝药吧。”
原来,这是向晚枫的杰作…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跟着我,我不会勉强你的。”蓦嫣接过药,仅只闻了闻那刺鼻的味道,便止不住地将五官皱成一团。尝试着小啜了一口,那苦味更甚黄连,她差点忍不住喷了出来。强自咽下去之后,她才喘口气,觉得喉间的痒痛稍稍缓解了。抬眼望了望莲生,只觉那无瑕的脸上无端端多了三道伤口,看起来实在是既造孽又碍眼,一想到这孽,最终还是得算在她头上,她顿时便更有罪恶感了。
许是药汁划过喉间,突然带起一阵无法抑制地轻痒,掩住唇,她尽力压抑着咳嗽,断断续续地道:“不如…你这就去叫…向晚枫来…我和他说说…”
“你要同我说什么?”
门口传来向晚枫的声音。
他背光而立,双瞳迎着烛火,犹如黑暗中的宝石一般,隐隐带着一丝晶亮的光芒。
总感觉,他似乎就是莲生的升级版,不只面部表情,就连行为举止也是如出一辙。也不知是莲生刻意学他,还是两人这么巧合,俱是少年老成的面瘫。
蓦嫣眼睛亮了一亮,想起他带她上九嶷山的目的,顿时对他那惯常的冷眉冷眼有了几分好感,暖意融融地唤了声:“疯疯——”
“闭嘴!”向晚枫轻斥了一声,打断了她那明着里全无问题,可实质上却大有问题的亲昵称呼,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谁允你这般轻浮地唤我?!”
“我和你姑姑再怎么说也是结义金兰的姐妹,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待得那咳嗽最终平息,蓦嫣眨眨眼,想趁机将那苦死人的药给搁下,谁知,莲生却适时挡在床榻前,不让她将药碗搁在小几上,冷漠地用眼神不断逼迫她将药汁硬生生吞下。她端着药,死也不肯再喝一口,满眼哀怨:“莲生跟在我身边,我也不太习惯,你姑姑当时将他送给我,应该也是一时的玩笑罢了,不如,你让他回九嶷山去吧。”
虽然这小正太长得很有爱,可是,却实在很鸡婆,比如——现在。她不希望自己身边从此多了一个管家公一样的面瘫小厮,连喝药沐浴都在一旁伺候着。
“不必。”向晚枫还未表态,倒是莲生先开口回答了,那清越的声音里含着不容质疑的决绝:“莲生既然已称你一声‘主人’,这一生一世便就跟定了你。”
向晚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上去闲闲的,可说的话确实在不怎么中听,怎么听都觉得像是一种不着痕迹的鄙夷:“既然这是我姑姑一番美意,你又何必故作客气?!好歹,你这条命也是我就回来的,莲生尽得我姑姑的真传,跟在你身边,自然多的是法子为你调和进补,熏蒸药浴,你的身子便能快些恢复,也不至于太早一命呜呼,平白辱没了我的医术。”
“你的医术自然是很高明的!” 蓦嫣不失时机地恭维着,可心里却在暗自埋怨:只不过,配的药就实在不怎么样了!
莲生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牢牢盯着她手中的药碗,提醒她不要借机转换话题:“主人快些喝药吧,否则,两日之后还无法下床,便会耽搁少主的行程。”
“耽搁行程?”蓦嫣揪到一点点机会,立刻询问起来,以显示自己的嘴在此刻,除了吃药,还有更重要的作用:“疯疯,你要去哪里?”
向晚枫并不回答,只是不冷不热地白了她一眼,对她话语中那亲昵地称呼很是不习惯。倒是莲生开口,回应了她的疑惑:“少主要与我们同行去青州。”
向晚枫轻咳了一声,那俊俏而肃静的脸如莲萼一般,透着无瑕的白皙,仍旧是一幅很肃然的表情:“北夷摄政王毁木赞身染重疾,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我前去诊治,我嫌此去路途太远,便推脱婉拒了。”顿了顿,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些事,不过,却依旧往下说:“这一次,他们以北夷国宝瑶池琉璃果作为报酬邀我前去,盛情难却,我想,那瑶池琉璃果与我倒还有些用处,便就打算去一趟。”
说来倒也没什么稀奇,虽然朝廷与北夷交恶,但向晚枫并非官场上的人,即便是真的要去医治北夷的摄政王,那也无可厚非,没人管得着。再说,如今,就连萧胤这个袖卷江山的皇帝老儿,不也巴巴地望着他救命么——
思及至此,蓦嫣微微愣了愣,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倏地黯了下去。她清清嗓子,将手里那碗能苦死人的药一股脑吞了下去,只觉得纵使再苦,也似乎没有无法忍受了。她把碗递给了莲生,又喝下那微甜的枇杷露,趁着这个过程将自己的黯然和情绪低落全都藏得好好的,不想曝露于人前,却不知,向晚枫和莲生早就将她这瞬间的不自在看在眼中了。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对望一眼,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神,谁也没说话。
“疯疯,上一次,你是为了什么报酬而答应医治我的?”待得莲生将药碗收拾妥当出去了,蓦嫣才迟疑地抿抿唇,故意用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很随意地询问着,末了,却又加入自己真正想要询问的目的人物:“哦,对了,还有狸猫?”
“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何主动医治萧胤吧?”向晚枫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蓦嫣手中的空碗上,语气淡然的拆穿她的意图。等他再抬起眼时,那双深黑的瞳眸蒙上了一层水光,明亮的异常夺人心魄。待得那些光彩慢慢转暗,他才缓缓半合上眼睛:“那是因为,他是鬼医凌之昊的传人。”
“萧胤是鬼医凌之昊的传人?”蓦嫣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自咳得满脸涨红,胃里无故翻腾着,几乎要打干呕。不过,就在那咳嗽的极短时间里,她的脑海本能地闪过无数武侠小说地情节和电视连续剧的剧情。
她并不知道鬼医凌之昊是谁,不过,这种有诡异名号的江湖人物,多半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更何况,就连向晚枫这种孤傲不可一世的人也得要卖个人情与脸面,可见,肯定是不容小窥的人物。
他想不通的是,萧胤身为这个帝国的主宰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什么甘心纡尊降贵,拜到这么个江湖人物门下呢?
难道是他中毒之后,所以才病急投医?
向晚枫冷笑两声,满脸的不屑一顾,似乎很是轻蔑:“倘若他不是鬼医的传人,他怎么懂得以金针封穴的手法抑制自己身上的长寿阎王之毒?”见到蓦嫣一脸迷茫,似乎是真的一无所知,他方才收敛了不屑的冷笑,双眉微微上挑:“鬼医凌之昊医术高深,行事诡谲,喜好先救人,再杀人,素来喜好自我标榜,事事皆要与我向家争一日之长短。我倒不知他是几时收了这么个来头如此大的高足,不过,萧胤身上的毒显然使得凌之昊也束手无策,虽然得以暂时控制,倘若被我医神向家的人医治好了,那么,自然便可显示我医神向家的医术远在鬼医凌之昊之上。”
原来,向晚枫是想借此证明自己医术的精湛。
蓦嫣因着方才的咳嗽而说不出话来,只能捂住唇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向晚枫这才淡淡地开口继续,黛色的眼眸转到床榻上的蓦嫣身上,目光中顿时多了一丝凉凉的嘲讽:“还有你,这几年来,若非他苦心孤诣地以温膳进补,配以各种罕见药材,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驱除你身上自娘胎里带来的胎毒,你早就不知躺了几回棺材了。”
听到这里,蓦嫣明显愣住了。
她在内廷住了这么二十年,只道自己体弱多病是因当年殷璇玑以药汁催生,从不知道自己早已中毒匪浅,也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膳食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之前,听向软衾提起这事,她也曾仔仔细细地回忆过,觉得有时膳食似乎有些说不出奇怪的味道,她也只当是管事的宫娥或者太监刻薄,送来的是不怎么新鲜的食物,只要能凑合着入口,便也就风卷残云囫囵吞枣了。
而今想来,萧胤定然是怕她死了之后,被青州那票企图起兵谋反的人当做借口,这才勉为其难地医治她的。
可是,转念想了又想,她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了。
既然萧胤要治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告知,以求得她的知恩图报,却又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不敢示于人前?
难道,他是因为顾忌殷家人,怕自己觊觎青州兵权的事被殷璇玑知道了,所以才这般小心翼翼?
是了,一定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他很久之前对她说的话——
除了我,没有人希望你活。
没错,那些希望她死的人,为的是兵权,然而,那希望她活的人,不也一样是为了兵权么?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点说不出的苦涩,好像是之前吞下的药余下了那么一点点枇杷露压不住的苦尾子,也好像是从胃里翻腾起来与药汁完全不同的苦味。硬撑着咽下那苦味,不想,喉间又是一阵痒涌上来,顿时,她便咳得像是要断气一般。
“所以,这一次医治你,我分毫未取。”向晚枫微微挑起嘴角,目光沉寂如水地看着她咳个不停,就连平淡的语调没有兴起一丝一毫的涟漪:“既然他舍不得你,不肯让你留在墨兰坞做我的奴婢,那么,这笔帐,我便就全都算在他身上了,楚甚答应做个证人,日后,待得萧胤付账之时,我定会让他肉痛不已。”
“他舍不得我?!”好不容易咳完,蓦嫣敛下眼,锦被下的手紧紧揪住那缎面,习惯性的抠着,脸上的表情很麻木:“我应允了要给他想要的东西,他也应允了给我我想要的,横竖不过是个交易罢了,于他而言,我的价值恐怕仅此而已。”
“是么?”向晚枫薄唇紧抿,瞥了她一眼,双眼暗沉沉的,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似是不信。

青杏尚小

或许是那碗苦药的药性使然,蓦嫣不知不觉便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她断断续续地闷咳着,只觉得鼻子塞得厉害,连呼吸也不怎么顺畅,只好用嘴呼吸,偏偏喉间很是干涩,既痒又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反反复复地扎着,把咽喉活活给缩小了一大半,只余下一条细缝,就连咽下一口气也困难异常。
一股带着浓重药味的液体从唇缝里缓缓地浸入唇内,她以为又是那苦死人的药汁,本能地蹙眉抿唇,不断地摇着头,抗拒着,躲避着。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浸入唇中的药汁却并没有想象中不堪忍受的苦味,带着淡淡的甘甜,分明就是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
记得,她住在内廷之中时,曾经有一个御医,总要等到她病得不省人事了,才敢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摸地来诊治她。
那个御医所配的药,一点也不苦。
或者说,当卫王妃沈若冰死后,她一个人住在寒英殿,太医院的御医们要么端着架子不屑来为她诊治,要么就是胆小怕事,不敢贸贸然前来为她诊治,只有那一个御医,不怕被杀头,敢来诊治她,那么,即便他配的药再苦,喝起来也是甜的。
那一刻,觉察到了某些蹊跷,她突然不再抗拒,也不再躲避,乖乖地张开嘴,一勺一勺慢慢吞咽下了所有的药汁。
药,还是苦的,可是,在她嘴里,却变成了甜的。
接着,一只似乎应该是很熟悉的手,沾了凉凉的带着薄荷味的膏体物,轻轻在她的喉间涂抹着,那不适的感觉顿时便舒缓了很多。
她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只见皎洁的月光自窗外柔柔地泻入,轻若蝶翼,银白如霜,泛着清冷的深幽,将地面照映得纤毫可见。昏暗的烛火之下,萧胤坐在床榻边,闇沉的眼微瞇起,双手继续着原本的抹药动作,倾泻而下的月光混着烛火,勾勒出半边他清隽的侧脸,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何种情绪。
蓦嫣吸吸鼻子,觉得呼吸似乎稍稍通畅些了,便用那带着浓重的鼻音的沙哑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狸猫。”
“嗯?”萧胤低低地应了一声,深幽的黑眸,只有在无人知晓的一刻,才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一向是带笑的表情,此刻却是难得的肃然,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恬淡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