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娇兀然想起初见阿彻时,地上小孩儿那不哭不闹的小脸,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眸含着微冷而漠然的情绪,像是看戏一样看着这世间。
同样为玉,风华初露而不加遮掩未饰柔敛,身居末位而不显胆怯未露退意……是为璞玉。
只是……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了今早那人不知羞地贴上来说些不知羞的话……
陈小娇:……说好的璞玉呢qaq……
……玉生一态,琢之百相……原来璞玉也能给雕成流氓的模样(>﹏<)……
恰在这时,身后的刘彻已经也行至了栅栏前,面上很是委屈,微蹙着眉便往陈小娇那儿踏了一步。
“……哥哥,你又生阿彻的气了吗?”
却正迎上陈小娇看过来的视线,似乎很是带着些遗憾自责以及哀怨。
即便是已经很能理解陈小娇的情绪表意的刘彻,也完全不明白这来得莫名的表达到底是意欲为何。
“哥哥……”虽然不明白这情绪是几个意思,但此时刘彻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般委屈作态,于是他重新敲了嘴角往前蹭了蹭,“哥哥怎么了?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愿与阿彻讲一讲?”
陈小娇:……劳资才不会告诉你窝是因为把你一块璞玉雕歪了觉得不开心呢╭(╯^╰)╮
只是还没等陈小娇给点什么神情上的回应,那边被当成了幕布的温润男子就语带笑意地开了口:“两位公子若是有什么话,不妨进了屋子再聊?舍妹已经在家中恭候多时了。”
对于这人的同一句话,刘彻和陈小娇同时蹦出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陈小娇:……舍妹……难道这位风华如玉的公子时许负的哥哥?!难道许负不应该已经是耄耋之年了吗qaq?!
而刘彻则像是刚刚注意到这位公子的存在,看过去之后目光顿了顿,然后他的眼睛里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像是锁定了对敌的兽……
……他好像有点明白,刚才陈小娇那来的莫名的情绪,是由何而发了……
本来就不够明媚的心情以可见的速度笼上了一片阴影,刘彻觉得自己的情绪在不断地阴沉下去
他却不想阻止。
……哥哥,你是我的,我视你为无价之宝。你懂吗?
无价之宝的意思就是说,若是有人要夺了你去,无论是你先踏出了那一步,还是他先将你拉走了一步……
我都会跟他赌命。
不死不休。
刘彻此刻的情绪爆发得让陈小娇都措手不及,丝毫不加遮掩的敌意冲着院子里的那个温润男子尽数而去,陈小娇惊怔中只能觉察得到那其中的怒意必然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阿彻”
陈小娇难得语气不再平稳,上前一步迈到了刘彻身前。
……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再晚些,他家阿彻就要扑上去将人撕碎了似的。
对于陈小娇的阻止,刘彻顿了一下,然后冲着面前的人笑起来,只是那温柔不再的笑意里的暴虐让人触目惊心,接下去的一句话刘彻一字一顿,声音里狂风暴浪腾天而起
“你、维、护、他?”
陈小娇觉得自己现在要是表达出个肯定的意思,自己都都会被这只快要丧失理智的野兽撕碎。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相信这个男人不会伤他……
看着刘彻微微泛着红的眼眸,陈小娇觉得心口疼得有些难受,他知道这个男人今天的情绪果真是有些不对的……压抑着不安的笑容伴随了一路,轻轻触及就会爆发出来……
“……阿彻乖。”想了想,陈小娇还是伸手在刘彻的额发上抚了抚,像是在安慰一只小动物。
“……”只是这一次显然不同往常,刘彻并没有什么转安的倾向,只是红着眼睛看着他,还是在固执地等那个答案。
陈小娇顿了顿,心里难得没什么纠结地就把话吐出来了
“阿彻,欣赏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很多人有很多优点,阿彻也有一些缺点,哥哥不会喜欢上那些人的优点,但是会喜欢着阿彻的缺点……阿彻对于哥哥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躁动状态的刘彻总算在这番安抚下平静下来,自觉情绪失控,镇静下来之后刘彻还是满脸委屈地蹭着陈小娇:“哥哥真的喜欢阿彻吗?若是那样让阿彻亲一下哥哥好不好?”
“……”
外人面前,陈小娇挺想拒绝的,不过考虑到他家阿彻今天似乎一直很是不安的情绪,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
得到默认回答的刘彻即刻满血复活,将人揽进了怀里,转了身位,用身体遮住了怀里的人,背对着院子里似笑非笑的男子,便将唇齿咬啮上去。
直到之后聂律扶着腰酸腿软的顾倾城也从不远处走了上来,陈小娇受不住地搡了刘彻一下,刘彻才满是餍足地将人放开。
后面走上前来的聂律瞥见陈小娇微红的脸颊和有些急促的呼吸,一时笑得意味深长。
只是正事当前,他也顾不上调侃,上前一步冲着院里的那男子揖了一礼
“在下聂律,携几位亲朋前来拜望许夫人。”
那男子笑着望了几人一眼,似乎丝毫不介意之前观赏的一幕戏,开口道:“舍妹恭候多时,几位公子请进吧。”
☆、第53章 露馅了【7.22二更
一行人进了屋子之后,便瞧见了屋中间泼墨作画的女子。
那女子是正对着房门方向的,只是对于几人的进入似乎充耳未闻,连个眼神都没有看过来,一心专注于面前的白色帛画。
见状,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似乎很是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对陈小娇等人歉意道:“舍妹又在作画,中间不喜人打扰,若是被扰到了,多半是要恼的……对不住了,还请几位公子稍作歇息。”
那男人的话语间哪里见得对那女子的责怪,只有一腔无奈与溺爱罢了。
纵然是心有不满,但毕竟是来请人办事,陈小娇等人也只能应承着,候在一旁望着不远处作画的女子。
直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房屋中间的女子倏然将笔墨弃置一旁,拍手欢笑,旁若无人
“阿哥你快来看我画完了”说着那女子便擎着那笔墨未干的帛画向着四人身旁的麻衣公子飞跑过来,脸上满是欢欣雀跃。“阿哥,我画的这幅比之从前的那八十四幅又如何?”
陈小娇与刘彻是距离那位麻衣公子较近的,一抬眼便见得那白帛上,墨色勾勒出一道隽修的背影,似是于冰天雪地之中,广袤的天地间仅此一人,那人面前千山雪覆,万里冰雕,明明渺于天地,但在画中偏偏就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来。
看完之后陈小娇面色微微有点古怪。
……虽然那幅画帛上的人只有一个背影,全身上下没有半点让人分辨得出的东西,但陈小娇还是觉得这画里白衣飘扬的男子分明便是眼前这一位穿着麻衣粗褐的公子。
而且,以他攻的直觉……总觉得这画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但是到底是哪里古怪,陈小娇却又说不出来了。
于是他带着疑问抬头去看他慕名已久的许夫人,结果这一眼就愣住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那女子的正脸,与想象中雍容的贵妇人或是举止得体的大家闺秀或是举止神秘的端庄夫人完全不同,那只是一个眉目清秀甚至连姣好都称不上的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此刻一改之前作画时的安静模样,围在她的阿哥身边像是只漂亮的鸟儿,满脸掩饰不住的欢喜,并且丝毫不顾忌他们这些外人的存在
“阿哥,你说这一幅画你该将我放在哪里?”
女孩儿的声音里带着些狡黠。
被唤作阿哥的麻衣公子对着白色的帛画沉思了片刻,而后兀然开颜,伸手指向画中一点:“便将阿妹放在这里”
那女子愣了愣,然后自己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那如何看得出阿哥是要与阿妹在一起,不符……阿哥你输了”
那麻衣公子摇了摇头,仍是笑道:“我还未说完啊……把阿妹你放在我的目光尽头,再在我身后填一串蔓延至画尾的脚印阿妹以为如何?”
女子闻言一怔,随即笑得煞是开心
“我还担心阿哥你改不出来了呢,既然阿哥想到了,那便改作阿哥说得那样,这局还是平手,过两日我再作一幅……”
即便是像陈小娇这般不知情的也有些怀疑了,他压低了声音问刘彻:“……这位便是许负?”
只是还没等刘彻回答,那边正与麻衣公子聊得开心的女子就笑盈盈地看过来你:“你若是要来拜访我的阿婆,那就只有去后院她的衣冠冢了。在这间屋子里可找不到她。”
女子话音未落,那位麻衣公子第一次收敛了笑容,开口轻叱一声:“阿妹,可不得对阿婆这么无礼。”
说完便歉意地转身过来,笑容复又是初见时的温雅:“家母去世多年了,舍妹若是开口有顶撞到诸位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宽待。”
“……”
陈小娇此时自然也知道自己是闹了个乌龙,乖乖地缩了回去不说话了。
“阿哥你偏心……”那女子不满地撅起了嘴,“你都恼阿妹了。”
麻衣公子有些无奈地转回去,抬手轻轻在女子额前点了一下:“你啊……就不能省些心吗?这几位公子是远道而来,你一点待客的礼仪都没有,像什么样子?”
“明明是他们有求于阿妹嘛……最讨厌有人来打扰阿妹与阿哥的生活了……”女子嘟囔着抬起眼睛来,将四人扫视了一圈,又各自上下打量了几眼,时不时定睛瞅一瞅,直看得陈小娇等人浑身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老谋深算如刘彻和聂律这般的人物,对于那女子的目光也有与生俱来一样的排斥,总感觉轻易便能被看得透彻无误
而事实也确实证明了他们的想法。
那女子来来回回将四人盯了半柱香多的工夫,就伸手打了个呵欠:“什么嘛,阿妹这里又不是送子观音庙,来阿妹这里求姻缘也没用啊……”
说着不感兴趣的话,那女子的眼睛却微微亮起来了:“……不过也蛮有意思的嘛,四个人里面,竟然有三个人是重(chong)命格的……万万年不遇的事情,竟然能让阿妹同时遇到三个人……好玩,哈哈。”
听完这句话四个人都是怔了一下,刘彻的眼底也是倏忽划过一道异彩。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第54章 不失去
惊讶之色在聂律的眼底一闪而过,只是转瞬之后他便恢复到平常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模样,迎着陈小娇打量的目光和顾倾城诧异的眼神,他笑着望向那女子,眼眸里满是深意
“……许夫人果真是好眼力。”
那女子愣了愣,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而顾倾城正要转向刘彻的目光里则是瞬间由诧异变成了震惊,他僵硬着脖颈不可置信地望着男人。
陈小娇是在思考过这几年的经历然后彻底否认了刘彻是个现代人的可能性之后,微露出惊异的反应,也瞥向了聂律。
然后相比之下刘彻似乎成了最淡定的那个。
他从容得体地向前迈了一步,笑意有礼而不失锋芒:“听许夫人方才的意思,是知道我们几人为何而来了?”
那女子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大体上还是猜得到的。”
“那许夫人是否知道答案?”
“勉强算是知道。”
那女子伶俐一笑,先转向还没缓过神来的顾倾城:“这位公子嘛,是比较省心的,后半生不须担忧……”
顾倾城眼睛蓦然一亮,立刻转回来,满脸希冀地看着女子。
女子笑眯眯地冲着神色微妙的聂律努了努嘴:“你的后半生就牵扯在这位的身上了,你只要负责让这位公子对你好些,自然不需要有什么忧虑的地方。”
话音一落,顾倾城差点没一口气没上来憋晕过去。
“至于这位公子,”那女子依旧是那副调皮笑容,转过来看陈小娇与刘彻,然后笑意慢慢从脸上退掉,“至尊……阿妹本不愿多言,神子殿下,你当真要听吗?”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兀然降了下来。
陈小娇怔了几秒,转眸去看身侧的刘彻,不出所料地看见,那人眉眼笑容间具是寒意,让人从骨子里发凉的眼神带着冷冰冰的笑,毫无顾忌地直射向那女子。
“……阿彻。”
陈小娇蓦然伸手,便去盖住了刘彻的双眼,声音清和而柔软
“不许这样,……哥哥会担心。”
刘彻的身体僵硬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早上醒来便一直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终于兑现。
前后两世加起来,他不曾惧怕过什么……纵然是上一世将死那日,五祚宫的风入骨得冷,寥寥大殿一片凄清;殿里的宫灯明灭倏忽,自己的榻前人影憧憧低泣声声,他嘶哑着声音平静地交代着后事,某一刹那咳声忽止不住,眼前的大殿和人影大块大块地塌落下来,然后最后只剩下一片无际的黑暗……他还是不曾觉得怕,早便知道的结局……为什么要怕?
怕的那些都是懦夫,可怜虫。
他是谁?一生广拓大汉疆土,纵是征伐无度,半世兴学纳俊定历协律,纵是伤民也会留名声千古他是始皇之后第一人!若无他,谁敢说一句
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土?!
……只是想不到今日罢了。
眼前还是那人的手,不够宽厚甚至纤弱,闭着眼睛他也记得吻在那白皙的指尖上的触觉。
同样是黑暗,若是这人给的,他只觉得平和而安然。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们都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他是我一个人的你们凭什么要把他抢走?!
“阿彻……”
……耳边是那人的声音,总是这样,温温凉凉的,听起来看起来都没有什么情绪,可是若是凑过去,大概会在眼底看到藏得那么深沉的担心。
……你对我那么好……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砰”
眼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在场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只见刘彻骤然将那只覆在眼睛上的手握进掌心,上前了半步便将人猛地拉到怀里,然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打横抱起,转身踢开了门便大步离去,竟连句告别都不曾再留下
回过神来之后,聂律第一个苦笑着摇头:“我与殿下相识几年,这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也是第一次分毫不顾风度……冒犯两位的地方,万望两位谅解一二。”
那女子此时倒不再是嬉笑的模样,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一段孽缘……但愿是我看错了。……这世上的事情,大多有因有果;自己做下的,总要自己受着。”
聂律的眼底掠过几分凝重,沉思几秒后他还是收敛了笑容上前一步,向着那看起来不过云英年华的女子作礼道:“许夫人,殿下与那人的事,是否还有转机?”
“……”
女子转过视线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扬唇笑了
“我说过,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大多有因有果,种下了因,便终将得一果得了什么样的果子,终究还是看那个因的选择。”
说到这儿,女子顿了顿,然后望向天边,声音悠悠的,像是想起来什么旧事
“若是真有心,生死幽冥又算得了什么……?”
这云英年纪的女子,在说这话时,却像是兀然老去了几十年的光阴,目光沧桑得让人心悸。
“阿妹,那不是你的错,不要再去想了。”却是麻衣公子往前拦了一步,将女子半搂进怀里,轻轻拍了几下背脊。
女子摇了摇头,默然下来,不再言语了。
而屋外远处的两道人影,依旧迎着风在奔行。
刘彻用力地抱紧怀里的人,像是要把那人就这么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去,风声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在他的耳边叫嚣似的,鼓噪着他心里那几乎滔天的怒焰。
他抱着那人的手在止不住地颤栗着。
……你怕了,刘彻……
他在心底疯了似的癫狂地嘲笑着自己……却还是压抑不住颤抖的心。
他在风里蓦然停了步子。
他将那个从始至终没有反抗的人放在地上,然后垂首近乎疯狂地吻了上去。
也或者是撕咬。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举止该被如何定义,他只知道,他想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他想得恨不得把这个人吃下去……
他用力勒紧了那个人的身体,想起刚才那女子望过来的时候那个眼神,他的眼眶里一片潮热。
……若是我注定要失去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他的眼眸愈发地红了起来,理智逐渐远去,他的双手已经下滑到了怀里那人的衣襟处,抓了上去。
怀里始终不曾反抗的人在这时有了动静,近在咫尺的眼眸依旧紧闭着,他却察觉到那人垂在身旁的手抬了起来,最后环过他,落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扶了上去。
将要撕开那人衣襟的手蓦然停住,他紧紧地合上双眼
……刘彻……你终究也不过是个可怜虫而已。
察觉到这人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陈小娇轻轻地在他后背来回抚了几下,在那人唇齿间逃了空隙开口:“阿彻……”
刘彻顿了顿,放开了怀里人被自己肆虐过的唇舌,然后埋首在那人的颈窝里。
“……哥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喑哑而哽咽。
……哥哥,我怎么才能不失去你…………
☆、第55章 无题章
车回城中,一路上都很安静。
刘彻躺靠在陈小娇的腿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色已然有些擦黑。
马车在万香阁前停住,聂律牵着已经人生无望的顾倾城下了车,抬眼看了看天色,然后对车里的人开口道:“天已将晚,不如便在阁里再留一夜吧?”
陈小娇闻言低下头去,腿上的人微微蹙了眉尖,却没什么回应,于是他抬头望着两人点了点头,又用眼神示意了两人和车夫先行离去。
旁人都走了以后,车厢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陈小娇抬起手来,覆在那人的脸上,指尖一点点细致的描摹过那人的五官,每一个弧度都像是熟稔于心……那是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形影不离的证据,他亲眼看着他从一个一点点大的小孩儿,长到了现在这副风华无匹的模样。
陈小娇突然有些想笑了,于是他顺势扬起了嘴角。
……我总也没见过,自己是用怎样的目光在看着你,但是好像大约也能猜到。
……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啊,若是认定了一件事,大概会咬牙死扛到底,无论旁人说什么都要自己去看一眼黄河才肯死心。
……就像当初,在书房里答应了便宜娘亲,将来会离开京城离开你,也是想着若能得个空闲,像书里说的那样偷偷挖一条地道到你的寝宫里去。
所以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你……
那也一定是因为你啊,我的阿彻。
你要站上去的那个位置太高了,阿彻,哥哥那时候大概没办法陪你站在一起……
“哥哥”
掌心处传来一阵温热,陈小娇回神看过去,正对上那双湛黑的带着些光彩的眼眸。
“哥哥,阿彻不会放你走的。”
那人的神情就像在宣誓一样庄严而正经,用极轻的力度亲吻着陈小娇的掌心,他的眼眸里也不再见之前的不安,此刻只剩下了不容动摇的决意。
“……”
陈小娇顿了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翌日。
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陈小娇拉开帘子,独身一人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他垂首与车夫交代了几句,便望着半山腰上的人家走去。
一炷香后,陈小娇在荆棘栅栏前停了下来,对面依旧是昨日的麻衣公子,此时正笑望着他
“昨日我便猜,公子今日还会再来,却是让我猜对了。”
陈小娇微怔了下,继而释然地点头:“……再次叨扰,不请而来,望许公子与……许夫人恕罪。”
想想那女子的年纪,一声许夫人还是有些难以叫出口,陈小娇有些赧然地停顿了下。
那麻衣公子却是不以为意,笑着便将陈小娇请进屋中:“舍妹今日说是没有作画的兴致,倒是免了耽搁公子的时间了。”
方一进门,陈小娇还未适应屋中暗下来的光线,便见对面趴坐在藤木软榻上的女子笑眯眯地冲着他招呼
“陈小侯爷来了,怎么今日没见你那只小尾巴了?”
“……”
女子的大大咧咧毫不见外陈小娇早就见识过了,只是兀然地没有任何准备地就被叫出了身份,陈小娇还是惊了一下,停顿了片刻,思绪又转到那句“小尾巴”上了。
“……他今日与聂公子出去办事了。”
“哦?办什么事竟没带上你?我以为他会恨不得一直把你拴在手边呢。”
“阿妹,不要胡闹。”
那麻衣公子见陈小娇面色微赧,不由开口嗔怪几句。
“是啦是啦,不胡闹不胡闹……”那女子利落地翻身下榻,笑脸盈盈地走到了两人中为首的麻衣公子面前,“阿妹什么都听阿哥的还不行嘛?”
那位公子这才点头,轻轻在女子额头上扣了一下。
无形中被秀了一脸的陈小娇:……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到底是为什么……
“好痛啊……”那女子有些夸张地低呼了一声,然后揉了揉被敲了下的额头,抬起脸来看男子,“阿妹这么听话,阿哥可以奖励一下吗?”
然后还不等那麻衣公子开口,陈小娇就看见那女子吧唧一下亲到那男子的嘴唇上了。
陈小娇:……我一定是失忆了……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Д ̄?)……
……他也终于知道……从昨天开始,从昨天那幅画开始,他就一直隐隐约约感觉着的古怪到底是什么了……
分明是这个举止……不拘小节的许夫人看她阿哥的眼神,跟他家阿彻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好嘛……
还有那幅画,画中只有一人,也未见得用了多少墨色勾勒占据了帛画多少面积,但偏偏就让人有种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是以那一个人为中心画出来的,那幅画的世界的造物主也只在画那一个人而已。
有种很明显的情绪在那幅画里,说不出是什么,但陈小娇就是觉得……如果由他来画他家阿彻,也就是那么一种情绪吧。
呆滞了有一会儿的陈小娇慢慢回了神,然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么面无表情高贵冷艳
“两位……不是兄妹吗?”
“是啊。”那女子偷吻成功,一脸欢愉地摧残着陈小娇的三观。
还是那麻衣公子看不下去了,半是歉意半是无奈地开口解释:“我与舍妹都是阿婆收养的孩子,阿婆也只认了舍妹一个人做义女,我并不冠许姓,对于许家只是个外人罢了。”
话至尾音,隐有落寞,陈小娇心道又是一段陈年往事了,这许家玩笑说来算得上上达天听,却也照旧有不少的难解之愁。
一想到愁,陈小娇也顾不得再去细究别人家的难事,径直望向那女子:“昨日未结之言,还请许夫人详尽告知。”
那女子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神仙,我只看得到你们或合或分或起或落的命线,它因何事而起因何事而落,因何事而合因何事而分,我都不能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