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然不会晓得,唐奕衡只是为着之前年轻人的那番表现,瞧见了自己未来幸福的着落点罢了。
而此时,出了病房的萧祸九走了几步蓦地停了步伐,继而侧开脸去犹疑地看着左边那条走廊上走远的那个女医生的身影。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继续迈步往外走了。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第七区?

燃烧弹如同炸开的烟花,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弧线飞进那栋小阁楼的窗户里,熊熊的烈火与爆炸声在顷刻间就将整栋阁楼包裹。
二楼开始有人影闪动。
火焰的嚣张让这些人没有别的选择。跳楼逃生还有一丝希望,留在楼里就只能等死。
于是一道道身形从二楼的窗户里坠落。
只是这帮训练有素的杀手还没等在地上滚完减震的圈数,就已经被埋伏的人以枪弹扫射。
一时这隐秘的郊区的阁楼附近,火光盈眼,哀鸿遍野,血红浸染了绿色的草皮。
而隔着这略显稀疏的林子,大道边停着的防弹车里,模样漂亮的年轻人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笑眯眯地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中年男人开口:“八部不愧是被称为‘唐家刀刃’的分部,方长老,你可算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方润存是唐家九位长老里年纪最轻的一个了,今年刚过40,也算得上九部中最没有老辈人那些“傲骨”的长老了。
他深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如今在家主面前的得势程度,也更晓得这人以后不可限量的前途,听了年轻人的话自然不敢居功,忙笑着回话:“这还是得益于萧助理的情报渠道,若是没了您这情报,即便八部再有力气,也无处去使。而我自己在这里面作用甚小,就更不敢贪功了。”
“方长老不必过谦。据我所知,您接手八部也不过六七年的时间。七年前唐家经了唐先生那场整顿,原来的八长老被直接逐出第七区,八部的旧部更是零落离散。若说您没有通天的手段,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八部重振往日风光呢?”
萧祸九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方润存的脸色就微微变了。若这是旁人在说话,他早就严词喝止了,因着萧祸九的身份,他才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放缓了语气
“萧助理的消息实在是灵通。只是七年前的事情,不管您知道多少,以后都要少提为妙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再跑到唐先生面前告您一状。”
“哦?”萧祸九挑了眉,笑望着他,“这有什么可告状的?”
方润存看了看车里,都是自己身边心腹,这才压低了声音开口:“萧助理来唐家时日不久,可能有所不知。七年前唐家发生过一件事,也是当初唐先生整顿唐家的症结原因……详情我不便与您细说。只能告诉您,唐先生在那次事情里失去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那之后唐先生可以说是性情大变,若不是二长老和本家有人拦着,当初恐怕被打散到支离破碎的,就远不止一个八部了。”
“……原来还有这等内情,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与您是没关系。只是那件事已经成了唐先生的禁忌,谁也提不得。……本家的唐宸,萧助理该是知道的吧?”
“自然。”
“唐先生要从本家直接选继承人的事,大家知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这唐宸今年才从外区被叫回来,您可知道是为什么?”
“……这我确实不晓得,还请方长老指点。”
“萧助理客气了。原因其实简单得很唐先生原本钦定的继承人跟这唐宸可没什么关系,是本家唐先生的二叔家的孩子。那孩子脑子聪明,人也伶俐,按说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捧得太高,他私底下和些朋友拿了当年事情做闲谈,结果被人传到唐先生那儿了。唐先生动怒,直接叫人将那孩子和他的父母都遣送外区,说是自己百年之内,一步都不许踏上七区的寸土。若是有哪只脚不听话,他便替他们剁了去。”
“……”萧祸九眨了眨眼,过了片刻才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他的话头接着却是一转,目光也落到了窗外:“唔,祸首似乎是擒到了,看来方长老和我还有得忙活。”


第36章
萧祸九推开门大步走进病房时,正在与家主议事的几位长老不约而同察觉到从身后直指的冷冽肃杀之气,皆是悚然一惊,纷纷转身去看来人。
即便是唐奕衡都忍不住微微皱了眉,视线落了过去。
进来之后萧祸九微微怔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病房里会有这么多的人。但那点惊讶的神色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淡去了。他似笑非笑地用目光将一众长老扫视一遍,便径直走到了唐奕衡的床前,躬身下去附在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看着两人这亲近程度,即便是原来对萧祸九的推门而入心有不满想要开口训斥的七长老于溪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你刑讯了他?”
话听到一半,唐奕衡蓦地开了口,抬眼去看萧祸九。
萧祸九微微挑眉,压低了声线:“重点不该是这个吧,唐、先、生?”
“你不需要亲自去做的。”
明白了萧祸九从走进来就沾染的一身肃杀血气的来头,唐奕衡舒展了眉梢:“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会处理。”
“你处理?你下得去手么?”
“……”对于萧祸九近于挑衅似的神态,唐奕衡没有表现出什么。他知道是这次的事情勾起了对方关于七年前那些事的一些不太好的记忆,自然不会去计较。
可他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也能不计较三长老田丰年,那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还护主。
之前唐奕衡在手术室里,他因为三部的失误被这么一个小辈训斥了一句,并不觉得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但是今天看着这小辈当着他们的面这么跟家主说话,他可忍不了。
“萧助理,我们这些长老不能和你排资论辈,可唐先生面前,怎么也得请你收敛着些。”
一听有人起了话头,于溪忙不慌地往上填土:“田长老这话也是我想说的。唐先生出了事,我们这些长老没有哪个不着急的,可也断没有萧助理你这般的语气。之前萧助理那场问责的会议,分明是把我们九部一个不落地抬上火架,倒像是要拿我们立威了?只是不知道萧助理这般行径图了什么?”
这话说得诛心。萧祸九听到一半就眯起了眼睛。
之前几位长老被这么个年轻后生冒犯的火气似乎都攒到这儿来了,你一言我一语,添油加醋了几句。没开口的已是零星可数。
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萧祸九勾起了唇角。……当初自己的父亲,身为执法堂堂主,原本对家主直接负责,不就是在当时的几位长老和负责人借由一件小事联合起来的口诛笔伐里,被无奈的前任家主“暂时卸职”,最后在前任家主离开第七区的时间里被那些人硬生生逼死了么。
唐家九部内,争权夺势,勾心斗角,……七年前就该好好清肃了。
萧祸九冷笑着整了整口袖,手落下去,刚要张口,蓦地被身侧病床山的人的动作打断
唐奕衡当着以于溪为首的几位“义愤填膺”的长老面,抬了站在自己旁边的年轻人刚垂落下去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抬起视线看着几位长老。
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如遭雷劈。
萧祸九慢慢地眨了下眼,侧过脸去看还执着自己的手的男人。那人脸上神情寡淡,不见笑怒,像是刚刚只不过做了一点再自然、正常不过的小事。
这工夫,几位长老回过神来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长老。在这儿站着的,可少有几个是不知道萧祸九是大长老的准孙婿的;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之中才多数认为即便萧祸九如今受家主重视,仍旧不可能接下任家主之位。
钱楚文脸色一时也是复杂,和他表情差不许多的还有二长老林守成他们虽然早有猜测,可怎么也没想到家主能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做出这么石破天惊的事情来啊?
迎上了萧祸九的目光,唐奕衡沉吟了一下。
他方才只是见着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身单影只地站在那些人面前,有些不满罢了。一时冲动做出这么不符合“唐先生”这三个字的事情来,他却也不觉得后悔,索性神色淡定地摊了牌:“从今往后,我也听他的。……所以,于长老,这样你能息怒些了?”
于溪本就被之前的一幕冲击得发蒙,听了唐奕衡这话,来回咂摸了一遍,冷汗都差点下来,忙给唐奕衡和萧祸九的方向一揖:“萧助理,之前冒犯了。”
这声“萧助理”,听起来像是换了发音的“唐夫人”。
“于长老客气了,我之前急不择言,冒犯您了才是。借此机会,也向几位长老道个歉,望诸位不要与我这个小辈计较。”
承着几位长老的复杂目光,萧祸九脸上笑着,被那人抬着的手却藏到身后恶狠狠地施了力。
唐奕衡手上吃痛,面色连点起伏都不见,只是望着身前这人的目光幽深了些许。片刻之后便截断要开口的长老的话音:“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长老们闻言互相看了一眼,便问了礼鱼贯而出。
萧祸九权作没感觉到那人在自己掌心轻轻描的一个圈,抬了步子就要跟着长老们走出去。
唐奕衡索性改托为握,直接用力把人拽了回来。
萧祸九完全没想到男人会有这个举动,不察之下险些被那人直接拉着倒进怀里。所幸凭借他那本能的身体反应力,迅速地抓稳了重心。站定之后他恼怒地看着男人。
身后不知道哪位长老走在最后,已经“体贴”地直接把门带上了。
门关上时的“咔哒”一声轻响让萧祸九的脸色一僵。
唐奕衡分毫不差地将他的反应瞧在眼里,便再止不住眼底那点笑意轻轻浅浅地浮了上来:“……萧助理。”
萧祸九咬牙……以前怎么没察觉,这男人还有这点蔫坏的潜质?
他睖了男人一眼,话头一转,提起了之前附在男人耳边说的事情
“这次内鬼的事情,我一定要亲自查清楚。”
“为什么。”调笑的神色收敛于无,唐奕衡望着他的目光清冽,“你不肯信任我么?”
“我信任你,但我不信任唐家除你之外的任何人。”说这话时,萧祸九神色冷得叫人心惊,“内鬼的事情不止是关乎你这次遇刺,当年的那些帐,我也会一笔一笔和他们算清楚。”
唐奕衡默然。
“……你会拦着我么?”萧祸九垂眸看他,眸光幽幽。
唐奕衡把那只始终被自己捧着的手轻轻按到了还缠着纱布的胸膛上,蓦地一笑,“那件事,是唐家负了你父亲。有债便该偿。包括我在内,唐家随你处置。”
萧祸九怔愣在原地,男人看着他的目光里仿佛藏着满腔的深情如许。一时让他胸口涨涩,张口难言。
病房的门便在这时被人敲响,还不及里面一站一坐的两人脱离之前的气氛,敲门的人已经把门推开了。
一个长相惊艳的美人,穿了一身医生的白大褂,开门走了进来。
看见这个女人的第一眼,萧祸九的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
……原来之前那天见到的那个背影,自己还真的没有看错啊。

第37章
长相惊艳的美人医生推门走进来的时候,目光正正落在萧祸九被病床上的男人按在胸口的手上。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滞,只是很快被她遮掩过去,目光顺着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滑到了萧祸九的脸上去。
视线交接,两个人都愣了。
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女医生和萧祸九同时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充满了疑问的情绪,只是碍着这病房里还有第三者在场,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问题压了回去,沉默着把视线转开。
唐奕衡是挨了枪子,只是那枪子过得是胸口,可不是脑袋若是两人方才同时剧起的情绪波动他都察觉不出,那他是白做了那么多年的唐家家主。
“小九,你认识顾云欣医生?”
听了这名字,萧祸九慢慢眯了眼,带着点狡色笑意的眸子摩挲了顾云欣的工作服打扮,“原来这位便是传说中的七区第一美人啊。……闻名已久,也有幸见过,只可惜一直没能对号入座,却是我唐突美人了。”
顾云欣却是听着那句“小九”看着那男人至此时都按在胸前没放开的手,慢慢皱了眉,继而轻笑了一声,目光送到唐奕衡面上去:“我曾与旁人玩笑,说唐先生您是坐怀不乱,带发修行。如今看来,是我大错而特错,原来当初只不过是我没能入唐先生您的眼啊。”
顾云欣是第七区出了名的第一美人,也有冷美人的外号。那副皮相自然是说不出的勾人,眼波流转间纵是带着点冷意也叫人心生旖旎之念;更何况她此时嘴角微微挑着,眼梢轻扬,仿佛无意露出点魅人的味道。
只是对着美人这副模样,唐奕衡视若未见,把萧祸九欲要抽离的手攥得愈紧,“我素来逃不脱儿女情长,让顾医生见笑了。”
嘴里说着“见笑”,可男人脸上哪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模样?
萧祸九为着男人这脸皮厚度磨了磨牙,思绪一转又落到这个女人身上……听着这两人好像只是有过一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陈年旧事,可按着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做什么事何曾有不图利的时候?
恐怕没那么简单。
思及此萧祸九冷了眸光将顾云欣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抹上点笑意:“我突然想起件事,要给一位朋友去个电话。顾医生是要给唐先生检查吧,我便先离开一下,这段时间还请您代为照顾。”
唐奕衡原本见萧祸九神色一冷,还以为对方吃了醋味,心里那点喜意还没等冒上个尖儿来,就被这托付的口吻迎头浇了一盆凉水。
他想拦着,只可惜萧祸九没给他机会,说完话就直接拽出了自己的手冲着顾云欣颔首离开。
出了病房门萧祸九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他摸了摸随身的卡片机,确定带着,刚要离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还有你”萧祸九目光一转,便落到了病房外面站着的那一排保镖身上,他抬手指了两个看起来机灵点的,“医生在里面给唐先生做检查,你们进去打个下手。”
这帮保镖一个顶一个地五大三粗,打个人拼个命还行,哪里能给医生帮上什么忙?
只是他俩倒是无愧那副机灵模样,一听这话就知道萧助理是担心唐先生安危,二话不说点点头就进去了。
萧祸九这才满意地转身走了。
几分钟后,他寻了个安静且不会被人偷听的地方,拿出手机打了一个号码出去。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了,那头传过来个中年人的声音:“Shaw,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叔叔。”听了克鲁斯的打趣,萧祸九有些不好意思,回第七区之后,他还就真没再和克鲁斯直接联系过了,即便是有什么话,为了保险也是叫人通传。若不是这次事发突然,他又担心那女人对唐奕衡不利,恐怕也不会打出这个电话去。
“好了,我跟你玩笑而已。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是在第七区遇上什么难处了么?”
“还没什么人能难得住我,叔叔。”萧祸九无声笑了笑,眼底浮上层阴翳,“只是,我今天在这儿看见了您手底下养着的那条美人蛇了,如今就混在唐家的私人医院里。我不知道它是自己逃了出来,还是笼子门没关严,怕抓不准力道再伤了那小东西,所以先来问问您。”
对面中年人叹了口气,萧祸九的意思他听得明明白白不知道Julia踩了他宝贝义子的哪条底线,把人惹急了,顾着他的面子Shaw才来问一句,若是他不开口保人,大概这条十三区也闻名的美女蛇一身手段就得废掉多半。
“派Julia过去,是我的意思。……Shaw,你也不要多想,我只是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去第七区,总想提前给你布置些照应。”
“叔叔你是知道的对于我来说,这些多余的东西只会碍手碍脚。”萧祸九的眼睛狭了起来,他望着对面光可鉴人的瓷砖里那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笑意恣肆且危险至极,“它们若是就安安分分地在那儿待着,不碍我们的大计,即便有零星冒犯,我也不会和他们计较。可若是……”
余音未尽,萧祸九却不再开口了,他在等着对面那人说话。此时他面上笑眯眯的,这情绪却半点没到眼底。
“我会告诫他们的。”片刻之后,电话对面的克鲁斯大概是妥协了,说出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萧祸九便晓得他的叔叔多半是生气了。
这次也确实是他思虑不周,说话都带着些火药味儿,和从前那个在克鲁斯面前进退得宜、聪明乖巧的义子可差了些距离。
只是若让他此刻再来这么一回,他大概还是得这么一副口吻。
毕竟他实在是忍受不了,那个在十三区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被她迷惑了的男人的血的女人,此刻就站在他的哥哥的病床前,不知道抱着怎样的目的揣着怎样的心绪。
想想他都恨不得把那个女人直接从这世上抹掉了事。
只是他到底还是有所顾忌那女人再恶毒,也是他的叔叔手底下一把利刃,没什么正经缘由,即便是他也不能轻易去折断那些杀人的工具。
况且,那男人刚遭遇了刺杀,这美人蛇就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这巧合,实在是让他没来由的头大和心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这样叹息苦笑着,萧祸九转身,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情绪,才迈步重新往唐奕衡的病房走去。
眼见离着病房门就剩几十厘米,萧祸九的手都搭到了门把上,却听见里面传出来那个女人的声音
“唐先生,我不明白我比那个给地狱守门的恶犬差在哪里?你宁愿选他都不愿多看我一眼?那不过是个要回来”
萧祸九的目光猛地一厉。
此刻他终于确定之前那女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嫉妒并非刻意,可此时这女人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音,却让他更想把她撕碎了扔出去。
为了拦住那女人的话音,萧祸九毫不犹豫推门而进。
只是门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砰哗啦!”
侧对着病房门口的男人坐直了身体,顺着投掷的惯性而绷紧的腰背在病号服下依旧拉伸出好看的曲线,男人少见地寒彻了一双深蓝的眸子,望着那个女人一字一顿:“你再诬他一个字,我会杀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Julia,不,此时该说是顾云欣,她一个字都没再多说,坐在自己面前的病床上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可怖表情,还有那个擦着自己耳尖砸到了墙上摔得粉碎的水晶杯这一切都让她在瞬间得到了最直观的感觉:再开口,真的会死。
就在这病房里医生病人对峙、两个保镖尴尬侧立的紧张氛围里,推门进来都被迫显得悄无声息的萧祸九清了清嗓子,在瞬间转过来的四道目光里,他笑得怡然自得,甚至带着点打趣
“唐先生,你都多大了,还和医生闹脾气不成?”
这玩笑在这氛围里显得尤其地不知死活,两位保镖都要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一声。却听见刚才还像是只被踩了地盘而暴怒咆哮的森林之王的唐先生,语调硬生生降了两个八度,柔和得不行
“小九。”

第38章
萧祸九进了病房之后,之前那点剑拔弩张的气氛总归消弭于无。
唐奕衡唤了他一声之后便默默地把他望着,萧祸九回了一个眼神过去,眸色微凉,缄默不语。
剩下的检查做完之后,顾云欣便要离开。
“我送送顾医生。”萧祸九踩着那女人走出病房的后一秒,抬步跟了出去。没给那已经走出去的人客套推辞的机会,却也没考虑病房里刚刚挨了两枪的可怜男人。
唐奕衡几乎就要脱口的话音只能压了回去,深蓝色的眸子将慢慢合上的病房门定定地瞅着,然后垂了眼帘落回自己的身前。
这模样让病房里的两个保镖都差点没忍住出去把萧助理拎回来。
这想法过了大脑之后到底还是没敢付诸行动,两个保镖心里都对这位独得唐先生厚宠的萧助理生出点不明不白的怨念来。而病房之外站着的一排保镖,此时瞧着年轻的助理跟在貌美如花的女医生后面那副笑颜,也觉得有点碍眼。
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到了电梯门口还能听见年轻助理清朗的笑声。
电梯门开,两人走进去,门复关上。
萧祸九的目光在几秒之内迅速扫遍整个电梯的梯厢,确定这梯厢角落里不存摄像头后,他脸上的笑容倏然收了起来,动作迅疾得叫人心里生寒。电光火石之间,刚刚还被他捧逗的美女医生就被他毫不留情地捏着喉骨按在了梯厢的厢壁上。
单是顾云欣的身体撞上厢壁发出来的闷响都可见之前萧祸九的动作有多大的力度。
顾云欣早就知道萧祸九是得对自己做出点什么危险举动,奈何梯厢空间狭隘,活动不开,她躲避都难以。更何况眼前这个看起来精致温润漂亮无害的年轻人的危险系数有多高,她比多数人都清楚。即便是在开阔的空地上,以她自诩矫健的身手,也没一成把握能躲得开。
于是她索性放松了身体,任萧祸九将她直接按在了厢壁之上,目光冷冽地逼近。
“你这次的任务目标。”
萧祸九以不容置喙的口气冷冷地逼问。
喉口的压迫带来的窒息感让顾云欣不适地皱起了眉,片刻之后她脸上露出那种在无数男人身上屡试不爽的迷魅笑意:“萧少爷……恐怕已经给克鲁斯先生去过电话了吧……若是克鲁斯先生没有透露给您的话……恐怕我也是不能开”
剩下的那个字还没吐出来,萧祸九的手蓦然收紧,向上一提。
顾云欣的脸色倏然间涨得发红:“萧咳……”
“你若是聪明的话,就不要用我叔叔来威胁我。”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萧祸九慢慢倾身,语气温柔缱绻地俯到女人的耳边,轻轻地吐气。“毕竟,就算你是他使唤得最顺手的走狗,若真是惹怒了我,你以为还能留得下什么全尸?”
年轻人的话音听起来用温柔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只是落到顾云欣耳朵里,却只是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所幸那几乎让她窒息的力度骤然一松,顾云欣捂着自己痛楚的喉口蜷下了身体,咳嗽得泪花都泛了起来。
而年轻人不存半点怜惜的冰冷语气仍旧在她的头顶盘旋
“我不管这次叔叔派你来是要做什么,也不管你们筹划了多久为了什么目的,我只需要你告诉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你们如果敢伤及病房里面那个男人半点,我会让你们所有人裹着尸袋挂着名牌被抬下回十三区的飞机。”
刺骨的杀意毫无保留,从年轻人的话音里倾泻出来。
“作为叔叔最听话的走狗之一,你比他们多数人都了解我,Julia。你该清楚,过往那些年,但凡是我要杀的人,还没有一个存侥幸之理。……你们,也不能例外。”
尾音落时,电梯门洞开,午后的阳光从巨大的玻璃顶窗里铺洒下来。
年轻人迈开步子,跨了出去。
“所以,别自找死路。”

傍晚的病房里,年轻的助理素白的手里捏着只汤匙,从另一手端着的瓷碗里舀着米粥喂给病床上的男人。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眉间微皱,一双深蓝色的瞳子只将给自己喂粥的人紧紧盯着。
这场景明明还算是平和温暖,但偏偏被年轻助理身周那莫名叫人心底发寒的气场逼退了病房里的所有保镖的视线。可从男人的角度看去,对方似乎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走神都走得这么明显,看来身份曝光之后,曾经那些肆无忌惮真的是越来越显露出来了。